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非典型浪漫主义>第28章

  上华的春秋格外短暂,宛如白驹过隙,踩着夏天尾巴屯好的秋装还没来得及洗几次,一阵寒流就把少的可怜的秋天的影子吹没了。

  没等到冬至,寒潮蓝色预警一周之内就已经提醒了三四次。周郁和向笙都是典型的恐寒惧热型人,气温转凉后,本来就起床困难的周郁更赖床了,就连作息规律、饮食清淡的向笙也舍不得离开被窝了。

  但不同于周郁的真睡不醒,向笙依旧是每天早上6点准时睁开眼,但活动范围从早点摊、菜市场局限在了床上,活动内容从遛弯变成了如何把周郁弄醒还不挨揍。

  某位古人曾经曰过:“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从前周郁还觉得这话是古人对美女的歧视,但这些天,她才领悟到什么叫“古人诚不欺我”。

  周郁一脸不满看着把提前1个多小时把她弄醒了的向笙,刚想发作一番起床气,结果就看到向笙眼里的得意洋洋瞬间变成了委屈和无辜,一双鹿眼里氤氲着朦胧的水汽,好像刚才把她弄醒的人不是她一样。

  周郁败下阵来,满腔的起床气被这一眼看没了:“行吧,不睡了。”

  向笙目的达成,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下巴往她的脖子上蹭了蹭,目光灼灼地盯着周郁锁骨上的吻痕,泛凉的手指轻轻的在上面摩挲着,喑哑道:“我的。”

  周郁闷哼了声,回眸望着向笙的侧脸,向笙的下颚线凌厉,五官也并不柔和,没有表情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此人绝非善类’的感觉。

  但好在向笙没有cos反派的爱好,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生气。

  连生死都看淡了人,凡尘俗世中又有什么因果能牵绊到她呢?

  周郁正想的出神,额头被向笙不轻不重地弹了下,温热的气息像羽毛拂过她的耳朵:“想什么呢?”

  “在想你。”周郁没有过多的扭捏,大方承认道。

  向笙眉目微挑:“想我?”

  周郁点了点头,说:“你就好像一个得道高僧一样,虽然不一定能理解所有的悲苦,但好像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红尘能牵绊住你的情绪。”

  向笙轻笑了声,没有回答,一双含情眼直直地看着她,那眼神像一把用玫瑰制成的剜骨刀,想要把她整个融进自己眼中一样。

  周郁偏了偏头,刚才的大方坦然被红着的脸替代:“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你的红尘?”

  “没有,”向笙轻吻了下她的脖颈,“我刚刚看的,就是我的红尘。”

  周郁一怔,反应过来后回眸定定地看着向笙,一句话幻灭了所有氛围:“向老师,我现在充分怀疑你之前和我说你母胎solo的事是逗我玩的。”

  向笙哭笑不得:“周老师,咱不带一大早就钓鱼执法的。”

  “这不重要,”周郁正过身,揉了揉向笙本就没多少肉的脸,“你现在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发誓,”向笙把右手举了起来,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之前真的没有谈过恋爱,母胎solo,如假包换。”

  “哦。”周郁松开手,面色淡然的坐在被子里,一言未发。

  向笙不敢再多说话,也老老实实地卧在原地,觑着周郁。

  周郁瞥了她一眼,没忍啊住破功笑了出来:“向笙,你刚刚真的好像小狗狗啊,”说着,手又揉上了她的脸,“就是肉有点少,得给你微胖点!”

  向笙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每天吃饭还得我哄着吃~”

  “谁啊,我不知道啊,”周郁侧过脸装不知道,向笙浅笑着,配合着点了点头,“可能是我二十多年来素未谋面过的双胞胎妹妹吧。”

  说完,周郁还煞有介事地轻啧了声,感叹道:“向老师好福气啊,我爱你爱的不行,我妹妹也爱你爱的不行。”

  向笙嗤笑了声,眉眼中的笑意粲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吻上了那片温软。

  所有的爱意和温柔都通过这个吻,讲给了她。

  两个人又在床上磨蹭了会,直到周郁的闹钟响起,才慢悠悠地起了床。

  洗漱完毕后双双坐在沙发上,向笙自然的从药箱里拿出了周郁的药,周郁也灵巧地拿出了向笙的药。两个人宛如交换戒指一样把药喂进了对方的嘴里。

  向笙吃药从来不费劲,周郁再一次把药卡在嗓子里,猛灌了一大杯水才把药冲下去。向笙笑着给她喂了一块糖,不同于之前的,这次是软糖。

  她瞥了眼向笙手里的包装,是葡萄味的小熊软糖,莫名有些眼熟。

  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没等她开口问,向笙就把软糖放到了茶几上,说:“陆君回他们是上午十二点到上华,我约了医生是九点的,所以今天就没法陪你上班了。”

  “没事,”周郁没有在纠结软糖,抬头望着周郁,浅笑说,“我今天上午请假了,陪你去医院。”

  向笙一怔,周郁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说:“你都那么勇敢了,我也要勇敢一点。”

  死亡的意义是什么?

  医学是上给出的定义是呼吸心跳停止,脑干或脑干以上中枢神经永久性地丧失功能;老百姓的大白话就是,这个人永远也见不到了,是一次注定没有重逢的离别。

  人或许可以坦然的接受自己死亡,但对于亲人、爱人的死亡,却做不到前者的亿万分之一。周郁也做不到,但她想尝试做到。

  因为她能感觉到向笙很爱她,如果这场离别注定无法避免且近在咫尺,向笙应该不想看到她再次变回那个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般过活的“周郁”。

  “我一直觉得直白的夸奖和告白挺肉麻的,但,我好像没有正式的告诉过你,我爱你这件事,反倒是你一直在强调,”周郁抱住向笙,说,“我女朋友不能吃亏,所以,向笙,我爱你。”

  “也,谢谢你。”

  ——

  上一辈子,向笙神经粗到直到临近年关才察觉到自己的病情好像恶化,但病不是一天得的,癌症扩散再快也将就个时间点,这次向笙没敢在糊弄,一直都是按时去医院。

  检查完后,专家的一声长叹胜过所有的苍白的语言——“已经有扩散的趋势了,我们的意见是尽快办理入院手续。”

  周郁听着医生的话,内心出奇的平静。向笙也是。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她们两个人的预料。但到了需要询问对方的时候,向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坦然——她们都一样,都想在这混沌天地中走完一程。

  拼命想活下来的,又怎么会只有周郁一个人呢。

  “向笙,”周郁率先打破了沉默,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你有小名吗?”

  向笙愣住了——这个问题,上一辈子的周郁也问过她。

  那个时候她满嘴跑火车,编了个“淑芬”的小名,想逗她开心;但现在,她们坐在医院里,照在身上的阳光都好像带着生命的悲怆和伟大。

  “有,但家里长辈都很少叫,我从小就是全名召唤,”向笙吁了口气,抬眸对上了周郁的眼神,“叫阿笙。”

  “那就是基本上没有人叫这个名字的意思了,”周郁牵起她泛白的指节,声音温柔,“阿笙,你在上华上的大学,应该知道程前大路吧。”

  “程前大道上种着两排樱花树,春天的时候,大约是4月份吧,花就开了,满天的樱花随风飞着,特别好看,我想和你一起看。”

  向笙眼前起了一层薄雾,她低着头,泪水落下了周郁的手背上,向笙的嘴张合几次,那声回答终于冲破桎梏说了出来:“好。”

  周郁笑容粲然,帮她把眼泪擦干净后,又沉着冷静问了医生一些问题,像向笙这种情况,大多舒适采用姑息治疗,化疗也好放疗也罢,都只是尽量的延长她的时间而已。

  换言之,已经没有根治的方法了。

  这个结果向笙并不是第一次听,事实上也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这次内心还是忽然落空了。她这条命都是上天仁慈重新给的,但人大多都是贪心不足,和周郁重逢的那一天她就在想,既然已经把这条命还给她了,为什么不可以完完整整地给她一次呢?

  但最后,也不敢再多想了。

  程前大道的樱花她曾经见过一次,那个时候,她办完了退学路过程前大道,满眼都是落英缤纷。无奈当时的心情太差,竟然不觉得有半分震撼,只觉得漫天的花瓣给环卫工人添了不少麻烦,却忘了麻不麻烦的定义,本就是人的主观决定的。

  上次没能好好欣赏的美景,留给来年的春天也不错。

  向笙同意了住院,决定等明天的拍摄结束后就领包入住,走出会诊室,她们才发现来时就已经站满了人的走廊,此刻更是人满为患。

  周郁牵起她的手,阳光下,笑容肆意明媚,坚定地说:“牵好我,我带你杀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