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月一路狂奔,一边走一边拨打雷寒星的手机,一遍一遍的关机提示音,一遍一遍不死心的拨打。
她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
然而,颤抖的双手,哆嗦的嘴唇还是骗不了自己,她很担心。
总算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她没有自己开车,一路跑一路打车,终于上了车。
“市第一医院,师傅麻烦你快一点!”
季明月的焦急也感染了开车的师傅,在她不断的催促中,总算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安抵达了。
扔下两张粉色大钞,也不顾司机的呼喊“给多了”,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急诊大厅。
此刻的急诊大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什么人都有,看病的患者,哭喊的家属,看热闹的路人,□□短炮被警察和保安拦着的新闻工作者……
总之,吵得人脑袋都要炸开了,这次事发突然,而且十分惨烈,消息传的很快,各路媒体争相报道,在这个自媒体发达的时代,人人都想挖新闻。
急诊大厅被隔出来一片区域,有警察和保安看守,哭声喊声也都集中在此。
季明月啷呛着跑过去,哆哆嗦嗦的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市局刑侦支队。”
维持秩序的警察看完证件,敬礼放行,季明月连回礼的时间都没有,就冲进了抢救区。
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已经乱了章法,正当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个人问问的时候,一群特警围着一个平台车,哭的撕心裂肺。
一声声队长仿佛一把把尖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因为她看见了转身把手里的头盔,狠狠地砸在地上,蹲下身揪着头发掉眼泪的集训教官钱小乐。
季明月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的挖了出来,她想扑上去看一看,她想再握一握那个人的手,她想再逗一逗她……
她还没有跟她说出那句话,她还没来的及爱她……
她怎么能就这样一声不响,连句再见都不说,就走了?
她们明明在慢慢的靠近,她明明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转变,她怎么能就这么狠心的扔下她……
季明月的腿像被钉在了地里,再也挪不动一步,平台车被推着越走越远,她的寒星离她越来越远……
不,不可以,不!
就在季明月终于像被人解了穴道一样迈步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声有些犹豫,不太确定的。
“季队?”
这一声,生生的让季明月再一次定在了原地,医院依旧是十分吵杂,根本听不真切,她怕听错了,她怕这是她的幻觉,她不敢回头,她希望那人能在喊她一次,她甚至都不敢呼吸,生怕错过了那来自天堂的声音。
然而,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她也没有再听见那曾经让她无比安心,此刻却痛彻心扉的声音。
平台车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季明月无助的蹲下身子,果然是她的幻觉。
一只手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猛的一颤,一个人蹲在了她的身前。
“季队,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了?
还没等她说完,眼前的人就猛的扑进了她的怀里,撞的雷寒星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下意识的护住了身上的人。
季明月几乎是趴在了雷寒星的身上,紧紧的抓着她的制服,不顾被她的装备硌得生疼,死命的抱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着她,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人。
不顾场合,不顾一切,季明月放声大哭,鼻腔里都是血腥味,也不顾她是否受伤,她只知道她还活着,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失声痛哭。
“还好……还好…,还活着,你还…活着……”
雷寒星不知所措的顶着周围好奇的目光,看着趴在自己身前,哭的毫无形象,撕心裂肺的人,听着她嘴里断断续续不住的嘟囔,内心震颤。
这个狼狈不堪,不顾形象的女人是来找她的,想起她刚才站在那一个人,无助又瘦小的身影,浑身都透着绝望,那是在担心她。
这一刻,雷寒星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季明月,即感动又心疼,轻轻的拍拂着她的后背,尽量放柔了声音安抚她。
“不哭,不哭,我没事,我好好的,别哭了……”
一遍又一遍的安抚她,直到感觉到脸颊处柔软的触感,雷寒星才浑身僵硬的停住了动作,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怀里依旧在哭泣的人。
季明月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她不想再等了,刚才的那种遗憾和懊悔,在雷寒星一声声、一下下的温柔耐心的抚慰下,被无限的放大,她等不了了,不管她接不接受,她都要告诉她,她不想留有遗憾。
季明月眼睛红肿,泪流不止的看着雷寒星,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认真,让雷寒星的心里微微的颤抖,现在她确定季明月刚才吻了她。
“寒星,我喜欢你,刚才那一刻,我真怕我就此失去你,我真怕……,我…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我喜欢你!”
季明月忍不住哭泣,那种恐惧、懊恼、绝望的感觉,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雷寒星很震惊,她的内心是懵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她从没想过季明月会喜欢她,她甚至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她连做个朋友都还在学习适应中。
看着季明月眼里的期待在慢慢的消散,雷寒星不忍心,可她不善于说谎,更没有办法对季明月撒谎。
可在她心里,她到底是不一样的,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以为这就是朋友,可她的朋友却说喜欢她。
她很迷茫,也很混乱。
外界依旧嘈杂,雷寒星咬紧了下唇,最终还是残忍的熄灭了季明月眼里的光。
“对不起,我……”
雷寒星顿住,她说不出口,在面对此时此刻为了自己哭的撕心裂肺的人,一个如此待她的人,她真的说不出口。
她抿紧了唇,眉头紧皱,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在这方面的木讷。
季明月调整着呼吸,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是她太着急了。
她抬起手,捧起了雷寒星的脸颊,能感觉到手心里的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季明月破涕为笑,柔柔的看着她,眼睛里换回了她喜欢的柔和的光芒,有抚慰人心的作用,让雷寒星渐渐的放松,不再那么僵硬。
“没关系,不要逼自己,我想你需要时间,你只是还没有发觉,我对自己有信心。”
温温柔柔安抚人心的调子,结尾却带着点骄傲的俏皮,让雷寒星的心里更轻松了不少。
季明月很想再亲亲她,想想还是忍住了,站起身,顺手拉起了雷寒星。
这才仔细的检查她。
“有没有哪里受伤的?怎么衣服上这么多血!”
刚恢复一点的人,此刻又一次陷入了焦急。
“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这是别人的血。”
雷寒星也平静了一些,安抚着因她而焦急的朋友。
朋友,雷寒星恍惚了一下,她们还能做朋友吗?
“真的?”
“嗯,真的。那个,明…”
雷寒星顿住了,她还是叫不出口。
“我…我得去看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雷寒星环顾了一下四周,作为副支队长,这次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没时间想这些儿女情长,她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
季明月也觉得现在不应该耽误她的工作。
“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忙完了别忘了给自己也好好检查一下,如果有时间就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安心,可以吗?”
季明月有点小心翼翼,说实话,雷寒星的那句对不起,还是让她害怕了,她担心她会躲着她。
雷寒星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很不舒服,酸酸涩涩的,她有点心疼她。
“好,你先回去,路上小心。”
季明月笑了,也不再多留,跟她挥挥手,就转身离开了医院。
无论怎样,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雷寒星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脸颊,觉得被亲过的地方还留有刚才的温度,季明月是除了爸妈以外第二个亲她的人,第一个是季欢。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没时间细想,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
放下这些个人问题,皱紧了眉头,像走廊深处走去,二队长为了救市民,牺牲了。
回到家的季明月仍然心有余悸,她知道雷寒星还要忙很久,但她还是把手机音量调大,生怕错过她的电话。
她蜷缩在沙发上,把脸埋进膝盖里,抱紧了自己。
仍然能感觉到自己在颤抖,今天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体会了一次警察家属的心情,这种骤然失去亲人的痛苦,就像生生挖去了你的心脏,让你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身为一个一线警察,她都没办法接受,甚至在看见雷寒星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刻,她都想她就此辞职,再也不要面对这种危险,她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
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亲朋好友,又该是承受着怎样的担惊受怕,已经失去母亲的父亲,又该是有多大的勇气,下多大的决心,才能一直支持自己的工作。
她这一刻萌生了前所未有的退意,她不想她的家人再承受这些,她不忍心。
但是,想起至今未破的案子,想起那些等着她救,等着将罪犯绳之以法的无辜之人,季明月又有些犹豫。
可总有破不完的案子,抓不完的坏人,而她只有一个,警察却有很多。
咬咬牙,季明月决定这个案子结束,她就打报告退出一线,她们俩总得有一个顾家的,而她舍不得让雷寒星成天的担惊受怕。
想到雷寒星不免又有点失落,虽然她说了对不起,没有说喜欢她,但她也没有拒绝她,她想她对她还是特别的,回想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有信心,雷寒星是喜欢她的,只是她还没发现,她就给她几天时间,如果那个木头还不开窍,她就缠到她开窍,她就不信,她还能一辈子不开窍,何况她还有她女儿这个杀手锏呢!
季明月的心情好了不少,看了看自己这狼狈样,后知后觉的丢人,急匆匆地进了卫生间,没一秒钟,又急匆匆的出来了,抓起桌上的手机,再次闪进了卫生间。
直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结束,直到季明月握着手机睡着,她也没有等到雷寒星的电话。
等到了第二天中午她才收到了雷寒星姗姗来迟的报平安的信息。
【寒星】:右手臂子弹擦伤,左肩膀轻度挫伤,左小腿轻度擦伤,没有其他伤势,放心。
季明月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看着对方那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难得看到雷寒星如此纠结,也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
等的季明月以为雷寒星可能不准备发过来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即开心又担心的信息。
【寒星】:我需要时间,暂时不联系。
她说需要时间这基本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可是这暂不联系是多久啊?就那个木头,她心里还真是没底。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选择尊重她,也相信她自己,再说了,不联系她,她女儿可以联系啊,总不会让你跑了。
【季队】:好,我等你。
雷寒星看着季明月的回复,呼出了一口气。
而她却不知那一边的季明月却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
这次跨省联合行动,虽然最终将犯罪嫌疑人全部逮捕归案,但是警方也是损失惨重。
雷寒星把责任揽在自己肩头,这次特警队3死11伤,牺牲的队员里,年龄最小的新队员年仅22岁,第一次参加任务,二队长孩子刚满周岁,另一名队员是家中独子,父母也都是独生子女,两家人就这么一个孙辈。
一线的特警每个人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都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可无论如何准备,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都让人措手不及,让人无法承受。
这不是雷寒星第一次出任务遇到伤亡,这也不是特警队第一次有人牺牲,她虽然不会为此一蹶不振,但是她依旧会自责,为逝去的生命,为因此而破碎的家庭。
高军拿着手里的报告,不用看也知道这人又把所有的责任揽上了身。
“报告放这,案件刑侦已经接手了,跟禁毒支队一起着手调查,在调查结束之前,你先放假,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再说。”
高军看了站的笔直,倔的像头牛一样的雷寒星,想骂人又压住了,他能理解她,但他也了解她。
“你也别想太多,作为军人要实事求是,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不该你背的,你就给我放下!你是我带出来的兵,你的能力和为人我绝对相信。好了,就当休息了,滚吧,别在我这碍眼!”
高军越说越来气,越看她越烦,简直就是木头一个,摆摆手让她赶紧走,眼不见为净。
“是。”
雷寒星离开支队长办公室,看着窗外的蓝天呼出一口气。
定定的看了一会,才迈步离开,开始了她的“假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表白了,小天使们开心吗?感谢在2021-08-3011:23:16~2021-08-3112:4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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