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稳的新闻与呼吁一条接一条,上至官方下至民众,都自发地维护起了社会秩序,不让异化浪潮将人类文明摧毁淹没。

  食品市场的价格差却不断拉大,由于异化看起来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可怕,生活又总要继续,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少穷苦人家的餐桌上又出现了肉食——毕竟,这可能是本世纪以来肉最便宜的时候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屠宰场、养殖户的生意在经历了短暂的低潮后,又一次红火起来。

  偏僻的农户门口,私家汽车排着长队,穿着各异的人们或鬼鬼祟祟、或有说有笑地踏进了养殖区域,开始自助享用起了属于自己的“饕餮盛宴”。

  吃干抹净后,彼此心照不宣,整装离开后,便又是体面人。

  ——以上消息,是下午茶的间隙,陈迎告诉林笛的。

  小半个月过去,陈迎的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与林笛约在了茶馆,当面感谢。

  林笛这辈子都没喝过几次茶,看陈迎娴熟的斟茶与品茶动作,像模像样地模仿道:

  “这边很少见年轻人喝茶,我平日里喝酒比较多。”

  “小酌怡情,大酒伤身。”陈迎微微笑道,“我过去也喝酒,现在口味淡了,只能喝喝茶。”

  她今日着了一身素色麻衫,轻飘飘的,不提气色,但整个人显得清净淡雅。因身形过分瘦削,肩膀骨头撑着垂顺布料的轮廓明显,微微低头,碎发散在颊边,形销骨立,却也气质出尘。

  陈迎的眼睛很静。

  她说话也又轻又慢,但不会让人觉得虚弱,只觉得沉稳。交谈的时候,幽深的眼睛礼貌地注视人的嘴唇和下巴区域,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多说上一些。

  林笛在医院看到过陈迎的资料。跟外表上不一样,这个女人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看上去却像是只二十三。

  只有阅历和气质才能出卖她。

  “女人喝点红酒好。”林笛笑笑,虽然她自己平常都喝白的洋的,“为什么口味就淡了?”

  陈迎也不避讳提及这个话题:“私人原因,得了厌食症,有一两年了。”

  林笛看着她头上的进度条若有所思:“你应该原本也不爱吃饭。”

  “怎么看出来的,是我太瘦了吗?”陈迎无奈道,“有时候还真挺羡慕别人吃得多的。”

  “现在这境况,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林笛话锋一转,直接展开话题。

  据陈迎说,自己原本是记者,还是常年驻外的,近两年身体差了,才转做了编辑。

  “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以前身体也不差的。”陈迎道。

  陈迎住在林笛家附近的另一个小区里,也是高档住宅区,本身背景就非富即贵,又在喉舌机构工作,知道不少秘辛。比如,刚刚茹毛饮血的消息,就是她随口道出的。

  说到这个,陈迎也忧心忡忡,面色难看:

  “现在都使劲压着,不让报也不让说,说在努力找解决办法,可是,到现在连原因都还解析不出来呢。不怕你笑话,现在连有些科研人员都动摇了,信了国外那些‘食肉有罪’的说法,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

  “你也信么?”林笛淡声问她。

  陈迎摇摇头,盯着林笛,轻声细语道:

  “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只是可能会死很多人。我更宁愿相信这是一种未知的基因病毒。我都在鬼门关前走过好几回了,倒不是太害怕。最近养病要补身体,我还强迫自己吃了点肉呢,感觉厌食症都好了不少。”

  她笑,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模样,很能博人好感。陈迎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魅力和安心感,林笛怀疑,这是来自年长者的降维打击。

  林笛不喜欢姐姐款。林静毓女士在外的表现也是这样的,沉稳,笃定,给人以安全感,甚至安全得过了头,恨不得方方面面都把人控制起来,听不得一点反对意见。

  林笛的思维开始发散。

  宋霏……宋霏又有哪里好呢?

  她知道宋霏的一切表现都是在故意迎合自己,娇怜的小白兔,合理有度的小作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软控制,但偏偏林笛就吃这套,甚至,在喂食宋霏的时候,她常常会想:

  宋霏能怎么办呢?

  她只有我了。

  这种绝对的施救者的掌控地位,让林笛有些飘飘然。纯白色在林笛眼前日益扩张,宋霏的进度条已经随着每天的喂食而缓慢地降了下去,而她本人并不知道。

  林笛附和陈迎:

  “是啊,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要相信人类的力量。”

  如果自身就是解药的话,那么,这副担子未免也太沉重了。再说,如果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中毒呢?

  林笛注视着陈迎头上,分毫未涨的进度条。

  ——她撒了谎。

  林笛和陈迎告别,轻轻抱了一下:

  “家里还有小朋友等着回去做饭。”

  陈迎惊讶,手僵在半空,以为自己判断错了:

  “你这么小就有孩子了?”

  “哈哈。”林笛失笑,“是家里的妹妹。”

  回家之后见到宋霏,小人鱼像个地盘被侵/犯了的小狗似的,凑在林笛怀里耸着鼻头嗅:

  “姐姐身上有坏女人的味道。”

  “怎么可能,”陈迎都没喷香水,身上仅仅是自然的淡淡香味,况且她们只是临别前轻轻抱了一下,“我说了今天是去见上次救下来的那个人。”

  “那她就是坏女人。”宋霏嘟嘟哝哝,扒拉林笛的衣服,闹她,“我闻姐姐闻得很灵的!快把这件衣服换下来丢进垃圾桶。”

  “不可以这么说别人。”林笛刮了刮她的鼻子。

  宋霏把她纽扣扒拉开了几颗,脸在她胸/口锁骨处一顿乱蹭,又去蹭她的耳后脖颈,小动物似的,把人染上自己的气味打上标记。把林笛的火蹭得有些起了还不够,又火上浇油:

  “姐姐,饿饿,饭饭。”

  她先不直接吸血,而是在林笛的锁骨上细细地啃咬,又很坏气氛地说是“怀念一下吃排骨的感觉”。吸血之前,她还会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眼许愿:

  “希望姐姐今天是葡萄味的。”

  “我尝尝。”

  平常林笛不这么干,但这回她捉住宋霏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吻住了宋霏刚刚吸过血的双唇,舌尖交/缠间尝到新鲜的血液腥气,闭了闭眼,有些泛恶心:

  “小骗子,根本不是葡萄味。”

  宋霏回抱住她,八爪鱼一样缠着,在拥吻的间隙含混不清地道:“我……没说过呀,今天姐姐,嗯……是樱桃味的。”

  吻毕,血液的味道也被唾液冲淡了。说起来自遇到宋霏后,也就共度了一晚,后面林笛也没条件再找别人了,这对她来说可不是常事,压抑得有些狠,手便顺着往下一探:

  摸过了属于人类的平滑的肌肤之后,指尖再触碰到的,是坚硬的,属于人鱼的鳞片。

  “姐姐……”

  迎着宋霏略有躲闪的目光,林笛叹了口气,最终也只是吻了吻她的肚脐:

  “放心,我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