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彼岸花随风轻轻摇曳着，乳白色的忘川河无声的嘶吼着，河中怨灵不断跃起，妄图推翻河面上一艘艘摆渡人的灵船。
孟婆坐在凌驾于忘川之上的奈何桥桥头悠哉的喝着茶，最近这忘川也不安分起来了，或许是小九走的太久，她残留的混沌之力也快消失殆尽了吧。
说起来，最近转世投胎的鬼魂是越来越少了，她甚至清闲的有空瞧瞧神界的热闹。
听说天上那帮仙女们近几十年来，那是成群结队往人界跳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天界要搬到人界去了呢，着实有趣的很啊。
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几分，那从奈何桥上走下来的不是她家小双瑯吗？
如墨的长发散披着，往常用来固定长发的发冠已不知所踪，可爱的娃娃脸上沾染着已经干枯的血迹，看上去似乎有草草擦拭过。
最显眼的还是她那双小手，左手略微有些僵硬，不太习惯的握着骨鞭，而她右边的袖子里则空空如也，空荡荡的半截袖子随着吹过彼岸花海传来的微风轻轻飘荡，身上的黑衣也破了好几个口子。
然而双瑯这副怎么看怎么狼狈的样子，其实是她自己在进入地府之前弄的。
而在她身后，那小小的左手握着的鞭子的另一头捆着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男子，同样披头散发，身上雪白的袍子几乎快被鬼血染成黑色了，他脸上还有许多暗黑色的经脉纹路，这是入魔的特征。
猫辞和蛇曲也是一副狼狈模样，分别一左一右守在那白衣少年身边，目的是防止对方逃脱。
行至孟婆身边，双瑯微微颔首：“婆婆。”
“这是接了什么任务？几十年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孟婆一向和蔼的面容满是心疼。
“缉拿叛逃罗刹肖怀然。”双瑯简单的陈述了一下自己的任务。
看了一眼那失魂落魄的白衣男子，孟婆几不可闻的轻轻叹息一声，转而继续关心起双瑯来，她摸着空荡荡的袖子问道：“手呢？”
猫辞立刻上前递过一截白白嫩嫩的小手，鬼体的残肢无法装入鬼镜，所以她特地弄了个小包袱一路给背了回来。
接过小手，孟婆很随意的朝肖怀然扔了个碗，那碗一靠近他就变成了个巨大的透明罩子将他关在其中。
“走，婆婆去给你把手接上。”研究着那断臂，孟婆边说边往后走，一脚踏入身后一块巨大的石碑中。
双瑯先走到蛇曲面前，将手里的骨鞭递过去。
蛇曲恭敬的接过骨鞭，骨鞭入手，一股蚀骨的寒气袭来，那是附着在骨鞭上的各种鬼魂的怨气，为了避免被怨气侵蚀成为怨灵，她只能调动全身的鬼气去对抗骨鞭上的怨气。
逐渐适应与骨鞭上的怨灵对抗后，蛇曲这才得空抬头，却发现双瑯早已经不见了。
“这可是入了魔的罗刹，双瑯大人怎么就放心交给我们看守了？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蛇曲有些担忧。
猫辞坐到奈何桥上的摊位前休息：“你当孟婆大人是什么等级的大鬼？她亲手施下的困灵阵就连鬼王们都要废上一番功夫才能出来，更别说是他了，一个被大人打碎鬼泉的罗刹能做什么？”
人有致命点心脏，神也有致命点元神，妖则是内丹，而鬼魂则是鬼泉，不过除了人以外，其他几个种族失去致命点只会虚弱并不会死亡。
但碎泉的滋味并不舒服，碎掉的鬼泉将时时刻刻遭受着自身和外界的鬼气冲击，可却又永远无法凝固，宛如无数的锋利刀片在身体里到处乱划，其滋味可谓是生不如死。
“对了，听说双瑯大人是孟婆大人的养女？”蛇曲放下心来，不再关注肖怀然。
猫辞点点头：“嗯，双瑯大人千年前刚到地府的时候是个路都走不稳的两岁娃娃，多亏孟婆大人悉心照顾才长到如今这般模样的。”
“鬼魂不是没有生老病死吗？双瑯大人还能长大？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蛇曲颇为惊讶。
猫辞避开自己和孟婆的关系，只回答了她一个问题。
“鬼魂是没有生老病死，可双瑯大人不一样，你听说过先天神吗？那可是万年才出现一个的天孕神体，只要好好活着就必能去飞升神界，双瑯大人生前就是先天神，若不是小小年纪夭折……哎。”
蛇曲听着也有些惋惜：“这么好的先天资本怎么就死了呢？着实可惜啊。”
要知道，虽然鬼和神都可以永恒存在，但本质可是天差地别，神永世不灭，肉身损毁也能在修养千万年后再次复生，可鬼魂一旦魂灭便永远消散在天地间了，而且鬼魂的永生还有许许多多约束，比如必须待在地府受鬼气滋养才能维持永生，而神却可以在五界之内自由出入。
“不过虽然死了，但双瑯大人的鬼魂依旧很特别，因本质接近神族所以她不惧怕任何邪气怨气的侵染，在半神状态下更是可以暂时将鬼体转换为神体，但因地府只有鬼气，而要维持她的神体所消耗的鬼气是普通罗刹的数十倍。”
“难怪双瑯大人有一条专门针对她的约束，不准在地府释放半神魂。”这是蛇曲刚上岗的时候接到的第一条守则。
“那双瑯大人以后还能成神吗？”
猫辞十分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连一级鬼差考核都是靠贿赂通过的吧？学过一级鬼差的考核题‘生死一线’吗？任何物种，只要死了便永远无法再进一步，比如你们蛇族，活着好好修炼便能化蛟，可在化蛟的天劫中死了，你说还能再化蛟吗？”
蛇曲被问的哑口无言，是了，尽管临门只差一脚，但只要是死了，那无论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跨过生前这最后一步。
尽管在地府有很多鬼魂都还在以活着的姿态生存，但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生与死是永远无法跨越的一道隔墙。
“不全对，有四个种族死后能继续修炼。”双瑯突然出现，清冷的童音接过猫辞的话头。
“大人！”
“大人。”
蛇曲恭恭敬敬把骨鞭递还。
接过骨鞭，刚接上的右手还有些僵硬，但握住东西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孟婆也从石碑里出来：“去交差吧，顺便帮我给阎罗王带句话，让他来一趟奈何桥，我有事和他商量。”
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也重新束起的双瑯点点头，随后带着孟婆的口信和猫辞蛇曲押着肖怀然回阎罗殿交差。
而此时，在地府的鱼祈正在上课，说的恰巧也是“生死一线”。
听完柳达的分析，鱼祈提出疑问：“所以，虽然我自己感觉和活着没什么区别，但还是有很多区别的是吧？”其实她不是很能理解，因为她实在没体会到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柳达讲起这题也很费劲：“是，而且幸好你是人魂，遇到这题也只会考人魂的生和死有什么区别，如果是妖魂那范围就大了去了，我听说妖魂以前的‘生死一线’是在全妖族各个种族里挑三个出来考，那叫一个狠，万一没背到那三个种族，那可是一分都拿不到，现在还好，改的和人魂一样了，只要能写出自己知道的关于妖族的生死区别就行，大多数都还是会知道那么几个，好歹能拿上几分。”
闻言，本来鱼祈还挺为妖魂高兴的，但想到他们是竞争关系后，瞬间就丧了：“你之前说最后这大题是按写的多少来给分的是吧，那他们妖族种族这么多，只要肯背，岂不是注定比人魂的分多？”
柳达点点头：“你变聪明了嘛。是这样没错，而且妖魂天生比人魂记忆力好，再加上之前说的关于怨灵的克制问题，还记得我说过，大部分怨灵其实都是妖魂所化，而妖魂在生前就对其他种族有所了解，所以在对怨灵的克制问题上也很容易理解。”
柳达顿了一下，随后还是犹豫着说了一些秘闻：“你知道在鬼差里，妖魂和人魂的比例一直在8:2以上吗？”
鱼祈不太明白：“为什么？”
“妖天生比人强大，所以大多数鬼王殿都更偏向于招收妖魂鬼差。”
“好不公平啊！”鱼祈有些愤愤不平。
柳达看的更长远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公平可言，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地府见到的大部分妖魂都很像人类吗？”
鱼祈摇摇头，这个她注意到了，但不知道是为什么。
“混沌之初，天为父地为母，天地孕育了三种最初的灵力，妖气、仙气、鬼气。此后虽还有其他灵力诞生，但这三种灵力所化的混沌生物却是公认的三界始祖，因为他们创建了三界。”柳达歪了题，讲起历史来。
“所以……”
“然后就绕回到公不公平的问题上了，传说人的样子和三界始祖一模一样。”
“难道人类是三界始祖的后代？”
“确实有这样的推测，因为相比鬼和妖的形态，人形要比其他形态更容易吸收天地灵气，据说人族在通过天劫的时候也比其他形态容易些，所以妖便开始模仿人类的样子，也叫做化身。”
“那我们真是始祖后代吗？”
柳达摇摇头：“我读到过一本古书，上面说七情六欲是先天神出现以后才有的，混沌之初根本没有所谓的七情六欲，所以我觉得始祖会有后代的事情应该多半是假的。”
鱼祈有些失望：“哎，还以为我也沾着点什么上古血脉了呢。”
“明明都是一样的努力，人类却天生比其他生灵更容易成神，在神界下神界里，人神和其他神的比例是7:3，而且这个比例还在不断升高。你觉得这样又要怎么算公平你？”
这个问题鱼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公平本身就是很难去衡量的吧。
“好了，三界史实是二级鬼差的内容，以后再说吧，你明天去冥书阁找找人魂有关生死一线的记载，能背多少背多少，我下午再来和你说下一个大题。”柳达不再往下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昨天就收到了猫辞的消息说今天会到，他得去迎接三位大人回归。
“嗯，你去吧。”鱼祈还坐在原地，她打算再看一会儿刚才讲的内容。
距离鬼差考核只有八天了，最近她已经暂时不去格子铺摆摊了，专心准备起考试。
临出门前，柳达看了眼时间，嗯，这会儿猫辞大人她们应该已经在阎罗殿交任务了，他回头和鱼祈说了一句：“对了，猫辞大人今天回来了，我想双瑯大人应该也回来了。”
鱼祈眼睛一亮，小双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