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僵硬手掌,干瘦硕大如凶禽的爪一样爬上肩膀,深深钳入骨肉之间,入定的温梧宁猛然惊醒,睁开眼。

  回头入目是一张鬼魅的脸,白脸细眉红唇。

  “谢客带奴出来。”又是熟悉的空洞语调。

  温梧宁紧绷的身体放松,冷淡地问:“你究竟是什么?”

  能跟上来,并且入她梦,不是鬼就是怪。

  女人收起树枝一样干枯的双手,乖顺地跪坐在温梧宁一侧,僵硬高大的身躯小鸟依人地靠在温梧宁肩上,她头顶挨着温梧宁脖颈,冰凉湿滑的黑发滑入领口,让温梧宁微微皱眉。

  “奴以后随身伺候您。”

  一股熟悉的异香入鼻,温梧宁微微扭过头,听她又答非所问语气一冷。

  “我不用你伺候,不用再来找我。”

  肩上这具硬邦邦的身体微微颤动,硌得温梧宁肩膀生疼,熟悉的啜泣声再次入耳,十分清晰,温梧宁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手背一凉,温梧宁垂下眼,上面有一滴鲜红的血,抹掉这点红色,她扭头发现自己肩头已经红了一片,是从女人眼中流出来的血泪,温梧宁皱眉心中无奈。

  “你究竟要做什么?”

  没等到回答,温梧宁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再睁开眼,只见盛白鹤与蓝飞儿一左一右蹲在她跟前,不解地盯着她。

  而那个女人又不见了。

  “师姐是做梦了?”蓝飞儿不确定问道,毕竟做梦这事对于她们修行之人挺少见。

  “被精怪缠上了。”温梧宁口气随意,并没有把那个怪女人当回事,但闻者二人却面色一变,想到一个不好的可能。

  盛白鹤不由确认地问道:“是之前借住的宅子跟上的?”

  “嗯。”见两人面色凝重,温梧宁不以为意道:“她只是跟着我,并没有其它动作,暂且不用担心。”

  两人不语,因为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东西可不好赶。

  这东西以人精气为食,原书中她找上盛白鹤,盛白鹤好一番折腾,才甩了这个烫手山芋。

  书中对这东西的描述,真是磕碜人,除了一张脸像个女人,身体高大干瘪僵硬,光是看见这描述,就知道这东西的模样有多一言难尽。

  被穿了的盛白鹤连林袅袅都瞧不上,怎么会希罕这艳遇。

  正是猜到盛白鹤肯定对这场艳遇避之不及,蓝飞儿以为只要盛白鹤提防,就可以平安无事过这一关。

  没想到这怪东西竟然饥不择食找上温梧宁。

  难道这次这怪东西不是原书中那个?是个男的?

  同样想到这个可能,盛白鹤不淡定了,立刻确认:“是个女人吗?”

  得到温梧宁肯定的回答,盛白鹤才放下心来。

  蓝飞儿瞥了他一眼,猜到他心理活动,不禁觉得这老乡思想还是太狭隘,这年头,男人能干的事情女人几乎都能干,包括给他发绿帽。

  只是这怪东西缠着男人图个精气,跟着温梧宁一个女人她能得到什么?

  而且见温梧宁面色红润有光泽,一点也没有被鬼怪缠身的委顿。

  蓝飞儿这就不懂了。

  盛白鹤与蓝飞儿两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模样,温梧宁不管他们,起身往屋外走:“动身出发。”

  原书中怪东西根本没给盛白鹤和温梧宁离开宅子的机会,而这一次她虽然缠上温梧宁,却没有将她们困在宅子里,反而跟着温梧宁一起出来。

  实在摸不清她的意图,她们暂时也只能先继续赶路。

  村长让人骑来三条爬虫。

  它们口被套住,背上有简陋的草垫,骑着他们来的人握着缰绳,驾驭这冷血猛虫就和他们骑马一样自然,让蓝飞儿不禁佩服。

  温梧宁在书中看到过这种虫,知道其凶性难训,但世上比它更难训更凶猛的奇兽都能为人驯服,因此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惊叹这些普通人的彪悍。

  而从小看动物世界长大的盛白鹤和蓝飞儿对鳄鱼有种根深蒂固的恐惧,虽然她们换了个壳子,不再是凡夫俗子,不至于对鳄鱼感到恐惧,却仍然对这种动物有抵触。

  在两人对着鳄鱼不知从何下脚时,温梧宁率先一个飞身,飘飘然落在其中一条爬虫背上。

  回头看了眼二人,温梧宁盘腿坐下,勒紧缰绳控制住这畜生乱动的长嘴,像骑马一样大喝一声,骑着它往村外去。

  别看这东西腿短,爬起来四平八稳,速度也不慢。

  只是温梧宁这飘飘如仙的冷美人,坐在又丑又硬的爬虫背上,看着真有种诡异的美感。

  盛白鹤与蓝飞儿相继选了条坐骑,克服心理障碍,驾着它们跟上温梧宁。

  离开村子,三人又行了两日。

  除了水草终于能慢慢见到其他植物,地上水洼渐少,鳄鱼虽然在陆地行动同样敏捷,却不喜欢逐渐干燥的地带,总想往回走。

  三人刚给它们各喂了只水鸭,把它们喂饱,怎么可能放它们回去。

  特地找了个深坑把它们赶进去关好,三人就近找棵树在树下生火休息。

  生了火,蓝飞儿专心准备自己的晚餐,刚才她特地给自己留了只鸭。

  火堆的另一侧,温梧宁和盛白鹤正在低声讨论路线。

  盛白鹤只要不暴露本性,模样还是很能唬人,气质不俗谈吐不凡,和温梧宁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蓝飞儿忽然觉得自己很没趣。

  这两人是官配,作者钦定的一对。

  虽然盛白鹤被穿了,是个危险人物,但那是对别人,他对温梧宁没话说。

  她能想像得到如果温梧宁能顺他的意,他一定能把女主宠上天,这会是一对神仙都羡慕的爱侣。

  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用藤叶和泥土把鸭子层层裹好埋进火堆里,蓝飞儿拍了拍衣裙起身,对对面二人道:“师姐师兄,我去附近找点果子。”

  两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盛白鹤巴不得她滚,最好死在外面再也不回来的好,没有说什么。

  温梧宁看了眼地图,叮嘱一句:“不要走太远。”

  蓝飞儿点了点头,她走后温梧宁一直不放心,三两下跟盛白鹤敲定接下来的路线,往蓝飞儿离开方向追去。

  盛白鹤盯着她的背影,目光阴郁,难得二人有机会独处,又泡汤了。

  林子里,同样一脸阴沉的蓝飞儿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她有些惊讶:“师姐你怎么来了?”

  温梧宁赶上来与她并肩而行:“没什么,和你一起走走。”

  两人其实都不是健谈的人,说是走走就真是走走。

  蓝飞儿走走停停找果子,温梧宁跟在一旁看着,也不帮忙,只是看着,看着她忙活。

  后来蓝飞儿想起人参娃娃的能力,把许久没露面的人参娃娃召出来,让它去找果子,自己则只需和温梧宁一样跟着就是。

  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气氛融洽和谐,蓝飞儿抱着果子悠哉游哉地啃,方才还盘旋在心头的阴郁早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发现蓝飞儿总在偷瞄自己,温梧宁无法视而不见,不禁问道:“总看我做什么?”

  “看你就果子,格外有胃口。”蓝飞儿晃了晃手中果子,笑眯眯道。

  温梧宁微微一愣,然后神色不自在地沉声道:“油腔滑调。”

  挨了训,但蓝飞儿眉眼间的笑意只增不减。

  至于刚才偷瞄温梧宁,是在想些什么呢?蓝飞儿啃了口果子。

  她在想这么一个有本事,话不多,重情义,识大体,知进退,还肤白貌美气质绝佳的女人。

  不能便宜盛白鹤那货。

  就算让他走运,披上了主角的壳,那又如何,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不怪她瞧不起这位老乡,正因为大家是同乡所以她了解他,毕竟来自同一个地方,受到的教育和大环境影响一样,她和盛白鹤其实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其中她们和温梧宁这个土著最大的区别。

  就在于他们没有女主所有的侠义精神,温梧宁是非分明仁义正直,对弱者怜悯。

  而她和盛白鹤没有这种高尚的情怀,她们狭隘,是地地道道的利己主义,冷漠又自私。

  从小耳濡目染,本性与她们截然不同的温梧宁。

  值得更好的,值得被善待。

  至少不是盛白鹤那个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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