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白启明捂着伤口,他眼底满是不解地看着白婉婉。
他不明白,明明说好了要追杀逆贼白启林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从头到尾,她对自己都是演戏吗?
白启明不甘地收回目光,然后他看见了一眼同样陷入惊愕的白启林。
“你不是说你不信任老三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白启明腿软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有些模糊,可是他就是想知道。
从一开始帮他做了那么多事的白婉婉,为什么会在最后一刻倒戈。
白婉婉勾起唇角,即便是这样的情形下,她依旧笑得优雅。
“六哥。”白婉婉噙着笑,温柔开口。
可白启明却清楚地看见,白婉婉的那双瞳眸里除却漆黑与深邃之外,便是难以化开的冷意。
那眼神是白启明从未在白婉婉身上看到过的冷漠与决然。
他困惑地拧紧了眉头,然后便听见白婉婉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要怪,就能怪六哥你对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动了心思。”
白启明皱眉。
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皇位吗?
可是她一开始不是和他说,那本应该属于他吗?
白启明再想开口,可这时白婉婉俯下身,轻轻地将白启明身上的匕首拔出一寸。
然后在白启明不敢置信的眼神之下,白婉婉笑靥如花地将手中的匕首完全没入了白启明的身体。
眼看白启明抽搐了一下后,便直接倒在了地上,再无生气。
白婉婉这才直起腰,转身看向白启林。
此时白启林面色苍白,眼底的神色也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恐惧。
他依旧不懂白婉婉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但是他不问了,他已经不想知道原因了。
“三哥不用害怕。”白婉婉笑着擦了擦手上的血,“答应三哥的事情,我能做到的事,从来不食言。”
说完,她指了指院子外头,“过了辰时,便有人来这接你。到时候,他们会把三哥安全送出城的。”
白启林咬紧牙关,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按理来说,他既然是男子,断然不会被白婉婉这般女子给威胁到。
可是白婉婉眼底的神采实在是太过吓人。
她好像是一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鬼魅一般,根本用不着动手,光是气场,便已然有了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气势。
“我还有事。”白婉婉不再看白启林,转过身,懒懒道,“我就不在这多陪三哥了。”
眼看着白婉婉就此离去,白启林心中暗松一口气。可是当他看到,地上那具尸体的时候,他浑身汗毛倒竖,刚刚平复的恐惧再一次蒙上心头。
“这尸体……”
“三哥不用管那些,只等半个时辰后离开便可。”
白婉婉的声音远远地飘到了白启林的耳中。
白启林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后槽牙发紧,站在那儿,忍不住浑身抖了一抖。
他本来还在为昨夜至今所发生的事情而感到遗憾,但细细想来,或许他从一开始便着了白婉婉的道。
蹲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白启明的尸体,白启林只觉得浑身冰凉。
想当初,白婉婉亲自登门三皇子府,与他商议祝他夺得皇位一事。
这么多年,白启林在众人面前佯装文雅谦和,本意是想给人留下好印象。却不想父皇偏爱太子,和老六,偏偏最是懂礼的他,反倒最容易被众人忽略。
母后督促他要上进,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换取父皇的认可。
倒是那个短命皇后的遗腹子,不仅被立为太子,还独得父皇宠爱。
他不甘,然后鬼使神差的,就被白婉婉说服,答应了那个惊人的计划——
派人在猎场中放冷箭,然后等着白婉婉出现,救下父皇一命,从而换取父皇对白婉婉的信任。
那时候,白启林不是没有想过若是白婉婉不出现的话,那支箭将会不偏不倚地射向父皇。
他本以为自己会念及父子情而有不忍,但事实上,春猎当天,他几次设想那支箭会射穿父皇的心脏。
虽然他心中知道不该,但还是感觉到了些许痛快。
箭是按照白婉婉的吩咐,直接从三皇子府里拿的。另外在春猎之前,他还配合着做了一场皇子府进贼的戏码。
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计划那样发展。
白婉婉深受父皇宠爱,同时她还帮着他在父皇身边打探消息。
再后来,还正如白婉婉所想那般,将当初猎场的事情栽赃给太子,让父皇将他贬去了封地。
接下去,就只剩下老六那个眼中钉了。
可接下去的事情总是让人不如愿,白启明忽然收了性子,在朝堂上大放光彩。
那个时候白启林只当老六是因为太子之位悬空,所以表现的如此怪异。
而如今看来,或许就是那个白婉婉从中作梗。
一方面在他这出谋划策,另一方面又在白启明那装模作样。
想明白这一点后,白启林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和老六竟然会被这么个丫头片子给戏耍了。
如今,他落得一个逃亡的结果,而老六则是命丧了黄泉。
这一切早已脱离了他的想象。
白启林瘫坐在地,痛苦地用双手抱住了头。
他真的是傻!
竟然就这么傻乎乎地被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而今日一切的起源,便是那日他一个没忍住当街把老六给揍了。
他只是不甘,老六明明知道他喜欢鸢桦,却还要去招惹鸢桦。
鸢桦那么好的姑娘,却偏偏毁在了那么一个畜生一样的人手里!
白启林只是想给这个白启明一个教训而已,但没想到一个冲动竟是当街把他给打了。
结果父皇震怒,他被禁足。
而让他更加没想到的是,在他被罚的这段时间里,老六哄得父皇心花怒放,甚至许多忠于他的朝臣们,也转而投向了老六的阵营。
流言四起,这时候白启林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等了。
哀叹一声,白启林仰头看向了天空。
当他从迷局中脱离出来,好好看看发生的这一切时,他觉得自己和老六当真是很蠢。
但或许是当局者迷吧……
他们竟然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了白婉婉一早就设想好的圈套之中。
天色渐渐清明,外头传来了车轱辘的声音。
有人敲了敲院子的门,然后道,“三皇子,我们该走了。”
白启林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外走去。
然而在他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启明。
白启明那身被血染红的袍子已经干了,变得黑漆漆的。
他躺在那儿,表情略显狰狞。
白启林想了想,转身走过去,伸手帮白启明合上了眼睛,然后这才转身离开。
天亮了,沉睡的京城渐渐苏醒。
城中百姓开始议论,说是昨夜听见了有一队穿着铠甲的人从他们家门前走过。
也有人说,听见了喊打喊杀的声音……
而就在众人议论的时候,手拿虎符的白婉婉再一次带兵回到了皇城。
众人仰头看去,就见着一个看起来瘦小却风姿飒飒的女子坐在高头大马之上。
“那就是婉玉公主……”
“看起来好厉害啊!”
“没想到女子也能如此有气势!”
一时众多纷纭,而白婉婉则是气定神闲地带着人回了皇宫。
这一路,畅通无阻。
但所到之处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恐惧的神色。
白婉婉仰头看天,今天的天气还真是不错。
“父皇!”到了大殿前,白婉婉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然而殿内一片死寂,安远低垂着头,一脸悲戚。
白婉婉红着眼眶,冲上前去。
却见老皇帝双眸紧闭,坐在案前,竟是已然没有呼吸。
白婉婉一脸惊色地看向了安远,“父皇他……”
“皇上……皇上驾崩了。”
听到这话,白婉婉忽然双腿一软,竟是瘫坐在了地上。
她摇着头,喃喃自语,“不!不……不会这样的!我走的时候,父皇明明还好好的!”
“是六皇子他——”没说完,安远眼眶微红地走到白婉婉身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婉玉公主!你可不能倒下啊!接下去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婉玉公主定夺呢!”
“……”白婉婉一脸不解地看向了安远。
安远将桌上的圣旨放到了白婉婉的手中,“这是皇上最后拟定的圣旨。”
打开一看,是皇帝最后将皇位传给她的诏书。
白婉婉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她便摆出了痛苦的表情道,“不!我只是一名女子,而且身后也没有朝臣会支持我,我……我不能!”
安远则是安慰道,“婉玉公主,你心地善良,聪慧可人。先皇十分认可你的才能,这才会将皇位交托与你。至于新朝稳固之事,婉玉公主手握兵符,并且曾两度受皇命领兵入城。依先皇所言,朝堂上的那些人,会识相的。”
朝堂纷争,又怎么会那么简单?
白婉婉捧起圣旨,依旧一脸不信地看向了安远,问,“父皇,怎么会将皇位传于我的?”
“……皇上说,觊觎这皇位的人太多,他对几位皇子太过失望。”安远想着皇上弥留之际所说的话,声音忍不住抖了抖,“皇上觉得要坐上皇位的人,必然要是一位明君,才能不负天下。”
说着,安远看向了白婉婉,“皇上是觉得婉玉公主定然能够成为一代明君的!”
“……”
犹豫再三后,白婉婉点了点头,然后便让安远去朝堂之上,向众百官宣读了圣旨。
百官哗然,然而白婉婉手握兵符,谁也奈何不了她。
一时之间,风云变色。
白婉婉在安抚众人后,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公主府。
此时身在公主府的刘艾正在酣睡,昨晚熬得太晚,她竟然看着看着就直接睡着了。
所以对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太了解。
而等她醒来的时候,白婉婉已经回来,独自卸下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刘艾哈气连连地看向素荷。
“午时左右。”素荷看向刘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艾懒得猜,便直接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公主她……”素荷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白婉婉的屋子。
看着素荷那样子,白婉婉忍不住心惊,“她怎么了?受伤了?还是——”
“不是。”素荷摇了摇头,然后表情茫然道,“公主被立为新皇了。”
“?”
刘艾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她伸出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结果疼得她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说明不是梦!
可如果不是梦,怎么会呢?
怎么一夜过去,白婉婉就被立为新皇了?
昨天夜里不还是白启林和白启明两个人斗得你死我吗?
而且怎么就是新皇了?
老皇帝呢?
死了?
无数个问号在刘艾的脑袋里面盘旋,她试图找到一个答案,可是所有的问题,一个套一个,根本找不到根源。
昨晚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艾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她昨天就算是扇自己巴掌,也会让自己一直清醒着的。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人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惴惴不安地等着,期间宫里来了好几拨人,听说都是来找白婉婉有要事详谈的。
但白婉婉睡着,就把他们遣走了。
后来直到天快黑了,白婉婉才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身上套着轻质纱衣,这在春天还是太单薄了。所以刘艾瞧见了,立刻拽着她进了屋,给她换了一身衣服。
给白婉婉穿衣服的时候,刘艾就想起了自己一年之前,刚见白婉婉那会儿。
白婉婉便也是这样站着,刘艾笨手笨脚地给她穿衣服。
只是不太相同的是,刘艾这会儿对古人衣服的构造十分熟悉,所以穿起来也得心应手。
在帮白婉婉整理里衣的时候,刘艾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忽然仰起脸看向了白婉婉。
却没想到白婉婉竟然一直都低着头在看她。
刘艾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过很快她便回过了神,然后望着白婉婉道,“你成新皇了?”
“嗯。”白婉婉没想掩盖,毕竟这个事情刘艾是迟早会知道的。
“……为什么?”刘艾脱口而出,但仔细想了又想,她又摇了摇头,换了一个问题,“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晚……”
昨晚发生了很多事情。
白婉婉伸手握住了刘艾的手,笑容温柔道,“昨晚发生太多事情了,你要我从哪里和你说?”
“就从……从你离开坤音殿开始。”
听到刘艾的话后,白婉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然后沉声问了一句,“你都知道?”
“……”
刘艾因为心急而脱口而出,丝毫没有顾及到要隐瞒“满满”的事情。
但如今说都说了,刘艾也大方承认了下来。
不过她没有和白婉婉坦白细节,毕竟这种事情说多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而且白婉婉也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
不过对于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白婉婉选择性地说了点。
“白启明带兵进宫镇压白启林,然后两厢斗争的时候,我去为皇帝喊救兵了。再回来时,皇帝驾崩,而我则被皇帝立为了新皇。”
“……”
刘艾感觉自己在听天书,所有的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白婉婉点了点头,然后她望着刘艾道,“怎么?我当了女皇,你不开心?”
“开心……”
忽然意识到白婉婉走上了她一开始想要的大女主路线,刘艾自然是开心的。
毕竟整个过程,她除了每天吃吃喝喝之外,基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可就这样,白婉婉竟然坐上了女皇的位置?
这真的不是梦吗?
刘艾有些感叹地收回了目光,继续帮白婉婉穿衣服。
白婉婉没再说任何的话,只低头望着刘艾的头顶。
明明刘艾一句话都没说,但白婉婉感受得到,她现在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了?”在刘艾系好腰带,准备收回手的时候,白婉婉忽然伸出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刘艾没挣扎,任由白婉婉温柔的掌心,贴合着她的手腕肌肤。
“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刘艾糯糯开口。
本来她都已经做好了放任故事发展的准备,可让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白婉婉竟然自己就坐上了女皇。
这让刘艾感到有些挫败,感觉自己有些没用。
她什么忙都没帮上,而白婉婉竟然自己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掉了。
强烈的挫败感袭来,虽然她内心之中,很是为白婉婉感到高兴,但淡淡的失落像水滴一样,满满沁入她的心房。
想想之前,她还想过再遇到顾斯然,一定要承担起照顾起顾斯然的责任。
结果呢?
换到白婉婉这儿,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被照顾的人。
“我是不是很没用?”刘艾有些丧气地拧紧了眉头。
“没有。”白婉婉眼底满是温柔,“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我根本没帮上你任何事。”
闻言,白婉婉失笑,“不,你的存在才是我前进的动力。”
本来还挺失落的刘艾,在听到白婉婉的话后,不禁脸上一红,然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而这时,素荷送来了晚膳,二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用过晚膳后,白婉婉沐浴了一番,随后便直接进了宫。
刘艾闲来无事,便帮白婉婉收拾一下屋子。
可就她整理东西的时候,她却从角落里翻到了一条裙衫。
那是白婉婉昨天出门时候穿的衣服。
白婉婉拿了起来,打算给素荷,让她去洗了。
可让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在拿起那条裙衫的时候,刘艾竟然在裙衫上看见了大片黑色的污迹。
刘艾皱着眉头,拿起裙衫搓了搓,试图分辨一下那团东西是由什么造成的。
可是黑色的东西在刘艾的手指上,留下了暗红色的痕迹。
是什么?
是血吗?
刘艾感觉自己心里空了一下,她连忙拿来了水盆,然后将衣服上留有污迹的地方浸透。
血色蔓延开来。
是在坤音殿的时候染上的吗?
还是在后来染上的?
刘艾拧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血衣。
可是在坤音殿的时候,白婉婉根本没有动手。而这件裙衫上,却是右手袖口处染上了大面积的血迹。
那就好像,是白婉婉动手伤了谁似的。
忽然间,刘艾的脸上染上了愁色。
她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像白婉婉所说的那样简单,但到底是如何的呢?
白婉婉又到底在隐藏着什么?
刘艾有些心烦地偷偷帮白婉婉洗干净了裙衫。
后来几天,朝堂上发生了很多事情。
刘艾对这些没兴趣,所以也就没关注过。
直到有一天,刘艾从素荷的嘴里听说有人在城中的破屋里,找到了六皇子白启明的尸体。
而且已经凉了很多天了。
最后经调查,所有证据表明,六皇子白启明是因追捕三皇子白启林,才会遭了白启林的毒手。
而且三皇子白启林已经逃窜失踪,再难去深究事情真伪了。
一时之间,本来的三皇子党和六皇子党都变得有些心情复杂。
毕竟他们的主子,一个死了,一个逃了。
而朝堂上那些反对白婉婉称皇的臣子们,又如一盘散沙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想要推举的皇子。
再加上白婉婉手段雷霆,手握兵权不说,她之前还和不少老臣私下交好。
渐渐的,朝堂上反对白婉婉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满满。”刘艾品着夏日的风,眯着眼睛,有些懒洋洋的。
“666,请问有什么能帮助你的?”
“我能看看老皇帝的尸检报告吗?”
今天是老皇帝入葬的日子,白婉婉不在府中,刘艾独自一个人,着实有些无聊。
“可以。”
“满满”回答完后,便立刻在虚拟屏上投放了几页报告。
虽然这是古代,但满满给出的竟然是极具现代话的尸检报告。
刘艾随便翻看了一下。
“死因不是心肌梗塞?”刘艾听说老皇帝是忽然死的,还以为他因为年纪大了,然后又受了刺激,所以才会出现脑梗之类的。
但让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尸检报告显示,老皇帝死于毒杀。
中毒?
“他中毒死了,宫里的太医没有检查出来吗?”
“以古人的技术,很多毒发情况是没有办法检测出来的。”
“那……你知道是谁给老皇帝下毒的吗?”
“对不起,我不能剧透。”
“……”刘艾觉得有些无语,“那你能调出老皇帝毒发那天的监控吗?”
“对不起,系统只才存在实时监控,不存在缓存。”
“……”
好的吧……
刘艾撇了撇嘴,关退了“满满”,然后她坐在那儿,看着一只蜜蜂勤勤恳恳地在院子里的一朵花上飞到另一朵花上。
也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刘艾的思绪被素荷给拉扯了回来。
“慧安!慧安!”素荷以为刘艾傻了,竟然喊了几次都没有反应,便有些急了。
正当她准备伸出手去推刘艾的时候,刘艾恍然回过神来。
刘艾的眼底还带着些许茫然,她望着素荷道,“怎么了?”
“……”见刘艾有些反应,素荷忍不住皱眉,“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刚刚喊你,你也没反应。”
“没什么。”刘艾匆匆掠过这个话题,摆了摆手道,“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是慧荣让我来找你。”素荷的脸上依旧挂着担心,不过见刘艾没什么异常了,她才继续道,“碧水庵竣工多日,仪容师太打算过几日去开光,你要跟着去吗?”
“……”
自从白婉婉称帝之后,刘艾便没怎么回过别院。
明明这里也没有白婉婉,可是刘艾就想一个人呆着,就好像躲着所有人似的。
如今她听见碧水庵竣工了,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仔细想想,好像都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的时间了。
“去!”刘艾笑笑,“当然要去了……”
毕竟碧水庵竣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少了刘艾呢?
“那好,三天后,大家一起回碧水庵。”素荷笑盈盈的。
刘艾看着她,忍不住打趣,“你怎么能用回呢?”
“……”素荷脸一板,认真道,“慧荣认作家的地方,当然也是我的家了。”
家吗?
真好……
后来白婉婉回来后,刘艾和白婉婉提起了这件事。
白婉婉点了点头,“工部和礼部也已经上报过了,你和仪容师太一起去的时候,一切记得小心。”
“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刘艾发现自己和白婉婉之间的话好像变少了。
她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再缠着她,然后甜甜地喊她“婉婉”了。
“你最近怎么了?”白婉婉也注意到了刘艾的不同。
她伸出手,想要去抓刘艾的手。
却不想,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刘艾手背的时候,刘艾却好像是被刺到了似的,极为紧张地收回了手。
白婉婉的眼底掠过了一丝惊诧,但她还是极为温柔地望着刘艾,问,“怎么了?”
“我……”刘艾咬了咬唇。
其实这几个月,她都一直想着要怎么和白婉婉开口询问当天的事情。
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契机。
如今,她忽然发现老皇帝的死有所蹊跷,突然间,积压在她心底里的疑惑便再也藏不住了。
“我有事想问你!”刘艾说了一句废话。
可正是这样的废话,才能是她鼓足勇气开口的开端。
白婉婉平静地看着刘艾,耐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看着白婉婉那平静的样子,刘艾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她心中有些想要退缩。
可就在这时,白婉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很是平静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一直都没有被打开的话题,因为白婉婉的一句话,而终于有了突破口。
“先皇是怎么死的?”刘艾看向白婉婉。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从白婉婉的脸上看到任何线索,她只想让自己显得气势十足罢了。
但她色厉内荏的模样,在白婉婉看来,着实就是小孩行径罢了。
白婉婉抿着唇,她浅浅一笑,直言道,“中毒。”
“……你知道?”刘艾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眼前的人。
在白婉婉开口之前,刘艾曾经设想过很多个可能,她努力地说服自己这件事情和白婉婉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现在……
刘艾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炸了。
她拧着眉头,痛苦道,“你……为什么?”
“你不是想让我坐上皇位吗?”白婉婉看着刘艾。
“不!”刘艾惶恐地摇着头,“我没有!我没有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本来十分平静的白婉婉,在看到刘艾面对着她的时候,竟然露出惊惧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生疼。
而这样的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皇位之争,成王败寇。”白婉婉敛去眼底的神色,试图说服眼前的人。
可是刘艾却是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本来,她都已经做好了放弃这个故事的准备。
本来,她只打算和白婉婉就那样甜甜蜜蜜过完这有限的一年多时间便好。
本来……
“慧安……”白婉婉伸手想要握住刘艾的手。
可这一次,刘艾果断地抽走了手。
“……”白婉婉眼神落寞而又手上的看向面前的人。
“你不应该这样的。”刘艾红着眼眶道,“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当一个好人的,不是吗?”
“好人?”
白婉婉对于这个词,显得有些陌生。
这么多年,她捆绑着“复仇系统”,快意恩仇,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计其数。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如今面对刘艾说的“好人”一词时,她又觉得有些恍惚。
她是好人么?
白婉婉不知道怎么算好人,如果说杀过人就不算好人了,那她便不是好人了。
“我只是想帮你。”白婉婉有些颓然。
或许是她在这些虚拟世界里呆的太久了,所以早就迷失了很多东西。
“我只是想帮你,完美地完成你的工作。”
“……”
白婉婉的眼神黯淡下来,她被困在这片虚无之中,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而能真正帮到刘艾现实生活的事情,便更是少之又少了。
她想要给刘艾一个很好的生活,没有办法相拥,便让你经济富足也好。
白婉婉能做的,也只有帮刘艾好好书写出一个精彩的故事了……
“囡囡,你是不是生气了?”白婉婉抬起眼眸,看向了刘艾。
刘艾脸上怒意未消,眼底的神色更是刺痛了白婉婉的心。
想了又想,白婉婉站了起来,“宫中尚且有很多要务,我先回宫了。”
说完,白婉婉没有再说一句话,径直越过刘艾,离开了。
刘艾还沉浸在惊恐中难以抽离,直到许久过去,她才恍然回过神。
而这个时候白婉婉已经走了。
徒留刘艾一个人坐在屋中,看着桌上满满当当几乎没有怎么被用过的晚膳,她呼出一口气来,颓然地趴在了桌上。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女主角难道不应该真善美吗?
刘艾叹了一口气,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老皇帝是白婉婉下毒杀的,那白启明呢?
刘艾忽然就想起了那件血衣,忽然之间,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无力地叹息。
回想白婉婉刚刚说的话,刘艾只觉得一阵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是太圣母了,还是道德底线太高了。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即便是作为一本小说,难道弘扬正能量,不是应该的事情么?
如果只是为了让故事精彩,而向读者传输不好的价值观。
这岂不是在错误地引导读者么?
对此,刘艾并不赞同!
后来,白婉婉连着两日都没有回过府。
刘艾知道白婉婉是在躲着她。
不过既然她们两个人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不见也挺好的。
刘艾独自一个人在府里看看书,种种花。
只是看的书,一个字都没有落在脑袋里。
种的花,歪歪栽栽的,刚入土没几个时辰,便有些蔫趴趴的,有了一种要枯萎的趋势。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刘艾可算是有事情要做了。
“慧安,你没睡好么?”素荷坐在马车上,一脸担忧地看着刘艾。
师姐们听见了,便都回头去看刘艾,见刘艾脸色不佳,便各个拧紧了眉头,问,“慧安,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可能是平时睡太多了。”刘艾摆了摆手道,“婉玉公主不回府,我闲着没事就睡觉,如今把骨头都睡散了。”
可事实是,刘艾这几天都没有怎么睡,她连夜抄写经文,想着碧水庵开光这天,能给白婉婉积点儿福气。
很快,众人到了碧水庵。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前段时间还是那般破败的碧水庵,如今金碧辉煌,有了巨大的院子不说,院子前面还挂着明晃晃的匾额,上面誊写着——“碧水庵”三个大字!
仪容师太在边上感动的老泪纵横,其他人也是感动异常。
不过唏嘘过后,就该忙活正事了。
开光仪式复杂,所以仪容师太还喊来了福安寺的众人帮忙。
而就在众人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刘艾隐约看见外头似乎有马车路过。
然后紧合的庵门被推了开来,一身白衣的白婉婉立足门口,仙袂飘飘,宛若谪仙。
几日没见,她似乎清瘦了不少。
刘艾心中顿时划过不忍,但她别过头,假装未见。
这时一旁的素荷注意到了白婉婉的出现,便立刻喊了一声“公主”。
喊完之后,众人都抬起头看了过去。
“不能再喊公主了。”慧荣戳了戳素荷的脑袋,“应该叫……女皇大人!”
“不用。”白婉婉淡淡开口,“大家还和以前一样待我,便好。”
闻言,素荷还摇了摇头,辩驳了几句。
一时之间,整个碧水庵都热闹了起来。
可唯独只有刘艾,在看到白婉婉出现后,便一个人默默躲到了角落里。
直到有一个人问了一句“慧安呢?”。
她这才慢吞吞地走出来,假装才发现白婉婉来了似的。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当众人退开,给她和刘艾之间让出一条路的时候,白婉婉温柔开口。
刘艾咬了咬唇,不想让彼此太尴尬,便点了点头。
众人起哄般散去。
刘艾本来想领着白婉婉到角落里说话,可没想到白婉婉却是一把扣住她的手,然后将她拽到了碧水庵外。
“你要干什么?”刘艾见白婉婉去解马车前的马屁,有些不解。
白婉婉没说话,解开马索后,她长腿一跨,上了马。
然后,她又将手伸到了刘艾的面前。
刘艾仰头看她,就见到白婉婉笑容明艳动人,丝毫不能想象出她曾经冷血取人性命的样子。
但一经想起,刘艾的眼底便划过了一丝痛苦。
她不知道白婉婉到底要搞什么事情,不过在白婉婉的灼灼目光下,刘艾还是将自己的手伸到了白婉婉的掌中。
然后刘艾在白婉婉的牵动下,艰难爬到了马上。
“你要带我去哪?”
“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刘艾沉默了,没有说话。
于是她们便漫无目的,任由马行至了山脚下。
白婉婉想了想,打算驾马进城。
而这时树林里竟有一个穿戴着斗笠的人,忽然冲到了她们面前。
白婉婉看不清楚那人的样子,于是她便勒停了马,然后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是谁?”
可那人不说话,只冷笑,而且笑声沙哑,让人不寒而栗。
刘艾有些紧张地捏住了白婉婉的手,白婉婉反手安慰了一下刘艾后,她便打算驾马离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人忽然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朝她们捅来。
白婉婉眼疾手快地侧过了身,那人的匕首便捅进马肚。
马儿受惊,叫了一声后,便哀嚎着超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