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珊对这消息显然很意外, 怪不得昨日初见便觉得她悒悒不乐,原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话怎么说来着?
肝……肠寸断。对,就是肝肠寸断。
初学这个词的时候她当着先生的面,笑得前仰后合,嘲笑说“啥悲痛能痛得肝肠都断了,中原人真奇怪, 伤心难过都要这般血腥。”
后来渐渐长大,经历了部落冲突,也经历了家族内斗, 两败俱伤中倒终于体会到肝肠寸断的意义,因为她失去了最亲昵的人——敬爱的兄长塔离。
慕轻尘眼下该是和曾经的她一样, 封闭自己也憎恨世界吧。
想到这,一股内疚油然而生, 可怜见的,她前日还和人妻妻俩打架, 这和那些伤口上撒盐的小人有何区别。
“对……对不起啊。”她自责不已, 嘴巴半开半阖,搜肠刮肚想找点安慰的话,犹豫来犹豫去觉得还是这三字实在。
声音虽然小如蚊呐, 但慕轻尘听得很清楚,疲惫地摆摆手“不关你事,是我没护好她。”
“那她……是怎么死的?”话一出口塔珊就后悔了,中原的人讲究繁文缛节,小家子气的很, 自己如此直白怕是有些冒犯。
好在慕轻尘并不恼“摔死的。”我一摔就把她摔没了。
塔珊咬咬唇,内心的自责并未因慕轻尘的话而得到缓释。
沉默半晌,她鼓起勇气抬头,没头没脑的问“你想要什么……补偿?”突厥儿女是从不欠人情的,若欠了,就得做出补偿。
可惜后两个字还没问出口,她就蔫了。
目光里映出慕轻尘的身影,那人斜依在阑干边,侧目望天,白皙的面庞被簇拥在茫茫夜色中。
长得真好看。
一点都不像突厥的耶主那般五大三粗的。
塔珊的脸不知怎的,倏然一红。
大起胆子凑近她,同她一起倚靠阑干。
天空好似一块幕布,上头的星星或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孤孤零零的独自悬挂。
“这里的夜空不好看。”塔珊吸了口气含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在我们突厥,星星都是密密匝匝的,又亮又闪,像……像你们的夜明珠。人往地上那么一趟,就觉得它们近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抓到似的……”
她说得起劲,大大的眼睛珍珠般闪耀“你若来突厥,我定会带你去看!”
来到她们跟前的常淑,唇角往下弯了弯,试探道“聊什么,这么起劲?”
她双手叠在腰前,水色广袖剐蹭在腿侧,仿若荡漾的碧波。
说不上为什么,塔珊不喜欢常淑,因为她的到来,眼里的光暗了些许,不自在道“慕……学士和我说……你们的事……”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慕轻尘,学着别人叫她学士,有点局促。
我们的事?
常淑预感慕轻尘定又跟人胡说八道了,看了慕·傻白甜·轻尘一眼,等待塔珊的下文。
塔珊对上她探寻的目光,好容易忘却的自责突然回到心间,快速且小声道“节哀顺变。”
常淑“……”
塔珊高高在上惯了,谁若惹她不开心,她拳头伺候便是,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今日道歉实属破天荒。
言罢,像是难为情,身子一挺,噔噔噔的下了楼阁。
“你又和人胡言乱语了?”常淑气不打一处来。
她堂堂大华穆宁长公主,天之骄子,心高气傲,眼下落在别人眼里,变成了个孩子早夭却要在家国体面面前,佯装坚强的可怜怨妇?
慕轻尘收回那股子忧郁,义正言辞“与外国友人友好交谈罢了。”
还狡辩!
不谈百姓生计不谈互通互市,非谈孩子早夭?
凭借慕轻尘的嘴硬程度,常淑估摸怀柔政策是用不得的,干脆揪住慕轻尘的耳朵,摩挲她的耳垂,颇有威胁之意“给本宫照实说。”
慕轻尘扭扭脑袋,挣脱她的魔爪,提醒道“请注意长公主的仪态。”
常淑不罢休,非要同她打闹“眼下只你我两个人,少拿仪态吓唬我。”
她一只手不够,干脆两手并用起来,玩得正起劲时,慕轻尘冷不丁的向后一仰。
“呀!”慕轻尘吓了一跳,本能去抓常淑。
常淑更是出了一身冷汗,拉住她伸来的手,又猛地捞过她悬空的肩背,紧紧的贴向自己。
幸好幸好,虚惊一场罢了。
慕轻尘还完完整整的倚在那,上半身却前倾在她怀里,耳朵贴在她软乎乎的剧烈起伏的胸脯上,听她咚咚的心跳声,和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上湖凌阁!”常淑气恼,不敢推她,只好往后退一步。
慕轻尘喜欢她的怀抱,温暖又安心,起身逼近她,手掌握上她洁白修长的脖颈,上下轻抚。
常淑打了个战栗,又退了一步。
避开我第一次还敢有第二次。好大的胆子。慕轻尘的手掌严丝合缝的贴住她的肌肤,惩罚式的一路往下……
“别……”慕轻尘的掌心很烫,隔着衣料,都烫红了她的身子。
慕轻尘挑挑眉,嗯,不错,小老虎变小猫咪了。
常淑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下一喜“轻尘你……你清醒了?”
一定清醒了,不然怎敢这般欺辱她。
“我醒了?”慕轻尘的动作顿了顿,眸子里溢出恶作剧的意思,“对啊,醒了,是不是乐坏了?”
这样的眼神常淑再熟悉不过,像只恶狼,是要干坏事的前兆。
常淑惊恐万分,忙不迭的推搡她。慕轻尘死死箍着她的腰,将她压倒在矮桌后,那方垫有柔软的钩绒地毯,一挨上便闷热难耐。
常淑又羞又恼,捏起拳头捶打她,奈何自己不争气,拳头落下去的时候便软了。
不得不软,因为常淑晓得,若真打疼了慕轻尘,这厮指不定怎么折腾她。
此刻乖乖的,兴许能央她怜香惜玉几分。
“轻尘,咱们回呼兰殿可好……”她在求饶。
“那怎么能行,父皇都还没退席呢。”慕轻尘的手探进她的裙子,“你乖乖的别乱动。”
“不,别……”
“嘘,嘘,”慕轻尘示意她别吵闹,“像在御花园的假山里一样……不然惊动人可不好。”
慕轻尘一定是故意的,在这节骨眼上提醒她这事。
去年冬天,她入宫看望母妃,途径御花园时与慕轻尘拌了几句嘴,话说重了些,不小心把慕轻尘给惹恼了,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推入了假山,剥掉了衣裙。
光天化日之下,她自然抵死不从,又打又咬,惊动路过的几名小太监,吓得当即不敢再挣扎,半推半就的从了。
“轻尘,我……我错了。”常淑咽喉发颤,五指攥紧地毯边缘,将其揪扯得变了形。
“错哪了?”
“不该凶你。”慕轻尘近来像只纯良的傻兔子,她难免松懈,一时忍不住才凶了几句。想了想,不对,今日可凶了慕轻尘好几次呢。
完了完了!
“还有呢?”慕轻尘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手继续往里探。
“不该……不该叫牛菊花扮鬼吓你!嗯~”她低低叫出一声。
慕轻尘扬起唇角,唇边勾有一抹浅笑,手上的动作却发了狠“趁我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报复我是不是?”
“嗯~”
常淑本想辩解,奈何一张口……
慕轻尘可没被“报仇”二字冲昏头脑,腾出另一只手来捂住她的嘴“别叫。”
那就停下来……
常淑心说。
“呼——呼——呼——”
一切终于结束了,常淑衣衫半i裸的躺在慕轻尘身下,吃力的呼吸着,眼角是眼泪淌过的痕迹。
慕轻尘骑在她腰间,陶陶自得的揉揉发酸的胳膊和手腕,捡过一旁的锦帕擦拭指尖的水亮。
那是常淑的帕子,刚才不小心掉出来的。
“你……欺负我。”常淑嘟喃道,眼神幽怨,慢悠悠的撑起身,倔强的将慕轻尘推开。
慕轻尘借着她的推力起身,但架不住她委屈巴巴的话语“……明明是你欺负我,还不准我撒口恶气吗?”
“我是你媳妇,你不能撒。”
这个理由……瞒充分的……
慕轻尘气头已过,铁石般的心肠软下来,蹲下身子,紫色衣摆散在脚边“我帮你穿衣服。”
“不要。”
“赶紧的,一会来人了。”
“你还晓得这四面都是人呐!”
慕轻尘瞪她“忘性很大呀。”刚得了教训又开始叫嚣了。
常淑心虚的别开脸,拢上滑至手腕的衣裳,遮住乍泄的春光
宫群本就繁复,更何况今日的盛装,整理起来要颇费些功夫,窸窸窣窣好一会,才恢复如初。
只是双腿软得很,不受控制的打晃,试了几次都站不起身。
“喏,扶我起来。”常淑不卑不亢的发话,心里头却忐忑。
慕轻尘狡黠的眨眼,把方才擦手的帕子抖了抖,慢吞吞的对折两次,在慢吞吞地揣进怀里。
真是……孟浪。常淑脸颊烧得通红,热汗一阵一阵的往外腾,濡湿了领口。
出神之际,惊觉自己被横抱而起“呀,快放我下来。”
“别乱动。”
又是这三个字。常淑的脸红得越发厉害,连心也跳了起来。
慕轻尘没注意她的变化,拾级而下,走了几步后,唤来一小太监随口编个谎“长公主崴伤了脚,你进去带句话,就说本驸马送她回呼兰殿了。”
小太监应了一声,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慕驸马,长公主伤得可重?您在这等等,奴才去传步辇子来。”
他故作不经意的扫了常淑一眼,发现其把脸埋在慕轻尘的脖子里,露出的一小块下巴红红的,像樱桃。
看来的确疼得不轻。
“不用了。”慕轻尘低眸看了看怀中的美人,没做解释,转身往呼兰殿的方向去。
“今晚,咱们小别胜新婚。”夏日的夜晚,静谧而悠长宫道上,慕轻尘轻啄常淑的耳廓,喃喃一句。
“想得美。”
“再说一次。”
“想的美。”
“信不信我把你扔这。”慕轻尘作势要松手。
常淑收紧胳膊,圈住她的脖子“……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