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子的主人, 基本上可以锁定了。”沈清浅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在说着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
扣子是XX品牌的限量款, 海京市只有一家门店有五件, 五个买家的信息作为高级会员都是有所登记的。
“录像的话, 就得靠你们警方走手续拿了。”沈清浅望着仍然回不过神的屠斐, 她挥挥手, “有那么惊讶吗？”
“没。”屠斐又是之前下意识的回答，沈清浅的关系网似乎超出她的预料, 沈清浅笑了笑，“我比你年长, 认识的人多, 见得也多。”
“单凭这个，阿姨就能锁定是同款衣服吗？”屠斐不是怀疑，是被沈清浅的高效吓到了。
“呵。”沈清浅轻笑，似乎预料到了, “你跟我来。”
沈清浅带着屠斐回到主卧，拉开衣柜，她拎出一件XX的藏青色风衣，指尖挑着扣子, “你看。”
几乎一模一样的扣子, 除了扣子上的圆圈颜色不同, 沈清浅这款, 口子上的圆圈是藏青色。
屠斐唇角微微张开, 一时间脑海中千思万想, 最后落脚点是，沈清浅真的很有钱，品牌限量款，一共五件，沈清浅拥有一件。
“那剩下的4个人。”
“剩下的四个，我能替你排除两个。”
屠斐吞了下口水，她脑容量有点不够，一个人要多强大才能比警方还要神速地获取准确地信息？
“乔汐言有一件红色的，吴薇薇有一件银黑色的。”
屠斐小嘴儿保持着刚才的状态，说明她持续震惊中，沈清浅被她傻乎乎的样子逗笑，抬手揉揉屠斐的脑袋，“就这么吃惊吗？”
屠斐尴尬地挠挠头，“阿姨你真厉害。”
乔汐言不简单，吴薇薇也不简单，沈清浅更不简单。
屠斐突然有种弱小无助可怜的感觉，沈清浅竖起食指和中指，“还有两个人，你只要去查这两个人。”
入了夜，屠斐躺在床上，脑子里跟涨潮时的大海似的风起云涌，一会想自己对沈清浅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想不出结果反倒烦乱，她转而去想案情，明天应该会有突破性进展，她内心本该振奋，但一想到重要信息的提供者是沈清浅，她的思绪又回到沈清浅身上。
屠斐闭上眼睛，沈清浅温柔浅笑慢条斯理说话时的淡然和自信，让她心底微微发烫。
沈清浅很优秀，那样漂亮的人，谁会不喜欢啊？
翌日，沈清浅去上班了，肘部仍然作疼不宜手术，不过能坐在办公室里解答病患的疑惑。
屠斐则是汇报了沈清浅提供给她的信息，她将调查人的身份变成自己，“我阿姨有一件，我觉得很像，后续调查了下，现在有三个人已经确认，还剩下两个。”
既然五个人买了这款衣服，那么调查时，自然五个人都得调查。
“我阿姨的衣服新买的，扣子都在，而且扣子的圆圈颜色五款应该都不一样，我阿姨的是藏青色，”屠斐顿了顿，补充：“而且白鹏兴出事的那晚，我和她在家，所以她没有嫌疑。”
剩下的乔汐言和吴薇薇不仅扣子的颜色不同于物证，她们可以互相证明那晚在一起喝酒，吴薇薇之后质问乔汐言，到底是谁出卖了她，屠斐怎么会知道她有一件XX品牌的风衣？
“反正不是我。”乔汐言故作无辜，吴薇薇在电话里大骂她不要脸，乔汐言由着她骂，要不是中途话锋一转，涉及到沈清浅了，乔汐言都不算开口，“你和沈医生能不能和谐友爱点？都多少年了？”
“多少年？”吴薇薇在电话里冷笑，“一辈子都过不去。”
“……”乔汐言默默地挂了电话，吴薇薇发了信息：你以后再敢泄密，小心我宰了你。
三人的嫌疑都洗去，屠斐和陈光辉去XX专卖店调取录像。
一个是去年红起来的女明星，通过录像已经能判断她的衣服扣子和物证不一致。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了，登记信息是：柴小姐。
录像里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生，屠斐越看越像那晚的嫌疑人。
两人拿到电话，屠斐要打过去，陈光辉拦住她，“等下，跟老大说声，看看能不能锁定她在哪。”
屠斐恍然，“你说的有道理。”屠斐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咱们别用自己的手机打。”
邢思博比他们更周到，“既然嫌疑很大，那争取让对方现身，万一真的是，当场抓捕。”
陈光辉点点头，等挂了电话，他胳膊肘撞了下屠斐，“咱们思考的还是欠妥。”屠斐也没否认，确实得像老同志学习，稳住心神思虑齐全才能打好攻坚战。
万事俱备，屠斐让XX品牌店的店员打电话出去，响了三声，对方接起没说话。
店员按照预先准备好的小本本照着读，“柴小姐您好，这里是XX品牌店，我们最近有针对高级会员的活动……”
“不需要。”清冷的女生说罢直接挂了电话，店员再次打过去，无人接听。
“还要再打吗？”店员询问，屠斐摇头，“你再打，估计她会拉黑你。”屠斐如果不是工作特殊性，她不想接的电话会选择拉黑。
陈光辉和邢思博通话确认完回来找屠斐，他跟店员道谢后嘱咐此事保密，示意屠斐离开。
两人乘坐扶梯往下走，陈光辉皱眉道：“对方说话时间太短，位置只能锁定大致区域，咱们排查下吧。”
屠斐和陈光辉分头行动，不到现场不知道，到了附近，她瞥见醒目的“皇家影楼”四个大字，这不是柴英卓工作的地方吗？
下午的皇家影楼，窗前坐着喝咖啡选片的情侣，屠斐站在角落地张望，陈列展示的婚纱让她再度想起沈清浅。
屠斐轻轻叹气，她摸出手机，她中午没发信息，不是不想发，是故意忍着没发。
让屠斐失望的是沈清浅也没发信息给她，以往她只会单纯地想沈清浅为什么没发信息给她，但现在尝到失望的苦涩了。
那是一种饱含期待之后的落空，无处可说，无人可诉。
屠斐现在想起沈清浅心思是乱的，她理不清乱成麻的心情，沈清浅面前的以后都要不自然了。
屠斐默默叹口气时，柴英卓从皇家影楼出来了，他穿着白色衬衫和休闲裤，白净帅气的样子引得路人频频投来欣赏的目光。
何俊雄的案子，柴英卓曾是嫌疑人，针孔摄像头记录下了胡星言那一晚的动作，也等于是洗去了柴英卓的嫌疑。
屠斐皱了下眉头，也不知道海淀分局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想想最初，何俊雄的案子，提出关键线索的人是柴英卓。
柴英卓说胡三立和何俊雄走得近，刑警队的调查对象就此锁定胡三立，完全忽略了与他一起的胡星言，柴英卓是否知道胡三立和胡星言的关系，她不得而知。
柴英卓站在路边，微微扬头，湛蓝的天空下他眯着眼，似乎很享受，屠斐突然想起他笔下那只猫。
皇家影楼的门又出来了，一个年轻的男生，他手里拿着烟，走到柴英卓身边，抽出一根递过去。
柴英卓摇摇头，男生自己抽烟，还往旁边站了站，似乎怕呛到柴英卓。
柴英卓没站多久就回去了，男生独自跑到屠斐这一侧拐角的超市，屠斐眼睛一转，跑进另外一家超市买盒烟。
男生从超市出来，瞧见路口站了个漂亮姑娘，她嘴上叼着烟伸手正摸衣兜，继而又摸到裤兜。
男生一看熟稔的动作就知道她是找在火机，正迟疑要不要过去，屠斐突然偏眸，扬起笑，在看见他指间的烟时眼睛一亮。
男生意会地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晃了晃，屠斐笑着说：“谢谢。”
屠斐叼着烟没抽，屠斐状似随意地闲聊，聊起了刚才瞧见他旁边的柴英卓，“你抽的什么烟？我看你旁边的公子哥没要你的烟。”男生笑了下，“他说不抽烟。”男生掸了下烟灰，“我今天才来，不知道。”
屠斐套话结束找个借口先走了，十字路口等灯，屠斐附近没有垃圾桶，她指间夹着烟一口没抽，记忆恍惚回到那日。
女人杀了人后站在雨幕的公交站牌下，她点了一根烟，但从头到尾没抽过，如同她一般看着烟慢慢燃着。
屠斐穿过十字路口，往公交站走去，她好奇地想：烟的味道是怎样的？
屠斐瞅瞅指间燃到一半的烟，试探地抽了一口呛到咳嗽时，迎面有人喊她，屠斐吓了一跳差点呛住。
“你居然会抽烟的吗？”翁晓夏下班经过此地，诧异地望着屠斐，屠斐立刻掐灭烟蒂，“不会。”
翁晓夏忍俊不禁，“屠警官，你特别像是第一次抽烟被家长抓到的感觉。”翁晓夏坏笑，“我要跟沈医生告状。”
屠斐急忙辩解，“我真的不会抽烟。”翁晓夏抿唇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我逗你的，你怎么那么好玩啊，屠警官怕沈医生的样子，好像我怕我妈妈一样。”
这是什么类比？屠斐脸无言，“沈医生下班了吗？”
“没。”翁晓夏摇头，“她今天值班。”
按理说，医院在医护人员充足的情况下，一般不会让副主任医师值班，除非是有病患刚做完大手术，副主任医师不放心的情况下才会值班。
“沈医生体恤我们啊。”翁晓夏感慨地说，“如果不是沈医生，我大概常年在医院值班。”
“恩。”屠斐瞟见翁晓夏背包上一个小布偶，随着翁晓夏的身体转动晃来晃去挺可爱，“你自己缝的？”
“不是呀，我闺蜜送的，情侣款。”翁晓夏扭过身晃给屠斐看，“可爱不？”
现在的小女生，关系好的都用上情侣款了，她和沈清浅要是能用一个也挺好的，屠斐忍不住地想。
两人聊了几句，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翁晓夏临走前一本正经地提醒屠斐，“屠警官，烟还是要少抽的。”
“我真的不抽烟。”屠斐无奈。
翁晓夏嗯了一声，“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你。”
“你随便。”
“那我现在不说了，晚点你和沈医生见面后，告诉我，我可以信息告诉你。”翁晓夏笑着跑开，屠斐头一次觉得这丫头鬼机灵。
说是丫头，其实翁晓夏比屠斐大，只是屠斐眼前的翁晓夏，更像小女生。
屠斐翻翻手机，一整天，她和沈清浅一整天没有联系了。
屠斐默默地收起手机，开始走访排查，她手机之前拍了自己画的嫌疑人像，问了一圈都没人见过。
陈光辉也没有进展，入了夜，陈光辉发信息让屠斐回家，他把剩下的那片区域再走走。
屠斐：我跟你一起排查，速度快。
陈光辉：不用了，也没剩多少，我一个人回家也没事干，你回去吧，听话。
说到底，陈光辉不想折腾屠斐，小姑娘几乎24小时都在破案，想想她今天提供的信息，那得是花费很多精力才能调查出来的。
陈光辉不知是沈清浅暗中帮忙，所有的心疼都给队里的老幺。
屠斐没再坚持，她本想直接回家，现在思路一转，她望着对面的公交站，要不然去对面？
对面的车会驶向协和医院，屠斐犹豫，她见到沈清浅说什么啊？
唉，屠斐烦恼地挠挠头，她闹心成这样，该不是真的喜欢上沈清浅了吧？
屠斐一想到自己竟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就浑身不自在，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喜欢女人？那是同性啊，而且是她的阿姨。
沈清浅眼里，她会不会变成变态？屠斐胡思乱想着，再回过神，她已经坐上驶向医院的公交车了。
屠斐的烦闷无处可说，想起了阙宁凝，上车后打电话给她。
两人闲扯半天，屠斐问起阙宁凝的个人问题，阙宁凝咯咯笑，“我没听错吧？小土匪居然关心我找男朋友的问题？”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屠斐头一次问，阙宁凝追着问屠斐是不是有情况，“你跟我说下，姐姐我好歹是吃过猪肉的人，我给你分析下，万一对方是个坏男人，那你岂不是要吃亏？姐姐我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吃亏。”
屠斐为难之下也想说出自己的疑问，一是倾诉心里能够畅快点，二是阙宁凝在警校时确实处过一个男朋友，她看过照片，帅得跟男明星似的。
“其实不是我……”屠斐断然说不出自己有此疑惑，阙宁凝连续嗯嗯两声，“是你的朋友吗？”
“对对。”屠斐应声，阙宁凝笑着说：“那你说，我给你这位朋友分析下。”
“是这样……”屠斐脑袋打结，她思考怎么说不被阙宁凝察觉，“我那个朋友是个男的，最近特别苦恼的是，他好像对比他年长的人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阙宁凝扑哧一声笑出来，屠斐脸红，“你笑什么？”难不成是暴露了？
“哈哈，不是你，你继续说，刚才我同事戳我腰。”阙宁凝那头传来窸窣声，还有她的轻斥，“别跟我闹~妹妹，你说。”
“啊，我说完了，就是他……他现在挺茫然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对方，而且……”屠斐难以启齿，他最终没好意思说，杜撰的朋友喜欢的是同性大叔，“他觉得对方大他那么多，能产生特殊的感觉也挺奇怪的。”
阙宁凝噢噢两声，“那你现在是希望我怎么样？”
“就是那个……”屠斐挠挠头，从没觉得精准表述内心是如此难的一件事，“他首先想确定下，他对那个年长的人是不是喜欢，”屠斐脸颊爬上一丝红，轻声问：“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