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路林深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像没骨头似的瘫在保姆车软座里，睡眼惺忪。
与之相比，沈清川就显得神清气朗, 米白色长裤, 深色西装外套, 鼻梁上架着一副窄边框金丝眼镜, 镜片反射着令人目眩的亮光，面容清丽，青丝如瀑, 垂眸不语的矜贵模样, 和以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斯文败类, 路林深呵欠连天，给了个自认为中肯的评价。
“怎么, 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沈清川上下打量她一眼, 若有所思。
路林深眯眼, 懒洋洋地动了动手指, 质问道：“你是不是在我卧室装了监控？”
沈清川嗤笑一声,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垂眸不语，连一丝余光都没分给她。
什么都没说, 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路林深觉得自己被深深地鄙视了, 半阖着的眼眸微微瞪大，深知沈清川吃软不吃硬的脾性, 她捏着嗓子撒娇, “人家就是不想上班嘛~”
肩膀紧挨着沈清川, 身子一大半重量倚上去, 一步一退，直接把她逼到了角落。
沈清川退无可退，手臂被路花旦牢牢攥着，眼镜摇摇欲坠，她勾了勾唇，视线略过路林深的头顶，面无表情道：“那今天简直辛苦你了呢。”
路林深耷拉着脑袋，脸埋在沈清川的外套上嗅了嗅，有气无力地说：“不辛苦，命苦。”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清冽又淡雅，她蹙了蹙眉，随即灵光一闪，“沈美人，不至于吧！”
对于她的一惊一乍，沈清川见怪不怪。
路林深瘪了瘪嘴角，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挥着空气，故作惊讶道：“小丁，你有没有闻到好大一股怪味儿？”
丁了了刚收拾完东西，副驾驶的皮垫子都还没捂热乎，她耸着鼻子使劲闻了闻，只能分辨出淡淡的香水味，为难道：“对不起啊，路姐，我没闻出来，王哥你觉得呢？”
司机王哥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平日里只会开车不善交际，他挠了挠头，建议道：“要不然...开窗户通通风？”
毫无默契！
路林深兴致缺缺，“哎，好大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儿啊。”
她皱了皱鼻子，狗情侣，居然交换衣服穿！
丁了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系上安全带，晃了一眼后视镜，正襟危坐的冷美人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差点就没认出来这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沈小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丁了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脸颊酡红，心头如小鹿乱撞。
适当打扮吸引异性，过度打扮吸引同性，网友诚不欺我。
沈清川悄无声息收获颜粉头子一枚。
汽车引擎启动，丁了了收了心神，迅速投入到工作状态中。
“路姐，我昨天晚上理了理你接下来的行程。”丁了了沉声道，手臂上卡着平板电脑，文档里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工作。
温暖的车内，昏昏欲睡的路林深瞌睡一下就被吓醒了，她惊讶道：“等等！我今年不是没工作安排了吗？”
她和沈美人约定的海岛度假游莫非又要推迟？路林深揉着眉心，心情跌入谷底，她幻想中的比基尼和沙滩浴再一次化为泡影。
丁了了无语凝噎，摊上不求上进的老板她也无可奈何，“以路姐你现在的咖位，长时间没工作，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她心想：除非路姐真的觉得厌倦了，决心回家继承家业。
圈子里多得是挤破头也要往上爬的人，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新旧更迭的残酷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根本无庸赘述，路林深也深知其理，她哑然片刻，然后不情不愿地说：“行行行，你念给我听听。”
还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路姐居然这么通情达理，丁了了嫣然一笑，耐着性子解释：“原先是没安排的。”
路林深的眉间攒起一点喜色，不自觉攥住了沈清川的衣摆。
沈清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傻子，如此明显还听不出言外之意。
“可是，纪姐说路姐你肯定已经休息够了，所以她就把后面的行程提了上来。”丁了了恪尽职守地转述着经纪人的指令。
她回忆起纪姐脸上的冷酷无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纪瑶，你个王八蛋！”路林深心头一哽，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纪瑶？乍一听这个名字，沈清川眉头微蹙，仔细咂摸，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顶头上司公然在自己面前骂领导，丁了了本想两眼一抓瞎，充耳不闻来着，但是犹豫半晌，还是弱弱地辩解：“路姐，其实纪姐因为你这次休假压力也很大的，她...”
路林深颇有种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感觉，软软地瞪了她一眼，胸口起伏不定，眼角泛红，“我要不要现在就把你送回公司？”
丁了了张了张嘴，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谁给她发工资她还是心知肚明的。
各自沉默，路林深的脾气来去无踪影，沈清川瞧见她还在噼噼啪啪地打字，也不知道在骂谁。
她熄了手机屏幕，主动岔开话题，淡淡道：“小丁，还有多久到摄影棚？”
陷入尴尬之中的丁了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忙不迭地去翻导航。
五大三粗的王哥倒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朗声道：“不堵车的话，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谢谢。”沈清川颔首，她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
她恹恹地模样落入丁了了的眼中，“沈小姐，如果您晕车的话，可以开点窗户。”
“好。”沈清川扬了扬唇，选择接受这份误解，从善如流地降下了车窗。
清新的空气吹醒了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路林深，她清了清嗓子，色厉内荏道：“丁了了同学，你还没说我下个月的工作安排呢。”
“啊？哦哦哦。”丁了了受宠若惊，她翻了翻平板，接着补充，“明天的要接受草莓娱乐的独家专访，地点是...”
沈清川盯着柏树残影出神，左手搭在车窗玻璃上，中指的新茧若隐若现。
十几分钟后，谈论声渐歇。
“完了？”路林深听得头昏脑涨，她什么行程都没记住，只知道美好的咸鱼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
“还没有。”丁了了咽了咽口水，嘴唇上的燎泡不小心被挤破了，疼得慌。
路林深黑着脸，闷闷不乐道：“那你干嘛大喘气儿，我心脏接受不了。”
丁了了讪讪地摸了摸鼻梁，安抚道：“就剩最后一项工作了。”
路林深的脸色稍霁。
“路姐，新电影定的春节档，可能需要你配合首映宣传，纪姐说这个去不去随你。”丁了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能不去吗？路林深心累，新电影是她转型之作，成败在此一举，她还没有大牌到能够熟视无睹的程度，纪瑶简直把她的心理拿捏得妥当。
车窗突然被叩响，车停在摄影棚门口有一会儿了。
丁了了率先下车，与前来迎接的工作人员接洽，严肃正经攀谈的模样让沈清川微微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活泼伶俐与条理清晰其实并不冲突。
门外一直有工作人员在等待，丁了了对着他们客套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探头说道：“路姐，沈小姐，我们先去休息室，化妆间还在搬东西，估计要耽搁一会儿。”
路林深点点头，她伸手替沈清川戴上口罩，脸直接被遮住了一半。
“我应该不需要戴口罩。”沈清川的镜片上弥漫了一层雾气，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路。
路林深强行拉了上去，眉毛一横，本来是担心外面闻风而来的娱记乱写，但是话脱口而出就变了味儿，“哼，你把我风头都抢光了。”
沈清川半信半疑地捂好了口罩，默默地跟着她下了车。
也不知道娱记是不是都长了千里眼和顺风耳，不管多隐秘的行程都有人能准时蹲守，但是今天偷拍的记者好像多了些，路林深扫了一眼，大概数了数机位，尔后挺了挺胸，自信重回巅峰。
路花旦的美貌毋庸置疑，但是工作人员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在沈清川身上，现场寂静了一瞬。
“路小姐，沈小姐早上好，请跟我这边走。”工作人员低声道，回过神的脸上堆满笑意。
沈清川不是第一次进摄影棚，她目不斜视地跟着路林深，周边叽叽喳喳的议论悉数落入耳中，她抿了抿唇，耳廓漫上一股绯意。
“一会儿服化组会把今天要拍的衣服拿过来，可以稍作选择。”工作人员热情道。
“好。”路林深对拍照流程烂熟于心，担心沈清川会紧张，特意放缓了脚步，与她并排行走。
工作人员言语之中有些羡慕，“两位感情真好。”
路林深挑挑眉，得意洋洋的搂住沈清川的肩膀，“那必须的，我是沈美人的大姐大。”
沈清川蹙眉，并未当面反驳她。
突然，一个陌生的女声插了进来，“哦？你什么时候成了大姐大，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转角处的休息室门口，纪瑶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旁边依次站着江泠和楚然，相互寒暄，非常熟稔。
“活见鬼了。”路林深顿住了脚步，低声骂道，转身欲走。
沈清川亦是一头雾水，她怎么记得江泠说最近要忙着拍结课片子来着。
“你往哪儿跑？”纪瑶敛了敛笑意，但却没有上前阻拦，长发如墨直泻腰际，朱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怒自威。
路林深身形微僵，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我尿急，不行吗？”
“可以啊，我陪你去。”纪瑶上前一步，堵住了她的退路。
路林深头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拒绝：“不了不了！我自己会走路！”
她匆匆忙忙地给沈清川递了个眼神，转身就走，眸子里的惧意不言而喻。
纪瑶本来就只是想吓唬她，饶有兴味地看她落荒而逃，眼睛里含着细碎的光芒，轻哼道：“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