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宴本就时日将近, 李祚清回来后感觉日子过得飞快,没多久就受到了礼部的邀约。

  她有意让辛斐和她同去,但是辛斐很干脆的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到时候安琳琅也会去哦, 公主府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哦,一起去凑个热闹多有意思~”李祚清试图动摇她, “你看现在这大街小巷繁华的情景, 不只有新武王朝的市民,还有藩属国来朝贺的使者, 到时候肯定能见到许多好玩意儿!”

  “……”辛斐对此正襟危色, 沉思许久后张开口,“我这样风尘出身女子, 陪同你的家宴,恐怕会折辱你的名节。”

  “那种事情不用在意,我看他们谁敢说我妃子的不好, ”李祚清朝她笑道, “说你的不好, 就是说我皇长女的不好。”

  辛斐听着虽然心里暖暖的, 但还是有些忧虑, “除此之外, 我也不想进主殿。”

  李祚清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我还想让我父皇和母后见见你。”

  她记得辛斐自被带进公主府起,就几乎不怎么对外见人, 她说的出身不受待见也是原因之一, 这件事当时也把帝后气得头痛。

  在李祚清探寻的目光下,辛斐左右四顾,微红了脸,启齿轻声道:“我不喜欢人多又隆重的场合,我有点害怕!”

  “欸~可是可是——”李祚清抓住她的肩膀凑近撒娇, “小斐之前不是天香阁的花魁舞姬吗,会怕热闹?”

  辛斐抽了抽嘴角,心想怎么还没混过去,只好又说:“君王是要一统万民的,那自然是不一样些……”

  李祚清看她油盐不进,心里虽然有些纳闷,但也没有多想,反而想到了新点子:“那好!”

  “嗯?”辛斐抬眸。

  “你与六皇妃一起到招待外戚女眷的殿去,我到时候嘱托六皇妃多照看照看你。”

  “你当真这么想要我陪你去?”

  “对啊,宫宴结束的那晚起会连放十五日晚烟花,到时候皇宫城都是成双成对的赏美景者,我一个人多孤单呐!而且,听说跨年夜那晚在一起的伴侣以后也会长长久久。”

  李祚清说得有理有据,情真意切,让辛斐本来坚决的心开始松动。

  “好,那我陪你去就是——唔!”

  她一点头,李祚清就扑上去抱住她亲了一口,对着她的脸又捏又揉:“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的啦~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哦!”

  “……好。”

  到了宫宴那日,曙光未开,一行人就已经准备好了,按照要求,李祚清穿的青色织锦朝服,安琳琅虽为质子,但身份相对尊贵,打扮得与寻常公主一样,月白色短衫外穿一件毛绒绒的暖色半袖,下着织海棠的暖橙色百迭裙。而辛斐就显得低调了许多,浅粉圆领袄外加了一件杏黄色背子,一件枫红与杏色交窬的长裙看起来修身又不失灵气。

  “你穿成这样,是想告诉外面的人公主府欺负你吗?”安琳琅围着辛斐双色交窬裙转了一圈,在她看来上好的锦缎就要整面的制衣,哪有这般剪开又缝缝补补的。

  辛斐:“……”

  “好了好了,小斐她开心就好,身外之物而已,况且我觉得也挺好看。”主要是人好看。

  李祚清在一边打圆场。

  “那我还不是怕她……”丢了长公主府的脸面。安琳琅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僭越,毕竟自己还算不得长公主殿下的人,做不了主。

  但一思及此,她的心情反而更糟了。

  年幼时,她希冀于长公主能接受她,给她一个安稳的家,而如今这夙愿也难以达成,可远在另一疆土的国度又遥不可及,不知道她的父皇和母后可曾对她有过一点思念。

  “别担心,小斐是第一次去吧?跟着六皇妃不会有什么事,若遇到困难就赶紧差人来找我。”李祚清昨天与来京城的李瑞赫和夙芊芊提前嘱托了一声,对方也信誓旦旦地保证照顾好辛斐。

  鉴于她六弟做事还算靠谱,立场上也向着原主,所以有他的夫人带着辛斐,她心里也稍微放心些。

  朱轮轿进入丹凤门后,李祚清就和辛斐安琳琅分开了,由一位熟面孔引着。

  “赵公公,这次……”李祚清看见他就回想起上次在安元皇后那里,遭受被催婚的阴影。

  “长公主殿下放心,老臣只是听从皇后娘娘的指令特意来为长公主殿下带路,皇后娘娘十分重视殿下,日夜思念……”

  李祚清扶额,听赵公公念叨得头都大了,迈开腿往主殿快步走去。

  崇明殿四角都挂着气派的旌旗,身披甲胄的镇店将军立于四角,殿四方都有重兵把守,另设黄旎仪仗队三千人,夹门填街,庄重肃穆。

  前来参见的不仅有京城的官员,各地方官和藩属国的使者也携贡品前来一一朝贺,此时明橙色的天光乍现,颇有福泽万象之感。

  李祚清跟在队伍中朝贺,大庭广众之下,也没人提除此之外的事情,皆是循规蹈矩,一点差池也不错。待一系列礼毕,圣上设宴,赐酒以慰群臣。

  这次的宫宴比起六皇子的元服宴要隆重许多,待朝贺、祈福和礼乐结束,太阳已经从东边转到了正午,谅是那些进贡的稀奇事物,也难以减少这疲乏,等到开宴时,她才勉强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放松些。

  这期间,她不动声色观察了几眼大皇子的模样,对方故作无事发生的谦逊做派,偶尔对上视线时,还兄友弟恭地朝她举杯。

  李祚清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于想发一顿火。

  为什么这个人安插刺客一事败露了还能若无其事,而且温明染现在怎么了,已经被赶走了吗?那样倒是最好,可也不能排除遭遇了其他的什么事……

  罢了,对她不义,那还在意什么。

  李祚清咬着酒杯,眼睛微微眯起。

  这时,背后有逐渐靠近的轻盈脚步,还伴随着玉饰撞击的声音。

  李祚清心下猜到来找她的大约是林栖梧,于是淡然地持杯转身:“栖梧有何……”

  话未说完,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就在她眼前放大,少女的眼中带着浓烈的探知欲,鬓边精致的银饰也叮铃作响。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深邃的眉眼和麦色的肌肤让她想到大皇子的母妃,这位女子,大约是藩属国来的异域使者。

  “听说你就是皇上最喜欢的公主。”那少女开了口,嗓音也如银铃般清脆。

  “呃,你是……”李祚清努力回想刚才朝贺时,这位少女到底所属何族。

  可对方毫不在意距离感这个东西,进攻型极强,一下子就又凑近了几步。

  李祚清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而转移视线,试图寻求场外救助时,恰好看见刚才心中猜想的人——林栖梧就站在陌生少女身后十步远,看向她的眼神还带着被打断的惊慌。

  “我是乌耆国的三郡主薛止语,”少女不满李祚清偏移视线,绕着李祚清行了一圈马马虎虎的礼,然后朝她举杯小声道:“虽然排位不同,但我也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孩子,所以才能来这里。”

  李祚清不明白她有何意图,或者只是单纯地来问个好,于是她也和对方碰杯道:“那祝三郡主在京城玩得开心。”

  “噗,还真是严肃啊,和别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呢。”薛止语笑了出来,左右四顾,下一秒就像找到归巢的鸟儿,朝她转身挥手:“要记住我哦,会再来找你的!”

  “呼……”这个突然出现,又随性跑掉的陌生郡主,让李祚清有片刻的茫然。

  而后,林栖梧终于缓步走上前来:“朗钰,好久不见了。”

  她身上往昔那份自持和高傲都收敛了许多,看向李祚清的眼中初是清冷的目光,却又变成欲述千言万语的期待。

  “嗯,栖梧近来可安好?”李祚清不咸不淡地问道。

  “一切如常,只是听家父说朗钰在外受了伤……”林栖梧皱眉,垂着眼扫视她胸前受伤的地方,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为什么她回来后没有马上来找自己呢?以往的朗钰但凡遇见了什么事,无论喜忧,都会来找她或是派人来知会她,但现在的朗钰真的对她不管不问的冷待了一个多月。

  她掐着时间算相会日子的时候,朗钰真的一点想念也没有吗?

  林栖梧眼中的担忧不假,但李祚清对她和相府并没有信任,仍然生疏地别开目光。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林栖梧感觉心口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

  太久未见,她发现自己还是不习惯离开朗钰这么久,虽然她从未低头,但为了缓和与朗钰的关系,她放下这骄傲也未尝不可。

  毕竟朗钰这么喜欢她,从小时起目光就黏在她身上,只要自己放软态度,她就一定不会赌气了。

  林栖梧越想越觉得不甘。

  是了,她也该向朗钰表达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只接受对方的好。

  “朗钰,我想和你说一些话,”林栖梧抬头,她眸光微动,竟然主动拉住李祚清的袖子。

  此时仰头的表情让李祚清心头一震,想起了另一个与她极其相似的人,而林栖梧的声音还在继续,“今天晚上,我在务星台等你。”

  “不行,我有约了。”李祚清回过神来,干脆地拒绝道。

  林栖梧捏紧了衣袖,但话已经说出来,她是不会收回去的:“那么,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来。”

  “林栖梧,我——”李祚清张口,还未等她再说什么,就有相府的侍女前来对林栖梧低语了几句。

  林栖梧蓦然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有什么事能让林栖梧把吃惊显露在表面上?

  于是李祚清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了?”

  林栖梧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压低声音道:“听闻皇后娘娘的暗卫在寻人,不知道发什么了,但家父让我去他那里。”

  李祚清看着眼前这载歌载舞,一派祥和的殿堂,实在想象不出出了什么岔子,但能惊动安元皇后的……难道说宫里进了刺客?!

  她一想到刺客,竟然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温明染。

  于是她蹙眉问道:“寻什么人?”

  “不知。”林栖梧摇摇头,然后欲语还休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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