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给人员配备的手机里只能拨打内部人员的号码,手机里没设定的就拨不出去,别人也打不进来。
鹿青崖不算是没有安全意识的人,平时也不会孤身一人到这种僻静的地方。
不过自从来到杏县,鹿青崖心里就烦躁得很。顾青窈劝她出来散散心,她才决定自己来温泉这边安静一下。
她只用浴巾从腋下绕过,将身子裹了起来。柔软的温热浸润了发丝和肌肤,心中的低沉似乎也随之轻松不少。想用毛巾擦擦头发的时候,她瞥见雾气中那道人影。
自然地理加上人工布景,这里差不多是三面环山,不太可能是有闲人路过。她一下子警惕起来,想到自己身上只穿了浴巾,没有贸然起身,仍浸在水里悄悄观察。
本来以为也许是自己花了眼,但这一次,她确定自己肯定是看见了人。就在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方向,有个人从那里溜了进来。
看上去是个男人,但组里的男人并不多见。而且何思邈和萧衡的身影她都认得,这个却很陌生。
是什么人?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节目组给人员配备的手机里只能拨打内部人员的号码,手机里没设定的就拨不出去,别人也打不进来。
躲在温泉池子的假石后面,轻颤着手给岳烟发了条消息。
岳烟大概是还在看手机,很快就回复道:
【别怕,别和他正面接触,我这就来】
鹿青崖摁灭了手机屏幕,小鹿似的双眸水淋淋的,小心地往岸上望过去。
一片浓重的水雾,将视线遮掩得朦朦胧胧。方才是看见了一道人影,现在是看什么都像人影,连树木的枝杈摇摆看上去也那样可怖,像是要把她撕碎的利爪。
别慌,烟烟很快就会来的……鹿青崖在心中强自镇定地劝自己,因为恐惧,面朝着刚才看见人影的方向,缓缓向后退去。
一步,两步……
第五步的时候,脚底踩到了一块溜滑的东西,差点摔倒。
她心底一颤。
那好像是一只人的脚。有人站在她身后。
凝滞的空气中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急促而粗重,像是掉入陷阱垂死挣扎的小鹿。死死咬住下唇,她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
“小鹿神,我终于找到你啦……”
身后那个公鸡头的男青年呲牙笑道,露出一嘴黄澄澄的大牙。
“救命……烟烟!”
她下意识地就往岸上逃去,可是水里的阻力那么大,根本就迈不开步子。她力气又小,公鸡头三两步就追上了她,挣扎间抓住了她的浴巾。
“小鹿神,你别喊!”他死死攥着不肯松手,将笑脸往她脸边上贴去,“我是你的真爱粉,你每场发布会我都亲自去追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啊?”
鹿青崖一时挣脱不开,心头突突乱跳,只好暂且强笑着应付道:
“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现在不是我的工作时间,如果你想谈谈的话,可以和我的助理先预约一下……”
“小鹿神你好无情啊,我这么喜欢你,居然还得预约才能和你说话?”
公鸡满脸委屈的样子,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往自己这边扳:
“我就说一句话,小鹿神,因为你我到现在都没结婚,我看我身边那帮娘们儿没一个比得上你的!你跟我走吧?房我都开好了!”
油腻腻的手臂放在肩膀上,鹿青崖只觉得自己恶心得快要呕了出来,连半分笑容也挤不出来了,拼命地挣脱他的拥抱:
“先生你冷静一下,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这话显然刺激到了公鸡头,他手上的力度更重几分,扯着嗓子喊道:
“鹿青崖,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我梦到你趴在我的床上,跟我说你想要!我知道我们肯定是心有灵犀,我肯定让你舒舒服服的,你放心……”
湿透了的浴巾本来就沉,他又抓着不放,原本打结的地方逐渐松动了。她急着挣扎上岸,竟然被扯松了浴巾,只能用手拽住浴巾把自己胡乱一裹。
公鸡头就堵在出口的方向上,她绝望地四处张望,耳边忽然又听到那个声音:
“反正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给了我又不丢人。”
她浑身一激灵,慌不择路地就往前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何处,赤着脚在石子路狂奔,被草叶的边缘划伤了脚底也不知道疼。
“鹿神你别害羞啊,我知道像我这么痴情的人,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快出来,让我好好抱抱你!”
鹿青崖极力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相反的方向跑去。险些走投无路的时候,迷雾中摸到一扇门,也分不清是哪里就躲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更衣室。没等她缓口气,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缓缓逼近。那个公鸡头似乎锁定了这扇门,正步步朝这边靠过来:
“鹿神,我看到你了哦。”
更衣室的空间相当逼仄,算是退无可退的境地。
她强压住肩头的颤抖,逼自己冷静下来,抓过之前放在更衣室里的腰带当做门闩,将门从里面拴了起来。
她动作还算快,堪堪系紧了结,门已经开始剧烈闷响。公鸡头猛烈地撞着门,巨响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震耳欲聋。
鹿青崖无助地向后退,没几步后背就抵住了墙。
“鹿神,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了,给我开门吧!”
公鸡头还在满脸横肉地笑着。鹿青崖却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
“我到温泉这里了,你在哪儿?我看不到你!”
手机里传来岳烟焦急的声音。鹿青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对着手机颤声回答:
“我、我在更衣室里……门外有人,你小心自己的安全……”
“你别担心我了,先保护好自己!”岳烟跑进温泉场,示意身后的萧衡,“东南角的那个更衣室是吧?我马上就到,你等我!”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见电话里惊叫一声。
“鹿青崖!”
岳烟头脑中一片空白,怎么喊都没人回应。
上辈子作为一个肥宅,她回家爬个三楼的楼梯都累得气喘吁吁。此时却像是被摧了命,萧衡一个大男人都跑不过她,被她拽着手腕往更衣室的方向一路狂奔。
雾气弥漫,虽然老远就听见了嘈杂,可奔到更衣室门口时,才看清门外的那个男人。
公鸡头撞不开门,已经放弃了这条路,转而蹲下身躯。
更衣室的门离地面有一定距离,公鸡头就从这里把手伸进去,去抓鹿青崖光滑的脚腕。
“我□□妈个老瘪犊子!”
话音未落,不给公鸡头反应的机会,岳烟已经抬起脚猛地往他手脖子上一踩,登时就激起一声鸡叫。
“她是你能碰的吗?你他妈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岳烟一脚踹开他的手,随手不知道抓住了什么就往他身上砸。
公鸡头被她抽得呲牙咧嘴,门牙都快从鼻子眼里喷出来了,抱着头满地打滚地求饶。
萧衡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怔了几秒才拉住了她:
“烟烟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这种人间油物难道还留着炒菜吗?炒菜我都嫌他的油臭!”
岳烟铁打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脸红筋胀地不肯罢休,被萧衡一说才醒过神来:
“那个……烟烟,你打死他我没意见,但是你拿的是我的腰带……”
她怔了怔,看看手里的腰带,又看看狼狈地提着裤腰的萧衡。
“算你走运!”
岳烟咬牙切齿地骂道,把裤腰带还给萧衡。
她一个眼神,萧衡就上前扭住了公鸡头的胳膊,疼得他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一起。
不理会身后那个杀猪似的惨叫,岳烟直奔更衣室,敲了敲门轻声问道:
“鹿青崖,是我,你可以给我开下门吗?”
迟了几秒钟,里面的人怯怯地反问:
“是烟烟?”
声线颤抖如风中蝉翼,听得岳烟心尖儿也在轻颤。
“是我,是我,我来晚了,”岳烟赶紧回答道,“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没、没有……你先别开门,我没穿衣服……”
“啊?”
岳烟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鹿青崖当时正在泡温泉呢。她忙让萧衡把那个公鸡头押出去,这才回头低声告诉鹿青崖:
“好了,那个败类不在这里了。”
里头微微传来一阵窸窣,不多时,鹿青崖解开了锁门的腰带。
门一开,没等岳烟看清,就察觉一团湿软撞入自己的怀抱:
“烟烟,我……”
害怕两个字还在口中,鹿青崖就哽咽住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看着她这个样子,岳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睡个屁的觉啊,要是陪着她来不就没这些事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刚才一直忙着应付眼前的困境,此时鹿青崖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了哭的冲动。
她意识到,那个时候自己没被吓疯,完全是因为知道岳烟肯定会来。
察觉到她想将脑袋靠在自己怀里,却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岳烟一把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又脱下外衣,将人紧紧裹住。
“会把你的衣服弄湿的。”
鹿青崖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犹豫着没敢靠就是顾忌这个。此时的她是一头出水的受惊小鹿,清澈的眸中满是温柔的惊恐,最能引发人的保护欲。
何止是衣服啊,我裤衩都湿了,就是你不知道罢了,岳烟呆呆地望着她想道。
“没事,你没事就好了,”岳烟用毛巾擦拭着她的长发,尽量放轻语气问道,“我现在要去看看那个臭吊子,你和我一起去吗?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就先送你回去。”
已经吓成这样了,还叫她去见那个公鸡头或许有点残忍,但她也有处置那东西的权利啊……岳烟本以为会得到一个拒绝的回答,没想到鹿青崖悄然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道:
“有你在的话,我可以。”
岳烟感觉到,心田最柔软处似乎有朵小花悄悄开放。捏了捏鹿青崖的手,她柔声回答道:
“放心,我一定陪着你。”
公鸡头已经被萧衡制服住,一脸不服地在那儿等候发落。他刚才一下子挨了暴揍,没反应过来,只顾得上求饶了。现在岳烟停了手,他抬眼睛一看,又觉得自己得了理:
“诶,你不是那个岳烟吗?大明星还打人,我要去网上挂你……操!”
像是故意要挑战他的威胁似的,确保自己挡在了他和鹿青崖之间后,岳烟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实力进行物理打脸。
“这位先生,你想挂我?好啊,尽管去挂,”岳烟的凶狠忽然内化成眼中的阴鸷,恶狠狠地笑道,“今天这个地方,没有监控,也没有其他的见证人。你知不知道,没有证据地空口挂一个明星会有什么后果?”
根本没打算让他说话,岳烟继续冷笑着说:
“首先我的粉丝就会冲上来撕了你。其次呢,你涉嫌诽谤我,明非会找人控告你,用合理合法的手段把你送进监狱。”
“你们明星这一套我可不怕,有、有种你就试试!”
公鸡头兀自嘴硬地喊道,其实已经萎成一滩烂泥了。
被岳烟用皮带抽过的脸青一道红一道的,黏稠的鼻血哇哇直冒。
岳烟用身子护着鹿青崖,转头对他嗤笑一声:
“没关系啊,我也没打算用这套流程款待你。今天要是不让警察把你铐走,那可真是太便宜你了。”
“你……”公鸡头忽然笑了,“之前可是你自己说的,这里没有监控,你没证据!”
“是没有监控。不过人赃俱获,还有证人作证,也不需要什么监控了。”
说罢,只见岳烟和鹿青崖咬耳说了几句,鹿青崖就将小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在她的掌心。
岳烟把戒指在公鸡头手里滚了一圈,然后塞进他的上衣口袋,厉声骂道:
“你个败类!抢劫鹿青崖的财物就够恶劣了,居然还想要对她做出那种事!两个罪名叠在一起,你的犯罪性质极其恶劣你知道吗?”
缓了口气又接着骂:
“这个戒指是限定款,价值三百多万,这段抢劫罪里的数额特别巨大,再加上性质恶劣,你都摸着死刑的边了!”
“我们赶到的时候,你正在行凶,我们都亲眼看见了,”萧衡适时地加了把火,“到时候我和岳烟会出庭作证。在外界看来,岳烟和鹿老师可是对家,是不会合起伙来栽赃一个素人的。”
没有监控,那可不就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嘛!
这算什么?钓鱼执法加叠buff?岳烟这套连招快把鹿青崖看懵了。看着公鸡头吓到尿裤的样子,鹿青崖没忍住,躲在岳烟身后噗嗤一笑。
岳烟一声令下,萧衡就要拖着公鸡头去报警。他吓得屁滚尿流,连爹妈老天爷都喊出来了,最后忽然想起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尖声叫道:
“我告诉你们是谁让我来的,你们饶了我!”
居然是有人指使的?!岳烟蓦然错愕,假意让萧衡先别拖他走,心说等他说完再送他去警察局。
公鸡头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在岳烟的催促下说道:
“是镇子北边那户的朱翠金婶子告诉我的。她知道我馋鹿青崖,就收了我一笔钱,说鹿青崖就在这儿。我在这蹲了几天,真的碰到了……我都告诉你了,你们可得放了我!”
懒得理他的央告,岳烟烦躁地踢了一脚,回头与鹿青崖合计道:
“朱翠金……你认识这人吗?”
这么土的名字,怎么也不像是会与国际影后有瓜葛啊。岳烟琢磨着,半晌,听见鹿青崖嗓音喑哑地回答道:
“认识。”
岳烟忍不住好奇:“她是谁啊?”
“是……我娘。”
鹿青崖低垂着眼眸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水课上把这章写出来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