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之前她们分别太久的缘故, 这一闹,闹了许久。
似乎非要在唇舌之间,倾诉完对彼此的思念。以至于第二天她们起床,就已经是下午了。
不同于以往的是, 这次是萧珂怜先醒过来。
她侧过身子, 趴在侯沐的身旁。
指尖浮在侯沐的脸庞上空, 一下又一下,顺着眉眼的轮廓, 描绘侯沐的容貌。因为昨天心情波动太大, 所以萧珂怜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侯沐。
今天一看, 只觉得心疼。
侯沐原本的脸虽然偏瘦,但脸上依旧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皮肤光泽有弹性, 白里透红。
看起来十分健康。
可现在她的眼下青黑,脸颊两边的肉也往里面凹陷, 使得她的颧骨看起来更加高。
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的侯沐,书香味满满,一举一动中虽然沙雕但是优雅。
而现在因为身上的肉减少的缘故, 她的五官更加锐利。只看她的模样的话, 或许会让人觉得她沉默寡言。
比起读书人, 更像是一个流浪诗人。
落魄且浪漫。
气质的变化,让萧珂怜更加痴迷。
也或许说,无论是什么样的侯沐,都是萧珂怜这只猫的猫薄荷。
只要遇见,就会沉沦。
在床上赖了不久之后,萧珂怜这才起身, 进了厨房。
侯沐就是在饭菜的香味中醒来的。
她第一反应是摸了一摸身边的人,却只摸到已经有些冷的被窝。
眼皮都还没有睁开,就开始嘟嘟囔囔地喊人:“老婆?”
“嗯?”萧珂怜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沐沐,起床吃饭啦,都快下午了。”
“好。”
侯沐依旧闭着眼睛,只是眉眼舒展,嘴角勾起,心情愉悦。
她匆忙洗漱之后,就看见在厨房里劳碌的身影。也不多说什么,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搂住了萧珂怜的腰。
眼前之人完全没有反应。
萧珂怜被侯沐抱着,行动有些不方便。最后只能狠心推开侯沐,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待会再抱好不好?”
侯沐:“好勒!”
她在萧珂怜脸颊上偷香了一个之后,这才笑眯眯地把菜都端到桌上去。
等萧珂怜也坐下之后,侯沐才心疼地说:“这种事情,叫家政阿姨来做就好了。”
“家政阿姨?”萧珂怜歪头,调侃着说:“如果有家政阿姨,那家里的那一百多桶泡面是怎么回事?”
“嗯…”
侯沐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我看家政阿姨太累了,就帮她轻松一下。”
“真轻松呀。”
萧珂怜一口咬在煎蛋上,蛋黄还未完全凝固,部分蛋液粘在她的嘴角。
十分勾人。
“先不说这个。”侯沐开始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事先给我说说。”
“我要是给你说了的话…”
萧珂怜捧起牛奶杯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侯沐:“那我还能知道你天天在家是这个模样吗?”
侯沐点头:“恐怕不能。”
要是提前知道她家宝贝回来,侯沐一定把自己搓得干干净净。
还会去找家政,给家里的地板都上一层蜡。
谁知道呢,被打了一个出其不意。
侯沐十分可惜。
萧珂怜十分满意。
“那你什么时候走?”
侯沐也喝了口牛奶,这牛奶都还没咽下去,就听见萧珂怜控诉的声音:“我才回来,你就要赶我走了?”
“不是。”侯沐连忙改口:“张三不是说你最近很忙吗?”
“那都是之前啦。”
萧珂怜摇头晃脑,看起来可爱又俏皮:“我现在也是在闭关修炼呢。”
“哦?”侯沐笑着问:“不知道萧天后闭的是什么关,练的是哪门绝学?”
“不可说不可说。”
萧珂怜笑着说:“反正我这段时间,就要在家里呆着啦。”
说完之后,她又有些局促:“我会尽量小声一点,不会打扰你写小说的。”
“哦。”侯沐点点头,又忽然一笑:“要是我打扰你闭关怎么办呢?”
“嗯…”萧珂怜脸有点红,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牛奶,眼睛乱瞟:“你想打扰就打扰呀…”
“我又不会说你。”
侯沐:这是勾引!这绝对是勾引!!
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的侯沐哪里受的了这种勾引,当即就想变身成大色狼,继续讲讲R18的故事。
就在这时候,来电话了。
依旧是萧珂怜的歌声,侯沐一脸坦然地拿起手机,紧接着变得正经起来——
是监狱那边来的电话。
侯沐也不避讳萧珂怜,直接接通电话。
“喂?”
“哦哦哦,可以探监了是吗?”
“好,我预约三日后,632189号犯人。”
“好好好,谢谢。”
等侯沐挂掉电话之后,萧珂怜这才开口:“要去找那个女人了吗?”
“嗯。”侯沐将牛奶一饮而尽:“监狱那边说可以去探监了。”
说完之后,她又兴致勃勃地对萧珂怜解释。
“我这一本书的主角,就是以她为原型。”
一说起书来,侯沐就滔滔不绝。
“说她为主角也不对,因为她的戏份也不算多。应该是以她为视角,揭开这些深层次的黑暗。”
萧珂怜听侯沐这么说,自然知道那个女人身上有许多故事。
当下也有一点点好奇起来。
她问:“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侯沐条件反应般地问出问题,问完之后又自言自语:“也是,你天天这么忙,想必也没时间关心这些社会新闻。”
她挺起胸膛,开始为萧珂怜解释。
“她以前很惨。”
甚至于,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惨。
侯沐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不好的回忆,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她的模样,萧珂怜却奇异地懂了。她急忙开口:“不说也没关系,我待会上网去搜。”
“不是…”侯沐叹气:“就是太沉重了而已。”
她语调平缓,故事就娓娓道来。
“女人出生就没有名字,因为她上面已经有五个兄弟姐妹了,她的父母已经没有心思再给她起名。”
“甚至于她的父母,并不希望她出生。”
侯沐长长的沉默之后,方才继续说:“你还记得女人的右半张脸是什么模样吧?”
萧珂怜当然记得。
全是肉粉色,看不见一点皮肤。狰狞可怖,说是恶鬼也不会有人怀疑。
她点点头,“记得。”
得到萧珂怜的回应之后,侯沐继续说,“那是被开水烫的。”
“她的父母想用开水,活生生的把她给烫死。”
“嘶…”萧珂怜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感觉到巨大的悲哀。
一个人的降生都不被人所期盼,那她以后的日子,只会愈加艰难。
不出萧珂怜所料,女人的一生都极其凄惨。
侯沐说:“因为她当时的哭声太过凄厉,所以把村里的干部给吸引了过来。”
“村干部谴责了她父母的这种行为,成功保住了女人的命。”
“可女人脸上和身上的伤,却好不了了。”
不知道为何,侯沐突然顿了顿,之后又才继续说:“在女人四岁那年,就被他家里人卖给了李老二。”
“当他的童养媳。”
“这…”萧珂怜原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在封建社会才能发生。
却万万想不到,在如此先进的社会,居然也有这么多的黑暗存在。
其实对于人性的黑暗,萧珂怜是不惊讶的。她在书里的时候,看过的这种例子,只多不少。
真正让萧珂怜惊讶的,只是侯沐刚好遇见了而已。
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等着侯沐的下一句话。
侯沐没有让萧珂怜等太久。
就继续道:“李老二是个赌鬼,又好色。”
“他嫌弃女人身上和脸上的伤疤,但一直有贼心没贼胆,倒没做什么。”
说到这里,侯沐没忍住顿了顿,这才继续道:“至于地窖里的女人,是他有一次喝多了,恰好那个姑娘来旅游,就被李老二给玷污了。”
说到这里,萧珂怜的语气也变得沉重:“她…”
“李老二害怕女孩子出去报警,也不愿意放跑这个漂亮的外来人,就悄悄把她关起来了。”
萧珂怜问:“女人知道吗?”
“知道,她还帮助女孩子逃跑过。”侯沐靠在椅背上,十分怅然:“不过在当天晚上就被李老二发现了,打了个半死。好几次甚至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归西,可她还是挺了下来。”
“就算是这样,那个女孩子也没跑掉。”侯沐苦笑:“那里地处偏远,人迹罕至,女孩子又常年受毒打,根本跑不了多远。所以在第二天,女孩子又回到了地窖中。”
萧珂怜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侯沐接下来的解释。
“之后,女人在伤好之后,又放了一次女孩子,甚至还把她为数不多的积蓄给掏出来了。”说到这里,侯沐也忍不住唏嘘:“可不知道是女孩子被关太久了还是怎么样,她不愿意再跑了。”
“不仅如此,她还向李老二告状,说女人要拆散他们。”
“在之后,女人再也不管了。”
“也是从那时起,女人发现李老二变了 。”侯沐说:“以前的李老二有贼心没贼胆,最多只敢多看两眼。可那件事过后,李老二已经敢对村里的其他女人上下其手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开始装神弄鬼,吓跑了村里人。”
“至于她…”侯沐眼中隐约有了泪光,语气都逐渐开始哽咽:“她说没有人期待她,没有人祝福她,所以她究竟是活着还是死掉,都没什么关系。”
“她就在这个村子里面,又住了五六年。”
“再后来,就是遇见我。”
侯沐此时眼圈都已经泛红,兴许是写小说之人,心思比较细腻,容易与人共情。所以每每在侯沐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总是情难自以,甚至涕泗横流。
更别说在女人面前哭成傻逼的模样。
还好当时萧珂怜不在,不然她光辉伟岸的形象就要荡然无存了。
侯沐忍住眼角的湿润,笑着说道:“这是绝佳的素材,不是吗?”
“嗯。”
萧珂怜乖巧地坐在位置上,就听着侯沐絮絮叨叨。
她察觉出侯沐情绪低落,当即就想换一个更加活泼些的话题。想起曾经不经意间看见的热搜,萧珂怜轻声询问:“女人的案件开庭了吗?”
“开了。”侯沐的声音不出意外地变得开朗,她说:“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这算好的吗?”
“当然。”
侯沐吐出浊气:“毕竟她可是故意杀人罪啊。”
“能只判十年,已经是律师积极争取来的了。”
“那就好。”萧珂怜说:“希望她能够摆脱阴影。”
“和我一样,走在阳光之下。”
说到这里萧珂怜又笑着凝望侯沐:“沐沐总是为他人带来光芒啊。”
无论是对于萧珂怜,还是对于那个女人。
说出这句话之后,萧珂怜脑海之中奇异的有了一段音乐。
她立马从凳子上蹦起来,把自己的行李家当全部搬去了另一个卧室。
没过多久,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就这么流淌出来。
听得人身心俱暖,似乎沐浴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