“跨国境线？你疯了！”
莉迪雅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的眼珠子大概都要掉出来了。我在她的脸上推了一把，让她向后仰倒：“也许吧。”
“你知道桑塔那些人都是怎样的疯子，都是和旧世界一样未开化的愚民。”
“我们没有选择。Z区现在大概是真的被抛弃了，接下来说不定就是Y、X、W……被保留的区域只会加紧封锁，避免难民进入，我们只能偷渡进去。”
真是好笑，在自己的国家还需要偷渡——不过当然，我们已经不能算是帕瓦联邦的公民了。
胳膊上的袖章随着风飞走。我拍掉手上的尘土：“我们走！”
还有一点，我想去之前发现的杜瓦矿脉看一眼。
“正在为您分析数据，请稍后。”
目镜的一角亮起熟悉的绿色小框，旁边一串黄色的字符，提示着那是我之前留下标记的地方。方向没有错，我们很快就可以到达那里。刚入夜，四处就已经黑沉到难以视物。莉迪雅转播了晚间新闻——我扔给她的那个通讯器，居然能搜索到中央晚间新闻——或者说，现在Z区还能有信号，这真是奇迹。
我的通讯器里响起女主播机械般的声音：“今晨第九自然时、第十八自然分，Z区遭到来自桑塔东部的激光弹突袭。此次突袭持续十五分钟，Z区驻军积极抵抗，但仍不敌敌军狡猾，造成了重大伤亡。帕瓦联邦政府在此对失散的公民表示沉痛哀悼。并呼吁其他公民注意自身安全，避免再发生相同的悲剧。帕瓦联邦永远在你们身边。”
“……经调查，有来自桑塔的间谍以突袭骚乱为由混入逃难队伍。各区应严防死守，我们拒绝任何一个对我们国家不利的间谍以及危险因素侵犯我国领土！”
发动机的声音让车内的空气更加安静，晚间新闻的播报已经渐渐遥远，莉迪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掉了，她抱怨这破地方没有信号：“我们到底还要开多久？我想需要找个地方休息，饿了。”
“马上要到了。”
“中央似乎并没有打算拯救这里的居民。”阿芙拉突然开口。
“什么？”
“联邦正在衰弱下去，他们要抛弃无用的资源。”
阿芙拉居然会和人聊天，只是她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拘谨的人类。我不知道对一个人工智能说“放松些”会不会有用，会不会机械零件直接散落一地？我为自己并不好笑的设想感到尴尬：“阿芙拉，聊点别的，有什么有趣的事吗？比如……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听这些的？”
“报告军士长，罗杰先生将我接入了您的通讯系统，我可以与您共享所有以您的账户绑定的电子系统。”
“好孩子。”
现在的科技发达速度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毕竟是在我们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唯一可见到的符合新世界的高科技技术居然只存在于楼梯门口那台计算机主程序——还是个感染了病毒的人工智障。阿芙拉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新奇的存在。我忽然明白了罗杰对于机械的爱好，当然，这是很迷人的。
阿芙拉自然也可以看到我目镜里的分析图像。她询问我目标是否是第二自然时方向的那个被标明的色块，当然，就是那里，我们到了。
“那你能告诉我，我们要怎样才能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然后去换一些钱和武器么？”
“这很简单。”
我们的车开上了最后一道斜坡，翻阅过这个小丘就能够看见那条矿脉。正如阿芙拉所说，这一切变得容易起来。
莉迪雅骂了一句脏话：“这居然是真的，我们发财了！”
感谢来自敌国的炮弹，这里被轰炸出一个8迈尔深的巨大深坑，在浅层的石料已经彻底暴露出来并被炸碎，其下可以窥见更加丰足的黄色晶莹岩石，虽然只是一整条矿脉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让我们为之震惊。破碎的杜瓦石如星星一样散落在周围的地上，我下意识想回头让孩子们来捡，却忽然意识到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罗杰醒了，他从车上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这可真美啊。”
“是啊，很美。”我恍惚了一瞬，向下狂奔而去。目镜分析出来的数据更新，目前露出来的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但是矿量已经相当多了，让我们拿去卖来换一些钱、武器和衣服食物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不过我的野心远不止于此。我们在这里捡了一晚上的石头，光是这些被炸开的碎石，就已经装了小半车后备箱。我们装满了车里的布袋，然后压在那些物资下面，作为简单的隐蔽。
据我了解，黑市上目前可没有这么大量的杜瓦在流通，更何况会是桑塔？
这可大有文章可做。
罗杰坐在车里啃干面包，他拍了拍阿芙拉的肩，嬉笑着说我们现在能养得起她了。阿芙拉显然不能理解他这种无聊的玩笑话，只低头给怀里的夏洛特喂冲泡牛奶。车上的水不是很多，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上太久，物资总是会有用完的那天的。
况且，我想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去桑塔怎么样？”我坐在车顶盯着远方，再向前走就是桑塔的领土——那是一个很小的国家，与联邦比起来，那真是差太多了。但眼下我们是流浪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们的归属，去哪里都一样，目的只有一个，留下命来。
莉迪雅先提出自己愚蠢的想法：“我们用这些杜瓦换钱，然后去那边低价雇一些劳动力来为我们挖矿吧，我们会发达的。”
“但在他们为我们做事之前，我们可能会被杀死。桑塔可都是些野蛮人，谁能在听到有这么大一个杜瓦矿脉后能不跳起来欢呼的？”
“而且这矿的位置比你们想象中还要深，桑塔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挖到那么深的地方。”我在罗杰之后补充道。
莉迪雅不服气：“那怎么办，这是我们发现的，我们的东西，难道要就这么放着，然后让中央的人发现它？”
当我们手上有这么多“货”的时候，别人总会相信，我们有可靠的杜瓦来源。
但与此同时，我们会变成所有人都盯着的靶子，危险也会随之降临。
况且，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知道比尔的下落，然后去救他。
“低调一些，对我们没有坏处。”我最后拍板，“去桑塔，弄来一些流动资金、武器和物资。主要是打探消息，先去找到比尔。这个矿我们没法弄。”
“他说不定已经死了。”莉迪雅抗争失败，很不服气地撇撇嘴，“胆小鬼。”
但我不能不为这么多人考虑。我们的目的是生活，而不是冒险。
“正在计算路径……正在前往目的地，罗布尔城。距离目的地，两千七百八十九迈尔。”
这是很枯燥的旅途，所经都是焦黑的土地，到处都是被轰炸过的痕迹。激光弹的威力不在于爆炸的那一刻，而是之后的激光射线，它们会灼烧被照射到的一切。我的眼睛在那天的突袭中受到了不小的损伤，我想我大概需要一些药物。
于是阿芙拉接手了我开车的任务，孩子被我丢给了拉姆去带。拉姆的年纪并不大，16岁，不上不下的年纪，做事却比她那脑子缺根筋的姐姐莉迪雅靠谱许多，让她做事，我会放心很多。
罗杰忽然说他想去喝酒，听说桑塔人的酿酒技术特别高超，是完全手工的，而不是用机器。
“那都是旧世界的东西，听说他们的好酒都是从旧世界遗留下来的。”莉迪雅一脚踹在他的椅背上。对于罗杰提议把她的车放在后备箱这件事，她心怀怨气，但是她实在是太困了，“阿芙拉！你能把车开得平稳些吗？我要，我要吐了！”
“对不起，莉迪雅小姐。”阿芙拉嘴上说着带有歉意的话，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我曾经是开军用装甲车的。”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哇——”莉迪雅直接吐了一口袋，还好罗杰眼疾手快。
我真想把他们都踹下车去。
阿芙拉让车速慢了下来，说是为了保障大家的乘车体验感。不过相应的，我们到达罗布尔的时候，已经过去两日。我们是在灾难发生的第三天、第十一自然时叨叨的罗布尔，桑塔的混乱程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越过了国境线。
同时也肯定了，在那场虚伪的哀悼仪式下，是联邦的致意，他们找到理由放弃了一整个X、Y、Z区。
那里现如今是无主之地，桑塔如果没有进一步动作，或许就会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不过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想要过好一点的生活。
“嘿，兄弟，给他来一瓶酒。”
我干脆利落坐在吧台边，手里有钱的感觉让人要飞起来。酒保是个帅哥——当然，是整个脑袋都换成机械了的那种，定制的东西，想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他冲我抛了个媚眼，转头看见我身边坐着的罗杰。帅哥凑过来，压低声音：“我觉得你可以换一个更有品味的男友……比如我。”
“那我觉得你眼光也应该好一点，”我拦过罗杰的肩膀，直接阻断了他看上那个长腿美女的视线，“这是我儿子，你应该看清楚点。难道说，你喜欢少妇？”
罗杰脸都绿了，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