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将云华留在房内,宇轩自己就翻窗出去了,蹲在地上仔细翻找。
可是天色全黑了,只有门口还挂着微弱的灯笼,根本看不清一个小小的千千结被扔到哪里了。
宇轩飞身上前将门口的灯笼解了下来,打着灯笼四处查看。
“刚刚是扔到这一边吗?”
“应该是吧。”云华趴在窗边,睁大了眼睛向下瞅。
见宇轩摸黑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找千千结,感觉恍若隔世。不敢相信竟还会有这样的一天,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醒来到现在,短短一会,好像把这几百年攒的喜怒哀乐全部用完了。只有她能轻易地勾动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变得鲜活起来。
“确定是这边吗?”宇轩翻了一圈也没看到,于是抬头来问。
被她一问,自己也不确定起来,当时气头上哪留意那么多,只好说,“也不太确定。”
“天亮再找行吗?”宇轩试探着问,见她露出不满的情绪,赶紧说道“好了好了,我再找找。”
说着又换一个位置去找。
……
“这里!”宇轩兴奋地喊了一声,隔着窗户,云华探出身子去看,见宇轩把灯笼随手一扔,拿着千千结就站了起来。
将千千结递了过去。
云华接过的时候,指尖无意间滑过她的掌心,痒痒的。
两人竟都愣住了。
一种拘谨,一种久违,一种模糊的胆怯,仿佛让她们都变成了哑巴。
……
“去躺着!”岐伯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千水端着药跟着走了进来。
云华闻言默默回到床边坐着,宇轩赶紧翻窗户进来。
岐伯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的手,又把了把脉,“不要乱动懂吗!现在需要休息。”
“我看恢复的差不多了,刚刚很有力气呢。”宇轩半开玩笑地说。
“你懂还是我懂?”
宇轩摆摆手,“你懂,你懂。”
岐伯不理她,只盯着云华喝药,见她磨磨蹭蹭地,就催道“这个温度刚好。赶紧的,喝完我要回去了。”
云华只好苦着脸一口气把药全喝了,也太难喝了,刚咽下去就让人反胃,忍不住想吐。
“别吐,憋回去。”岐伯没人性地说。
见她喝完了,才心满意足地说,“我明日再过来,”又对宇轩说,“别一直缠着她,需要休息懂吗!”
宇轩听话地点点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
岐伯刚一走,宇轩便赶紧坐到云华边上去,云华皱着眉俯着身抱怨道,“好苦,华神医的药就不会这么苦。”
忽然听到门外岐伯大声喊,“这叫良药苦口!华神医算哪根葱!”
宇轩小声回到“他耳朵很好。”
起身端来一杯茶水,给她漱了口,手上白光一闪,变出一块糖,递了过去。
云华犹豫着没有接。
“这样就不苦了,我有经验。”
云华小心地接过糖,放进了嘴里。
甜甜的味道有打败一切的力量。
“好吃吗!”
云华含着糖,点了点头,轻声说,“你也要去跟他们解释清楚,否则都误会了。”
“当然。我明日就见羲和神君。”
“嗯。他们还是有诚意的,否则也不会留这么久。”云华含着糖,含糊地说。
“知道了。”
……
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就静了下来,并肩静坐在床边,却礼貌地保持了距离。
没有了无关紧要的话题的掩护,连眼神也不敢随意接触。
害怕伤害会重演,害怕抱紧的会再次落空,越是美丽的东西越不敢去碰。
都小心翼翼的,谁也不敢先说话。想更靠近一点,可是害怕破坏眼前脆弱的关系。不管怎么样,都比之前好太多,嘴里还有一颗糖,就很甜了。
只有昏黄的烛光在放肆地跳动,映在脸上忽明忽暗。
云华心里在祈祷,找一个话题,或者多一点情绪吧,我的傻轩儿,不管是委屈还是愤怒,都可以说一说,然后就把我的思念和内疚通通告诉你。
没等到宇轩开口,反倒见她站了起来。
宇轩可以轻易地解释自己没有为非作歹,可是她从前要斩断的,现在更不会接受,因为现在已经是黎君了。
“我走了?”宇轩试探着问。要是被挽留,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再留下。
“嗯……好。”云华抬头看了一眼,又仓惶躲开。要是想留下,不需要理由,本就是她的寝殿。
宇轩刚到门口,又折了回来,“那个,晚上千水不在,她要回家去。九黎上下都比较糙,不怎么会照顾人的,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来。但是门外的守卫会在,都是我挑出来的人,很可靠。”
还是不放心,又补充说,“要是有事,就让他们来找我,我就在前堂。”
“好。”她都安排好了,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早点休息。”
“嗯。”
没多久,含着的糖就渐渐化开了,余味一点点在消失。
宇轩出门的时候,外面星光正好。
夜幕之下,点点星光彼此照亮,共同度过漫长的黑夜。还要一起为黑暗中的人,带去一点光。
……
第二天天还没亮,宇轩就开始思索要不要到后殿去。
当有人把轩辕安和小狐狸带到她面前的时候,宇轩恍惚了好久,还以为是昨夜里没睡好,出现了幻觉。经过再三确认,才肯定这里是九黎,而眼前这人就是轩辕安。
“轩辕”二字刚刚出口,就感觉到周围投来愤怒的目光,宇轩把“安”字生生咽了回去。
只对守卫说,“确实是旧相识。”便将轩辕安留下了。
确定四下无人,轩辕安才开心地凑过来,“果然是你!”
宇轩压低声音。“你要不要命了!这里是九黎!”
小狐狸突然出现在她们中间,变出人形,只是毛茸茸的大尾巴却没有消失。
小狐狸看了宇轩一眼,伸手向轩辕安讨要,“一整条腿。”
轩辕安掐诀,很快变出一条新鲜的鹿腿,小狐狸心满意足地将鹿腿叼在嘴里,显出了原形,叼着肉跑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怎么回事?”
“小狸啊,你见过的。”轩辕安解释说,“原来在浓雾森林的时候,我把她绑在树上,这次好巧又遇到了。发现你们对这些小妖精还挺宽容的,她对九黎也熟悉,就请她做向导,作为交换,我送她一条鹿腿。”
“蚩尤当时就是因为收留了许多妖精在九黎,才被外人视为异类。”宇轩解释说,这也是她来了九黎之后才知道的。
有人生来就是上神,像云华那样。有人再怎么修炼也还是妖,像庚辰,也就是九黎的银灵子。
妖到许多地方都会被嫌弃,甚至被诛杀,但是九黎会收留他们,平等地对待他们。九黎的街上,常见人和妖共行,大家早都习以为常。
诸如小狸,就算变成人形,因为学艺不精,她的大尾巴还是露在外面,在别的地方怕是要引起恐慌,但是九黎人不以为意。
也因此,九黎总被外界误解,他们嘴上冠冕堂皇,心里想的却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宇轩是知道这些以后,才下定了决心留下,要让九黎过上安稳的日子。
小狸走后,她们才有机会好好聊一聊,才知道轩辕安只是来碰碰运气。
旱魃被带回轩辕之后,成了黄帝最头疼的事,救又救不了,放也不能放,只能一直关着。轩辕安发现几次有人暗杀旱魃,却不知道是谁,告诉黄帝以后也是不了了之。
觉得很失望,便将旱魃偷了出来,四处寻医问药。听说白莲能净化她,便四处寻找,又听说白莲最后损毁在九黎,便隐姓埋名到九黎来查一查。
巧的是,那天巫山的水到了九黎,好多人连夜出去打水,轩辕安也跟着出去瞧热闹,正好见到了宇轩在街上走着。当时还不敢相信,待反应过来,宇轩已经跑了。经过多方打听,无意间发现大家描述的黎君,和宇轩有点像,尽管难以置信,还是大胆过来看看。
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在找白莲?”宇轩再次确认。
“对啊。”
“找到之后,你会怎样?”
“救我姐啊。”
“没有别的心思?”宇轩现在对黑莲和白莲的事情格外的留意,因为这两股灵息,差点让她死在八卦炉里,还让怜儿和庚辰都为她死了。
“还能干嘛?”
宇轩决定先隐瞒下来,一来,想看看轩辕安是不是别有所图,二来,十大魔神有两人都死于旱魃之手,九黎肯定没人会允许救旱魃,传出去,就不止被上折子谩骂这么简单了。
“不然你在这里住着,我帮你查一查。”宇轩随便找了个借口。
“好啊。”轩辕安毫不客气,安安心心地就住下了。
还拉着宇轩说了好多话,两人也是许久未见了。
……
云华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睡,一早岐伯过来把脉的时候,竟被他探查了出来,没好气地念叨了一通,说她这样不利于恢复,简直浪费了自己的医术。
独自在寝殿养伤,闲的无聊,可是宇轩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倒是有一名守卫,趁岐伯不在,来敲了门。手里捧着两个小酒坛,还提了一篮子鸡蛋,紧张地站在门外,指名要见巫山神女。
云华便走了过去,只听他说道,“母亲说巫山的水是救命的水,又听说我如今守卫巫山神女,心里很高兴。非要我送些东西过来,聊表感谢。这是母亲酿的果酒,鸡蛋也是自己家的。”
云华很意外,忙说“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守卫倒不好意思起来,“要是不收,回去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就放这里了。”守卫放下东西就跑开了,半路还转身过来,向她行了一个九黎军礼。
云华感慨地将东西收了进来。
在天庭往来送礼也不少,第一次收到鸡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拿进来就和两坛酒一起放到了桌上。
宇轩安顿好轩辕安后跑了过来,看到鸡蛋就笑了,调侃说,“倒是很有烟火气。”
“受之有愧。”云华无奈的说。
“谁说的,你当仁不让。巫山的水注入绕城渠那一天,大家比过年还开心呢,可惜你没看到。”宇轩拿起两坛果酒闻了闻,分别倒了一杯,说道,“等再恢复一些,我们去外城走一走,那边热闹。”
见她没有回应,也不知道这个随口的提议合不合适,犹豫了一下,把倒好的果酒放下,又有些尴尬地拿起,顾自己喝了一口。
云华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宇轩又来了精神,解释说,“试一试果酒,只有我们这里才有。是用果子的酿的,有水果的味道,也不像别的酒那么烈。”
说着又倒了两杯给她,想着刚刚的味道一一介绍,“这应该是桃子酒,这是李子酒。试试……”
云华捧着酒杯便尝了尝,果然有桃子和李子的味道,香气四溢,清凉爽口,九黎的酒果然名不虚传。
见她还爱喝,宇轩开心地说,“还有很多味道的,以后都找来。”
“好。”听她随口地说的都是以后,就忍不住怀抱期待。
“鸡蛋怎么办?”
“生小鸡好了,就养在这里。鸡生蛋,蛋生鸡……”
“说正经的。”
“煮了吧。”
于是便让千水把一篮子鸡蛋拿去全煮了。
“已经让人告知过羲和神君了,我吃完鸡蛋就过去。”
“他们都还不知道是你吧?你要直接见吗?”
“戴面具啊,”宇轩理所当然地说,“别人都认不出来的。”
只有云华,不管宇轩怎么藏,一眼就能认出来。
云华递过去一封信,说道,“这个你带着,如果他们用那些水为难你,就说是我给的,这是证据。要是没提,就不用拿出来。”
“好!”宇轩开心地接过信封,打开看了看,仔细地收好,云华每次都比自己想的周到,但还是要调侃说,“喝了黎民的酒,也知道要帮我们一把了。”
“昨夜就写好了。”
“啊……多谢。”
千水端了一大盆煮熟的鸡蛋过来,宇轩只拿了一个,“其他的给大家分了。”
知道云华不用吃这些,想着一个也就够了。
宇轩剥好鸡蛋,小心地将蛋分成两半,一半只有蛋白,另一半嵌着一整颗蛋黄。想也没想就把带蛋黄的一半递给了云华。
还说,“蛋白不要可以给我。”
云华坐在边上,看她全程认真小心地剥鸡蛋,没有犹豫的就把蛋黄全部给了自己,虽然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
又看她一口就把蛋白吃了,塞的满嘴鼓鼓的,越看越觉得可爱,就把手里另一半蛋白也都给她了。
还有蛋黄,也都可以给,便温柔地问,“蛋黄要吗?”
“不要。”宇轩随口答道,“我不爱吃蛋黄。”
“……”
再看宇轩就觉得没那么可爱了呢……
“蛋白还给我!”
宇轩赶紧把蛋白全部塞了进去,起身跑了,回身含糊地说,“我见羲和神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