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念又在剧组呆了半个月,把戏份全部拍完杀青。
临近年关,活动出奇的多。她参加活动、录节目,每天要么是在跑通告,要么是在跑通告的路上,根本没有时间找临千曼。
这期间又有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凤君社团那个书法展对外展出了。
本来就是学校社团成员的自娱自乐,大家每个人出一副字画,供有相同兴趣爱好的人来参观交流。
之前也办过不少这样的活动,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水花。大家就都以为今年也会是这样,有几个人过来看,能遇到几个志趣相同的知己就已经是很棒的事了。
没想到当天正好有知名校友返校做演讲,发现还有这么一个书法展,就过来看看。
轰轰隆隆的一群人围着就来了。
于是凤君的那副字,就被注意到了。
书法展的主题是传统书法与现代因素的兼容。
凤君看到这个主题的时候就皱了眉,说自己没有什么想法,大概不能出作品了。
没想到过了两天,社团和她关系不错的那个同学去她家里做客,从书桌上扒出来一张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开始对现代科技感兴趣是因为陶念的狂犬病毒。凤君对生物有些旺盛的好奇心。不过她没有基础,大学里学的又过于深奥,所以她有空了就会自己学习初中的基础知识。
又因为她之前一直都是用毛笔写字的,现在一时之间也没改回来。自己在家里学习,用的还是毛笔。
那张纸上,是潇洒好看的行楷,行云流水、洋洋洒洒的一句话。
“动物细胞的细胞器包括内质网、线粒体、高尔基体、核糖体、溶酶体、中心体。”
旁边还有用毛笔画的、线条稚嫩的细胞器图像。
成熟的、文雅的、古典的行楷,和稚嫩的现代科学在同一张纸上,反差引人注目。
然后这张凤君用来做笔记的草纸就进入到大众视野里了。
居然还小火了一把。
不少人来找凤君要字,一个字将近小一千了。
凤君:“……”
听闻凤君如此这般经历,倒霉的陶念羡慕得要命。
那时候凤君已经放假了。
她自己租了房子,专门辟出来一个房间当书房,现在正在写字。
陶念这天正好在附近,工作结束了就带着小南过来看凤君。
往年这时候清南山已经覆盖了寸厚的雪了,陶念不抗冻,每年冬天都要和别的小兽一起去山洞里取暖。
怎么说呢。
就是一起依偎着冬眠,醒来了就随机挑选一位不幸运的小兽吃掉。
后来小兽生出了灵智,不能吃了。陶念就要时刻跟着凤君。
因为凤君不怕冷,她身上永远都是暖融融的。哪怕是清南山上所有生物都觉得冷,凤君也可以在大雪天在外面,踩在雪上也不怕。
不过那也是去年的凤君了。
现在的凤君,在不是那么冷的城市的房间里,也开着暖气。
陶念刚进门就把棉袄脱了:“好热。”
小南跟在她后面,很是拘谨的举起了手里的水果。
三个人相对无言。
现在的关系吧,就是陶念因为那个论文,对现在好好学习专心搞学术(虽然搞不搞得明白还是另一回事但是起码有这个不怕枯燥复杂学习过程的态度)的凤君十分敬佩。但是由于前些天过于作死,她被凤君拉黑了。
小南也对凤君十分敬佩尊重。但是由于对陶念关心则乱,他刺激到了凤君,也被拉黑了。
至于凤君,她完全就是……人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的态度。
好一会儿,小南小心翼翼说:“春节快到了,凤大人有什么计划吗?”
凤君冷漠:“挣钱还债。”
在山下这么久的时间,凤君不仅学会了现代科学,也知道了何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现在的凤君,已经不是那个清南山上说一不二骄傲的女王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贫穷的、孤苦的、买不起房也交不起暖气费、所有钱都是武宣接济的文盲女大学生。
小南:“……”
陶念:“……”
两个神兽一个山神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一点的惺惺相惜和怜悯。
但是生活中不是只有钱的,快乐同样很重要。
小南就向凤君说了一些关于春节的习俗。
比如准备年货、拜年、年夜饭、祭祖拜神,还有贴春联……
凤君打断他,示意他看自己的桌子。
小南看了一眼。
桌子上满满都是红色的纸,还有毛笔和砚台。
凤君语气苍凉:“你以为我靠做什么挣钱?”
小南之前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写春联。
小南显然没想到凤君在山下的生活是这样的,他哽住了。片刻后他又安慰自己,自己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下山会靠照顾陶念挣钱。于是他接着坚强的说:“还有别的。比如说放鞭炮放烟花……”
凤君再次打断他:“禁燃烟花爆竹。”
小南:“……”
他做为山神,天地开辟之初就存在了,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可是这是第一年他在山下,作为人过春节,说不期待是假的。所以他很早就开始准备春节,才对这些习俗张口就来。
只是没想到,当年他做为山,春节的时候都可以看到烟花。
现在作为人过春节了,居然禁燃烟花爆竹了?
小南十分难过:“或许可以偷偷放?”
凤君冷漠:“十五天,或者五千块罚款。”
小南:“……”
五千块,半个月工资。
他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恭维:“您知道的真多。”
凤君:“……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小南不敢猜。
他试图转移话题:“准备年货了吗?”
凤君摇头。
小南就一个个和凤君说:“过年要吃饺子,大概需要做一些炸货,油条啊鸡啊鱼啊……”
陶念本来在玩手机,根本没有听她们两个说话。
但是正好就听到了这一句。她马上偏过头去,眼睛亮晶晶的:“炸鸡!可以炸很多!我一次可以吃一盆!”
凤君看着她这个样子,冷漠:“不过年了。”
小南:“……”
陶念显然是没有看到,或者说是不在乎凤君的冷脸。她接着低头玩手机。
凤君看到她这个样子,猜到了陶念的聊天对象是临千曼。
她不高兴:“这么想临千曼,直接去找她好了。”
陶念:“啊……我也想啊。”
她扭扭捏捏,好像谈到临千曼就有点害羞。但是又很失落的样子:“但是时间不够了,只能来你这边看看了。”
凤君:“……”
这个徒弟真的不能要了!!
在凤君嫌弃的目光下,陶念又低头在手机上扣扣扣,好一会儿,抬起头,十分雀跃的和凤君说:“临千曼过年放假诶!我们可以一起过年!”
凤君:“……”
她看着陶念这个样子,有一些疑惑,第无数次怀疑自己对她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陶念变成了一个这样不要脸皮并且遭人嫌弃的人。
她匪夷所思:“你和临千曼无名无份的,为什么和她一起过年?”
陶念也十分疑惑的看了凤君一眼:“可是我之前一直都是和她在一起的啊。不是你让她照顾我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凤君觉得,之前陶念住在临千曼家里,是因为陶念无处可去,自己又拜托临千曼照顾陶念,所以陶念才能理直气壮的住在临千曼家里。
可是现在呢?现在自己下山了,陶念没道理接着住在临千曼家里吧?更没有道理放着师父不管去和临千曼过年吧?
凤君不知道陶念怎么这么呆。她冷漠:“不去,为什么要一起过年?”
陶念闻言,对凤君露出一个怜悯的表情:“那你就一个人过年吗?好可怜。”
凤君:“……”
她看着陶念,第无数次想揍她。
因为要过年了,AD少女团的团员没有活动的也都回家了。陶念自己一个人在寝室住着孤零零的,她索性就搬到临千曼家里住了——凤君知道后恨不得上门把她揪出来打一顿。
临千曼是小年那天回来的。
风尘仆仆浑身疲惫。
但是刚一回家,推开门就看到了窝在沙发上,披着毛茸茸毯子看电视的陶念。
临千曼自己一个人过了很多个春节了。
春节这个节日被赋予了很多概念或者期待,除旧迎新阖家团圆,每年的这个时候,大家好像都和自己在意的人在一起度过。
临千曼一直一个人。经纪人方文或者其他的人类朋友,看她一个人,也想邀请她回家一起过年。她每次都拒绝了。
偶尔也会和在人间的神兽、小妖一起吃饭。
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但是她没有觉得孤独过。
她很喜欢一个人看着所有人其乐融融欢欢乐乐的样子。做为一个麒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那些好好生活的人带来幸运,她喜欢看着所有人脸上带笑的样子。她由衷的替那些幸福的人感到快乐。
可是这天,她看着陶念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和陶念错过的岁月还是没有陶念陪伴的那些春节。她现在再去想那些年,她依旧不是孤独的。
但是她不想接着自己一个人了。
虽然她已经经历了很多年岁,但是现在,因为有了想要一起过年的人,她开始期待这个春节。
错过了什么是不确定的,但是她确定自己得到了快乐。
是和之前那些和在意的人一起过年的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