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动身前做好万全的准备是现代人的常识, 但是现代有互联网,古代就只能飞鸽传书,信息传递比她想象中慢许多。

  李祚清又找人打听了一些关于这位澧州的烟花手艺人的事, 几日后决定去拜访这有名的烟花庄。毕竟她承诺父皇的事也不是什么小工程, 来不及再耽搁了。

  然而等她收拾了行装, 备好车马和随从时,马车旁却出现了两个拿着小包裹,眼巴巴望着她的地坤,不对,眼巴巴望着她的只有温明染,另一个表情冷淡的辛斐好像在用眼神对她说:“我已经下定决心跟你一起去了, 所以必须带上我, 不许拒绝。”

  “这,两位好妹妹,我可不是出去游玩啊……”李祚清扶着额头, 分外无奈。

  闻言, 温明染两手合拢,眼睛冒星星一样期待地说道:“殿下,明染一定不会拖后腿的!朗钰殿下舟车劳顿,明染可以帮殿下烧水煮茶,洗衣做饭, 沐浴更衣——”

  李祚清:“……”

  温明染想得如此简朴,李祚清都不好意思说她准备的是去住有专人伺候的朝廷官员住所, 而且原主家大业大, 若是住得时间长,甚至打算直接买座宅子,再不济, 好点的客栈也能提供生活所需。

  “哼。”一边的辛斐有些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这温明染话可真多,好听的都被她说完了。

  但辛斐不愿争辩,就静静站在那儿,同样是不会放手的态度。

  李祚清在马车前,内心复杂不已,感觉就像离开家门时,家养的一只粘人猫猫和一只高冷猫猫都非要跟你一起出门不可。

  “好吧。”李祚清松了口。

  就当带了两只小猫吧,而且无聊的时候有她们陪在身边的感觉也不赖。

  不过既然都捎上这两人了,她自然想起府上还有个气势汹汹的地坤。

  要是李祚清一声不吭地只带着辛斐和温明染出去了,那以安琳琅的脾气,岂不是要醋到把她的公主府给掀了。

  果然李祚清正想着要不要问候一句,这厢就看见安琳琅被两个侍女左右搀扶,还盖着大兜帽的病恹恹的模样。

  她平时高昂的头颅,绯红丝带竖起的马尾,明眸皓齿的鲜艳亮丽,此刻都黯然了不少。

  李祚清看见安琳琅嘴唇有些苍白,如墨的长发散在颈边,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也让她感觉很不习惯。

  乍一看安琳琅就像是突然得了风寒,生病了似的。

  而与这几分病弱模样不和的是她周身缠绕的腻人信香,那股甜香如蜜桃酿酒的味道几乎让在场的人都清楚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安琳琅信期来了。

  在对方走进的那刻,李祚清也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除了察觉不到地坤信香的中庸之外,其他在场的地坤都纷纷警觉起来。

  这个公主府的平衡是——谁都还没有被长公主完全标记。

  虽然“第一人”是长公主原先留给林栖梧的浪漫,但却也是府上其他妃子心照不宣的约定。

  被另一个信期中的地坤当面吸引自己心仪的天乾,势必会让其他地坤心生妒意。

  辛斐撇开视线,即使她心里清楚李祚清不会因为谁停下脚步,但这样的场景还是让她感到慌乱。

  “安琳琅,既然身体不适,就不要勉强自己出来送行了。”

  李祚清扶住安琳琅的肩膀,她就像有些喝醉一样眼神迷蒙,脚步虚软地朝她走进,吐息中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似乎要将这醉意也传给另一人。

  信期中的地坤对天乾的吸引力几乎是极致的。

  李祚清很快微微皱眉,转过头。

  说实话这信香甜得她腻味,但不可否认自己的天乾气息也被引诱得释放。

  她赶紧松开手,安琳琅却露出那个熟悉的肆意微笑道:“李祚清,我已经服用过信期药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等你出府了我就回屋。”

  “好,那你这几日就在府上好生休养。”

  李祚清将她交给安琳琅身边的两个侍女,而后转身上了马车,没能注意到对方稍显落寞的神色。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前往澧州。

  李祚清坐在车舆中,心里纳闷得很。

  她一直以为地坤的信期是类似喝了春天的药那样的效果,没想到反而跟大姨妈来的时候差不多。

  但尔后她又意识到安琳琅是服了抑制药,那说不准她的状况也是药力所致。

  若是服完药后都带有如此浓烈的信香,自然状态下诱惑力估计更大吧。

  李祚清忍不住回想起刚才安琳琅一身浓厚的蜜桃酿酒味,虽然甜得发腻,却让她闻到就如同口渴的人一样,愈发地想要饮一口这香甜的酒。

  好像只有这信香、这地坤,才是她唯一的解药一样。

  “不行,太容易失控了……”李祚清低声叹道,地坤信期的威力比她想象中要麻烦太多。

  同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释放了许多天乾的信香,便掀开车舆的帘子透气,这下面红耳热的症状才有所缓解。

  窗外变换的风景让她的心境逐渐平和下来,之后的大半日也如此平稳度过。

  澧州离京城遥远,单骑快马也要走大半时日,而他们这样行装繁多的车队怕是要走上整整一日,翌日上午才能抵达。

  然而在夜色将近时,李祚清所乘的车马刚驶出一条林中小道,车舆后便响起一声突兀的咯吱声,像是承载不住重物的木条哀鸣折断。

  下一瞬,一棵半人粗的巨树便轰然栽倒,横砸在路中间。

  受惊的马匹嘶鸣后退,扬起的尘土遮住了前方的路向,好好的一对车马硬是被分成了两半。

  马可以越过这棵树,但是车厢不能飞过去。

  唯一幸运的是,李祚清所乘的主车在被拦下前已经驶进大路,后面的车马大约只能选择绕行。

  “怎么会有树突然倾倒……”李祚清顿时觉得不妙。

  这才刚出府就天降横祸——车子好端端走着,这树毫无预兆地倒下,却分明像是奔着她来的!

  她下了马车,带上三个精兵去查看情况。

  后面被拦下的那辆马车上坐着的是主动要跟来的温明染和辛斐,她们也在侍卫的帮助下下了车,隔着一棵树找到李祚清面前。

  温明染比划了一下树干的宽度,对李祚清俏皮地眨眼:“我好像可以翻过去耶,我之后可以和殿下一起乘车吗?”

  李祚清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朝树干断裂的地方走去。

  应证她不妙预感的是,树干的切面有一部分是平整的,与另一部分撕裂折断的地方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祚清上手摸了一下,更加确定这就是人为所致——有人特意等在她途径的路线上,想要制造什么事故,而这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要取她的性命吧。

  这就有点棘手了。

  若是就此退却,固步在公主府中安逸度日,最终什么也无法达成;但继续前行,这才刚离京城就碰到危险,之后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李祚清抬起眼眸,刚好对上皱着眉,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辛斐。

  “朗钰……”她轻声呼唤,眼神告诉李祚清她内心也知其所想。

  “别跟来。”

  “我要过去。”

  两个人同时说出了相反的话。

  李祚清故作恼怒地皱眉:“不听命令,就把你扔在这里。”

  辛斐有些低落地垂下头,但忧虑的神色不减分毫。

  “听话。”李祚清朝她伸手。

  辛斐眼睛都亮了,期待地将手递过去。

  她以为李祚清是后悔了,又要邀请她,但李祚清却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像是给她鼓励似的。

  “我先去澧州等你,你就乘这辆马车,绕行跟来。”

  辛斐愣住了,她回望身后几乎被黑暗裹挟的盲肠小道,深知这趟绕行,怕是要走不少偏路。

  “不,我要跟你一起,”辛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朗钰,“我可以保护你。”

  但她听到一声轻笑后,握住的手被松开了。

  “我的生命自然有人保护,倒是你,尽可能地离这些危险远一点。”

  李祚清出府时带了三十精兵,是从她能调动的六百六十七名军将中挑出的佼佼者。她将这批精兵分成二十和十人的部队,各自负责主车和跟在其后的副车。

  要是真遇到什么她预料之外的事,也只能算她时运不济,不适合继续这场游戏罢了。

  辛斐攥紧手指,只要一想到李祚清可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遭遇不测,她就心慌意乱,连冷漠的样子都无法隐藏这不安。

  可她再怎么争辩,李祚清都全然不理,径自踏上主车的轿凳。

  “你乖乖迟一时半会儿到,到的时候就什么都给你打理好了。”

  可李祚清的安慰并没能让辛斐放下心来,她的眼神看起来恨不得一把将李祚清拉下来锁在身边。

  再多说也无益,李祚清心一横,掀开帘子上了马车,指使车夫驱车前行。

  只闻马鞭抽打和车夫喊“驾”的声音,她脚底的车舆便慢慢动了起来,在车两侧的随兵也骑马跟上。

  此刻已是黄昏,车内就更是昏暗不明。

  李祚清想到刚刚辛斐倔强又担忧的模样,心脏也隐隐发痛,感到难过起来。

  不知道辛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看轻她,不顾她?

  但眼下的做法才是让辛斐的安全最有保障的,她不值得,也不需要这个人跟她栓在同一条船上。

  她不禁叹了口气,一下坐回车舆中的软凳上,手指却触到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体,那是另一个女子的手。

  李祚清惊悚地回头,一声救驾卡在嗓子眼,却发现那人睁着圆圆的杏眼看她,露出无害又顽劣的孩童笑容。

  “温明染!”李祚清又惊又怒,“你怎么在这儿、不对,你是何时上车的!”

  温明染被责怪得有些害怕,软糯地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似乎想蒙混过关:“就在刚刚你跟辛良媛说话的时候,我偷偷溜上来啦。”

  “是殿下刚刚也没有拒绝我哦!就当是默认咯~”

  长公主总不可能现在半路上将她赶下车吧!

  ——而且,她早就发现了那片平整的树干切面。这肯定是大皇子给她创造的机会,她一定要趁机得到李祚清的心!

  而另一边的皇城坤宁宫内一片祥和安宁,岁月静好。

  安元皇后微合眼帘,手中轻捻一串光润小巧的佛珠,身侧站立的是六皇子元服宴上现身过的暗卫。

  “启禀娘娘,朗钰公主此番带了两位妃子出府,是留一个,还是两个都……”

  闻言,皇后轻启薄唇,语气自然地像是挑剔不如意的饰物:“与我的钰儿同车之人,绝不能留,若不是同车而行,能办则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月 4瓶;健力宝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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