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女捕>第231章

  魍魉之一是追魂刀沈义。

  沈义是朱洪彦贴身护卫之一,号称追魂刀却从来没有人见他认认真真出过手,他更像是朱洪彦养在身边一个吃喝玩乐的江湖朋友,懒懒散散,有酒有肉就知足。

  南宫碧落没有见识过沈义认真时的身手,但也看过一二,反反复复加上刀谱的推演才最终确定了沈义就是魍魉中的一个。可他要是魍魉之一,潜伏在朱洪彦身边是为什么,凭朱洪彦的情报网怎么可能不清楚身边人的底细?还是说朱洪彦本就是行尸楼中的一员,甚至他有没有可能是逍遥侯?

  “不对!”南宫碧落自己立的推断却又立刻推翻,她握紧刀与其说是震惊,更多是在制怒。“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这背后的理由是什么?不太可能。”

  但真的不可能吗?

  南宫碧落并不确定,不断回想现在掌握到的线索,朱洪彦行径的确处处可疑,又处处矛盾。而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要做到滴水不漏完全可以,起码要想把一切可疑痕迹从她眼前抹去并不难,但他为什么没有?他到底与行尸楼整件事有没有联系?

  所谋江山,这四个字就足以让南宫碧落这么不确定。就是因为朱洪彦于江山无意的潇洒性子,他们才会成为知交好友。

  “知交、了解。”想到此南宫碧落却又突然冷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心头萦绕的忧伤,无法言说,她想到了风飘絮。

  如果单凭了解,怎么敢妄下判断,毕竟连和她最亲密的风飘絮也有太多隐瞒。

  她嘴角有了自嘲的弧度稍纵即逝。

  剑痴在一旁看着她自言自语呆站,哪会知她心里早已刀光剑影,便开口问道:“你在说什么?沈义是谁?你知道了他打算怎么做?”

  南宫碧落回过了神,她看了看手中刀,然后一下将之插在了身旁泥雪混杂的地。刀身脆响,刀柄几晃,她抬眸,字句铿锵:“当然是去誉亲王府会一会他!”

  “誉王府?”剑痴不是太了解,只是看着南宫碧落他又不禁心生感慨,“本以为你与俞点苍脾性一点儿也不像,只是没有到你的领域呀,第一女捕。”

  他打量着南宫轻轻点头,“我自认一生难有敌手,唯俞点苍可分一二,可惜我与他争斗多年,在衣钵继承上却完完全全输了。”

  南宫碧落见他拿起龙渊凝视,她也不禁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龙渊剑鞘,“前辈,我很抱歉天行兄和龙渊的事。等我……”

  她收回了指尖陷入了沉默,剑痴见状叹气道:“见她在你家的模样,我也理解你为何会挑战我了。龙渊如此是命,至于天行孩儿真是太可惜,他未必不会是一个好的继承人。不过你我既然有约定,便是我相信你能兑现诺言,专心做你的事就行。”

  南宫碧落微笑点头,一声理解已经能担负她的钦佩。“前辈没拔出过龙渊吧。”

  “当然没有。与人约定老夫从来言出必行,唯……”剑痴也忽而失了神,想起了年年都会去的峨眉金顶。斯人已逝,再难回首,人都有过不去的一道坎。他回神道:“对了,竹无心那女人身份暴露,虽有质疑但情况很不好,你师父为了她公然与整个武林叫板,简直愚蠢至极。你就不点醒点醒他吗?”

  南宫碧落也知道此事,想起俞点苍也是感慨道:“师父的心结是瑶姬,如果我们查出来的事是对的,那就让他继续护着竹无心吧,毕竟那是瑶姬最后的血亲。他当年不敢与瑶姬相守,如今也算迟到的维护。不过师父武功再高对抗整个武林也是太危险,这样吧,还是劳驾前辈走一趟,还刀谱的同时帮我留意一下他们的下落,以防他出意外。如何?”

  “你这算盘打得挺响,一个约定就把我当成了呼来唤去的跑腿。不过算了,俞点苍若真是死了,以后岂不寂寞。好,走了。”剑痴也不再废话应下后就捡起那些刀谱匆匆而去,来去无痕。

  南宫碧落目送他远去,再看空旷校场,天地苍茫,她也不再停留,往誉王府而去。

  等站在誉王府正门外,看着这出入过无数次的深宅大院心情竟然变得异常沉重起来,自从选择成为一名捕头,很多事她都预想过。今天誉王府的大门是紧闭的,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有了线索不能不查,这么多年能让她犹豫的线索只手都数得过来,既然来了就打开眼前的门吧。

  铁环敲击出来叩门声,有侍卫探头出来看了她一眼明显愣了一下后就让她稍等缩了回去,南宫碧落看着眼前又关上的门疑惑起来,按理说她也是王府常客了,怎么还吃了闭门羹?

  等王府大门再度打开时,南宫碧落便明白了。杨鹤平板着脸出来,立在敞开的大门中间,那样子不像是出来迎接的。他斜了南宫碧落一眼,“又是你,南宫碧落王府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这一次你又想让王爷帮你什么忙?”

  “杨兄,谁说我来王府就只是为了寻求帮助。过年都没能拜会王爷,特意来看一下。请杨兄领路吧。”

  “你现在还有这样的心情?我看你是被王瑾逼急了,才又想到了王爷,他为了你得罪过不少人,对你也算有提携之恩。可你似乎并不能匹配他的赏识,能当到都察院总捕,除了找他帮忙就是找各路武林人帮忙,你自己不过也是本事平平,名不副实。识趣一点就少靠王爷。”

  “朋友多也是本事呀,杨兄你看不起我,我也不需要向你证明。不过现在,请你让开。”南宫碧落不准备再和杨鹤平纠缠,可她要进王府却被杨鹤平伸手拦住。

  “王爷今天不见客。”

  “为何?”

  杨鹤平不再看南宫碧落也不回答只是拦着,南宫碧落冷笑:“我今日非见不可。”

  “我就不信你敢硬闯王府。”杨鹤平早就想和南宫碧落交手,可每次她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朱洪彦又对她纵容有加许了特例自由出入。可现在王府一切朱洪彦都交给了他,朱洪彦喜欢逍遥,可总有很多人喜欢来烦扰,他自然就下令没有通传谁都不能打扰朱洪彦,尤其是南宫碧落。

  南宫碧落也看出了杨鹤平所想,“你想和我切磋有的是机会,不过今天你要是拦我,我想以后你就没命再和我斗,非但你没命,王爷也可能性命不保。”

  “你少危言耸听。”杨鹤平一惊,可南宫碧落已经趁他犹豫之时一下别开了他的手,错身而入。杨鹤平反应过来,怒从中来立即追上去,“南宫碧落你站住!”

  他追进王府,南宫碧落已经问到朱洪彦所在,他向着南宫碧落的背后就打了过去,可南宫碧落连头都不回,身子往旁边一挪就错开了他的拳掌,抬手与他接了两三招后,继续往前。他更觉羞辱,偏偏南宫碧落像是知道他所想,知他恼羞成怒就是不与他动手。虽是疾步而行,但每一次他的阻拦都落空,不是慢了一步,就是快了,南宫碧落依然单手负腰后,步履稳健。

  很快就来到了王府湖心亭,朱洪彦正在湖心亭里下棋,少了姬妾围绕,一人一茶一炉香,执子思考,独自对弈。杨鹤平也就强行压制住脾气,不在朱洪彦面前难堪,任由南宫碧落去到了朱洪彦面前。

  “王爷。我……”南宫碧落行了礼。

  “嘘——”朱洪彦盯着棋盘在唇上竖着食指,此时杨鹤平也整理好衣摆,安安静静站到了朱洪彦身后,乐意看着南宫碧落被冷落。

  南宫碧落皱眉扫了一眼棋盘,也不知道是什么残局。看着认真思索的朱洪彦,她还是开口道:“王爷,什么时候迷上下棋了?”

  “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朱洪彦再次被打断也就抬起了头,看着南宫碧落笑盈盈道:“南宫你会下棋吗?来帮爷破这陷入僵持的连环局。”

  “我不会下棋。王爷找错人了。”南宫碧落扫视了一下周围,“我今日来王府,是想问一问沈义。”

  “沈义?”朱洪彦坐正了身子,一副来了兴致的样子,“呵,你找他做什么?对了,最近你不是忙着行尸楼的事吗?爷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在压你和那个…嗯叫魅姬的最后鹿死谁手,爷可是压的你,你可得争气。可你现在不忙着去抓魅姬,来爷这里找沈义?他不会犯事了吧。”

  “那倒没有,只是想让他出来解开我一个疑惑,难道他不在府上?”

  “解开你的疑惑?”朱洪彦盯着南宫将未落的黑子在修长的手指间来回,然后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平儿,叫阿义出来。”

  杨鹤平见朱洪彦还是一如既往纵容南宫碧落脸色更加阴沉,“爷,你忘了自打元宵后就没回过府。”

  朱洪彦惊讶道:“现在还没回!这小子跑哪儿野去了?”

  “我也不知道。爷,沈义有特权不受王府管束。他以前也是想去江湖上玩耍就长时间不回来,这有什么奇怪。就是南宫捕头今天是白来了。”

  南宫碧落见状,狐疑道:“沈义不在?元宵节后就消失了?你们联系不到吗?”

  “也不是,可以试试召回他。不过当初爷我答应了他,让他来去自由,不一定就立马回。怎么你的事很重要?”

  南宫碧落一直盯着他们两个,杨鹤平从始至终一副死人脸,朱洪彦更是老样子,看不出异样。她便想了想道:“和行尸楼有关算不算重要?”

  “行尸楼?”朱洪彦又惊讶起来,“不会吧。等等,你该不会也怀疑爷也与行尸楼有关,今天来问罪了吧。爷可告诉你,最近京城因为王瑾和你弄得满城风雨,爷那么爱热闹的性子都不敢出门去招惹是非,你可别乱扣帽子,很危险的。我有多怕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南宫碧落笑起来,“爷有多不怕事我也是知道的,无论有无关系,安分都适用。”

  “嗯?”朱洪彦拔高了音,“哎哟喂我的好南宫,女神捕。你还真是怀疑我?”

  “爷你别紧张,我来这里不就是不想怀疑你,来求证了吗。最近一直钻研行尸楼魍魉刀法有了进展,恰好沈义兄是刀法名家,我也就是请教几个问题而已。”

  “可现在偏偏阿义那混小子不在王府,不行不行不行,平儿立刻马上给我把沈义找回来。”朱洪彦将棋子往盒子里一扔,立即下了令。

  杨鹤平不悦道:“爷清者自清,南宫碧落这明明又是在用计逼你帮忙!”

  “清者自清?放屁,再清的河也保不准有人泼脏水,你给爷立刻去办了。这可是关系到爷以后的事,我要是出事了,你们都得跟着完!”

  杨鹤平语塞,“是。”

  他走之前还冷冰冰地看了南宫碧落一眼,湖心亭就只剩下南宫碧落和朱洪彦,朱洪彦叹了几声气道:“这叫什么事?”

  南宫碧落回道:“王爷,杨兄说得没错清者自清。何况凭你的受宠程度,只是到出事的地步,你何需担心。”

  “哼,你这话听着真不舒服。清者自清,那你为何还不走?”朱洪彦没好气地端起了茶。

  “我还想问一下王爷——”南宫碧落看着他的茶杯,想起了龙舌印雪,但她并没有提,而是问道:“鬼蝠妖两名侍郎的死因以及丢失的两份案宗是不是爷还在调查?”

  “啊?我交给平儿去办的,他还没有给你结果吗?”朱洪彦放下了茶杯,“平儿在搞什么?”

  “杨兄给了我一份结果和之前的大同小异。但他自己好像还在追踪,说明他也觉得还有疑点,这难道不是王爷的命令?”

  朱洪彦沉吟了一下,继而摇头揉了揉眉心。“是我的命令,可我没想到连平儿也不听话了。你也知道他对你就是看不惯,我怎么说都不听,大概是想以此来证明自己吧,才给了一份结果,还继续追踪。你别介意,平儿被我宠坏了。”

  “原来是这样,我怎么会介意。杨兄有心帮忙查案,我还省下不少力,能专心对付王瑾和行尸楼。”

  “王瑾啊。”朱洪彦点了点头,继而又陷入沉思,见南宫碧落还盯着他,他故作不自在地扭动了一**子,“你这么盯着爷,爷瘆得慌。你还有什么话也一并问吧,免得爷还不自在了。”

  “爷说笑了,不过我是想请王爷指教一下。最近王瑾掺合,我一方面要与他周旋,一方面还要加紧抓捕行尸楼各个分舵主,留下破绽太大,嫌犯抓一个死一个,地方上也就算了。现在闹得京城都是这样,你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

  “你问我要主意?”朱洪彦狐疑地看着她,沉思了片刻之后,笑起来:“哈哈哈南宫,爷听说你早就收到行尸楼的名单了,难道这嫌犯抓一个死一个不在你的预料之内吗?行尸楼做的勾当,依照律法他们本就是该死之人,你不过是借刀杀人,让他们自己就把残留的羽翼给一根根拔了。”

  “果然瞒不过王爷。可是——”南宫碧落笑看朱洪彦,“行尸楼名单,我只得到天玄地三种,还有黄字楼尚未掌握。而且我也并不知道他们现在自断羽翼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还是没有。”

  “察觉与否有什么关系?”

  “王爷何必装傻,若是没察觉那就是无奈之举,若是察觉到了还继续那就说明对方根本不在乎羽翼断不断。魅姬,会不在乎吗?这就值得推敲一下了,你说对不对?”

  “嘶——好像有些道理。不过魅姬只要没暴露,其实也没什么可在乎的,我要是她被你逼成这样也会弃车保帅,要不然就想办法把你除掉。可她为什么不这样做呢?怕暴露?”

  “也许吧,不过我倒想他们能来对付我,一直当着缩头乌龟我也不好抓到他们破绽。”

  朱洪彦琢磨了一下,然后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这么麻烦的事还是你去想吧。沈义我会尽快给你找出来的。你最近还是少来王府,爷还想专心研究棋谱。”

  南宫碧落见他又恢复了吊儿郎当样,也无奈摇了摇头。“好吧,等王爷的好消息。”

  朱洪彦挥了挥手,南宫碧落也就转身离开,不过刚出亭子,她又回头道:“王爷,你觉得我借刀杀人这招对吗?”

  “对不对有什么关系,刀在谁手里,目的不也只有一个。能做到借刀杀人不容易,是个好招。”

  南宫碧落沉默了许久,然后盯着朱洪彦问道:“最后一个问题,王爷有亲手杀过人吗?”

  朱洪彦皱起了眉头,然后如实道:“没有。”

  南宫碧落微眯眼翘了下嘴角,“真好,手没沾过血。告辞。”

  她行礼后离去没再停留一步,直到消失在朱洪彦眼前。她走以后,朱洪彦才真的叹息一声,放松了肩,不多时蒙面人出现在他身后。

  “忠儿,阿义怎么样?”

  “哥哥已经没事,不过南宫碧落太狡猾,故意让他拿刀窥探刀法,还在他身上留下印记,要不是哥哥察觉得快先躲了起来一定被她逮个正着。”

  朱洪彦摇头一笑,“你以为她今天来真的只是来逮阿义?”

  “难道她怀疑到您了?”沈忠反应也快,“我立马去杀了她!”

  “回来!”朱洪彦叫住了他,“她还巴不得你去找她。”

  “那——我与哥哥立马去叫风飘絮出面,与您划清界限。以后我们就不再是王府的人了。”沈忠也是当机立断。

  “傻小子。”朱洪彦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起来,他又看了看棋局,这一次却从石桌下又拿出了一个棋盒,一打开里面放的是玉棋子,他也将之一颗颗摆上去,收下了许多黑白子,呈现了三色棋局。“你看这棋局有意思吧。”

  “我看不懂,也没见过三色棋。王爷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洗清你的嫌疑。我立马去告诉哥哥。”

  “这是爷自己琢磨出来的,你要回去就记得告诉阿义你们两兄弟的任务已经完成,该养伤养伤,什么都不用再管。”

  沈忠停了下来,困惑道:“可如果不是我们不小心,也不一定被南宫碧落认出来,好不容易让她怀疑到风飘絮,风飘絮也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哥哥虽然暴露了但也同时让风飘絮也多了分嫌疑,只要我和哥哥去投奔她,除了王瑾那边受伤害少一些,只是加速了最后的结果罢了,王爷我们不想你有事。”

  “爷出不了大事。棋局是瞬息万变的,你们听话,对爷最大的忠心就是养好自己。”朱洪彦笑起来,这一次他拿起黑白两颗棋子,也不下到棋局中去,只拿在手里把玩。“忠儿,这是命令。”

  “爷!”沈忠还是担心,但他又拿不定主意,也只好点头应诺,等见到沈义商议过后再说。“我知道了,我会如实告诉哥哥。”

  他说完也离开了凉亭,朱洪彦低头看了看三种棋子交错在一起的残局,又举起黑白两颗棋子观看,喃喃道:“南宫碧落,风飘絮。”

  “呵!”他笑起来,将黑子握在了掌心,又对白子道:“南宫呀南宫,你说你今天来这一打岔,本来想好下在哪里的黑子也只好先收着了。”

  “唉不想了!”他将两颗棋子合在了一起扔进白色棋盒里,站起身扭动了一下筋骨,“还是去喝酒听曲儿吧,让她们给爷好好锤锤这肩膀。这个南宫碧落就是会给爷添堵。呵呵。”

  话是这样说,他心情倒是十分之愉悦,离开凉亭的途中还哼起了小曲儿,池塘里冰早就化了,有鱼儿咕咚吐了个泡,朱洪彦高兴地吹了哨。

  王府外本该早就离开的南宫碧落还停留在王府外,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许是没有等到想要的,她也就离开了。等她真的走后,沈忠才从王府侧墙暗角走出来了。

  看着南宫碧落离去的方向,沈忠冷道:“真够狡猾的,要不是早有防备,还又被她摆了一道,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他说完啐了一口,又回头看王府。叹气:“唉王爷,您究竟在想什么?人家都逼得家门口了,莫非您——”

  沈忠越想越不对,也不做停留离开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