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第几次静默。
总之夏可说完,何径寒扶着额站着不说话了。
林明哪里敢在这种时候头铁,之前的节奏就已经快的要插不进去话了,现在这个关口,他往上撞就是找死,他还没那么没眼力见……
但他要是不当中间这个两头不好讨的受气包……
林总助打量了一下自己老板的脸色,嗯,怎么说呢,虽然光线这么暗,他在太了解何径寒的前提下,就总是觉得这脸色白里透着紫,紫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不拉叽……
总之,不大好。
林明的猜测自然是对的。
何止不太好,要不是面前桌子是实木的,上面还放了N大摞堆得半人高的文件资料,轻易挪不动了,何径寒简直,气的想把她办公室的这张桌子都给掀了。
听听听说的是什么话!
是人话吗!!
是说给人听得吗!!啊!!!
妈的!
草草草,她可真是操了!
单手扶额不够,何径寒双手都盖脸上去了。
站也不想站了,气的干脆坐下,手肘兀自还就撑在刚心心念念想掀翻的桌面上,双手捂脸,本来最近烦心事就一大堆,她工作还连着熬了夜,脑子含糊难受着……现在好了,这小妞跑进来说这么一大通,她头更痛了!
痛他妈的裂了好吗!
烦躁得嗷了一嗓子,何径寒整个脸都疯魔的埋到手掌里了。
林总助眼珠子在两尊大神之间来回的转动,一时拎不清楚该不该他说话。
学姐这个动作什么意思啊,被说得来崩溃了吗?
Emmm……他觉得像!
可不是吗,来的这个这么特殊,打肯定舍不得,骂……何径寒已经说了那么多难听的了,人家就是半点不气,岿然不动呢!
这怎么搞啊?
这么想着,下一刻,何径寒就给了答案。
何径寒恹恹的,口吻烦躁的,抬臂摆手道,“滚滚滚!”
“我不想见到你,你走,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既然说不通,我也不想说了,林明!干活!!让她走!!!”
林明:“……”
夏可:“……”
这什么,说不过就暴走了?
林总助看夏可也不像是会主动走人的,弱弱问道,“那如果夏小姐不愿意,我怎么让人……”
何径寒猛的抬头,整个脸都气白了,就差抓东西打人了,“平时怎么‘请’的现在就怎么‘请’啊,你工作多少年了,还需要我来说,她不走就让保安上来,把人架走!!”
夏可:“……”
林总助:“……”
听出来了,是真-气的不行了。
夏可讷讷,“何径寒……”
也不必如此吧,她哪有那么恐怖……
话刚喊了个名字,何径寒又埋首,双手覆面,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你别和我说话,闭嘴,我不想听到你声音!!”
“……”
也没那么可怕吧!
再说了,明明是她说她想来顶锅的,此情此景……知道的知道是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用刀逼着何径寒去顶锅呢……
骤然灵光一闪,夏可小声,“你是在……觉得不好意思吗?”
不好意思说漏了嘴,让夏可知道她帮自己进了珍宝工作室?
不好意思目前的困境,还真需要弱势的夏可搭把手?
何径寒:“我不好意思你个大头鬼!”
夏可:“……”
林总助:“……”
这回答,个人风格拉满了。
再者何径寒平时脸皮也厚,说不好意思,是不太可能。
夏可讷讷:“你要找人把我赶走吗?”
“我没说什么吧?”
“再说了,我说的不都是事实吗,今天他们发视频又有人来何氏闹了,就算不管何氏,你怎么对应家那边交代啊,祖母绿是真的裂了啊,你不要这么……”
何径寒猛的抬头起来,眉目皆戾。
猝不及防四目相撞,夏可的话很是哽了那么一霎,顿住了。
何径寒也真是疯魔了,拿夏可没有办法到疯魔。
“你还叫没说什么?你要是这都还叫没说什么……那要不要我等会儿把监控发你,你好好听听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声音从牙缝里发出来,咬牙切齿的。
何径寒:“我不赶你走,那你自己走行不行呢?!”
“林明!!”
林总助一悚:“我在!”
何径寒怒火中烧:“我不是让你找人来吗,你站着干嘛,动啊!!”
林总助:“……”
很灵性的,林明就这样看着何径寒,尴尬眨了眨眼。
话说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您老真的想好了吗?
连人家在楼下站几个小时都舍不得的,等保安上来了要是半途反悔,学姐,到时候尴尬的那可就不是我了啊!!
短暂的视线交汇,长久的上下级关系已经培养出了很好的默契。
林明心里嘀咕的这些,也很好的从他纠结和不自然的面部表情,传达了到了何径寒心里……
何径寒……何径寒再度抱头,放弃催林明了!
她确实不觉得自己不会反悔!
夏可是男的都算了,女孩子嘛,哪有让保安来拽女生的啊,再说保安粗手粗脚的……
操,行吧,假设情况下她都开始给对方说话了,真是要命!
暴躁疯魔,同时又万般无奈之下,何径寒罕见的妥协了。
“你到底要干嘛?”
声音恹恹的,带着不悦,带着不爽,还带着咬牙切齿下的无可奈何。
夏可见此,小心翼翼道:“我就是想帮帮忙……”
话很是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不管再怎么说,我都是这幅设计的设计师嘛,哪有真不管不问的道理,我……我办不到。”
“那你听好。”
何径寒索性摊牌了,“这件事和你没多大关系,目前的情况也不是你能干预的,听清楚了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何径寒拍桌子,“我这儿忙的火急火燎的还要应付你,你放过我吧,我他妈现在看到咖啡都想吐了,要是不是……你以为你今天见得到我?你适可而止!”
“我马上还有个会议,然后明后天工作也是堆满了的,如果你真的想为何氏做点儿什么,现在收拾收拾麻溜儿走人就是,给我留点清净吧!”
“辟谣的声明已经发了,宝石破坏试验也做了,给过你的你就装不知道,闷声发大财不行吗,我不在乎这么点儿,也不需要你来报答什么,懂不懂啊?非要我说的这么明白吗?”
夏可:“我知道……”
何径寒扶额,吼了一通终于消下去了声儿,“知道那你就走……”
夏可:“但是……”
何径寒忍无可忍,“有什么但是的,讲了这么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都不走,你不会想说你担心何氏,担心我吧?”
夏可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回答挺快的,“啊,是也会担心你。”
何径寒话一滞。
四目相对,夏可又是那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双眼盛着光,半点不尴尬。
何径寒的心却被什么柔软的撞了一下,不舒服,麻麻地,但也不难受吧……好吧,可能还有点窃喜,但这和夏可没有……行吧,也应该和这小妞脱不了关系……
何径寒无奈揉眉心,周身的那股子躁意却不知怎么就消了些下去。
半晌,别别扭扭道,“别打感情牌,担心我和公司,这儿也不需要你。”
林总助:“……”
就不知道为什么吧,他一个单身狗要站在这种地方?!
何径寒重复:“你帮不了忙,和你关系也真的不大,你回去……”
夏可也是真的不懂了,“怎么可能和我没有关系,我是绿野仙踪的设计……”
这当口,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林总助往门外看,想知道这种时候闯进来的,是何方勇士!
骤然三道视线齐刷刷的聚集在小助理身上,小助理瞧清夏可的脸,不由腿打了个哆嗦,心里一声“卧槽”震天响,妈蛋,怪不得让他来,敢情是欺负他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把他往火坑里推呢!!
何径寒声音一瞬间又高冷起来,极度嫌弃道,“干嘛!”
这两个字差点没让小助理打了个哆嗦。
但介于职业素养,硬是看着林总助的脸,让自己坚强了起来,有一说一道,“何总,和应总的视频通话已经连上了,那边在等了,您看是不是……”
应总?
夏可一瞬间想到了应锦,这位应总,该不会是应家的人吧?!
她这样猜着,何径寒却面色古怪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等室内再度安静下来,林总助真是半点不奇怪的,讲真,今天晚上的氛围简直是坟头蹦迪,再来什么场面他都吼得住了!
何径寒长指敲了会儿桌面,神色复杂,真-深思熟虑之后,问夏可:“你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可不疑有他点头。
何径寒再度捂脸,长出口浊气。
半晌,妥协道:“行吧,那你跟我一起,去见个人,旁听完你就知道了。”
*
十分钟后,小型会议室内投屏和摄像头已经调试完毕,投屏整个会议室都看得到,而他们这边的摄像头总览整个会议室,对面也看得到他们所有人。
会议室里又只剩下三个人了。
何径寒,林总助,还有旁听的夏可。
林总助拿了好几分资料过来,夏可粗略扫了一眼,都是合同和文件,是……会议视频?但是和应家不是说闹起来了吗,应总?现在何径寒和应家还能谈工作吗?!
哪里都想不通,夏可便不费那个脑子了。
而何径寒清点资料,也没时间理会夏可。
她等会儿要和老狐狸谈条件,脑子又不是很清醒,哪里管的上别人。
投屏滋滋两声,啪嗒,有画面了,开始了。
何径寒恹恹抬头,满脸的嫌弃落在右下角她们画面的小框内,不要看得太清楚。
而画面里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不知道上没上三十岁,总之看气度……
夏可下意识去瞧何径寒,瞧过后,又再看了一眼画面中的男人。
怎么说,说起气度,他们两个就很像。
不是说长相上的,是举手投足上的,那种天生的矜贵感,还有高高在上的一点疏离感,一看就是富人家出来的,底气十足,不好亲近。
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是天生的上位者。
何径寒和这个男人,都是。
“何总,好久不见啊~”
何径寒翻了个白眼,夏可惊了。
何径寒反而大大方方的,没一点觉得失礼,还阴阳怪气道:“是啊,前天才打过视频的应总,好久不见啊~~”
对面的男人笑眯眯的,“我只是客套话,你火气那么大干嘛?”
何径寒:“我吃炸`药了!”
林总助:“……”
夏可:“……”
不是,这样说话真的没问题吗?
然而对面的男人听了,也没什么难看脸色,反而还口吻寻常的还回怼了一句,“那是定时的吗,你等会儿还会炸?炸前会有提醒吗??”
夏可:“……”
啊这……这回答,也有点东西啊……
何径寒再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
伸手指了指夏可,介绍道:“呐,夏可,这次绿野仙踪的设计师。”
“这位是,应锦的哥哥,也就是这次事主的大哥,应家目前的董事长,应群。”
应群点点头:“初次见面,你好。”
夏可忙道,“你好你好。”
想到他们要聊的东西,应群有些奇怪,“你怎么把设计师带来了,我们……需要设计师在场吗?”
话说的很委婉了,但是何径寒知道他的意思。
何径寒一字一句,“首先,目前绿野仙踪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我们设计师觉得自己有很大一部分问题,被牵连进来就差原地抑郁了!你们应家的破事我怕我说不清楚,正好要和你视频,就把她拎了过来旁听。”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她……”何径寒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那么几瞬,不情不愿道,“你就当是我前任吧!反正听了也不会说出去的!把她带过来听,只是让她安个心,详细解释一下这个事儿和她没关系!!”
夏可:“……”
应群倒是没什么,只是很仔细打量了下夏可,好半天,笑了起来。
“是那个夏可?”
何径寒不想回答他,瞪眼:“说正事!”
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应群忍俊不禁,点头,“好,说正事。”
何径寒:“你大伯一家什么态度啊,你们家那个佣人他们认还是不认啊?你们家有没有替死鬼,你给我个准话!”
应群十指交扣,“那恐怕短时间内……”
“少来,少来……我警告你啊,别用这个开头,有一说一,别和我绕圈子。”
应群脸上仍是没愠色,顿了顿,反而放松了姿势,单手撑着脸颊道。
“首先再澄清一次,她真不是我家的佣人,是我给小锦找的生活助理,江城大学研究生毕业的!”
“再次么……我堂哥早就结了婚的,虽然私下和堂嫂各玩各的,但怎么说呢,好歹是门当户对吧,这次出了这么个事情,不管她是哪来的,我大伯一家都不会欢迎她。”
“最后,比较糟糕的就是,我堂哥挺喜欢这个助理的。”
何径寒冷笑一声,“看出来了,都喜欢她到床上了不是!”
夏可:“!”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豪门秘辛啊?
应群耸耸肩,“我大伯手下的公司和股份,有一大半现在又都是我堂哥在管,我堂哥既然要护他的情人,所以……”
何径寒听懂了,“你站在你堂哥那边?你支持他??”
应群很现实:“看股份占比,我和管事的总是一路的。大伯家么……嗯,对,如无意外,我是支持我堂哥的。”
“我堂哥和堂嫂听说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一个要离婚,另一个嘛,要离婚又要抓小三的,反正腥风血雨,我觉得……除去她是小锦的生活助理这一点让我很生气以外,其他的,那是别人家的事儿,等他们折腾呗。”
夏可完全的没听懂,一头雾水。
仿佛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何径寒转头来看她,下一句就是,“没听懂?”
夏可摇了摇头。
何径寒毫不意外,长出口气,看向应群道,“有当事人在,那由我就口述一遍?”
应群比了个“您请”的手势。
何径寒:“祖母绿不是应锦磕碎的,是她这个生活助理……算是她弄碎的吧。”
“然后么,为了遮掩,开头她就骗应锦是东西有问题,说是应锦撞裂了的。”
“应锦很喜欢这个珠宝,平时倒也很信任这个助理,然后应锦的脾气我和你说过的……所以第二天让大家都大跌眼镜的,应锦来我拍卖行问罪了,再后来……后续的外部发展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夏可还是有点没懂:“为了遮掩?遮掩什么?……逃避磕碎了祖母绿的责任吗?!”
何径寒默了默。
应群下意识拿手遮了遮眼睛,无他,要脸,大少爷也觉得丢人的。
何径寒干咳一声:“开头我们不是说了吗,他堂哥喜欢应锦的这个助理……”
夏可点了点头。
何径寒表情一言难尽道:“不是怕担责,但……也算是吧,毕竟这么贵的东西。”
“总之关键不在这儿,关键在于……”
“祖母绿那个实验你也看了,得男人的力气才比较容易撞裂,所以吧,好死不死的,是他们偷情的时候,那什么,咳……应群他堂哥不小心推了一把,然后……为了遮掩,所以撒谎。”
何径寒:“所以事实上,不是无缘无故裂的,是受了非常大的外部撞击。”
“设计没问题,宝石更没问题,就是……”
就是这又牵扯到豪门丑事了,应锦的助理,应锦的堂哥……这怎么好往外说呢!
而且应锦的堂哥为了这个助理还要离婚,看来是要保这个助理了,万一真结了婚,就成了堂嫂,那不是更不好说了吗?
未必以后别人谈论起他们大伯家,谈起他们的新堂嫂,要先从一桩宝石偷情的风月事谈起?
别开玩笑了!
这些内情不能摆到明面上,所以正如何径寒所说的,和夏可没关系!
她和应群`交好,也不用担心何氏和应家的关系。
就是……就是这些东西不能往外说。
别看何径寒回来忙了这么久,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和应群也是前两天才彻底搞清楚的!
可不弯弯绕绕吗?……先是应锦,后面又查到助理,助理又还和应家堂哥偷`情?!
都什么破事,何径寒也是烦的不行!!
所以调查到现在,他们闹明白了怎么回事,也还不能声张。
舆论上,何氏暂时,只有吃哑巴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比较复杂,下章还会扩开来讲,本质上是,各方的利益和名誉需要得到均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