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机械地抬起手臂,脖子不灵活地动了动,手掌扬在祖龄脑袋上方却没落下。
他静静地矗立在原地,没再有别的的动作。
如同雕塑一般。
祖龄蹙眉看了男人几秒,转身寻找务勤去了。
她先是把食物放在桌上,然后转头又看了一眼男人,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干脆不再搭理他,径直去了卧室。
倘若要藏人,这个屋里可能就只有卧室床板下最有可能。
祖龄进了卧室,习惯性地就把门掩上,没想到力使大了些,门直接啪嗒一声给关拢了。
这一声就像开启了机关,男人又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
他顺着声音走到卧室门前,僵硬地拧了门把手,慢腾腾地打开了门。
祖龄已经被务勤拽进了床板下躲了起来。
祖龄很无语地看着务勤。
务勤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
祖龄知道男人此刻已经进了房间,想说什么也不行了,只好忍着不说话。
男人行尸一般在房里晃荡了一圈,慢腾腾地绕着床走,却一直没有弯下腰来看看床板下的情况。
祖龄想:这家伙有可能是个傻子。
男人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于是又机械地转身出了卧室。
务勤看他似乎转身去了隔壁房间,等到门关闭时才敢放低了声音对祖龄问道:“你们天界派来的?”
祖龄不满地瞥了她一眼,“怎么遇上什么事都往天界身上推?”
“肯定是你们的。”务勤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这家伙已经死了,压根不是活人。”
“你怎么知道?”
“我当时穿好衣服在椅子上坐着,看他进来以为又是个遇难者,还担心地探了他的额头,根本没有温度。”
“万一是冷的呢?”
“可是我也探过他的鼻息,真的是没有呼吸。”
祖龄哦了一声,“那可能就是吧,我只负责监督,不负责分配任务。”
务勤撇了撇嘴,心里想到:那您好像也没啥用处呗。
祖龄想起了男人刚刚说的那句话,问道:“他说热带雨林禁止伐木是什么意思?”
务勤被她这么一问,火气也直往脑门处涌。
“有病呗,让我们植树,给我们树苗,这下可倒好,那个护林员就揪着我不放,硬说我在热带雨林里伐木了。”
“护林员?”
“昂。”务勤偷偷用食指指着正对着她们的墙,“隔壁房抽屉里有张工作牌,牌上这么写的。”
“所以你就躲在了这?”
“是啊。”
祖龄微挑眉尖,“那我凭什么也躲着?我又没参加植树,更没伐木。”
务勤噎了噎,回答说:“那你出去呗,又没人抱住你的腿不让你走。”
她本来也只是说着玩的,哪成想祖龄就真的往床板边沿的地方挪了挪,似乎是立马就要出去。
“别。”
务勤赶紧拉住祖龄的胳膊,“我留你,我抱着大腿留你。”
“留下无效。”
“你出去不就暴露我的藏身之处了?”务勤的手上力度加得大了些,“总之就是不让走。”
祖龄被她拽着动不了,只好妥协。
祖龄想起了她们的任务,于是问道:“那树苗呢?”
务勤面露难色地回答:“被这个护林员扣留了呗。他把我的树苗全藏他那屋去了。”
务勤猛地想起那个包袱里还有祖龄的伞,于是补充说道:“还有你的伞。”
祖龄无语地看着务勤。
行呗,这下她也不得不参与了。
“那你打算一直在这躲着?”
务勤无奈地回答:“我刚刚勘察过了,其余的房间没有可以藏人的地儿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从隔壁屋出来,又进了卧室在床上躺下。
床板咯吱一声,让务勤担心这床板会不会因承受不住而给塌了。
既然男人在这个房间来了,那么说明隔壁是空了撒?
务勤不敢出声,只指了指门,意思是正巧趁着男人睡觉进隔壁屋把树苗偷了好溜。
祖龄不情不愿地点头。
本来是她们的任务,这下倒好,把她也给牵扯进来了。
务勤支着胳膊,稍微抬起了点身,然后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着身子。
祖龄刚刚本就已经挪到了床边沿处,所以她很快就从床板下挪了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
务勤也成功从床板下逃脱。
她跟在祖龄身后一拐一拐地走,但是因为脚本来就崴了,加之刚刚趴那么久,现在脚有些麻木了。
务勤轻轻甩了甩脚踝,心想也许活动两下就好了。
结果甩到了门上。
当的一声。
务勤有苦说不出啊。
祖龄更是被她惊了一跳,转头来皱眉看她。
床板又是咯吱一声,男人打了鸡血一样地从床上坐起,扭了扭脖子,才把脑袋偏向她们这里。
祖龄心里暗叫不好,连忙拉了务勤往旁边的屋奔。
幸亏那男人反应有些延迟,这才给足了她们时机藏进这个被务勤认为是储物间的房间。
祖龄用后背抵住门,赶紧呵斥务勤说:“赶紧去找你的包袱!”
务勤哦了好几声,才一瘸一拐地绕过刚刚被撞的柜子,跳到了长木柜前,翻找着抽屉里的物品。
这时男人已经在狠狠地撞击着门了。
祖龄斜着身子,双手撑住门,尽力地抵御着男人猛烈的撞击。
你蠢吗?!”祖龄一边咬牙抵着门一边骂务勤,“你的包袱抽屉怎么可能塞得下?”
务勤这才反应过来。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被这情形弄得有些糊涂了。
务勤赶紧蹲下身,看看木柜下面有没有东西。
可是结果令她失望,没有。
她仰起脑袋,在昏暗的光线中,终于看到了几个重叠的大箱子最上方的白色的、被包着还打了结的东西。
但是高度估摸着得有个二米五高了。
她跳不到这么高,且说她腿脚正常时都没法跳到这个高度,更不用提她现在还是伤残人士,想直接跳起来拿这个包袱简直是不可能。
务勤安慰着祖龄说道:“你再坚持一下,我已经看到它在哪儿了。”
说完,她走到箱子面前,想推了箱子好让那个包袱自己落下来。
反正不是什么易碎的物品,落下来也不碍事。
她蹲下来推了推最下面那个箱子,推不动。
于是她放弃了,改去推上面一个箱子。
上面一个箱子稍微轻点,她一用力,箱子就重重地掉在地上。
这个箱子不是很高,所以即使推落了它包袱还是离得有些远。
于是她又去推最上面那个箱子。
最上面的箱子也是最轻的那一个,没费多大的劲就给推落了。
这个箱子落地时,却有东西从里面滚落出来。
务勤蹲下身子去捡,手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的凹凸不平的东西。
她又摸了摸,想辨认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辨认出的那一刻务勤没忍住尖叫出声。
那是——
一个完整的头颅骨架!
一米八几的大汉怎么说力气都是很大的,撞击了好一阵,木门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祖龄也察觉到木门快塌了,在它即将断裂的前一秒脱手跳到一旁。
男人便压着木门一齐伏倒在地上。
祖龄这时刚好听到了务勤的尖叫声,赶紧在男人爬起来之前拉过务勤的手,反应很快地蹲下身来。
门口处的柜子正巧能够挡住她们的身影。
男人僵硬地爬起来,扭了扭脖子,正对着窗户看去。
如果没有声音提示,那么他一直都是会先看正前方,然后再看周围。
祖龄注意到,他不会弯腰看下面。
祖龄趁着他还在看正前方,赶紧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尖叫个什么劲?”
务勤嘴唇哆哆嗦嗦,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地上的头颅。
祖龄看到时也是惊讶了一瞬。
“那是谁?”
“不…不知道。”
祖龄轻轻拍了拍务勤的后背,声音放得柔和了些,“你确定站着的这家伙是护林员吗?”
务勤摇头,“这下不确定了。”
祖龄把务勤的脑袋扳正了,对着自己的脸。
“你听着,我现在把那家伙打出去,但是不会打死他。
你看我把他拖出房间后就立马去查看箱子之类的东西,务必确认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护林员。”
务勤连连点头。
正巧这时男人的目光扫到了她们,已经开始抬脚朝她们走来。
祖龄突然起身,狠狠给了男人一拳。
男人一个趔趄,往门口退了几步。
祖龄跳过箱子,揪着男人的已经把他拖出了房间。
房间叮叮咚咚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祖龄的几句低吼。
务勤先把包袱取下来放在腿旁,然后去开了刚刚推落的第二个箱子。
里面装的是四肢。
也只有四肢。
务勤克服着恐惧去打开了最底下的大箱子。
里面装的是个完完整整的躯干,连衣服都还完好,只是破旧的衣服包裹的只有副骨架罢了。
衣服胸口处有个徽章,务勤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来上面护林员三个字。
躯干下压了个日记本和几张照片,衣服里有包火柴。
务勤划了火柴,在黑夜中终于有了光的寄托。
务勤没时间一页一页地看日记本,只好匆匆翻了最后一页来看。
全篇英文。(这里就直接用翻译过来显示。)
2003年6月5日 阴 星期四
今天我又看到了那个壮汉。
他这几天天天来,商量着能不能偷偷砍些树木去。
他说他不会砍很多,就一点点,不会有太大的事的。
可是我知道,如果每个人都砍一点点,热带雨林就没了。
我一直相信,生态环境才是人类得以生存的基础。
老头子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坟墓,只希望后人能够谨记这个道理。
下面的几张照片,务勤也都一一看过。
有一张是老头子自己的照片,其他的都是秀木和奇石的记录。
只有一张工厂的照片显得格格不入。
工厂前的男人也是一米八几,只是那时还穿的是正装,也没有满脸胡须。
务勤猜想,这个护林员可能就是因为阻止工厂伐木,工厂负责人痛下杀手,把护林员杀了。
果不其然,她把躯干扶起,就看到了被藏在最底下没有来得及被凶手处理掉的水果刀。
务勤搂了包袱起身,奔到门口处。
祖龄这时正好把男人踹倒在地,用脚踩着他的脑袋,但是却没有使太狠的劲。
男人看到务勤手里的包袱里露出点根须的树苗,背台词一样地说道:
“热带雨林禁止伐木。”
务勤指着手里的日记本,对着祖龄大声喊道:“他不是护林员!”
祖龄闻言,加大了脚上的力度。
务勤指着男人,对照了一下手里紧握的照片,然后确定地说道:“他是伐木工厂的人!”
祖龄对着男人,满脸不屑地呵了一声。
“既然如此,我便可以毫无顾忌了。”
说罢,祖龄再一脚踩下去,男人随着她的动作,终于陷入了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可以,真的很希望能得到你的评论和收藏^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