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往常一样,宇轩每天一到时间就开始抄经,云华总说写字能静心养性,可写了那么多,也没感觉自己有多淡泊。
正写着字,发现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从窗口飞了进来,轻轻落在笔架上。
萤火虫是约定的行动暗号。
按照他们的计划,庚辰会在约定的时间,使用迷幻咒,能暂时让看管青云的守卫迷失神智,这就是他们带出青云的机会。但不能长时间使用迷幻咒,否则容易被发现,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飞廉会守在青云的门外,如果遇到结界,他会破开,他可以将结界撕开一个口子,而不被施法者察觉。
宇轩只需要去跟青云说清楚,然后带她出去。再与飞廉汇合,抄小路离开天庭,这些小路宇轩再熟悉不过,所以她负责带路,直到南天门之外,那里有人接应。
其他的,庚辰都安排好了,也没再多问。
宇轩即刻放下笔,想了想又从架子上拿了一把小匕首,藏在身上,推门就要出去。
刚一迈步,感觉一阵清风从面前掠过,旋转着拦在自己跟前,随后云华从风中现出身来。
“去哪里?”
才说这么一句,便感觉远处的守卫在用余光偷瞄她们,很不舒服。
没等宇轩回答,又看到一个小黑点在她边上飞来飞去。云华也没多想,轻轻一跃,一下便握住了。
随意地张开掌心看了一眼,发现竟是一只虫子,赶紧甩开了,萤火虫扑扑翅膀又在宇轩边上绕来绕去。
如果在人间的夜里,自带萤火的小虫子会像点点星光一样美好,可这是天庭,小小的萤火在天庭的永昼面前,显不出一点光辉,云华看到的就是一只丑陋的黑色虫子,想到曾把它抓在手里,就一阵恶心。
宇轩默默递过去一块帕子,云华拿在手里擦了又擦。
“洗一洗好了,”见她擦的用力,好像很膈应的样子,宇轩接了水帮她洗手,喃喃地说,“谁让你要抓虫子的……”
“去哪里?”云华洗着手又问道。
“随便走走,透透气。”
越过宇轩瞥了一眼她的书桌,经书还摊开在桌面上,字也只写了一半,明明走的匆忙,却还说是随便走走。云华莫名地感觉不安。
正要说话,见王母的使者青鸟疾步进来,说道“请殿下即刻前往弥罗宫。”
云华心里咯噔一下,确定他们要行动了。
慢慢擦净了手,该来的总是要来。
“快去吧。”宇轩迫不及待地说。
云华指指抄了一半的经,“先把经抄完。”
这些抄完的话,王母那边行动就结束了吧。
“回来再抄。”
“抄完再走,我看着你写。”
“殿下,娘娘正在等你。”青鸟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换身衣裳就来。”说着就将宇轩拉回了房内,关上了门。
宇轩想过很多种失败的可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连大门都出不去。
被盯着提笔写字,简直如坐针毡,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眼见着萤火虫等不及了,在眼前绕了几圈就从窗口飞了出去。宇轩扔下笔,就要跟着要从窗户飞出,却一头撞了上去。
原来云华及时地甩出一阵风将窗户关了起来。
宇轩急的满房间乱转,云华却静静地立在书桌后面研磨。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宇轩气急败坏地来到书桌前,质问道。
“是。”云华淡淡地回答。
“我的身世,我的灵息,全部都知道了?”
“是。”
“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那是死路。”云华放下墨锭,抬起头认真的说。
“我一定会回来,我保证!”
“不要去。”
一阵急躁地敲门声打断了她们,青鸟在外面不断催促。
云华向外看了一眼,没有理她,无奈地对宇轩说,“不是你想回来就能回来。”
“可是我必须去,否则会内疚一辈子。”
看她神色复杂,宇轩突然有些心慌,又追问,“去了就不要我了?”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身世不能选择,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去挑战天规?”
“你们囚禁青云的时候,依的是哪一条天规!”说起这件事宇轩就来气。
青鸟敲门声不停,听的让人心烦气躁。
云华不想再因为这些事情与她争执,刚想解释,羲和推门进来,拉起她就走,警告说“再磨蹭下去,王母娘娘就亲自过来请你了。”
云华推开了她,回到宇轩面前,“我回来之前,哪儿也不要去。”
可宇轩犟着并不说话。
“答应我!不要去。”云华几乎是恳求着说。
“我不想于心不安,”宇轩再也僵持不下去,服软地说,“如果做错了,师尊再饶我一次,好不好?”
羲和意识到她们不是在扯闲话,于是毫不犹豫地站到云华那一边,告诫宇轩,“你就老实呆着。”
说完便强行将云华带走了。
云华还是不放心,一出门就将所有门窗都封了起来。
在弥罗宫的偏殿,云华一进殿,就被王母严厉地盯了好一会,但碍于还有人其他人在场,只是对她说道,“叫你来就是让你看着,免得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华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等同于被软禁了,以免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这是常用的手段。
没多久,各路消息开始汇集在弥罗宫中。
众人静静坐着,不断有天兵进来禀报。
“九黎已有一人到达禁地。”
“南天门外藏了一队人马,大约只有十来人。”
“瑶宫附近发现三名九黎人,已在监视之下。我们还在暗中搜查。”
“庚辰暂时不知所踪,正在搜查。”
“禁地的守卫全部中了迷幻咒,但没有发现九黎有其他动作。”
……
王母全部按兵不动,只让他们继续监视。
云华木然听着一个个消息传来,瑶宫附近的九黎人是最多的,也可以理解,毕竟宇轩才是真正的少主。
直到有天兵带来消息,“宇轩从瑶宫出来,正往禁地方向去。”
云华心里一惊,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猛地站了起来。王母居高临下,眼神犀利又带着一点怀疑地盯着她,云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坐了回去。
明确告诉她过那是死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去了。
王母平静地说道,“很好,全部都动起来了。”又传令说,“南天门外先动手,其他按兵不动。”
话分两头,宇轩在房间里坐立难安,想出去发现门窗都被锁住了。
怕因为自己耽误了营救的计划,反而要害了其他人。情急之下,调动灵息,房内凭空吹起疾风阵阵,各类陈设被风刮的乱飞,一片狼藉,宇轩集中力量向上推出,整个房顶摇晃着脱离了墙面,向上飞了出去。
来不及再将房顶放回原处,宇轩头也不回地向禁地去了。
“我说什么来着,拆完窗户拆大门,现在终于掀房顶了吧!”采蘋听到响动出来,正看到宇轩离去的背景,生气地说,“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再下去,就要把瑶宫烧了!”
宇轩不动声色地到了禁地附近,门口的守卫已经中了庚辰的迷幻咒,飞廉等不及她,已经救出了青云,正往外走。
青云并不信任他,甚至没有答应要走,只是打不过飞廉,直接被他绑了。
“怎么才来!”飞廉扛麻袋似的扛着青云,不满地对宇轩说。
宇轩解开了青云的绳子,还怪飞廉,“野蛮。”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跟你讲礼节。”
见到宇轩之后,青云也安下心来,配合他们的计划。
“跟我走。”宇轩拉着青云,就从后院的边门出去,抄小路离开。
弥罗宫。
天兵接二连三地传来消息。
“一名九黎人进了禁地,正在绑走青云。”
“瑶宫附近一共五名九黎人,在暗中保护宇轩,现在全部跟着宇轩往禁地去了。”
“南天门外,抓捕行动遇到殊死抵抗,我方牺牲三十一人,伤者若干,歼灭九黎七人,活捉三人。”
太白金星对太上老君窃窃私语,“九黎的士兵勇猛不是虚言啊。”
太上老君说道“派来这里的都不是普通士兵。”
“可我们去的也是天庭最精锐的勇士啊。”
太上老君也不再接话,看向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不置可否,正要命人审问活抓的三人。
又有天兵传来消息,“那三人全部自尽了!”
众人诧异不已,好不容易抓到几个活口,竟让他们死了。
天庭多年来与九黎的冲突中,从来没有俘虏过九黎一个活口。
天庭众神最难以理解的事情,就是九黎上下,似乎总抱着必死的信念,所以做出来的事情总是残暴又偏执。
“为什么不分开关押,竟让他们轻易死了。”
天兵战战兢兢地答道,“是分开关押的,还把他们的武器都收缴了,可他们像是约好了,一心求死。每个人至死,都保持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的姿势。”
“那是九黎的军礼。”王母不无感慨地说道。
很快又传来消息,“宇轩带着青云往瑶池后面的小路离开了。有一名九黎人随行,还有五人在暗中保护她们。仍然没有庚辰的消息。”
每每听到关于宇轩的消息,云华总是胆战心惊,几次起身要走,都被羲和拉了下来,小声地对云华说道,“她都要走了,你还急什么!”
“十名天兵已经伪装成九黎接应队伍的模样,在南天门外等待他们。”
王母再次提醒说,“等他们出了南天门再行动,注意影响,不要在天庭之内动手。”
“是!”天兵退了下去。
王母对全局早有把握,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宇轩走向死路吗?
云华再也坐不住,顾不上周围还坐着其他人,起身就往宫外飞去。未出殿门,就被一道金光拉了回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王母对她早有不满,出手也没有留情。
云华忍痛起身,跪在王母脚下,为宇轩解释,“她只是想救人,不是勾结外人作乱。”
“她是蚩尤的女儿,就算她心里只有天庭,也会有人利用她来做乱。”
“她不会……”
不等她说完,王母俯下身,在她耳边小声却有力地告诫道,“如果你还想留一点体面,就去老实坐着。”
……
另一边,宇轩带着青云很顺利地出了南天门,在萤火虫的指引下,见到了接应的队伍。
宇轩告别青云,“快走吧,以后你就是九黎不容置疑的少主了。”
青云开心地拉起她的手,“不管是谁,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然。”宇轩笑着说,“九黎人还挺厉害的,你可别让他们欺负我们。”
不管她们在说什么,飞廉直接抓起宇轩就要往马车上扔,谁知被灵巧地闪身躲开了。
宇轩拉开距离,警惕地盯着他。
接应的队伍都是天兵假扮的,有人正想动手,却被另一人拦了一下,他们还在静观其变。
“一起走。”飞廉坚定地说。
“不管是返回还是往前,都不拦着,你们答应过的。”
“回不去的,天庭迟早会发现。”
“那是你们干的,跟我没关系,师尊也会护着我。”宇轩把责任撇干净,回想一路都没有暴露自己,现在只需要在被发现之前回去就可以。
飞廉不由分说,上来就抓。
宇轩早有准备,掏出出门前特意带的小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坚定地说,“我说过了,要么假少主,要么死少主,随你选。”
青云满脸疑惑,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九黎人最不怕的就是死,飞廉满不在乎,“很好,你动手,我看着。”
宇轩愤愤地望着他,手上没有犹豫,拿着匕首慢慢靠近自己。
血顺着匕首淌下来,眼神却愈发坚定。
青云跑过来要拿开她的匕首,可是被一道旋风控住了。
锋利的刀刃不断缓缓地深入,没有一点迟疑,好像刺的不是自己。
宇轩早就想清楚,反正不是他们的对手,也不愿意伤害九黎的人。可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云华会很伤心吧。
与其被强行带走,不如死了干净,至少可以证明,不管上苍把自己扔在什么位置上,自己都不曾背叛过她。
匕首越划越深,衣襟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感觉有些喘不上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行了行了”飞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但她不断地刺的更深,飞廉没办法,只好先服软。
“你走吧,回去发现异常,马上回来,我们最多再等你半个时辰。”
宇轩不等他说完,匕首一扔,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就跑了。
血又沿着指缝流出,顺着手腕染湿了袖口。
这才意识到,好痛。但是又很佩服自己。
终于可以回去了。
真想扑进她怀里,大哭一场。
……
弥罗宫中,天兵又带来消息。
“他们在南天门外发生了争执,宇轩与九黎人打了起来。”
“宇轩以死相逼,后来又返回天庭了。”
云华突然明白宇轩说的,一定会回来。
她真的回来了,自己也必须回去。
云华站起身来,不多言语,顷刻之间化作一阵疾风,从最近的窗口钻了出去。
再被抓回来的时候,已经被定住,动弹不得。有力使不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王母冷静地说,“清醒一点。”
“让我走吧。她就是回来找我的。”云华早已忍不住,带着哭腔请求。
“你去干嘛?与她同流合污吗?”
“她不会伤害天庭,她只是想救人,所以才会回来。”
“她今天想救人,明天想造反呢?”王母冷冷地问道,“不在于她想干嘛,而在于,白莲和黑莲的力量不能放在一个人身上,尤其那人还是蚩尤的女儿。”
“你们会怎么做?”感觉到王母杀心已起,云华彻底慌了神,无力地问道。
“错了,不是你们,是我们。你看着就是了。”
随后又下令,原先安插在瑶宫的那些人,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