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女捕>第34章

  南宫府。

  南宫碧落回家之时,苏映月看到她那一身血衣差点晕过去,好在及时稳住了情绪,才知道她唯一伤到的只有手。在帮她检查过之后,得知她这段时间并不是外界传闻那样下落不明,苏映月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纵使她心疼女儿受伤,也是一声令下:要罚,必须要罚。她才不管南宫碧落是不是才奔波恶战回来,总之还没死,不惩罚一下,这个不孝女总有一天要气死她。于是在外厉害的南宫捕头沐浴换了身衣就乖乖去小祠堂跪着了。

  流觞不在家,此刻指不定在解剖哪具尸体,家里人也就没人敢去向苏映月求情。从回来跪到半夜,一口水都没沾,苏映月好像也没有让南宫碧落起来的迹象。

  “小姐。”曲水一直陪在南宫碧落身边,知道夫人明明也心疼自家小姐就是抹不开面子,而自家小姐也是,也不为自己求求情,跪在那里一副不知道又在想什么的样子。曲水已经好几次快睡过去,也强撑着精神陪着她。

  南宫碧落回神,对守着自己的曲水柔了目光,“水儿,这段时间辛苦。你去歇息吧,不用陪我了。”

  “可是、”

  “娘气消了,就没事了。我多了十年内力,娘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心中都有数。乖,去休息吧。”

  “那、好吧。”曲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门就看到了躲在门外的苏映月。

  “夫、”

  苏映月一摇头,曲水便噤了声。二人一起在门外看着孤身一人在祠堂里跪得笔直的南宫碧落,其实都明白她这是有心事,正好借此机会一个人静一静。每当南宫碧落遇到难事,就会在她爹灵位前,待上好些时候。

  “唉。”苏映月轻声叹了一口气,爷俩一个样。领着曲水走远了一些,柔声道:“水丫头早些休息,我们家这个混东西比你想的结实得多,你比不得她经折腾,听话去睡吧。她要跪等她跪,让五婶给她备个火炉。”

  “是,夫人。”曲水又回头看了看祠堂,便和苏映月一起离开了。

  南宫碧落一人在祠堂,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已过半。

  静悄悄的祠堂里燃着青灯,灵位前的三炷香火,徐徐升着轻烟,南宫碧落目光落在地面上,许久都未曾挪动过了。

  “唉~”恍若老僧入定般的她忽然叹息了一口气,而后斜眼动了下眼珠,道:“别躲在那里了,出来吧。”

  话音一落,司徒凌霄便端着盘糕点走了进来,没个正行地坐在了椅子上,盯着南宫碧落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后,问道:“什么时候发觉的?”

  南宫碧落斜眼见他吊儿郎当地吃糕点,淡淡道:“你来的时候。”

  “咳、”司徒凌霄当即被呛了一下,连忙喝了一口水,不满地瞪着南宫碧落,“那你为什么不早开口让我进来,害我在外面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我以为是你喜欢呢。”

  “你!我吃饱了没事啊?喜欢吹冷风。”自己要不是关心她,谁受这罪?

  南宫碧落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一副你自作自受的样子。

  司徒凌霄真能被南宫碧落气死,好在也是老相识了,打小就知道和南宫碧落计较只会吃瘪,也就自我调整了心态,笑眯眯道:“南宫世姐,长夜漫漫,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受罚寂寞嘛,就来和你说说话、谈谈心。”

  “哼。”南宫碧落笑起来像一只狐狸,眉眼弯弯地看着司徒凌霄。

  司徒凌霄打了个寒颤,坐正了来,正经道:“好了,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瘆得慌。我不就是看你杀了那个大块头后就心事重重担心嘛。”

  南宫碧落语调上扬:“不是好奇?”

  司徒凌霄撇嘴,“一半一半。”

  南宫碧落见司徒凌霄也老实,微微笑了笑,沉吟了一下,轻声道:“我没事。”

  “没事?”司徒凌霄上下扫了南宫碧落一眼,“我们多少年朋友了。虽然我被我老爹关在天外山庄没怎么出来过,但是你南宫碧落的事,我都要比自己亲爹的事清楚了,你还瞒我?”

  南宫碧落笑道:“知道我不想说还问?”

  司徒凌霄一噎,俊脸差点扭曲,很快又笑眯眯道:“我好奇呗。世姐,你的心事是不是和一下就出现在都察院的那个神秘老板娘有关?”

  南宫碧落没有回答他,消失的笑意已是答案。

  司徒凌霄见南宫碧落收回了视线,又沉浸到自己思绪的样子,摸了摸下巴,想要询问些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从南宫碧落的神色观察是无法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的。

  “啧,南宫你别不说话啊。你在想那美女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分担一下。”

  “我在想她、”很多事。

  南宫碧落噤了声,她想要相信风飘絮,又不敢完全相信风飘絮。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二十七年从未有过。

  旁边的司徒凌霄却忽然鬼叫起来,“完了完了完了,我的南宫世姐啊,你不会、不会也、”

  司徒凌霄想起了瑶红和凤舞那种令人浑身鸡皮疙瘩的浓情蜜意,然后脑海中的瑶红和凤舞忽然自动变成了南宫碧落和风飘絮,更夸张的是南宫碧落还一脸柔情地搂着风飘絮的腰,眼睛能腻出水来……

  司徒不由得就一脸惊恐起来。

  南宫碧落见司徒凌霄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皱起了眉,直觉并不是好事,“你鬼吼鬼叫的,什么完了,我怎么了?”

  司徒凌霄从惊吓般的脑补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正直的女捕,甩开了脑海中的想法,气弱道:“没、没什么。”

  南宫碧落狐疑地打量了司徒凌霄一下,便收回了视线,平静道:“小师弟,现在夜深了,要么你乖乖回去睡觉,要么就安安静静待在这里,可好?”

  “是~”司徒凌霄拖长了声音,乖乖吃起了宵夜,然后观察起南宫碧落来。南宫碧落这种看似谁都能接近,但又比谁都难打动,他单指情爱这一方面。

  南宫碧落的情感是一种大爱,她会为了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翻案,不惜得罪权贵。会千里追凶追捕悬赏凶徒,得来的丰厚赏银全数捐出去。也会深入龙潭虎穴缉拿恶匪,只为百姓不再受悍匪迫害,她在一个不是正规编制的职位奉公守法,以一己之力受万人敬仰。

  与其说她是深不可测的湖泊,不如说她是广博的大海,而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就好像一颗小石子落进浩瀚深邃的汪洋,掀不起波澜。她内心潜藏的波涛有着属于大海般激情澎湃。

  南宫碧落如果动心了,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司徒凌霄很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她动心?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南宫碧落回过神来的时候,司徒凌霄已经熟睡,安安静静地倚在椅子上。南宫碧落起身用五婶准备的方被为他盖上,看他孩子般的睡颜无奈又宠溺的一笑,就好像对曲水那般一样。

  而后她不再继续跪在她爹面前,而是倚在了祠堂敞开的门框上。就像在风月楼别院那晚一样,看着茭白的月光,一夜无眠。

  为了同一个人,她两度彻夜难眠。

  忽然她想起了司徒凌霄问过她有没有喜欢过谁。回头望去,她算是晓得了这个睡梦中的司徒公子刚才的怪异是为什么了。

  喜欢上风飘絮?

  南宫碧落只当司徒无聊想多了,摇头失笑。

  月色清冷,屋内的香火烧了一半。夜风一吹,南宫昊天灵位前的香烛,明灭了一下,继续燃烧。南宫碧落就那样安静地倚门看着夜空……

  天大亮。

  司徒凌霄是被五婶叫醒的,他醒来的时候,南宫碧落已经没了影子。从五婶口中得知,她和曲水已经去了都察院,说是那个受伤的楚泰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司徒凌霄感叹南宫碧落像个铁打的,便也没再去管。

  都察院。

  南宫碧落为采花贼一案中牺牲的弟兄向王锐作了汇报,被训斥了一顿后,两人就行尸楼的事商量了一番后,正式将追查行尸楼立了案,当然这案子目前还只有王锐和南宫碧落知晓。

  从王锐那里出来,她去找了好些日子没有见面的流觞。

  不出意外,流觞还是在验尸房。

  南宫碧落去的时候,流觞正从验尸房出来。流觞看到南宫碧落,也不等她开口询问,便道:“昨天送来的几具尸体我都验过了,那些倭人没有什么特殊,嘴里都藏了毒,不是亡命之徒,就是死士,那个汉人嘴里倒没有藏毒,我只在他身上找到个刺青,喏这是我拓印下来的。”

  流觞给了南宫碧落一张纸,南宫碧落一看,皱起眉头来,“这像是漕帮的刺青。”

  查案的事流觞不会多过问,她能做的就是把她发现的东西告诉南宫碧落,“还有那个大块头和苍狼我也一并验过了。我发现他们和之前的姚付新一样,全部都服用过药物,而且长期服用,具体是什么作用和成分,现在还没有结果,我得回去翻翻古籍和问一问夫人。姚付新的最为复杂,他本就练得摧心掌,我起初以为是他缓解摧心掌之毒服用的药物,现在看来不是。那个大块头这般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也不正常。”

  “他们的本事放眼江湖都能独树一帜,听命于行尸楼本就奇怪,除了利益,行尸楼不可能没有约束他们的方法。”南宫碧落分析,见流觞揉了揉眸心,关心道:“验尸不用这么急,何苦这么劳累。”

  流觞摇了摇头,“我想尽我所能帮你找到线索,小姐,我知道你有多在意行尸楼。”

  南宫碧落心底涌起暖流,但神色却凝重了下来,“也许太在意并不是一件好事,个人情感太重会失了应有的判断。流觞,你如常便是。缓缓吧,我得沉住气。”

  流觞叹息点了头,扫了一眼没看见曲水,“水儿呢?”

  “去顺天府跑腿了。”

  “恩。对了,楚公子醒了,他的药我还没送过去。”流觞想起了楚泰宏。

  “你去歇息,药我来送。”

  “好吧。”流觞揉了揉肩,离开了。

  南宫碧落去厨房取药,药已经被林晚云端走,她走向楚泰宏的房间,她还有事情要问他和林晚云。

  到了门口,门半掩着,她正要抬手敲门,却又停住。

  从门缝里看去,俊朗的少年经过休养也还是伤痕累累,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块不包纱布。右手还夹着夹板,左肩的纱布还有血在渗,脸上一道扭曲的刀疤还泛红发紫,脸色苍白。真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才保住了命。

  可是他仍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看见她要喂自己吃药,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云儿,我、我自己来。”

  林晚云背对着门外,看不清神情,只听她道:“你坐好,别乱动。”

  楚泰宏便真不再乱动了,林晚云手抬起来,他便乖乖喝药,眼神就没从林晚云面上挪开过。

  “你看着我干嘛。”林晚云低下了头。

  “我怕没看着你,你又丢了。”

  林晚云手抖了一下,声音已有些哭腔,“你是不是傻,我为了别人赶你走,对你打对你骂,让你颜面尽失,你干什么为了我命都不要。”

  “我说了会一直保护你,你怎样对我都没有关系。云儿乖,别哭啊,我现在不能为你擦眼泪。”楚泰宏温和笑着。

  “楚哥哥、”林晚云的声音越发沙哑。

  “呵呵,你都好久没这样叫过我了,好怀念。”楚泰宏笑得更开心,“云儿,别哭,我们喝药。”

  林晚云看着楚泰宏,他的样子和童年那个护她宠她的哥哥已经不太一样,但那种感觉还是一样,或许面前这个人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无论自己怎么对他,无论他们之间变成什么样子,他说的保护便是一辈子。

  林晚云吸了吸鼻子,“喝药,啊——”

  南宫碧落看着这对年轻人笑了笑,为他们关上了门。

  南宫碧落从楚泰宏他们那离开,一路走到了衙门前院,手里摩挲着林家的玉。

  “小姐,不好了!”一声惊呼将南宫碧落思绪打断,曲水又咋咋呼呼从大门奔来。

  南宫碧落将玉收好,无奈道:“又怎么了?”

  “你让我去看看玉飞花的情况,但是、但是有人要劫囚!”

  “怎么回事?”南宫碧落边问边往外走。

  曲水立即带路并说道:“我去顺天府看见陈一刀正偷偷摸摸地把五花大绑的玉飞花带出去,我就跟着他们一直走到一条偏僻的巷子。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音乐声,八个蒙着轻纱的白衣女子就抬着一顶轿子拦在了陈一刀他们面前,四个拿着玉箫,四个抬着轿子,那轿子以白纱遮掩,里面还坐着个人。陈一刀质问她们是何人,她们却不说话,玉飞花见着轿子却很是欢心的样子。我唯恐出事,去顺天府叫了人手过去,就赶过来找你了。”

  南宫碧落没有责怪曲水,曲水没有在那里停留,说明来人的功夫肯定不简单,曲水没有把握。

  当曲水带着南宫碧落赶到,陈一刀和一众衙役都已经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没有伤亡,就是被人点了穴动弹不得,陈一刀还中了点迷药。

  曲水赶忙去帮他们解穴,南宫碧落四下一看,立马追了出去。

  一顶白轿招摇地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异域装扮的蒙纱女子,吸引了无数人围观,却又自觉地让出了道路,异域的乐曲曲风有种特别的韵味,一路撒过的花瓣清香袭满整条大街,那些白色与屋檐垂下的白霜相得益彰,像神仙下凡的迷幻。

  这样的行头,南宫碧落很快便追了上来,拦在了她们面前。

  “阁下就这样带走犯人,未免太不把大明律法放在眼里。”南宫碧落看向白纱遮掩的轿中,两道人影,一个是玉飞花,一个便是来带走她的神秘人。

  周围百姓见是捕快公服的南宫碧落拦轿,知道不宜久留,报官的报官跑的跑,很快街上便只剩下南宫碧落和那些白衣人。

  路很宽,南宫碧落仅一人挡在那里却如同一堵墙,让人前进不得。

  “何人,报上名来!”前头一名侍女喝道。

  “南宫碧落。”

  风轻轻吹着所有人的衣摆,轿中的人影若隐若现。

  “你就是抓住舍妹的南宫碧落?”轿子里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