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北归这样的情况早就应该来复查了, 再拖下去,情况会更加严重。还顺带说了应叠一通,你妹妹耳朵的情况这么严重, 这么到现在才来医院。
应叠没做其他的解释, 跟医生说了抱歉,是她的问题。
医生说,不用跟我说抱歉,身体是自己的。只是这个妹妹年纪还这么小, 患上这个病,挺麻烦的。日后更是要多多注意。其实很多病, 治疗简单, 难在后续的康复期, 稍微有点不注意, 很容易就前功尽弃了。
那她这种情况,可以彻底痊愈么?
应叠问。
医生如实回答,她这情况之前已经做过手术,调理了一段时间的。
但你看,这稍微没有注意, 就复发了。这种病, 不仅仅是跟身体病理有关, 还跟心理因素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情绪上的抑郁和没有充分的睡眠, 以及过度用耳这些习惯, 都会导致复发的可能。
医生在说这话的时候,北归一直保持沉默。
应叠目光将她锁住。
她是因为耳朵不舒服导致情绪上的抑郁,还是因为情绪上的抑郁跟失眠以过度用耳的习惯,导致了她病情的复发?
应叠不知道。
最后医生给开了中药。
按疗程服用,然后注意情绪上的缓解以及保持足够的睡眠, 尽可能少用耳。尤其是戴着耳机听音乐。
这是最不可以触碰的。
应叠一一记下。
并跟医生说了谢谢。
医生回,不客气。这是应该的。只是要多多注意现在小孩的情绪状态,注意开导。
应叠重重点头,说她知道的。
起身离开的时候,应叠知道北归听不见,轻轻拍了拍的肩膀,然后拉着她的手腕,说,我们走吧。
北归任她拉着自己。
出了医院,回家的路上,应叠没再跟以前一样,不停地跟她说话。
她很安静地牵着她的手腕,走在她的身侧。
北归用余光打量着她。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
显然。
她还在生气吧。
不知道为什么,北归突然很想跟她声对不起。
自己给她添麻烦了。
但怕她一开口,就忍不住想哭。
那天。
应叠对她比以往更加的温柔,她说的话不多,更多是在细节上。
她学着为她熬中药,整个屋子都是中药的味道,她也不嫌弃;还给她熬小米稀饭,明明她不会那些,却耐着性子去一步步尝试;还帮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手洗好烘干……
所有的生活上琐碎的事情,她全部都事无巨细地料理好。
让北归有一种,被家人照顾得很好的感觉。
第一次北归在面对她为自己做的事情,没有很客气地开口说谢谢。
吃过药,还喝了稀饭。
也洗了一个热水澡,应叠陪她进了房间。
这一天两人几乎都在一起,但都没有好好地交谈。
此刻,应叠坐在北归的床边。
眼里满是心疼,但心里也很愧疚。
明明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却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病痛带给她的惶恐和不安。
“对不起啊,北归同学。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北归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房间内开着泛黄柔和的灯光。
她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耳朵里还是嗡嗡嗡很嘈杂的声音。
“大姐姐,我还是没办法听清楚你在说些什么。嗯,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才不是呢。”应叠否认她说的话,“你很厉害的。”
但北归眼睛一眨一眨地,像是有了困意。
最近这几天她都没有睡好。
眼下应叠在她身边,让她莫名心安。
应叠也看出来了,给她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轻轻去拍她的背,像是小时候父母哄孩子睡觉那样,在哄她睡觉。
“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北归缓缓闭上了眼睛。
很小声地说:“那你是大姐姐,可不准骗人。”
应叠笑了笑:“好。”
北归不知道她回了什么,又接着说:“也不准生我的气。”
“我哪有……”
应叠正想要解释自己没有生她的气,但她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秒睡。
看来她最近是真的累坏了。
这小孩的脾气,也真是够犟的。
病情都这么严重了,还自己扛着。是怕给自己添麻烦么?还是说,她觉得自己不够格照顾她。
应叠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就算小孩讨厌自己,不想让自己住在这里,她也要厚着脸皮,再住一阵子。
绝对不能现在就走。
-
北归睡着后,应叠回到自己的房间,给应太后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应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跟应母说了一遍,最后她有些低落:
“妈,你说,小北归她会接受我这样对她的好吗?”
应太后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说:“你觉得,你会一直对她这样好吗?”
应叠很笃定地回:“当然了啊。为什么不呢。”
应太后告诉她说:“那你就要一直一直对她这样好,而不是一阵一阵的。这个阶段你出现,对她好。然后下一个阶段,你就走了。那她怎么承受呢。原本她父母就常年不在她的身边,对她好的人很少。她在一开始,肯定会不适应啊。”
“万一她习惯了你对她的好,然后你突然又走了。那她应该怎么办呢。”
“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再一个,你实习要结束,不搬离这个家,你告诉过她吗?”
应叠:“这还用告诉吗?我肯定不会搬走啊。”
应太后:“你看,你又没说。这也是你的一个毛病,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直接告诉别人,别人怎么会知道呢。你有你的想法是没错,但人家也有人家的想法啊。”
“你有问别人是怎么想的吗?”
“嗯?”
应叠有些迟疑。
她好像的确没有告诉过她,自己是要结束实习,但不一定会搬走。而且,她一直都在反复地跟她强调,自己要结束实习了。而不是告诉她说,虽然我结束了实习,但我还是住在这里。陪着你一起参加高考。
“上回国庆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
“你总是以主观意识去推测她人在想什么。却忘记问问,对方需要什么,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对她好,或者你对别人好,都没错。但问题是,是不是真的是,别人需要的。而不是,你觉得她需要的。”
……
应母指出的这个问题,是应叠从来没去想过的。
她本来连对别人好这件事情,都没有考虑过。她在意的永远都是她自己怎么去想去生活。
小北归的出现,让她意思到,跟别人相处的重要性。
但她其实,不太会跟别人相处。
以前她没考虑过这种感情的问题,应母自然不会告诉她这些。但最近,应母感觉出来,她已经有了困惑和不知所措。
作为一个过来人。
曾经将一个篮球的中二少年,收入囊中,应太后在处理情感这一块的经验,也是相当丰富的。
只是应叠没遗传到半点她老妈对情感这一块的热情。
更多的是他老爸在感情那一块的先天性迟钝。
-
应叠给北归请了三天的病假。
刚好在最后一天,是北归的生日。
在北归生日的前一天,应叠接到了刘导的通知,要开始训练了。应叠只看到了要训练的消息,没有注意后面刘导又发了通知说,训练的地方改了。
在莫城体育中心训练。
如果是在那里训练的话,那离莫大附属高中很近的。
公交车一站的距离,这对应叠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只是她没看到,还以为是要回学校训练。
心里还苦恼着之后又要来回赶车了。
但想要可以继续在北归的身边,陪着她一块成长,似乎又是一件还蛮让人开心的事情。
应叠把在学校里的东西,都搬回了家。
但北归不知道她是刚从学校里拿回来的,还以为她是要收拾东西走人。
应叠确实打算先回一趟学校报道一下,然后再提交下实习结束的证明跟系里还要开她恢复训练的证明。
但还是要回来的。
北归睡醒了推开房间的门,看到在整理东西的应叠,很突然地就大哭了起来。
哭得毫无征兆。
还有点撕心裂肺。
她一直拉着应叠的手臂不放开,哭得鼻涕和眼泪都混在一起了,整个人在发抖。嘴里不停地说:“不,不,我不要你搬走。你不要走,嗯,不要走。”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走的!”
“你说过你,你不会丢下我的!”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偷偷地走!”
“你都是大姐姐了,还说话不算数!”
“你怎么可以骗小孩子,为什么,不,不,你不要走。”
……
应叠都被她哭懵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北归。
她一直都以为,小孩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可言。
却没想到,是这么的浓烈。
尽管应叠一直在解释,自己并没有走,只是在收拾从学校里带回来都东西。并没有要丢下她。
但情绪释放出来的北归,压根听不见。
应叠试图摆正她的身子,让她面对面看向自己。
但北归却以为,她要她松开手。
在应叠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跟个熊一样,紧紧地赖在她的身上。
还带着眼泪哭着说:“你不准走!要走的话,就带着我一起!你丢也丢不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家小孩有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