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千曼给陶念打了一个电话。
片场吵吵闹闹的,导演拿着大喇叭和演员讲戏。因为剧情大部分时候都在实验室,声音在大房间里回荡,撞到墙壁和器材上,有细微的回声。
隔着一面墙,工作人员脚步匆匆搬运道具,轻声说小心一点不要磕坏了。
临千曼披着军大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处。
片场在郊区,外面苍凉一片,一眼看过去,只有深蓝色的天,远一点的地方是道路,路上的车开着灯,快速穿过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是市区连绵成一条线的灯光。
在等陶念接电话的这段时间,临千曼想了很多话。关于第一句话说什么才比较好,要不要为了这段时间的冷落道歉,要不要和陶念直说以后不要给自己发这种消息了,要不要和陶念说自己那些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的心思。
不知道。
就像和陶念失去联系的这一个星期一样,她很想和陶念说些什么。但是莫名的,又恐惧和陶念的交流。
陶念接了电话。
临千曼沉默了片刻,听着手机传过去的嘶嘶电流声,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问:“吃饭了吗?”
陶念喝了一口牛奶,把嘴里的那口蛋糕咽下去:“吃了。”
临千曼失笑:“吃的什么?”
眼看着临千曼根本不问自己那个表情包的事,陶念只能自己开口了。
她问:“你为什么这么久不理我?”
临千曼反问:“你不是也没有理我吗?”
“是你先不理我的。”
“可是你不是也没有理我吗?”
这两个人都没有上过小学,不知道这段对话是多么的小学鸡。
不过临千曼到底是比陶念成熟一些,在重复了这段对话半分钟后,她叫停:“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
陶念就是一个小学鸡,看临千曼退让了就开心了。她声音雀跃了一点,觉得和临千曼很久没有说话的生疏没有了。于是她好像这段时间没有发生任何不高兴的事一样,十分天真的问临千曼:“你是不是不高兴?为什么?”
临千曼说:“没有。”
陶念:“我喜欢你。”
她说的不是章景月说我喜欢你。
临千曼好像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很理智,被窗口灌进来的冷风吹得有点难受,很是清醒的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看着远处的灯光。一个心浮气躁,斤斤计较的想,她没有说章景月,这和上一次不一样。她说我喜欢你。
和别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或许也可能她根本不知道,现在说的喜欢和上次的喜欢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自己真的还能拒绝她第二次吗?
陶念催促:“你说话啊。”
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方文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现在正站在走廊的转角处等着自己,时不时探头看一眼。临千曼在半开着的窗户上看到了方文的影子。
她有些失神。
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
又或者是在陶念说完那一句话之后。
她说:“我也喜欢你。”
陶念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回答。
或者说她和临千曼说喜欢,从来也不像是别人那样,喜欢就想得到回应,喜欢就想在一起。陶念刚刚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告诉临千曼自己的喜欢,只是想告诉她,让她知道,她不回答也没有事,只要不是像上次那样不认可自己的喜欢、否定自己的喜欢就好了。
可是临千曼说我也喜欢你。
陶念一时有些无措,她啊了一声,问临千曼:“现在我应该说什么啊?”
临千曼:“……”
陶念这个问题问得好像临千曼知道一样。
临千曼也是第一回 这样。之前拍了很多戏,确实也有不少表白的戏份,但是不同的人设不同的对象不同的时间环境都会影响下一句的走向。之前所有的知道的关于人设的分析、逻辑的推理、前后剧情的合理衔接,合在一起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到底也没有告诉临千曼,自己要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在这个,自己一个星期前刚刚和陶念说她不喜欢自己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然后时隔一周不说话之后,突然告诉陶念自己喜欢她。然后呢?
自己还可以说什么?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怎么告诉陶念她要说什么?
临千曼有些束手无策的样子:“你可以和我说说你今天晚上吃了什么。”
陶念看着自己桌子上那一堆的东西,和临千曼说:“蛋挞、芒果味道的一个小蛋糕、榴莲千层、热牛奶、螺蛳粉、羊肉串、章鱼小丸子。对了,螺蛳粉里面还加了三个炸鸡蛋。还有你寄过来的那些东西……小南现在正在厨房给我煎牛排。”
……
在临千曼的设想里,陶念应该是和自己说一说晚上吃了什么,然后自己吃一样的晚饭,拍给陶念看,起码可以让陶念开心一下。
或许是冷风吹得头脑发昏,她居然忘了陶念是一个多么能吃的饕餮。
于是她很艰难的和陶念说:“哦,我一会儿回去吃……”
窗户里,方文又突然探出了脑袋,看了一眼,马上又收回去了。
临千曼想了想这一个星期方文给自己买的饭,冷静了下来。她说:“吃沙拉。”
陶念现在还处于被临千曼一句“我也喜欢你”炸昏了脑袋的状态,根本不能自主思考。现在听临千曼这么说,顿了一下,说:“哇。”
那可真是很不好吃的一个东西了。
临千曼回去的路上还在想世事无常。
一年前自己大概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还是那个咬了自己给自己留下这么大心理阴影的饕餮。
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害怕陶念甚至开始喜欢陶念的。
想不到。
好像就是莫名其妙。自己见到她,就只是慌了一小段时间,后来大部分时间,陶念都十分可爱十分有趣十分信任自己。于是自己就越来越习惯陶念,越来越喜欢陶念。
没有道理,就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临千曼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方文一直在关注着临千曼的一举一动,现在看着自家老板的表情,忍不住也笑了。
真好啊真好啊,终于和好了,以后自己可就不用为难不用夹着尾巴做事了。
她拿出手机,给小南发消息,试图分享这个好消息。
小南的酒店现在已经成了陶念的私人厨房了。最近陶念心情不好吃很多东西,小南就每天在酒店里做饭。
煎好了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牛排,小南摆盘放好,给陶念端过去。
然后就发现,陶念正在床上,飞快的、状态癫狂的打滚。
……
小南把牛排放到桌子上,叫陶念:“牛排好了。”
陶念没有第一时间下来吃。
她正在和自己的狗头军师章景月聊天:“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章景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让陶念问一问,临千曼就直接表白了。
CP粉可扛不住这种刺激。章景月当时就只想躺在床上磕糖看同人。
但是她一方面还是陶念的狗头军师。
她试图头脑风暴,和陶念细细捋一捋这件事。
可是她捋不了啊!
那是临千曼啊!
章景月猜不透。章景月放弃了:“我不知道啊我没有经历过!我只知道怎么拒绝啊啊啊!那可是临千曼,我不会,我不知道!”
狗头军师拒绝帮自己出谋划策。
陶念十分慌张,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又去找凤君了。
是这样的,她的大号被凤君拉黑了。小号也被拉黑了。
所以她最近一直都在用手机号码直接给凤君发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最近实在是太惨了,又或者是凤君很忙,所以凤君居然没有把她的号码也拉黑,还时不时会回一下她。
陶念十分忐忑的和凤君说:“师父,临千曼说她也喜欢我。”
凤君最近在和书法社团的成员准备一个书法展。每个成员出一个作品。
作品很快就写完了,她作为一个社团编外成员,没有固定的位置,就跟着做策划、拉赞助、找场地、联系负责人、布置场地,每天也是忙得团团转,不过在这种忙碌中,她更加融入了现代社会,社交能力得到了长足进步。
她看到陶念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那时候陶念正在和临千曼开视频。
都躺在床上收拾好了一切,随时可以睡过去的松弛状态,不过因为两个人刚刚说开了一切,看着对方怎么看怎么喜欢,不舍得移开眼,但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害羞。
就在两个小学鸡羞羞答答的对视,再羞羞答答低头一笑,要是两个人现在在一起,或许就要羞羞答答的拉手手了!
其中,比较成熟的小学鸡临某曼看着比较单纯的陶某念,全身心投入到两情相悦的暧昧氛围里,眼看着就把自己前不久说的话忘的干干净净了。她轻轻咳了一声,红着耳根打算说点什么,捅破窗户纸。
但是陶某念这时候,收到了凤君的消息。
就在手机最上面,很大的框框,一下弹出来,遮住了手机上临千曼的额头。
陶念被迫注意到这个消息。
凤君一如既往的冷漠:“哦,她不是不让你喜欢她吗?这也不冲突啊。”
陶念当时就被刺激到了,她拿起手机,给凤君回消息。
那边临千曼刚刚琢磨好措辞,还没有开口,就看到手机上陶念的脸突然放大。
她已经习惯了。这是陶念在和别人打字聊天。
她等了一会儿。
陶念:“可是她喜欢我诶!”
凤君见不得这两个人拉拉扯扯的,眼看着白菜就要躲过一劫了,怎么突然又和野猪说自己喜欢野猪了?
凤君现在看陶念本来就很不顺眼了,再加上现在飞快习惯现代社会,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阴阳怪气:“哦,那她同意你喜欢她了?她不是说你只能单身吗?现在她说你可以不单身了?”
陶念:“……”
她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只能又重复:“她喜欢我诶!”
凤君看不到陶念现在的样子,只看到她再三重复这句话,先入为主断定她在炫耀。
于是她发了一个小黄人微笑表情,说:“这和你们不能在一起,你只能单身这件事,也不冲突啊。”
陶念突然沮丧。
她放下手机,不回复凤君了。
临千曼就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随着陶念放下手机而逐渐变得正常的陶念的脸,她敏锐的察觉到陶念情绪的变化。
临千曼问:“怎么了?”
陶念蔫蔫不振:“我喜欢你。”
临千曼忍不住又有点甜,她忍不住笑:“我知道啊,我也喜欢你。”
陶念更加蔫蔫不振了:“可是你说了,我现在要保持单身……我们不能在一起。”
临千曼:“……”
这好像确实是自己说的。
……
这就是传说中的,孽力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