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今天也在气师尊>第25章

  顾蓁忘不了那一天, 她是如何把季饮雪赶走的。

  当初她来南灵山拜师,只拜顾蓁。

  那时顾蓁已经收了三位徒弟,但当她看见季饮雪时,便觉得她十分有眼缘,那人表情虽淡, 可眉目浓烈, 就像骄阳下的一朵艳丽的花。

  她收了季饮雪做徒弟,但从那之后, 季饮雪很少出现在她的面前, 也从来不跟师姐师妹说话,总是独来独往。顾蓁原以为这孩子不善言辞,所以平日里会嘱咐陆蓝多照顾她一些。

  直到那天,她去找陈念白时,她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当时陈念白正靠着一棵古树睡觉, 自陈念白长大,她便很少与她单独相处, 想来这回又是她偷懒, 跑到这里睡觉了。

  顾蓁刚想上前,忽然看见树后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季饮雪神色哀悯,她看着陈念白,然后低下身子, 抬起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顾蓁一瞬间皱起眉头,季饮雪痴痴望着陈念白, 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你不在神界的日子我好难过……”

  顾蓁不敢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立刻回去让玉竹查季饮雪是什么来头。玉竹长老查阅了万年阁的每一份藏卷,然后告诉顾蓁没有找到季饮雪的任何来历。

  万年阁里收录着一切凡人的生老病死和妖灵的福祸劫难,可在这里却查不到季饮雪的来历。玉竹将手一挥,藏卷瞬间消失,她严肃的跟顾蓁说道:“很显然,季饮雪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妖,凡界找不到她的踪迹,你再想查只能入神界的天机阁,但你比我清楚,天机阁收录的都是众多神君,星君,龙族等仙家的命数,所以……”

  果然,司月神君不出半日便在天机阁查到了,顾蓁那时才恨自己眼拙,没看出季饮雪竟是当年她留在神界的一团情念,如今她化成人形,下凡来找陈念白。

  怪不得她时常会感觉季饮雪很像自己,不爱说话,独来独往,但又因她是自己的情念化成,所以五官生得极其浓烈,笑起来比骄阳还要灿烂。

  她随便找了个小理由把陈念白禁足了,然后亲自去找季饮雪谈判,季饮雪见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也不吃惊,只是告诉她自己不想怎么样,只是既然顾蓁不喜欢陈念白,那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喜欢。

  “你喜欢的是辰逸神君,不是她。”

  这是顾蓁对季饮雪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日玉竹和留仙赶来凌清殿,发现顾蓁在大殿中坐了一夜,没人知道季饮雪是怎么离开的,也没人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过后顾蓁只是简简单单同陆蓝她们说了句,季饮雪因违反门规,被逐出师门了。

  *

  陈念白发现自从她跟顾蓁待在一起,季饮雪就再也没来找过她的事,问陆蓝季师妹去哪了,陆蓝说她也不知道,可能被师尊赶走了。

  走了好,免得一天到晚过来跟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仅她不高兴,顾蓁也不高兴。

  可顾蓁一直心事重重,陈念白始终都不见这个人笑,以前她才不在乎顾蓁高不高兴,反正那人脸上总是一个表情,可是如今不同,她想把这个人逗笑。

  “师尊,我给你看个东西。”陈念白今日在睡前不知道抽什么疯,神秘兮兮的拉着她坐在床边。

  顾蓁被她扯着衣袖,很是无奈看她一眼,说道:“不困吗,还要我催你睡觉?”

  “我给你做了个东西。”陈念白把手藏在袖子里,像是有什么秘密。

  顾蓁刚坐下,手心里突然被塞了个冰凉的东西,她奇怪的低头一看,是枚小小的闲章。

  “今天吃完饭刻的,用的是留仙长老以前送我的一块玉。”

  “又糟蹋留仙长老的东西。”顾蓁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认认真真把那枚闲章拿起来看了,玉石的断面上歪歪扭扭刻了两个小字——重英。

  “好丑。”顾蓁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她把东西塞进自己的衣袖里,“都不能看第二眼。”

  “丑就丑,师尊笑了就好。”陈念白看顾蓁难得露出一个笑,凑过去小声道:“师尊收好,那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个东西。”

  顾蓁微微垂下眼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一眼桌上的寒蝉剑,沙着声音道:“睡觉吧。”

  夜里下了暴雨,晦暗的空中每隔一会儿便裂开一道白光,映在纱帐上,顾蓁被光亮惊醒好多次,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师尊怎么了……”陈念白半梦半醒间发觉顾蓁的不适,她揉着眼睛转过去,这时天空又响了一声惊雷,还伴随着刺眼的白光,陈念白恍惚看了看,意识到:“是不是太亮了啊,师尊。”

  “没事。”顾蓁向里面靠了靠,轻轻的说,像悬崖峭壁上的一株花被雨水打湿了瓣,“等这阵电闪雷鸣过去就好了。”

  “师尊过来点儿,我帮你挡着光。”陈念白没接她的话,反而将手伸过去,把顾蓁往自己这带了带,闭着眼睛温声道:“这样就不亮了,师尊安心睡吧。”

  顾蓁都不敢想,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被她扣在怀里,她默了一会儿,见陈念白似乎又睡了,便轻轻挣了挣,离她远些。

  离天劫只有数日了,她却在这里给了陈念白虚妄的寄托,明明那次打过她之后,就应该躲她远些,到时替她受了天劫,这段孽缘也就没了,让玉竹和留仙助她飞升,回天上做个神仙去,谁知现在却跟起初的计划完全不同。

  想到这,顾蓁又怨恨上季饮雪。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她又怎么需要把陈念白带在身边。

  可季饮雪明明也是她。

  顾蓁无言的垂下目光,当初的阴差阳错,如今竟成了不知怪罪谁的借口。

  “师尊?”陈念白这时模模糊糊的醒来,似乎发现怀中的那一点温度没了,她往里挤了挤,“师尊怎么走了。”

  “你那样拘着我,我不舒服。”顾蓁含糊的回答。

  忽然,眼前变得黑暗了,陈念白将被子盖到两人的头顶,跟她说:“这样好些吗?”

  顾蓁哭笑不得,“不闷吗。”

  “那就透一点气进来。”陈念白掀起自己那一侧的被角,让空气能流进来,模样像个不睡觉瞎折腾的孩子。

  顾蓁静静看她这么做,忽然想起几百年前,那人也常因自己夜里睡不着觉,把她揽进怀里,替她遮住那一点儿光亮。

  边抱还边逗她,说:“重英都好大的人了,居然还会因为夜里不够黑睡不着觉。”

  顾蓁眨了眨眼睛,陈念白已经黏到她身边,拿食指摩挲着她的脸,轻声道:“师尊真好看。”

  “明日跟长音她们说,让她们把剑法再练练。”顾蓁没搭理她那茬,拿开她的手,懒懒的讲。

  陈念白那边窸窸窣窣的,不一会儿手又摸过来,变着花样捏她的手。

  “听到没有。”顾蓁反手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很轻。

  “听到啦。”陈念白不在意的回答,她把顾蓁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的脸旁,“师尊的手好冰,我帮你暖暖。”

  “陈逸,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师尊。”顾蓁淡淡看着她。

  “知道啊。”陈念白睁着眼睛,一点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那你还敢对我这样?”

  “师尊不喜欢我吗?”陈念白固执的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庞,“是不喜欢这样,还是不喜欢我。”

  顾蓁皱着眉看她,“都不喜欢。”

  陈念白哦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难过,但很快就消失了。

  “那我先让师尊喜欢我。”

  *

  后半夜雨停了,这会儿天也蒙蒙亮,顾蓁看陈念白睡得熟,没叫她,先起身下床。

  刚站起身,袖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顾蓁意识到是陈念白送的那枚闲章,她赶忙将它拾起来,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还好没摔坏,又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才重新放回袖里。

  她离开凌清殿,转身去了万年阁,玉竹和留仙都呆在那,留仙见她来了,跟她啰嗦道陈念白这几日在她面前高兴的尾巴快翘上天了,烦都要烦死,让她赶紧把人带走。

  顾蓁觉得耳边吵得很,故意道:“给你看个东西。”

  说罢,便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给留仙。

  留仙疑惑低头,“这什么,好丑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闲章。”

  顾蓁不答话,坐在玉竹旁边,留仙在那自言自语:“玉还行,就是刻得不怎么样……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重英?唉,顾蓁,你好好的名字,就这样被糟蹋了……”

  渐渐的,留仙越看眼前这块玉越觉得熟悉,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喊道:“等等,这不是我送她的玉吗?!这小狼崽子居然把这么宝贵的一块玉拿去刻闲章!气死我了!”

  顾蓁忍不住笑了。

  “你管不管啊,你还管不管啊,你知道这玉多难得吗?”留仙痛心疾首的对顾蓁说:“我要把小狼崽子的皮扒了。”

  “还给我吧。”顾蓁伸手。

  留仙捂着心口,把闲章放到顾蓁手上,生无可恋道:“你们聊吧,我走了。”

  玉竹见留仙十分痛心的离开万年阁,与顾蓁回到正题:“这几天还好吧。”

  “嗯。”顾蓁点了点头,将闲章收好,她其实有些心虚,因为这几日的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些天倒是没看到季饮雪的踪迹,不过你不可大意。”玉竹不忘提醒她,“念白的天劫将至,若你改了主意,就告诉我。”

  “没什么可改的。”顾蓁摇摇头,安慰似的笑道:“总归有一死。”

  陈念白醒来的时候没见着顾蓁,她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其实昨晚还有一个东西没给她。

  陈念白紧张的捏着手里的东西,去庭院里找顾蓁。

  顾蓁在开满桃花的庭院里坐着,她独自待惯了,陈念白悄悄靠近她,叫了一声,“师尊。”

  “嗯。”顾蓁早知道她在身后,没回头,懒洋洋的回答她,忽然,有什么东西轻碰到了自己的脸颊,转瞬便离开。

  “你干什么。”顾蓁觉得那东西又冰又凉,她站起身,发现陈念白手上又拿着一枚闲章,正踌躇看她。

  “其实我昨晚做了两个。”陈念白摊开手,这块闲章上沾了红泥,静静躺在陈念白的手心。“是用同一块玉做的。”

  顾蓁奇怪拿过,看见那上面也刻了两个字,陈逸。

  “你把这东西往我脸上印?”顾蓁嫌弃的不行,瞟了她一眼,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里面有没有水。

  “是师尊一直不转过来,所以我才……”陈念白看着顾蓁的侧脸,白皙的肤上印了“陈逸”二字,红得甚是显眼,她心里不仅觉得好笑,也觉得欢喜。

  印了我的章,你就是我的人啦。

  她偷偷在心里幼稚的想。

  “不难看吗,赶紧给我擦了。”顾蓁四处找帕子。

  “我给你擦。”陈念白拿起自己的袖子,想给顾蓁擦掉,谁知顾蓁躲闪着,说道:“别用袖子,一会儿把衣服弄脏了。”

  两人正纠缠着,前面忽然传来一句:“师尊师姐,你们在做什么?”

  “小师妹。”陈念白连忙放下自己的手。

  陈长音疑惑看向顾蓁,却刚好看见顾蓁脸侧的红泥印记,模糊是陈逸二字。

  她的心猛地坠了一下。

  “长音,有帕子吗。”顾蓁抬手挡住那里,该死,为什么她会有种被人撞破事情的尴尬之感,都怪陈逸在这没事找事。

  “有。”陈长音来不及细想,赶紧把自己随身带着的手帕拿出来,“我给师尊擦……”

  “不用,我自己来。”顾蓁接过手帕,她擦了擦脸上的东西,不知是擦狠了,还是脸上的红泥没擦尽,反正那里一片艳红,就像喝醉酒时的红晕。

  “陈逸,你要气死我,给我把你师妹的帕子洗了去。”顾蓁把手帕丢给陈念白。

  “是是是。”陈念白自知做错了事,赶忙将东西收进了自己的怀里,“小师妹,我晚课的时候再给你。”

  “要不我自己洗吧……”

  “我洗我洗。”陈念白别的不说,认错的态度相当诚恳,当然也可能是装的,因为以前她做错事给顾蓁认错,总能装出一副“我下次不敢了”的模样,其实她下次还敢。

  “长音有什么事?”顾蓁见陈长音还呆呆站在那里,背着手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来问师尊吃什么,今天中午轮到我做饭了。”陈长音赶忙露出个笑容回答。

  “都行,少放些辣就是了。”顾蓁坐回石桌旁。

  “知道了。”陈长音点点头,又偷偷看了一眼顾蓁,小声道:“那我先走了。”

  “去吧。”顾蓁摆了摆手,脸上的艳红还没退下去。

  陈长音转过身,慢慢离开,却听见后面还传来那两人细微的说话声。

  “师尊要哪个,昨晚这个还是刚刚这个?”

  “烦死了,我哪个都不想要,快滚。”

  “师尊我错了嘛,别不理我啊……”

  “你吵死了……”

  陈长音觉得心里有些钝钝的难受。

  为什么呢,她看见师姐和师尊关系变好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她现在却觉得难过。

  师尊最喜欢的不该是她吗。

  陈长音飞快回了房,她走到床畔,从枕头旁拿起一只木盒,黑色锁扣一开,里面装着一堆孩童时候才有的玩意。

  都是以前师尊送她的,毛笔,字画,拨浪鼓之类的零散东西。

  那时顾蓁教她写字,教她看书,还教她武功,她是顾蓁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她不知顾蓁以前是如何对待其他师姐的,可她对自己真的十分上心,即便自己偶尔犯了错,也不忍心责骂自己,总是说长音还小,师尊就不打你手心了,后来长大了,她犯错了,顾蓁又说长音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被打手心。

  她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最下面压着好几封书信。

  那也是顾蓁给她写的,以前顾蓁一年中有大约半年都不在南灵山,所以她便缠着顾蓁给自己写信,顾蓁会写,只是次数不多。

  陈长音把那些信拿出来,她每次看顾蓁的信时,都不想读到最后一行,不仅是觉得看完就没了,而是顾蓁最后一句话总会捎带着陈念白。

  她之前问过师姐是否想让师尊给她写信,陈念白惊恐的摇头,说她不要,她一点儿也不想收到顾蓁的信。

  可是顾蓁每次写信都会记挂着她,而且还不让自己告诉师姐,好像总是不经意一般,在最后一行带上陈念白的名字。

  陈长音翻开一封,顾蓁的字体偏瘦,但每一笔都如仙家般飘逸,似霜林无叶,莫不中节。

  吾徒长音,

  师尊在北海一切安好,无需记挂,前些日子同你讲的心法口诀可有记熟?下月见你时,望你武功有所进步。

  陈逸趁师尊不在时,是否又偷跑出去玩耍了,你替为师多提点她一些。

  寥寥数语,谁都没有提到,唯提到了师姐,陈长音又翻开一封,这封应该是在匆忙之中写下的,只有二十几个字,可最下面依旧潦草写着,陈逸近日可好?

  再翻一封,映入眼帘的是“听闻陈逸偶感风寒,师尊为她挂念,长音若有时间便替师尊去看看她”。

  还有一些其他的,都是在最后一行,比如“陈逸是否有认真修炼”,“师尊为陈逸挂念”之类的,最长的那一封,顾蓁写道:师尊离开前罚了陈逸禁足,她脾气倔强,凌清殿寒冷,若她久跪在那膝盖定受不了,长音替为师拿些清凉膏给她,不要说是师尊给的,就说是留仙长老给她的便行了。

  一共十五封,就算再匆忙,字数再少,顾蓁也一定会在最后一行提到陈念白。

  以前陈长音还问过顾蓁,是否要把这些信给师姐看,可是顾蓁摇摇头,只说算了。

  “师尊,你总为师姐挂念,可是我呢。”陈长音难过的拿着书信,眼眶略微发红,“你明明是给我写信,可是字里行间都在关心另一个人……”

  我也很想让你记挂我。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小师妹的头。

  明天晚上九点更新,以后就都这个时间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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