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女捕>第158章

  顺天府衙。

  南宫碧落赶到的时候,围成一圈的衙役就让开了一道口。陈虎几个小捕快都眼眶发红,注视着她走近。

  陈一刀的尸体放在大堂正中的桌子上,盖着白布。

  南宫碧落放慢了脚步,即使如此掀开白布时,她的瞳孔还是一缩。

  “陈伯伯。”南宫碧落呼吸急促了些,浑身都有些颤抖。

  陈一刀的尸体浑身都是伤痕,有几寸宽口的刮伤,有砍伤,连头和身子都是断开的,右手整条手臂几乎就剩下骨头,连块好肉都没有。眼珠子被挖走了一颗,左眼眶剩个乌青的洞。

  南宫碧落紧咬后槽牙鼓紧了腮帮子,好半晌才控制着声音问道:“送陈捕头回来的人呢?”

  “南宫捕头。”

  一名敦厚的汉子走进了大堂,武人打扮,身型健壮,脸型方正,一来就向南宫碧落行了礼,打量着南宫碧落。

  同样南宫碧落也打量着他,并郑重抱拳一礼。她一行礼,众衙役就一起抱拳感激。

  “多谢英雄护送陈捕头遗体回来!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万不敢当,小人涂大海。南宫捕头于我辈有恩,余担不得此等大礼。”

  南宫碧落一听这名立刻明白眼前这涂大海便是步行空的师弟。她去洛阳孙秀萍墓前埋下玉佩后就托人找寻涂大海下落,交附了步行空交托的秘笈。

  “涂大哥。”南宫碧落换了称呼,“涂大哥不一直活跃在黄河流域附近吗?怎么会跑到赣州还送回了陈捕头遗体?”

  “唉——”涂大海兀地一叹,“我去那劳什子的栾溪村是为了私人恩怨,不成想发现了被丢弃在溪边乱坟的这位差爷。我看他牙牌知道他是陈一刀,曾与令尊昊天公并称京师双捕。陈捕头死状惨烈,我便想着先将他遗体护送来京,好让他回归故里入土为安。”

  “有劳。”南宫碧落衷心感谢涂大海的义举,随即又问道:“不知涂大哥是为了什么恩怨前去那栾溪村?对栾溪村鬼门关的传言和所谓猛鬼帮可有了解?”

  “还能是什么恩怨?不就是那个该死的黄河水鬼浪沙影就在那猛鬼帮,我才去那里找他报仇。这厮当年横行于黄河流域,屠了不少本门中人,连我师父也是被他重创最后不治而亡。恩师如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此去就是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只可惜在栾溪村周围徘徊了三四天都没摸到那猛鬼帮的影子。”

  “黄河水鬼浪沙影不是失踪了吗?而且他还是行尸楼的人。”

  “他在行尸楼杀手排行里销声匿迹很多年,排名早就被取代。我追查了他很多年才找到他的下落。行不行尸楼我不知道,他在鬼帮苟且着当土皇帝一定当得很高兴。连当地的府衙都要给他们按时送‘祭品’。”

  “祭品?”

  “就是些童男女和金银铁矿什么的,鬼帮在当地的恶行简直令人发指,栾溪村的人常年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下连关于他们的半个字都不敢透露。”

  “这么说栾溪村并不是因为和猛鬼帮勾结才安然无事?”

  “勾结不太像,被压迫才是真,只是敢怒不敢言,不太好探出消息。”

  “栾溪村距离鬼帮所在的山头有多少距离?”

  “差不多有四五里地吧,那片山头大得很,根本不好找那鬼帮。”涂大海说完后见南宫碧落沉思不再问话,不太好意思道:“其实南宫捕头,我送陈捕头遗体回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涂大哥但说无妨,能力所及必当应承。”

  “南宫捕头果然仗义。我虽有和浪沙影同归于尽的决心,但单凭我一人也是没有办法比过武功高强的他,所以我想请南宫捕头支会几位好手助我一臂之力。”

  南宫碧落思量了一下,“这个好说,不过涂大哥可能要稍微在京城等些时候,召集好手也需要时间。”

  “无妨,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急着这一时。多谢。”涂大海面目喜色,有人帮忙就多了几分胜算。

  南宫碧落让樊二安排涂大海住处。他们走后,南宫碧落才又看向陈一刀惨不忍睹的遗体,陈虎哽咽道:“南宫捕头,师父他死得好惨。而且我们要怎么向他家里人交代?”

  这说到了南宫碧落心里的痛处,她手指拂过陈一刀断裂的佩刀,“抬上陈捕头,我们——送他回家。”

  京城,陈一刀家。

  陈府是个普通的民宅,就一个小院两三间屋,连南宫府一半都及不上,但这才是一个身端影正的捕头拼搏多年的家底,南宫家宅大那只是托了苏映月娘家的福。

  叩开了门,陈家母女还笑盈盈地将南宫碧落迎进去,陈夫人数落着南宫碧落许久不曾登门看她。

  “伯母、芳儿,我这次来是——”南宫碧落停在了院子中央,绛蓝色的夜幕下她神情模糊。

  陈芳儿一头雾水,陈夫人却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笑盈盈的脸色一下子僵在脸上,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落儿,你看你站着干嘛?进屋说吧。”

  南宫碧落恍惚看到了当年的苏映月,她鼻翼缩了缩,尽可能正常地对门外人喊道:“小虎,进来吧。”

  当衙役抬着担架进门的那刻,陈夫人就顿时头晕目眩,往后仰去。南宫碧落身形一下子闪到她旁边撑住了她,陈夫人依着南宫碧落,浑身泛力,手指筋挛颤抖。

  衙役把架子放下,一排肃立在担架后。也已经有不祥预感的陈芳儿鼓起勇气去揭开那盖着的白布,南宫碧落喉咙动了动,支撑着陈夫人的她到底没有阻止。

  白布掀开后,陈夫人昏了过去。

  “爹!!!”凄厉的声音像要撕破这将夜的天。

  哭声回荡在陈府。

  到了子夜时分,南宫碧落才从陈府离开,游魂一样回了家。

  “小姐。”曲水开的门,今天她做好王锐交代的事就先回了家。

  南宫碧落只看了她一眼就朝大堂走去。屋子里只有流觞在,她见南宫碧落有些恍惚地随意扫了扫屋子就转身离开,曲水自然也感觉到了南宫碧落的反常,准备跟上去却被流觞拉住。

  流觞对曲水摇了摇头,二人只能轻声叹息着,目送着南宫碧落朝苏映月房间走去。

  南宫碧落叩响了苏映月的门,苏映月看到南宫碧落还奇怪了一阵。放南宫碧落进屋后,苏映月见她呆坐桌旁就觉着出了些不对来。

  她倒了一杯水过去,南宫碧落也没接,只盯着屋子里不知道看什么。这房间南宫昊天那死鬼走后,她就没动任何摆设,有什么好看的?

  苏映月眼尖发现了南宫碧落手背上有个咬痕,立即拉起南宫碧落的手,问道:“呀!这下嘴狠啊,你、”

  她抬头,南宫碧落却轻轻叫了她一声:“娘。”

  苏映月愣了一下,随即柔声道:“落儿,是不是太累了?”

  南宫碧落轻轻摇头,半晌才幽幽道:“娘,陈伯伯、殉职了,遗体今晚送回了陈府。手是情绪失控的芳儿咬的。”

  苏映月牵着南宫碧落的手明显用力捏紧,她眸心颤了颤,松开南宫碧落的手,须臾后又把水杯放下,才舔了舔嘴唇,近似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微张嘴深呼吸了几下仿佛才呼吸顺畅,语气也很平常,“芳儿情绪过激,那你陈伯母呢?”

  “我离开时她坐在客厅里,不说话也不动,就坐着。我让小虎他们守着,回来了。”

  “你说你,怎么不留在那里?我明一早就去看看他们。”苏映月边说着,还一边理着南宫碧落的发鬓。

  女儿的三千青丝尽数盘起束在发顶,精神是精神,但苏映月却心疼起来。

  “没事的落儿,人总归落叶归根了,我们得去帮着把丧事办了。”

  陈家母女的感受,苏映月和南宫碧落再了解不过。

  第二日,南宫碧落并没有和苏映月去陈家。

  她在顺天衙门等候,等到午时过,一骑快马的捕快一到衙门口就翻身下马疾跑进衙门。南宫碧落听到动静就迎了上去,看到捕快满面蒙尘就知道是马不停蹄来回。

  她不由得拍了拍捕快的胳膊,却也奇怪捕快不放信疾马回来。“辛苦了,徐大人那里怎么说?”

  捕快摇头也正好喘匀了气,“徐大人病倒了,人不清醒,当地大夫束手无策。”

  “病了?”南宫碧落眯了眼,随即立刻去找来了曲水,“水儿,你立刻护送流觞去徐大人那里,立刻。徐大人一醒,飞鹰传信。”

  “是,小姐。”曲水也不耽搁立马离开。

  徐晃病倒,这又一来回恐怕又是两天难熬的等待。南宫碧落挂心陈一刀的事也就没有时间去风月楼。

  而风飘絮那边也迎来了魑魅魍魉会见逍遥侯的日子。

  鸣玉坊,迎春院。

  今夜迎春院生意格外的好,吕三娘忙得晕头撞向,偏偏红姑还来说遇上了怪客人,要包下后面别院,却又不要任何姑娘伺候。

  吕三娘也很惊奇,今天来的不少客人也要入别院的,被人一包她得费不少心思,还要担心得罪了人。“说包场就包场?莫不是来砸迎春院场子的?钱够吗?”

  红姑颤巍巍拿出一小沓银票,吕三娘脸色立变,这不厚的一沓银票买下她半个迎春院都够了,何况是一处别院。

  “老板娘那客人怪得很,人看不见脸看不着,好像凭空出现在楼里。他的跟班还带着鬼面,我有点儿怕、”

  吕三娘比红姑镇定得多,她思量了一番,一把拿过银票收起来。“怕什么,钱够了就行,迎春院向来只亲财神爷。告诉楼里,今夜任何人都不得再靠近别院。近一点儿都不行。”

  “是。”红姑见吕三娘一如既往贪财,她也就安心吩咐了下去。

  吕三娘见红姑退下,她摸着袖兜里的银票却仿佛烫手一样。她幽幽叹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千万别惹上什么铁板了,迎春院的人还要糊口生存下去。”

  夜色里,一个轻灵的身影潜入了迎春院的别院。

  风飘絮来到别院也不知道逍遥侯会在哪间房。正思量时,一股杀气从背后袭来,风飘絮本能躲过抓来的一爪,旋身就和玄刚擦身而过。

  玄刚偷袭不成,手掌成爪动了动手关节,“真可惜,没撕了你这女人。娘娘,侯爷在哪间房?”

  风飘絮没回答,玄刚也不再问,一间间房门踢开,挨个挨个找起来。风飘絮站着不动,看他不停破坏,一直保持高度警惕。

  就算如此当二楼上传来一阵笑声时,她还是慢了一步才察觉到。

  “哼哼哼,玄刚你还真走哪儿都得弄出这么大动静。”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站在二楼笑道。

  秀发青丝金步摇,嫁衣如火身端庄,面带青妖鬼面,身形高大却不粗旷,手持云袖甚至还有几分媚态,只是声音却是男人捏着嗓子故作出来的娇柔声线。

  “哼,又是你这阴阳怪气的怪胎。”玄刚冷笑了一声,他不偏不倚正好站在楼上人的正下面。话音一落平地而起,直接撞穿了木板,向那躲开的红衣人抓去。

  红衣人娇笑一声,却是背转身去,可玄刚非但没有伤到他,还被一掌推开。

  玄刚收了掌,拧了拧手腕,“倒还忘了你们两个一向形影不离。”

  只见红衣人的背后站着一名如同玄刚一样浑身漆黑如墨的人。只不过他不像玄刚包得那么严实,散发柔顺披肩,面罩红鬼恶修罗。与红衣人背靠着背,这二人身高相等,身形相似,阴影一罩之下还真不好察觉另一个人的存在。

  魍魉已经现身,风飘絮也适时飞上了二楼。

  魍魉二人分开了靠着的脊背,对风飘絮异口同声恭敬道:“娘娘,好久不见。”

  红衣魍怪还又加了句,“娘娘风采依旧呀。”

  风飘絮冷淡道:“本来就从未‘见面’,谈何好久。”

  四人对峙着,可能稍不注意就会大打出手,然而谁也不会笨到贸然先动手。

  风飘絮:“侯爷呢?”

  “这边请。”黑衣魉怪带了路。

  等到了别院最里面的一间房,无论是不可一世的玄刚,还是小心谨慎的风飘絮,甚至是怪里怪气的魍魉都端正了姿态,相继进了屋。

  屋子里黑压压的,只有借着透窗的夜色一点点模糊的视线,里外间以屏风相隔。一进去,魍魉二人就如同门神护卫一样恭敬地站在了屏风两侧。

  “玄刚(魅姬)拜见侯爷。”

  屏风后没有应声,只有些微茶盖拨动茶叶的声响,逍遥侯极少开口说话。

  却是这时,原本媚声媚气的红衣魍怪用低沉的本声呵斥道:“大胆魅姬,办事不力,可知罪?”

  ‘罪’字音一落,屏风后那拨茶的声音也停了,屋子里静得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