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公主娘子晚上见>第84章

  夏旅思的声音一收, 所有节奏感咚咚咚的声响也蓦然一收,世界突然安静,然后则是一种听见心疼咚咚咚的爽感, 所有人顿了几秒, 然后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尖叫声, 口哨声此起彼伏, 无论平时是斯文、是活泼、是不拘小节之人都忍不住悦动起来。

  噗呲,房翠娇又一笑,停了那几秒还以为大家被吓懵了,没想到对夏旅思这奇怪又带感的歌接受度还挺高的。房翠娇赶紧扭着腰肢走过去,笑说:“客官们,今日这规则变了。在咱这吃一两银子的酒菜, 得一票, 几两银子得几票, 客官们可以把这小竹签投在这壶里,叫做投票。给今晚表演的姑娘们投票, 票数最多的, 就是咱今晚的最佳歌者。咱会有丰厚的彩头送给最佳歌者, 也会给投票最多的客官送上一份厚礼,请您明日光临,由歌者特地为您献上一曲。”

  房翠娇说完, 小厮们抬上几张红漆长桌,上面放上十个陶壶, 陶壶上写上姑娘们的名字。再有小厮们给每桌的客人都分发竹签, 客人们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我喜欢小香姑娘的曲子, 我这里十票都给小香姑娘啦!”

  “这好玩, 小二,再来几壶好酒,我也要凑个十票。”

  “刚才那姑娘叫什么?唱得甚是激荡,可得我一票。”

  “就是就是,那曲子真有趣,再来一曲!”

  夏旅思调整了一下琵琶的旋钮,然后试了几下音,又开始吼起来了: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著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又是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台下的人显然被激荡起了热血情绪,再次高喊起来。

  有人兴奋地抚掌叹道:“这曲子用的是南戏的唱词,没想到这南戏竟然能这样唱,真真新奇耶!”

  “对,南戏,就是南戏的唱词,我家乡的戏剧,错不了!”也有人兴奋附和。

  “唉哟妈!”小竹子捂住那快跳出来的心脏,“这咚咚的声响。咱世子唱的真是南戏?”

  房翠娇掩嘴一笑,她以前是名满天下的名妓,色艺双全,各地的戏曲唱腔她都唱得,自然是很熟悉的。她说:“这南戏,流传于最南边靠海的零州,曲调优美,唱词发音相当有特色。咱主人家唱的唱词,确实是南戏的唱词,但是调子和曲风和南戏不同,实在是独树一帜,妙得很。零州人从商者很多,在商人们的带动下南戏在南滇国境内各处都有传唱,主人家这选曲也是戳中了客官们的心,也是妙得很。”

  小竹子在窗边伸长脖子看楼下,他家世子的那壶上写了“思思”两字,竟然已经投了不少签子,堪堪快装满了。他想起在江州,他家世子没事干的时候,就叫了老技师来教她弹琵琶。

  平日也就是弹些《琵琶语》、《塞上曲》、《青莲乐府》什么的,怎么知道竟然还能用琵琶弹这什么摇滚儿。弹得人,心砰砰的……还真带劲儿!

  他家世子真乃神人也。

  夏旅思这晚在景美楼高歌了几曲,又唱又跳只顾自己高兴,直到大汗淋漓,直到心中郁闷在唱跳和嘶吼中痛痛快快地喊出来,终于觉得爽到了!于是她帅气地举起两只手指,在额角对台下一挥手,就退场了。

  回到酒席上以后,酒席上的管事们都恭维她:“夏世子真风流名士,文武双全,无所不能也。没想到世子对音律如此精通,今晚怕是要将全场的赏钱都赚了去。世子要是日日在此与姑娘们赛歌,岂不是要天天日赚斗金吗,哈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旅思一听到赚钱,就来想法了。唱歌比赛?确定是日进斗金!她没穿越之前,那么多的选秀节目,唱歌综艺节目不就搞得如火如荼的嘛!

  虽然时代不同,但是人类的悲喜是相通的,喜欢看热闹、喜欢追逐美好、痴迷优美的音乐是相通的。

  夏旅思喝了一杯酒,拍桌子笑起来:“好建议!搞起来,今晚就搞起来。娇娇姐,拜个帖子,去给我请工部侍郎李儒来,我有工程找他啦!哈哈……喝酒喝酒!嗨起来!”

  众人都举杯敬酒起来。房翠娇叹气摇摇头,照着夏旅思的吩咐去做事去,她想啊,夏旅平日那么自律的一个人放肆欢乐、放浪形骸,房翠娇知道夏旅思心中烦闷,心里怜惜她,于是更加迁就她,好吃好喝好玩地伺候着,也不再提什么提醒夏旅思该回家的事情了。

  夏旅思又是醉得大睡到第二天,房翠娇还在想夏旅思不知要颓丧多长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劝她。结果第二天夏旅思就像变回以前似的,总是那么精力充沛、总是带着气定神闲的笑容开始筹划她心中打定的主意。

  这时房翠娇也才知道,她家主人家说话向来是说到做到,搞干的事情总是说干就干,昨晚拉着工部侍郎胡侃了半夜,结果一大早就开始动工起来。

  她首先命人人在景美楼对面的江岸边,依托着景美楼的华丽画舫搭起了二层楼高的戏台子。这个戏台子和旁处的戏台子不一样,装饰得简约却华贵,整个戏台子呈斗状,戏台子的一楼架空,也设计成一个深斗状。

  只有上去戏台子演唱的人才知道,这个戏台的一开嗓能把歌声放大许多,不仅能让声响产生空灵的效果,还能让台下好远处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歌声。

  戏台子用了两日两夜工匠三班倒的方式火速造好,与此同时,夏旅思命人在昭理城各处张贴告示,征集词人、乐师,任何人都能将自己填的词谱的曲子带来应征。

  然后又设了歌者的报名处,任何能歌善舞者都能报名成为歌者。最终挑选了二十人同台竞技,进行歌者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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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晚段泠歌因为几次风眩疾发作,强撑了数日终于撑不住了,当天夜里低低地发烧,往后的几日繁繁复复地不舒服人也没有精神。蓝陌对外说是公主在绯烟阁吃斋念佛俢功德,不见任何人,段泠歌身体不适的事情瞒得密不透风。

  段泠歌连着几日没有再让蓝陌去请夏旅思,但是昏沉缠绵于病榻仍是惦记夏旅思这次回来有什么需要的,段泠歌于是每日吩咐蓝陌去融秋宫送许多赏赐给夏旅思,从好吃的到好玩的,皆是新奇有趣之物,段泠歌知道夏旅思喜欢新鲜的玩意。

  段泠歌本还担心不与她见面,夏旅思会像以前一样夜间宵禁后偷偷溜到后窗。段泠歌有她的骄傲,不愿让自己憔悴的病颜示于夏旅思,况且她身上的重疾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倘若真的只剩下十年之寿,她不肯接受任何人的怜悯。

  只不过,“担心”她来,她却没让她“担心”,段泠歌抚着窗栏轻轻叹,夏旅思这几日并不曾来过。她果真……如她所说的,不再打扰她……

  小娥见了,悄悄差了宫娥:“去请溪哥儿来。”

  原来今天段泠歌的身子大好了,早上处理了一些政务,可还是落落寡欢。小娥故意叫人去把段溪请来陪段泠歌说说话。不一会,段溪带着内侍官抱着些书卷、练字习作来了,由头是:派去传话的宫娥说长公主要检查他的功课。

  段泠歌表情自若,拿书册敲了敲小娥的头。小娥自然知道,公主冰雪聪明,一看到段溪突然抱着功课来,定是她去请溪哥儿过来的。

  小娥被敲得吐舌头,然后快跑到段溪身边躲着去了:“嘻嘻,公主您慢慢看,溪哥儿最近可用功了,您再给他指点一番。”

  段溪见阿姐看他功课的时候,表情温雅,可是阿姐不笑的时候气质清幽冷淡,自有种不怒自威的女王气质。

  段溪心里怕怕的,于是乖巧地把他特地带来的东西从内侍官的手里接过来。段溪把两只扁长的红木盒子双手奉上,说:“阿姐,这是今年从大东国采买的供品,是两只白玉套翡翠竹纹毛笔,还有两方檀香冰片烟墨。我特地挑出来献给阿姐。”

  段溪说完从盒子里取出墨块兴致勃勃地磨起墨来:“阿姐你来试试,这方檀香冰片烟墨和平时的墨不一样,这个墨写出来的字泛着光泽,而且特别细润黝黑,字干了以后,就算纸打湿了,墨迹也不容易糊掉,特别神奇呢。此墨据说只有大东国的一个工匠能制,制法特殊,前后历时八九个月才能制得一方,产量稀少,其价值一两黑墨一两金,十分珍稀。”

  “阿姐我磨好了,您来写一个字试试看。”

  段泠歌取笔蘸了墨,在纸上试写了一个字,然后她淡笑:“这不就是夏旅思说过的那种墨吗?她说有一种制墨的方法,是以桐油混合麻油、树漆,以灯草点燃油料,再以瓷碗倒扣于灯芯之上,以收集的油料灼烧后的油烟用以制墨。油墨与鹿角熬制的胶混合,再加上药材、香料。然后反复捏合、捶打,千锤百炼后,做出来的墨有油亮的光泽。”

  “她以前总是嫌弃寻常用的墨,墨色无光、写字黑沉沉的,呆板不好看。只是没想到,她信口说的亮光墨竟然真的可以做出来。”

  段溪说:“柿子姐姐对好东西真是如数家珍,无所不知。难怪她也能做出那么多新奇的好东西来呢。”

  “不过阿姐,您对柿子姐姐爱重之意甚矣。”段溪笑了笑。

  小娥过来帮忙收纳清理,听段溪这么说忍不住笑:“溪哥儿年纪这么小,是怎么看出爱重来的?”

  段溪说:“因为阿姐对柿子姐姐说的话都记得那么清楚。”

  段泠歌的脸颊突然泛出了些绯红。小娥见状也羞得不好意思再说话,收拾好笔墨赶紧退到一旁。

  “嗯……”段泠歌收敛心神沉吟片刻,淡声说:“既然如此,这里有两只笔,两方墨。一套留给溪儿用,一套就给她吧。她的笔还是当时习字用的笔,未免粗陋了些。这只白玉套翡翠竹纹笔如此漂亮,她定会喜欢。还有墨色油亮,也是她所喜。”

  段溪捂嘴偷笑:“只有大文豪与阿姐这样尊贵的人才堪用这么名贵的笔,结果阿姐却送了柿子姐姐。她以前说我读书读得不好,却用了那么多的文房四宝,她说我差生文具多。”

  “但是,柿子姐姐自己写字那么难看,她还不爱写字。阿姐送她一套这个,她岂不也是差生文具多吗?嘻嘻!”

  段泠歌听了忍俊不禁:“她是差生所以才更要为她备些她喜欢用具,这样她才会对写字更有兴趣些。”

  “阿姐对柿子姐姐也太好了,得了好东西,尽惦记着她。”段溪嘀嘀咕咕地说。

  段泠歌怔了怔,她也没有刻意,只是碰到了觉得她合用的东西,就自然地想到她。她以前从未这样惦记某个人的需要,不知觉的就这样做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心里对夏旅思的关注早已超出了她自己的认知。

  这时蓝陌回来了,她一早奉命去请夏旅思,又是请到了快正午时分才把人请过来:“公主,夏世子请过来了。在园子里的花厅恭候殿下。”

  “我现在过去,你们不必跟来伺候了。”段泠歌拿了桌上的笔墨盒子,独自走出殿外去了园子里的花厅。

  段泠歌到花厅的时候,夏旅思正站在窗边探头探脑的。段泠歌挥退了在花厅伺候的宫娥走进了花厅,夏旅思都没留意。

  段泠歌在她身后站定,看见夏旅思,原本平静的心绪似乎一瞬间变得轻快愉悦了些,她的唇角扬了扬,语调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娇嗔的笑意:“别看了,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