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轩一路大摇大摆进了瑶宫,却发现瑶宫是新修的,与从前有许多不一样了。
刚到宫门外,便看到大家进进出出地忙着,想着还要来回通禀也太麻烦,便让何应独自带着果酒进去。
自己则熟练地绕到了花园,扒在云华寝殿的窗边往里张望。可是窗门紧闭,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捋了捋衣裳,像是隆重拜访一般,抬手用指节轻叩三下窗门。
“砰砰砰……”
垂手等了一阵,才见窗户“呼”一声打开,云华正站在窗里。
“要翻窗户的话,还敲什么?假正经!”
两人只隔了一道窗台,宇轩“嘿嘿”傻乐,“怕弄坏了呀……”
言罢便飞身钻了进去。
还没来得说上话,便听到童律在门外大声禀报,“殿下,黎君派人送来了果酒。”
云华扯下宇轩脸上的面具,笑着调侃,“到底有几个黎君?”
转而又回应门外,“知道了,收下吧。”
“没有回礼?”宇轩顾自坐到罗汉榻上,歪着头问她。
“这两日收的还不够?”
这几日,九黎满天庭送酒,各宫不管愿不愿意,都回赠了不少。更别提有些平日就爱喝酒的神仙们,为了多换一些酒,宝贝是论箱地往寓所送,寓所都快堆不下了。
这事情,天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那是人家的,跟瑶宫有什么关系?”宇轩反问道,“快把宫里的好东西让何应搬走!”
“我偏不给!”
“那只好……”宇轩猛地起|身将她|压|在罗汉榻上,坏笑着靠近,“以身相许了!”
云华挣扎着拍了拍她,却被宇轩抓住了手,不由分说地摁在上方。
宇轩得了逞,瞬时换成了认真严肃地样子,
“我问你,这两日干嘛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原来是来问罪的。”云华笑了出来。
见宇轩气地脸鼓鼓的,就算现在被牢牢抓着,还是忍不住想逗她,故意说道,
“看黎君汲汲忙忙,哪里敢打扰。”
“我不忙!”
“那我倒要问了,这两日干嘛了?”云华学着她的语气,“为什么不来找我?”
“……”
“因为那个,”宇轩慌忙解释,“天庭宫殿也太多了……”
“所以就把我排到后面?”尽管在身下,可气势上不能输!
“可我一直惦记着……”
“论迹不论心。”
“……”
宇轩垂着眼,丧气地将放开了她的手。云华环住了她的脖子,勾着往下带,笑道,“逗你呢。”
忙着解释说,“原本打算将少阴之灵交还后,就要去看你的。这两日一直忙这个,母后又派人来问,不敢再拖延了。”
“现在好了?”
“好了。”
说着将白虎取了出来。乍一看似乎就是一个纯金的摆件,可是仔细打量就能发现,白虎身畔有灵气环绕,灵气聚成威猛的虎形,张着大口做狂啸之姿。
“我急着将它还回去,你若闲着就在这里等一等。”
宇轩老大不乐意,一骨碌爬起身来,垂头坐到边上。
云华紧跟了过去,从背后抱上了她,顺势便靠到了宇轩肩上,侧着头看她。
“让厨房备上你爱吃的莲叶羹,边吃边等,好不好?”
“两碗!”
“好!”云华笑着应下。
“还要小饺儿,螃蟹馅儿的。还要栗粉糕,桂花糖蒸的。还要……”
“我都知道。”
说罢便起身推门出去,吩咐采蘋安排小厨房去做了。
趁着开门的间隙,宇轩打眼看到陆清正跪在门外。见云华开门出去,他便急切抬起头来看她,可云华只是淡淡地带了一眼,又将门关上了。
“陆清怎么了?”宇轩趴在临院的窗前,偷偷看了一会,转身过来问道。
云华泄了气一般,靠在罗汉榻的小桌之上,“他非要跪在那里,我都不敢出去了……”
“这话可太心机了,”宇轩笑着调侃,“明明是他跪着,倒好像是师尊受了委屈。”
“他想从军,他父亲不让他去,缠着我有什么用。”云华无奈地说。
“他大小就想从军的,成天嚷着要擒妖。”宇轩与陆清同在瑶宫长大,太了解他的心思了,为了能有一展身手的机会,他巴不得世上多几个妖魔。
“可天佑元帅也是为他着想。”
“依我看,师尊私心里也不愿意他去,否则为他说两句话还是容易的,何必这样躲着。”
云华被她点破了心思,只好据实说道,“现在从军太危险了,我劝了多次,他又不听。”
“反正,”云华接着说道,“我是理解他父亲的,他不同意,我也不能答应。”
“那你打算就让他一直跪在门口?”宇轩又去偷偷瞄了一眼陆清,发现他趁云华不在,早顺势坐到了地上,果然还是老样子。
“总比去送命好,再说那是他自己要跪的。”
正说着,忽听有人敲门。
宇轩唰地一下,三两步蹿到了床上,熟练地将纱帐放了下来……
见她跑的比猴还快,而且比自己还要熟悉自己的寝殿,云华啼笑皆非,只好自行去开了门。
采蘋端上来一堆吃食,一一摆到了桌上。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要吃这些?”采蘋不免疑惑,心里清楚这些全部都是宇轩爱吃的。
“突然想到的,放下就好。”
采蘋不免有些担心,见纱帐不知为什么放了下来,刚想要上前收拾好。
“别管了!”云华紧张地叫住了她,“去忙吧……”
采蘋这才不无担忧地退了出去。
她前脚一走,宇轩后脚就钻了出来,自顾自地坐到桌前。
“别处可吃不着这个!”再端起那一碗莲叶羹,宇轩差点热泪盈眶。
九黎也有面疙瘩汤,可是远没有这样精致,豆子大小的面疙瘩,被做成三四十种不同的花样,而且厨房的师傅很会把握火候,就算煮过了,花样依旧清晰完整。明明是鸡汤煨的,却一点也不腻,还伴着莲叶的清香。
宇轩却不急着吃,像从前一样,先拿勺子搅了半天。
从前闲着没事的时候,宇轩就数过,这一碗莲叶羹里,有些花样只有一朵,有些花样会多些,莲花一般就是两朵。
“找到了!”
勺子舀起一朵小小的莲花,递到云华嘴边。
“这个给你。”
云华一手扶在膝上俯下身,一手将鬓边掉下的长发向后捋,乖乖地凑近,朱唇轻启便含住了那朵小小的莲花。
眼含笑意地揶揄,“就知道拿这些敷衍,倒是送我一朵真的。”
“瑶池那里要多少有多少,师尊一句话的事儿。”宇轩耿直地答道。
“呵,你可太聪明了!”云华阴阳怪气地翻了个白眼,直起身来,懒得再搭理她,
面无表情地:“见母后去了。”
“……”
独留宇轩在寝殿里,悠哉悠哉地用膳。
吃饱喝足,百无聊赖地在寝殿四处打量,这里摸摸那里动动。但很快又失去了兴趣,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难熬。
无意间看到陆清还坐在门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去找他玩,也是许久未见了。
见周围除了童律守着,也只有陆清。于是戴上黄金面具,昂首挺胸地打开了寝殿大门。
突然恶作剧般地嚎了一嗓子:
“孽徒,跪好了!”
吓得陆清差点蹦起来,慌忙跪直了身子。
抬头一看,寝殿里出来的那人带着面具,不知是谁,反正肯定不是云华。
于是又满不在乎地盘腿坐了下去。
“这个时候还想着偷懒,真是师门不幸啊!”宇轩夸张地做痛心状。
“幸不幸你说了算?你算哪根葱?”
童律也十分意外,见她从寝殿里出来,又是大摇大摆的样子,倒不像做贼心虚。便拱手问道,“阁下是?”
真的认不出来?宇轩心中暗暗得意,笑道,“九黎人,你们殿下请我来的。”
“你是九黎的?!”陆清站了起来,狐疑地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
又越过宇轩往寝殿里面张望。
“看什么呐!一如既往地傻……”
“骂谁?”
“你觉得呢?”
二人说不到几句,又要动起手来。
却互相都没有施法术,只是用功夫,一招接过一招,像从前打闹一样,都不使全力,免得伤了对方。
童律见状也不管,只对他们喊了一声,“点到为止啊!”
陆清且战且退,逃到花园相对僻静之处,才伸手要去摘面具,被宇轩一掌推开。
即刻转身反手又去扯她脸上的面具,却不小心被抓住了。
宇轩故意将他手腕反向一拧……
“疼疼疼疼疼……”陆清连喊了十几个疼,宇轩才将他往前一推,放开了他。
“既然不想摘下面具,何必招惹你陆清哥哥。”陆清揉着手腕,嘴上不饶人。
宇轩笑了出来,“你能当谁的哥哥?”
要不是瞒着身份,宇轩一定要补上“小师弟”三字,气一气他。
谁知陆清早就看出来,故意端着架子,“谁小时候叫过我陆清哥哥,我就是谁哥哥。”
宇轩这才发觉,原来他是故意将自己引到僻静处,便问道,
“怎么看出来的?”
“嗐!除了你谁这么欠呐!”陆清得意地一甩手,夸张地说。
打宇轩从寝殿内出来,他就开始怀疑了,除了宇轩,还有什么人能单独留在云华寝殿内?更何况刚刚看了一眼桌上摆的,全是宇轩爱吃的。
前两天见云华从寓所回来,脚步都格外轻快,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一联系就全明白了。
宇轩也不担心他知道,一来陆清虽然招人烦到人品还是值得信任,不会到处乱说,二来,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
陆清确定了她的身份,也不再去解她的面具,两人勾肩搭背地闲聊。
“太不仗义了!逃出去也不知道递个消息回来,你去看看咱们宫里这些人,哪一个会出卖你!”陆清说起来就一肚子气,攥紧拳头想揍她一顿。
可是说着又不免有些伤感起来,“师尊都伤心死了……”
宇轩失落地垂着头,从前沉浸在被抛弃的误会里,后来再重逢,便是满心的欢喜和小心地试探。
从没想过,那些年,她又多少难过与自责。
所以在巫山的时候,她才会泪光闪闪又含着笑说,“活着就好。”
还好后来回去找她了,宇轩庆幸自己没有一直错过。
“不过现在都好了。”陆清将宇轩脸上的黄金面具敲地砰砰直响,“这次回来,我见师尊开朗不少,她早就知道了吧。”
“别瞎打听啊!”宇轩一把将他的手从脸上扒开,“先顾好自己的事吧。”
“唉……”陆清长叹一口气,“说起这个,我就头疼。”
宇轩揶揄着说,“师尊也头疼,巴不得躲着你走!”
“所以我才堵在她门口啊!两天了,我都快累死了……”
“你这样行不通的,我倒有个主意。”宇轩看了看他,缓缓说道。
“快说快说!”
宇轩犹豫着,“就是有点馊……”
“我不怕馊!”陆清赶忙抢话。
从小就被宇轩的主意馊惯了,陆清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馊不馊的。
“这是你父亲不松口,找师尊没用。”宇轩顿了顿,扯过他的耳朵,压低声音,“我给你写一份任命书,拿给你父亲看。告诉他,如果不让你从军,就到九黎去了。”
“我会被他打死!”陆清皱着眉认真思索。
“只要你没死,他可能就让你从军了。你想啊,你父亲是天庭的元帅,怎么可能让你去九黎!只要你咬死了,非从军不可,我不信他不让步。”
“这是真馊啊……你有不馊的吗?”
“没有,就这!师姐是看你可怜,才帮你一把。”
“行,你陆清哥哥干了!赶紧写!”
在陆清的催促下,宇轩唤出纸和笔,两人凑到一起趴在地上,提笔写了任命书。
陆清仔细看了看觉得还不满意,“什么校尉!我到你九黎去,怎么也该封个将军,改了!”
宇轩无奈又写了一封,改成了将军的职务,又将任命书递给陆清,“说好了,这是骗你父亲的,可别当真,否则师尊要弄死我。”
“放心放心,签字盖章!”
正说着,见到何应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君上,我到处找你!”
“怎么了?”
“王母娘娘召见,时辰都定下了,我们也该准备起来。”
“终于来了,走吧。”宇轩起身便要跟着何应离开。
“章!盖章!”陆清急忙晃了晃任命书。
宇轩茫然地回头,“我没带……签了字糊弄过去就行了呗。”
话音刚落,便匆忙与何应走了,路过瑶宫的时候,顺便进去看了一眼。
还不见云华回来,只好留下话,自己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