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犯罪心理侧写>第56章

  叶玖细如蚊蝇的声音说:“我, 我那么相信他, 没想到……他……”说着又低声哭泣起来, “自从赵……赵老师的事情之后,我一直都不敢谈恋爱。在你们的鼓励下,我终于鼓起勇气谈了一次恋爱,没想到……”

  花醉咬紧了牙关,难言的愧疚和自责在她心里翻江倒海, 几欲将她吞没。她将叶玖打横抱了起来,怀里的重量轻得令人怜惜。

  “走, 我先带你去检查,然后我们一起去报案。”花醉恨恨道, 心里默默盘算着怎么将那个人碎尸万段再送去喂野狗。

  “没用的, 他用的是工具——而且他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叶玖拉着花醉的袖子, 低声说着。

  “不管怎么样, 你的身体要紧。”花醉垂下眼睛,害怕自己眸子里的狠色吓到叶玖——她的脑海里在不自觉地翻腾着血色的信息,怎样磨砺自己的刀片, 如何一刀割断对方的颈动脉, 事后怎么销毁现场的痕迹, 尸体该如何进刀、走刀、出刀, 怎样庖丁解牛般将那个没有生息的丑陋东西分成很多块。

  这些信息隐藏在日常生活的表象之下,就连花醉本人都不能得知它们的存在,却会在某个事件的触发下,骤然间活了过来, 宛如一只凶猛的野兽,血红的眼睛盯着敌人,伺机而动。

  叶玖没有去Z大的附属医院,而是带她去了另一家自己曾经实习过的,距离学校很远,在城市另一个方向的医院。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那里的撕裂伤,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弄的?身体上的伤止血消肿,防止感染,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但是你给人家小姑娘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你知道吗?”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大夫,头发盘在脑后,一身整齐的白大褂,是那种妈妈型的干练可靠的妇科大夫。此时,这位平时温和可亲的大夫,正逼视着花醉,厉声质问她。

  花醉的面上的血色尽褪,她动了动嘴唇,像是闯了祸的孩子一般低下脑袋。

  “是我。”花醉低声说,“下次不会了。”

  “你不要以为你是我们偏爱的学生,我就不会报警,你做的太过分了!”听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妇科大夫惊怒交加,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聪慧热情的孩子竟然会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她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要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脸色苍白,面上尤带泪痕的叶玖猛地推开了诊室隔间的门,大声说:“不是她!”

  她举着自己的吊瓶,这一下似乎牵动了身下的伤,她有些站立不稳,斜斜地靠着墙上,急促地喘息着。虽然这个女孩柔弱纤细得像是一片软软的新叶,但两人都领会了她话语中的那份坚定和维护之意。

  “不是她。”叶玖再一次强调,眼泪在那双杏眼里打转,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没让那泪水落下来。

  “算了,你们情侣之间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决断吧。”妇科医生叹了口气道,“小姑娘门诊的记录,我都帮你留下来了。你以后要报警,或者她再一次跟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的时候呃,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报警。”

  夜已经很深了,天气渐冷,洋洋洒洒落下来几点新雪,在空中飘来荡去,如同飞舞的精灵。很快,水泥路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细雪,烙印下花醉的足迹。晚钟的声音悠悠响起,几只寒鸦掠过清明的天空,给这座城市添上了静谧的色彩。

  趴在花醉背上安静的叶玖忽然发问:“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是真的能得到幸福的吗?我是不是毫无鉴别能力,只能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欺骗呢?”

  那个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迷茫和委屈,恍如一个迷路不知返的孩子。

  花醉的心融化了一般柔软,她笑着回答道:“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是个宿命论者,特别迷信家庭啊环境啊遗传啊那一套。但我觉得,那些宛如宿命一般的强大信条,无非也只是过往的习惯而已。而只要是习惯,就可以被重塑和创造。”

  “而我花醉,是个不信命的人。”

  “那花姐姐,我今天耽误你了,真的不好意思。”叶玖软软地道歉,“姐姐今天是要去约会吧,都被我给搅黄了,真是对不起。还累得你被别人误会,真的好对不起啊。”

  花醉一顿,温柔的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柔情:“我没事呢。”

  叶玖在她背上挣扎起来,急急地说道:“姐姐把我放在这里就好啦,你赶紧去约会吧。”

  “也不急这么一会儿。”花醉悠悠地说,“哎,你想不想看下我的心上人啊。”

  叶玖愣了愣,有些无精打采,撅起了嘴,声音闷闷的,说:“好啊。”

  “你先闭上眼睛。”花醉温柔地将叶玖放了下来,像是在对待什么珍稀物品一样小心翼翼,“可以了!”

  叶玖睁开眼睛,远处的烟花恰到好处地升上天空,她水晶球里看到了自己冻得通红的小脸。

  无数道银亮的光线悠悠升上天空,给哥特式风格的双尖塔楼披上了一层银亮的光芒。那些小光球爆裂开来,分成一簇簇灿烂的烟花,瞬间布满了整个天空,有波斯菊的黄,无尽夏的浅粉,矢车菊的幽兰,薰衣草的紫,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流星般徐徐坠落,在夜空中如同无数璀璨闪亮的星子。

  两人女孩子在钟楼下相拥,这时响起了低低的钢琴声,那首悠扬而哀伤的曲子名为是梦中的婚礼。曲声时断时续,纷扬的细雪萦绕在她们周边,这一幕美好得像梦中的图景。

  这是花醉在Z大度过的最后一年,也是花醉与叶玖相恋的第二年。

  “妈,你怎么来了?”花醉在宿舍门口见到自己母亲的时候,不由地一愣。

  “你自己看看,你都多久没回过家了?” 妈妈扬起巴掌的时候,花醉下意识的挡住了她的手。这一下,两个人都愣住了——这是第一次。

  “你长本事了,就嫌弃我这个妈了是不是?你也不看看你是从哪里出来的!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东西!你这个白眼狼!”母亲在宿舍门口大声叫骂着,高声斥训着花醉。

  “花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以后就会和你那个爹一样,到牢里去吃国家饭!你还不知道悔改!”

  宿舍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朝着花醉指指点点:

  “那个人竟然是花醉的妈妈哎,真想不到她家里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没想到我们的班花的妈妈是个泼妇,闹到学校里来了,真是有失颜面!”

  “不过花醉是不是太凉薄了,都不回家,真是冷血啊。”

  花醉站在那里,额头上满是冷汗。愧疚、恐惧以及某种不甘心的强烈情绪在她的心里左冲右突,那口热血似乎要从喉间奔涌而出。她面色发白,眸中染上了嗜血的戾气,攥紧了口袋里的折叠刀。

  她环视着人群——在接触到那双狠厉孤狼般的眼神时,看笑话的众人本能地低下头,收了声,鸟兽状散去。花醉冷冷地看着坐在地上叫骂的母亲,那冰凉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袋早该回收的垃圾。

  这个弱小无依的孩子,纯白无瑕的孩子,乖顺听话的孩子,在今天露出了那双危险的眼睛,嗜血的獠牙——

  那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中年妇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一般,叫骂声戛然而止。恐怖的寒意从她的脚底板升起,她看着花醉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右手藏在裤兜之中,危险的警铃在她脑海中大声作响。她连滚带爬地起身,却惊恐万状地发现自己任打任骂的女儿拦住了她的去路,带来了如山海般的压迫感。她似乎能预见到锋利的刀刃扎进她的身体,血管发出了自来水爆裂的声音。

  她面色发白,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声音战栗而恐惧,“你——你干什么——我是你妈。”

  这句话丝毫未能打动花醉,那个坚定而冰凉的眼神只说明了一件事:

  挡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