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瑶没能喝醉,就算是平日里不怎么饮酒,但酒量这东西似乎跟天分也有关系,她觉得自己是越喝越清醒,倒是一旁的城月,喝得醉了过去,直接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没了跟自己对酌的人,苌瑶起身,手里还拎着一酒瓶子,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龙宫中央走去。她记得花园里有一处珊瑚假山,从前离絮最喜欢的地方。离絮不太能饮酒,但是又对桃花酿格外喜欢,每回来龙宫找她时,总是会从九重天上偷偷带一壶下来,说什么好东西就要一起分享。苌瑶就守着她,看见她一杯倒,倒了后还要“耍酒疯”,爬上这珊瑚假山,踮着脚尖就能在这上面跳舞。
那个时候,苌瑶每一次都看得心惊胆战,她倒是想伸手直接将人给拉下来,可是离絮是有多固执的人,况且,那时候的离絮可会撒娇了,抱着她的脖子,带着酒气凑近她的耳朵,语气软软的,可爱到让人无法拒绝:“可是苌瑶,这是我在天宫跟着织娘新学到舞蹈,我就是想跳给你看,你怎么可以不看的呀?”
苌瑶简直被她这话逼的有些发疯,如此绵软的声音在她耳边,而说话的这个人还是她平日里都很难拒绝的离絮,她能怎么办?当然只能松开她的手,看着她在上面跳舞。只不过苌瑶想,就算是这样的小姑娘一不小心从云端跌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永远都在下面,伸手准备迎接她。
可是……
永远吗?
苌瑶坐在假山最上面,她头顶是湛蓝的海洋,周围鱼虾穿行,水草柔软随着水流展现着曼妙而柔软的身姿。但是她无心欣赏着眼前这一幕幕的美好,此刻在苌瑶的脑海中,竟然是当初离絮醉酒而变得更加憨憨的可爱的脸,似乎鼻翼间还有一股子桃花酿的味道。
忽然一下,苌瑶觉得自己手中这美酒的味道也不过如此,并不值得人留恋。
为什么在最后一刻自己没有能伸手接住那个少女呢?苌瑶忍不住想着,其实在这千百年来,她有无数次后悔的时候,也有无数次的自欺欺人的假设,假如那时候自己伸手接住了离絮,假如那个总是喜欢黏糊在她身边,跟在她身后软软地叫她名字的少女没有灰飞烟灭,这一切是不是会大有不同?
但是理智又是那么可怕,让她知道这都是镜花水月,事实并不是这样。
她活在了虚妄中。
苌瑶醉不了,她觉得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令她永远无法真正做到一酒解千愁。
她冷静地坐在假山上,任由着无数的思绪侵蚀着自己的大脑,直到看见第二天的旭日冉冉升起。
布置了七天的法阵,在最后一日,苌瑶没有知会城月,自己带着怕见去了荒芜之地,她要在这里将仲堂永久镇压。
龙族龙女的鲜血将祭坛填满,苌瑶站在原地,脸色看起来变得苍白,她胡乱在手腕上打了个结,席地而坐,开始开启阵法。
刹那间,寂静的空间似乎一下变得扭曲,有什么东西被迫从空气中分离而出,被死死地锁紧了地面上这个巨大的法阵中。
还在南海某一处山洞中的仲堂也在这一瞬间猛然睁开双眼,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身体里的魔气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源源不断地朝着外面涌出,一缕缕的黑线朝着同一个方向归拢。
仲堂脸上顿时闪过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当然是不想死的,也很笃定这一次苌瑶是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不过,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还是让仲堂心里有过一丝恼怒。
任何不受控制的力量,都让他感到烦躁。
当仲堂再一次出现在苌瑶背后时,他看着苌瑶身下的鲜血,忽然之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就只是从苌瑶的背影来看,好似有几分像是锦书,那个几乎要被他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女子。只不过这种感觉也就只是一瞬间而已,仲堂知道锦书是绝对没有苌瑶这样的魄力和决心,能跟破釜沉舟的勇气永远是少数人。
如果不是因为阵营问题,仲堂其实心里还挺佩服苌瑶,不过,一想到等会儿苌瑶将会知道的真相,仲堂心里忽然又变得开心起来,他真是太想看见苌瑶的表情了,也实在很想知道苌瑶会做出什么决定。
对上敌人,就算是现在苌瑶全副心神都在布阵,仲堂可没有什么要公平竞争的念头。要杀人,可不就是趁着对手最虚弱的时候?
可是当仲堂刚动手时,身后一道破空的鞭子声猛然传来。
仲堂在听见声音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快速避开,不过仍旧被风刃扫到,他看着地上断了一截的头发,脸色变得阴沉,回头朝着还在远处的城月道:“我当是谁!”
毕竟两人之间也是交手过多次,仲堂听着声音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城月身上还带着酒气,她醒来后就发现苌瑶人不见了,在龙宫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
当身边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涌动时,城月这才觉得不好,起身就朝着力量涌动的地方飞来。
还没有靠近,她就看见了仲堂。
一见面,自然是就要动手。
城月从远处走出来,手里拿着长鞭,眼神同样冷冷地看着仲堂。
就是眼前这人,千百年前鼓动着整个狐族反叛,最后狐族元气大伤,花费了百年时间才恢复过来。
“背信弃义的小人,今天既然来了,那我就一并收拾了!”仲堂第一次见到城月时就知道她是狐族,对于当年打上了九重天但是临门一脚忽然被反水的狐族,仲堂自然也是恨极了。虽然明知道他和狐族的结盟原本就不牢靠,但这并不妨碍他厌恨狐族。
背信弃义,这四个字交给别人可能就认了,但是对于城月来说,这四个字远远还不够扔在她身上。
“那你可就错了,我可从来没有同意过站在你身边,就你这不人不鬼的玩意儿,也配让我跟你称义?”要比谁的嘴巴怼人更厉害,那城月可要占一份。
仲堂素来厌烦她,再也不跟她废话,两人顿时交战在一起。
城月就算是打架,那张嘴也不闲着。
“但年老族长是老糊涂了,我告诉过他多少次,你这个东西看着就是一脸晦气样,谁跟你站在一起谁肯定没好事。可是老族长没听我的,你看,死得多惨。所以啊,你以后见了姑奶奶我,可别说什么我背信弃义,我看得起你么?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喃你!”
仲堂一张脸气得都不好看了,但是现在他越是动怒,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而因为苌瑶的法阵已经开启,现在他每受到一分伤,都没有足够的魔气来填补,这跟普通人没什么异常,再也不可能重现千百年前的“永无败象”。
城月的情况也好不到那儿去,她那些话无意识在激怒仲堂,两人的功力不相上下,都是拼命的气势,很快城月身上也挂了彩。
“你姑奶奶我今天就算是舍了这条命,也要让你永远灰飞烟灭!”城月咬着牙,发了狠道。
那条长鞭已经被仲堂震碎,但她也不着急,双手化出尖爪,欺身上前,就要用爪子抓破仲堂的咽喉。
仲堂一惊,因为苌瑶的法阵在源源不断吸收着魔气,这就导致他就算是没有受伤,也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虚弱。而现在他又跟城月打了一架,身形已经出现短暂的凝滞。饶是仲堂已经想着要尽力躲开,但最后还是被城月的尖爪划破了喉咙。这一瞬间,大量的魔气从仲堂的咽喉处涌出,他变得虚弱不堪。
城月从半空重重跌下,单手撑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她看了眼仲堂,确定了后者再也没什么能反抗的力气后,这才将目光挪向不远处那道看起来似乎变得更加淡薄的身影,低骂一句:“苌瑶我□□大爷的!”
苌瑶没反应,但这不妨碍城月的吐槽:“你他妈是不是以为你全天下最厉害?求你姑奶奶一声你要死吗?如果刚才不是我,你还能稳稳当当坐在这里?”
城月也不指望苌瑶这个闷嘴葫芦能回应自己,坐下来准备调息。
现在只要来个人,一刀就能了结她。
她是受了重伤。
而就在这时,城月面前忽然多出来一小银瓶。
她睁开眼,望着苌瑶的背影。
“吃了,疗伤。”苌瑶终于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谢谢。”这是第二句。
“连累你了。”说完后,苌瑶又变得沉默。
城月没有怀疑苌瑶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药,直接拿起来吞了。她不是信任苌瑶,只是相信离絮,相信从前离絮在自己耳边念叨过的人,真是有那么好。
仲堂感觉到自己力量在飞快流逝,而周围的血腥气也越来越浓,苌瑶手腕上的鲜血并没有止住,还在源源不断流着。既然这是要同归于尽的封印之术,那么必然会两败俱伤,甚是公平地在仲堂魔气一点一点流逝的同时,实施封印的人也会一点一点失去生命。
仲堂眼见自己已经没有再反抗的余地,他是没想到城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跟苌瑶联手。要知道从前城月和苌瑶可是死对头,仲堂毫不怀疑城月对苌瑶的恨,跟对自己的恨意不相上下。但现在……
仲堂笑出声,最开始他还只是闷声笑,到后来则是放声大笑。就算是早就打算不再理会他的城月和苌瑶都忍不住朝着他的方向多看了眼,心底隐隐有些疑惑。
仲堂不等苌瑶和城月主动发问,就已经率先开口:“苌瑶,你不会以为我送给那小丫头的礼物就只是你们的从前吧?”
苌瑶听闻此,心头一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之前是能云淡风轻没有一点犹豫地慷慨赴死,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将离絮送出了南海之地,按照现在离絮的身份,她在三重天应该是不会遇见她自己处理不了的对手。但现在,凭着仲堂这么一句话,苌瑶忽然有些不安了。
仲堂像是看出来她的犹豫,眼里的笑更加不怀好意:“现在你这辈子的小师妹,可能也应该快死掉了吧?”
说这话的同时,仲堂恶意地冲着苌瑶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怎么可恨。
苌瑶脸色已经难看极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仲堂心情大好,“你觉得呢?”
离絮此刻和赵书流已经到了南海之地附近,这几天时间,他们几乎没怎么休息。
离絮还在考虑要不要用灵蝶给苌瑶传信,可忽然一下她脑中一阵剧痛,差点直接从剑上栽倒下去。幸好赵书流就跟在她身边,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身体不舒服?”赵书流语气里带着些责备,他早就提议过让离絮好好休息一晚上再走,可是跟前这小姑娘却是不听劝,只一心闷头朝着前面赶去。
离絮刚想摇头说自己没事,她这一想到苌瑶可能要用禁术去封印仲堂,她整个人都不太好。就算是她对苌瑶会有怨恨,但她也希望苌瑶是一直活在自己身边,让她清楚地感受着自己的怨,而不是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自己都找不到恨的人。可是她刚摇头,脑子里那股剧痛再一次袭来,完全不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离絮脸色一白,晕倒在赵书流怀里。
赵书流慌了。
他抱着离絮,灵力在后者身体里探寻了一轮,但意外地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离絮没有受伤,但这样的吴无端晕倒,难道真是因为太累的缘故?
莫名的赵书流不怎么相信最后一种可能,他没办法,只好抱着离絮先进了南海之地。毕竟现在他能找到最近的盟友,就只有在南海之地的苌瑶。
在仲堂的话音刚落时,城月也睁开了眼睛。
苌瑶给的东西果然不错,到目前为止,城月不至于像是刚才那样浑身没劲。
她站起来走到仲堂跟前,一脚揣在后者身上,“你,什,么,意,思?”
仲堂吐出一口血,眼神疯狂:“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我死了,她也活不了。不过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再说了,苌瑶,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熟练的吧?反正你之前不就已经这样做过了一次?”
仲堂实在是太知道苌瑶的死穴在哪里了,每一句话都是在苌瑶心头上扎小刀。
城月又一脚揣在仲堂胸口,“你对她做了什么!”
仲堂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擦了擦嘴角不断流出的鲜血,他看着城月,笑眯眯说:“从前你们狐族是帮凶,不管你参没参与,你也是杀死离絮的帮凶哈哈哈,这是你想抹也抹不掉的!你看看今天,这情况又是多么相似,城月你仍旧是帮凶哈哈哈,恭喜啊,你和苌瑶再一次联手,又要把那小姑娘再杀一次,有趣有趣,着实有趣!”
仲堂是疯了,从前整个龙族要拉着他一起死,将他圈进在这偏僻的南海之地,让他再也不可能迈出去一步,他好不容易等了千百年,终于等到了结界松动的那一天,结果苌瑶又想要拉着他一起死。那他就只要再拉上一个人,至少他要让苌瑶死了也悔恨终身。
苌瑶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封印的整个过程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而当封印之术开启时,她也不可能中途停下,不是她不愿意停下,而是一旦开启,就不是她说了算。所以现在听见仲堂的话,她下意识地想要停止,可上古秘术的力量怎么可能是她能抗衡的?顿时胸口一阵腥甜。
城月显然也知道这阵法的玄妙之处,她看着苌瑶苍白的脸色,手中再一次出现了她平日里拿着的鞭子,朝着阵法走去。她就不信她毁不了这阵法!
可城月的确是毁不了……
一鞭下去,阵法没有被破坏,倒是一阵极强的灵力直接掀翻了作乱的城月。
城月低咒一声,像是不信邪一样再一次冲了上去,但结果跟刚才一样。
“苌瑶!”城月心里火大,又着急得不行,“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苌瑶脸色惨白,她在听见仲堂那句话开始心神变得不宁,不用城月多说,她也在想办法。可是就算是现在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任何能停下来的方法。当初她选择用这种方式封印的最大一个原因就是她知道,只要一旦开启,即便是自己身死,只要身上的血还没有流尽,那仲堂就逃不了,不过是她和仲堂之间谁先死的问题。但现在,苌瑶慌张了,她心里最记挂的人出事了……
“让我想想……”苌瑶已经把下唇咬破,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清醒。心烦意乱的时候,她更不能自乱阵脚。
“她能有什么办法?”仲堂倒在一旁,那样子显然是破罐子破摔,“要我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那个小师妹带回来,至少嘛,得让别人死个明白。不然,这一次可不就比上一次死得还要冤枉吗?毕竟人家上辈子还知道是被谁杀死的,这辈子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啧啧,她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偏偏每次都遇上你!”仲堂嘿嘿笑着说,就算是要死了,他也不准备让苌瑶死得了无牵挂。
“你闭嘴!”苌瑶愤怒看着他,那双眼睛如果能化作利刃,仲堂都不知道死了几百回。
就在城月和苌瑶考虑着还有什么解决办法时,苌瑶忽然一动。
“她来了。”苌瑶说。
城月:“那我出去接她进来?”
苌瑶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现在这情况,的确不是能依靠她个人喜好来解决的。
赵书流抱着离絮跨过结界时,还没走两步路,跟前忽然就出现一穿着火红色长裙的女子。
赵书流这是第一次见到城月,后者周身的妖气,让他不由自主紧绷了身体,做出防御的姿态。
城月则是看都没看赵书流一样,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赵书流怀里的少女身上。
城月大步走过去,赵书流出声警告,但前者置若罔闻,赵书流只好出手。但没想到他一出手就被城月像是毫不费力一般挡住了,城月冲着他伸手。
“给我。”城月声音有些嘶哑,她看起来好像跟平常无异,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是刚才有苌瑶的丹药,对于她而言现在更重要的是调养生息,需要时间来恢复体力。
赵书流显然被她这一手镇住,但是对方现在是要他怀里的小师妹,这一点赵书流却不能同意。
城月不想跟他废话,“我跟她认识,你现在再不把她给我,她就要死了。”
“什么?”赵书流顿时紧张。
城月:“我带你去见苌瑶。”
赵书流完全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情况,但他的确没有从城月身上感觉到丝毫恶意,下意识的,他这一次相信了眼前的这个大妖怪,他将离絮交给城月。
城月伸手在离絮眉间一探,眉头皱了皱。
赵书流一直盯着她,见到这动作,他不由主动说:“在路上时,她就这么突然晕倒,我以为她是太累了,但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我但她身体里的灵力也没有半点异常,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离絮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细微的魔气那都是因为当初城月将狐瞳分给了她,可以勘破世间万物的幻境,自然也能发现最细微不同之处。赵书流是看不见如今包裹着离絮灵台的那一丝丝黑气的,就算是苌瑶也不一定能发现,城月脸色很难看,她既然看见了这样的景象,就表示之前仲堂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糊弄自己和苌瑶的。
“她……”面对赵书流的问题,城月竟然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虽然她和苌瑶认识离絮的时间不知道要比赵书流他们一众太夷宗的弟子认识的时间长多少年,但城月知道,在离絮心里,早就将她的那些师兄当做了亲人,眼下城月有种在见离絮娘家人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离絮的情况。
赵书流见她吞吞吐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是不是小团子出了什么问题?”
城月有些艰难点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赵书流在看见海水分成两边,中间渐渐露出一条路来的时候,心里不是不惊讶的。但随着城月越走越深,赵书流对眼前的奇观异景已经完全没有一点兴趣,他能感觉出来他们已经走了很远。
当四周不再出现蓝色的海水时,当他站在一块像是烧焦的寸草不生的土地上时,赵书流终于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多年不见的苌瑶。
不过现在苌瑶跟他印象中的人似乎有些不同,赵书流可从来没有见过苌瑶这样狼狈的样子。
苌瑶听见动静转过身,当她的脸映入赵书流视线时,赵书流直接上前,“师姐?”
苌瑶的模样着实让人看着担心,赵书流觉得她过于虚弱,而且在苌瑶身下有一圈鲜血凝成的阵法,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平日里就喜欢穿着黑衣,一眼望去,很难觉察到她身下的裙摆都被鲜血浸湿。
“师姐你怎么了?”赵书流一边说着,一边想要伸手给苌瑶止血。
不料他刚抬手,就被苌瑶拦下。
“没用的。”苌瑶说。
饶是赵书流现在也忍不住有些慌,毕竟苌瑶在他心里虽然不太好说话,但一直也是强大的,眼前他看见的苌瑶却像是要立马倒下一样,“师姐你应该先止血,你先别说话……”
苌瑶叹气,“既然你和离絮过来,应该是猜到了我在做什么。”
赵书流动作顿住。
苌瑶并不惊讶,按照赵书流这跳脱的性子,说他没有去翻阅过藏书阁的禁书,那才是不可思议的。她虽不太确定太夷宗藏书阁里对她现在实施的封印之术到底有几分详细说法,但看着赵书流这神情,她也能猜出来两人知道得还挺多。
“既然阵法已经开启,这血就不会止住,所以不要白费力气。”苌瑶说,她的目光很快挪到了城月怀里的人身上,“我看看她。”
离絮现在睡得不怎么舒服,她的眉头还皱在一起,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赵书流看见离絮这副模样,他是准备来找苌瑶商量对策,可现在看着苌瑶身负重伤,一时间变得六神无主。
“师姐,小团子忽然一下就这样了,之前她身体没什么不对,她什么时候能醒来?”赵书流压着心头的担心问。
苌瑶还没回答,倒是一旁被无视的仲堂嘿嘿笑出声,“醒来?她当然不可能醒来,都是跟我一样要死的人,醒来做什么?”
仲堂这话刚说完,忽然肚子上就挨了一脚。
是赵书流。
赵书流一张脸气得发黑,“你知道个屁!”
他忍不住骂人。
他家小师妹好得很,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仲堂冷不丁被一个三重天的修仙的毛头小子给踹了一脚,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就算是城月揍他,那也勉强算是棋逢对手,但是被他从前从来都不会放在眼里的一个人给踹了,仲堂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
可是现在他受制于人,却奈何不了赵书流,只能嘴炮讥笑:“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问问她们不就知道了?”
赵书流忍不住朝着城月和苌瑶看去,他过来时就感觉到这两人应该知道什么,只是没有告诉自己。
“师姐,她……小团子……”赵书流声音有点干涩。
越是未知,才越是觉得可怖。
苌瑶不忍去看赵书流的脸色,却不能不开口解释:“仲堂在离絮身体里种了一缕魔气,包裹着她的灵识,我们没有办法抽离开,现在启动的封印之术是要将天下的魔气都封印起来,离絮身体里的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如果无法剥离,那到时候会连同她也一并被封印,所以现在她才会……”昏迷不醒。
并不是太累了,而是因为受到了阵法和魔气的双重影响。
这就是仲堂的歹毒之处。
赵书流听后,愣了片刻。
城月还在一旁尝试着抽离离絮体内的魔气,可是那一缕魔气就像是认定了离絮这个主人一样,纹丝不动。
赵书流忽然开口:“如果不能剥离,那能将这魔气引导到我身上吗?”
这话一出,城月和苌瑶都抬头看着他。
赵书流心里有些发苦,不过面上还是忍不住笑笑道:“毕竟是我的小师妹啊,从前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长大变得厉害,总不能就这样放弃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