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万里云平(GL)>第一百二十二章 :梦境破碎

  雨下得很大,云层厚密,一丝光都穿透不进。

  天空中的黑暗已叫人觉得黄昏将近。

  众人围在那里,手执刀剑,虽知中间被包围着的两个人浑身破绽,但无一人胆敢上前。

  这儿人气魄风度叫人心折心惧,便是薛灜都不免心有怯意。

  却见这二人双手交握,眼中似视旁人如无物,眼中绵绵情意令人深羡不已。

  薛灜见到她二人如此,心中不免泛酸,想到若是自己陷入如斯危险境地,也不知汤哲是否会做到如此。

  可转念想到汤哲那日对自己的言语神态,心中不免一寒,反倒生出悲戚之意,便是不用说,也知道汤哲会如何选择。

  待到这余下几个杀手转过神来,不免蠢蠢欲动,其中一个脚步轻挪,只进半步,便觉得有寒意自脊背后绵延至后脑,一身冷汗湿了衣服。

  众人一看,竟是那后来的白衣女子美目轻转,一双漂亮瞳仁中满带杀意。

  只见那白衣女郎环视四周,那杀手叫她眼神所慑,皆是后退半步,任凭薛灜如何威逼利诱都不敢再进半寸。

  云平见状笑了一声,讥讽道:“薛大家主,你怎么自己不上,反叫旁的人给你送死?”

  薛灜叫她这一叫回过神,下意识看着她们两个。

  云平又道:“以这几个人的功夫本事,也无需我动手,阿澄就算是蒙着眼,也能叫这几人折在她手下。”

  她言语中自豪傲然,逼得那些杀手再退一步。

  那些杀手本就是做的以多敌少的打算,可不曾想此人功夫修为极深,已有二十多人陆续折在她手下,而她身边那个白衣女郎也是不得了,从薛府卫队连环包围之中一路杀出到此,衣衫不湿,不沾半点血污,便更叫这些个杀手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既要攻敌,自是攻心为上,士气衰落之下,就真的无一人再赶上前。

  薛灜见使唤不动,又拔剑连杀两个示威,可余下那几个不论如何使唤辱骂斥责,也不敢再进。

  这下子薛灜火起,怒斥道:“既是如此!留你们何用!”

  他拔剑欲再杀,却不想云平自云澄腰后拔剑,反手一掷,便将薛灜手中之剑格挡开来,钉在亭柱上铮铮作响。

  “她既留了你们性命,还不快走!”云澄大喝一声,便见得那余下杀手急忙抽身就走。

  薛灜面目狰狞道:“我杀己家人,又干卿何事!”

  云平缓缓踱步到那把剑旁,后心大开,背对薛灜将那剑拔出:“强者抽刀更向强,弱者无能才杀弱。”

  薛灜叫她这话又一激,当即就用手中剑去刺云平后心。

  但只听叮一声,那软剑便被人并指弹开,震荡起来如水一般柔软。

  竟是云澄后发先至,站在那里,伸手弹开了薛灜这一剑。

  这三人立在那里,剑拔弩张,薛灜张口要喊人,却见得亭下众人充耳不闻,只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入裙(ⓠ*ⓠ七一灵、五巴/巴无九/灵

  漫天雨幕之中,薛灜心中不免一凉。

  “怎么?你还想叫人来?”云澄声音微哑,但依旧清亮,她觑了薛灜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叫人给你豁出性命去?”

  薛灜不言,咬牙切齿,提剑便攻,他是世家宗门子弟,幼年便有名师教导,于武器或空手博弈之上皆有一定造诣,他这一下意志坚定,杀气腾腾,手中之剑竟如一条毒蛇一般往云澄手臂上缠,竟是想要以此断了云澄一条胳膊!

  “蠢。”

  云澄却不说话,手往身旁一张,便有人往她左手塞了一把剑。

  云平立在她身后轻声道:“攻他右肋,我先前伤了他,他可没这么快好。”

  薛灜那软剑一缠上云澄右臂,正欲使力,却不想云澄运起灵力,那右手上软剑便立时被震荡开来,薛灜一只手拿不住,叫剑上传来的灵力震荡所伤,手心也被粗糙的剑柄缠绳磨出血来,虎口撕裂。

  那剑叮一声落在地上,薛灜弯腰避过云澄左手横切而来那一剑,伸手要抓自己的剑,却不曾想云澄冷笑一声。

  他尚不解其意,却不想那剑一握到手中,剑身便丁零当啷发出响声,断碎裂开落到地上。

  他手中只余一把剑柄,可连诧异都来不及,他就急忙又后仰躲过云澄右面斜切而来的一剑。

  云澄不多说话,招招皆下死手,薛灜连忙腾挪转避,闪躲开云澄手中锋芒,却又觉得背后一凉,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就下意识避开了去,竟是云平也加入战场之中,她空手对敌,一掌拍出,就将亭中石桌击得粉碎。

  薛灜叫她这掌力修为所骇,又被这两人联手夹攻,一时左支右绌,左右为难。

  况且这两个人不曾说话,默契十足,只消一个眼神动作手势,便已相互弥补彼此的缺陷纰漏,一时之间联手将薛灜打压,狼狈不堪。

  薛灜本就因先前在密地之中那些事,叫这二人弄得元气大伤,至今无法恢复,云澄又得了那双龙瞳助力,气势更是逼人,这二人联手,便将薛灜打落在角落里,吐出一口血来,忿忿不平怨气丛生。

  “你起来。”

  云澄那把剑举着,云平立在她身边,低头冷冷看他。

  薛灜叫这两个人联手打了,啐了一口血,冷笑一声:“你要杀就杀,不必多言。”

  “阿澄,你把剑给我。”

  云澄看她一眼,轻叹一口气,也不多问,挽了个剑花,将剑递给云平。

  云平将剑提在手中,微微仰头去看薛灜,薛灜胸口憋闷,又呕出一口血来。

  她冷冷盯着面前这个人,胸膛被那苦痛恨怨还有凄凉悲伤之情充满,眼眶都发红了。

  “薛灜,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得这般境地吗?”

  薛灜眯了眯眼:“我不后悔,江折春。”

  他这话一出,云平便晓得已再无转圜余地,她又道:“薛灜,杀你之前,我要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薛灜的脸色发白,可他强撑着,还保持着风范,“哦?你是要问我五十年前那件事。”

  说罢不待云平回答,他便冷哼一声道:“写是兰耽写的,送是我送的。”

  云平面色一凝,她求了五十年的一件事,终于得到了答案,但并不像她想象般这样轻松,反倒心口犹如压了块重石一般喘不过气。

  “为什么?”

  她曾想过很多场景,但如今真到了这样的场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在口中喉间徘徊许久,最后不过问出一句“为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薛灜倚着亭柱轻蔑一笑,“我喜欢阿哲,我要得到他,我要叫他做我的丈夫,可是你要同他成亲了,我怎么能忍?”

  随即他像是魔怔一般大吼一声:“你叫我怎么能忍受我喜欢的人在我面前同别的人在一起!”

  说罢他突然暴起出手,双手成爪,便往云平脖子面部去抓。

  云澄急忙伸手要挡,但云平动作更快,她一剑上扬,只听得噗嗤一声,那薛灜左脸上便被划了一条极长深的口子,从颞骨直直延伸到面颊嘴旁,血登时就涌了出来,将薛灜衣衫都沾污了。

  薛灜吃痛一声,可双目更亮,浑似忘了那疼痛伤口,攻势加快。

  他所用功夫古怪,云平运剑隔挡他的手,却只听得叮当一声,犹如击在铁器上。

  “你不该来!你不该来!你毁了我的一切!”薛灜愈发癫狂,几乎没了神志,只知道一味去攻,他招招都下死手,攻击角度刁钻毒辣,口中喃喃,“是你没用!是你无能!你如何配得同阿哲在一起!你如何配得!”

  云平双目放光,大笑一声,可那笑声带着多年的怨恨悲苦,那情感转到她这一剑上,直往薛灜身上去刺。

  她大喝一声,不管不顾,一往无前,每进一寸,她便想起昔年所受的苦,而今所经历的伤,她眼眶发红,几乎落泪。

  可薛灜忽的停住了。

  他面上出现了一种狂热的快意,竟将手一松,站定了,似是似是打定主意不再进半步。

  云平意识到不对,立时停手。

  这一下子叫亭中三人僵持不下,进退两难之际,却听见有人声音自亭下假山传来:“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得假山之下立着一个灰衣少年,那少年面容有几分肖似薛灜,亭中三人如何不识得此人?

  来者一把白面油纸伞,衣衫濡湿,正是薛家少家主,薛少尘。

  原来云澄方才闯进门来,打斗声势浩大,薛少尘心中好奇,打算出去查看,可那些仆从小厮领了薛灜命令,想要隐瞒于他,自是竭力拦着他不叫他出去。

  本来不这么拼命拦人还好,越是不叫薛少尘出去,就越叫这青年心中生疑,那些仆从小厮拦他不住,又不敢对他动手,竟叫他去了风且住去。

  云平一见到薛少尘又有什么不明白?

  她方才心中火起,没有察觉,云澄也满心满眼都是担心,不曾察觉。

  只有薛灜料得他来,若是云平这一剑当真刺出,便叫自己儿子亲眼瞧见自己死在谁人手下。

  但云平忽的停住了,那剑锋悬在他心口只有半寸不到。

  云平收剑转过身来,同云澄并肩而立,两个人一黑一白的装束,实在是登对无匹。

  只见云平朗笑一声,将手背在身后,觑了薛灜一眼,冷哼道:“你想死?”

  云平朗笑一声,笑声中带轻蔑。

  “不,我可不叫你如愿!”

  她反手将剑收回云澄腰后的剑鞘之中,只是冷冷看着薛灜。

  “你想死在我手下,好把所有罪责过错当着你儿子的面都推到我身上,不,薛灜,我不会叫你如愿的。”

  云澄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平素只在云平面前装巧扮乖,如今对上能叫薛灜吃瘪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薛少家主!你也来了?不若一道上来坐坐?”

  她说话间,便见得薛少尘步上亭子里来。

  那落到亭下假山的尸体早就被处置干净,现今那血水痕迹又被大雨冲刷,薛少尘不疑有他,自是信步上来。

  薛灜咬牙切齿道:“谁叫你上来的!我与客人说事!你来做什么!滚下去!”

  可薛少尘并不在意父亲这般冷言冷语,却是径自上来。

  只是亭中尸首斜横在地,一眼便能瞧见,薛灜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薛少尘进了亭中。

  薛少尘一进亭中,瞧见亭中惨状,心中大骇,下意识便抬头去看薛灜云平三人,见得父亲面上一条伤口,将伞一丢,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上前询问。

  “父亲,这……这是怎么回事?”

  云澄在一旁冷冷开口:“怎么回事?薛少家主竟瞧不出来吗?你父亲要杀了我们两个。”

  这话一出,薛少尘当即愣住了,他面上挂出凄惨笑容,结巴支吾道:“二位,这玩笑可开不得。”

  云澄大笑一声,似乎觉得他天真幼稚极了:“薛少家主,这可不是玩笑。”

  薛少尘也怔愣住,接着才缓过神来,转而去问薛灜,那目光中满是孩子对长辈的信赖之情:“父亲,她们是在开玩笑是吗?”

  玩笑?这如何能是玩笑?

  做了什么事情,能叫这两个人开这种玩笑?

  薛灜看着薛少尘,张了张嘴,竟不知要再说什么好。

  云平则在此时将手一摊,解开已被伤口出血浸透的丝帕来,将伤口坦露,轻声道:“薛少家主,我总不至于用这伤来骗你吧?”

  薛少尘道:“不,二位,这可能是误会,我父亲他,他……”

  他想要为自己的父亲辩驳,可见这满地尸体所穿衣衫都是薛家的,又见到云平掌心伤口——他也习武多年,自是晓得这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是云平自己能下狠手弄出来的,当即顿住了——以及父亲那把惯用软剑的残余剑柄,实在说不出来欺骗自己和旁人的话了。

  见薛少尘不说话,云平将那右手收了回去,云澄又帮她细细裹好:“薛少家主,我们做什么要胡说?”

  “请人入府设宴相邀的是薛家主,埋伏伤人的也是薛家主,怎么?我是怎么愚蠢,才能做得出跑人家府中杀人的事情?”

  她这话是明知故问,现下就是要叫薛少尘知道,薛灜这种正派君子竟做出请君入瓮,谋而杀之的事情,又叫薛灜他作为正道名门宗主的脸面何存?

  薛灜张目怒视,想要叫云平闭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其是对上薛少尘疑问探寻的目光,他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父亲,你……”

  薛灜越是不说话,薛少尘的心就凉上一分。

  而正在此时,亭下假山雨幕之中忽的传来一声咳嗽声。

  亭中四人俱是一怔,随即齐齐往假山下面去看。

  只见那里站了两个人在那里。

  其中一个云平云澄分外熟悉,是二娘无误。

  另一个则更叫薛灜与薛少尘吃惊,那人一头白发,身形摇摇欲坠,是以二娘做拐才能勉励站住,他身形单薄,几乎叫风一吹便能吹走。

  此人正是汤哲。

  见得汤哲一来,薛灜下意识便将目光转向云平。

  云平也恰在此时回望,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只是倚在云澄身上,眼中满是揶揄嘲笑。

  薛灜一看她的眼神,旋即又往薛少尘那里去看,只见得薛少尘也怔在那里,然后猛地转醒过来,伞也不打奔下假山去喊:“爹爹!你醒了!”

  又过一会,汤哲便叫薛少尘又扶上亭来。扣!裙}珥)Ⅲ=棱?馏'久;珥%Ⅲ/久!馏>

  一进亭中,他瞧也不瞧薛灜,只是盯着云平看,那目光缱绻眷恋,叫云澄心里不痛快,只是起身站在云平面前道:“迟来如此,情深无用,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汤哲叫她一刺,忍不住后退两步,倚在薛少尘身上,不发一言。

  云平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好似没有波动,可云澄握着她手,便晓得她发起抖来。

  薛灜见汤哲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中就又苦痛起来,偏头呕出一口血。

  薛少尘一边搀扶汤哲,一边瞧见薛灜如此,竟不知如何是好。

  汤哲听见薛灜呕血声,才仿佛刚才发现亭中还有第五个人存在一般,慢悠悠转过头去,极为冷淡说了一句:“哦?你也在这里?”

  可他落在薛灜面上的目光不过一瞬,便又扭过头去不再看了。

  薛灜叫他一激,心中郁结,疼痛难忍,可他强撑着站起来:“你不应该来这里。”

  “哦?不应该来这里?”汤哲身上裹着厚重的衣物,在风雨之中,一头白发飘动散乱,“是啊,我是不该在这里。”

  “坏了你阴毒害人的计划,实在是我不应该。”

  汤哲面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之意,身子微微佝偻着,倚在薛少尘身上,双目微阖,脸色发白。

  薛少尘听得他这样讲,面上满是不可置信,这少年人原先还带有疑惑,左右不定,现在听汤哲这么一讲,立时站定了,张了嘴,面带苦笑,满脸不可置信:“不,爹爹,您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汤哲没有回答他,只是道:“薛灜,你告诉他,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薛少尘急忙将头转过去看向薛灜,那男人面上肌肉抽痛,半张脸都是血,实在骇人,他听得汤哲说话,又瞧见儿子的模样,想要张口说什么,可又觉得所有的辩解都苍白软弱无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澄在一旁看戏看得起劲,抚掌大笑:“怎么?这会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而云澄这一开口,薛灜目中杀意几乎凝为实体刺了过去。

  云平手中匕首锋芒阴寒:“我问你,你抓那些青壮是为着什么?”

  男人冷不防叫她这话问住,随即笑了一声,将脖子一扬:“这个我可不能说,你若真要问,不妨直接给我这里来上一刀,反倒痛快。”

  云澄眯眼,心下生疑,竟不知是什么秘密,叫这男人宁可当场就死,也不肯说出分毫。

  云平却道:“好,你这个不说,换个问题,你将那些抓来的人都关到哪里去了?”

  男人道:“你想做好事救人?那你可来晚了。”

  可碍于云平云澄二人威吓,还是小声将关人的地方交代说了。

  云平云澄二人眉头紧皱,凑近了低声说话。

  男人听不见二人交谈,但见得其中一人面色忽变,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但求这两个手底下还多少留些情面,他虽说方才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可实际上还是想要苟活着。

  但他犯的恶事太多,云平云澄已决意留他不得。

  只见云平微微一笑:“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么?”

  说话间,那匕首已经在男人脖颈上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线。

  现在这边是剑拔弩张,另一边苏烈音与戚青玉两个人已将人送回了“泰来”客栈。

  晏夕守在堂中,抱着剑闭目养神,却忽的听见门被推开,眼睛一睁,背对着月光瞧见一个黑色人影。

  将人送到时闹出不小声响,惊得楼上的人醒过来,随后又是一番母女抱头痛哭的场面。

  苏烈音和戚青玉躲在暗处瞧见人已送到,心下安稳不少,但前者心中有个盘算,于是与后者说了。

  “老戚,接下来我有一件事情要做。”

  戚青玉晓得她的脾气,笑了一声:“你要回去?”

  苏烈音将刀抱紧:“虽说小唐本事高,可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实在不好。”

  戚青玉也不阻止:“好,既然如此,你我同去。”

  于是她二人又自原路返回,但到了那角落,方才想起能够带人进去的云澄不在,以她二人的本事只怕开不了阵法。

  可苏烈音又不是什么半途而废的人,便绕着这宅院兜起圈子来,却不想在泠泠月光下瞧见一道极为细巧的黑影闪过。

  那黑影动作迅捷,若非苏烈音实在好奇,又留了个心眼,只怕根本不会注意。

  她急忙快步上前,往那黑影窜去的方向追,只是走了才没几步,后颈的衣服叫人一拽,登时停在了原地。

  “你走路不看的吗?”原来拽住她领子的正是戚青玉。

  苏烈音经她提醒往脚下一看,只见一口黑黝黝坍塌了半边的井正在她半步之前。

  “好险好险。”苏烈音急拍胸口,动作间踢落一块碎石,那石头落到井里发出沉闷声响,接着悠悠传上来一阵短促的“哎呀”。

  这两个人都叫这一声惊到,戚青玉还好,只是眉头微蹙,可苏烈音吓得不轻,刀都拔出来半截了。

  “谁!谁在下头装神弄鬼!”

  苏烈音躲在戚青玉后头,趴着青衣姑娘的袖子狐假虎威往下喊。

  那井里没有声音了。

  戚青玉努力压下唇边的笑意,从怀中摸出一个发着光的萤石,转头对苏烈音道:“苏公子,既是好奇,不若下去看看?”

  苏烈音头探了探,清了清嗓子:“这个,那个……老戚,会不会有鬼啊?”

  戚青玉轻笑一声:“怎么?苏公子浑身是胆,竟也怕鬼神?更何况也不一定就是鬼神。”

  苏烈音啧了一声,叫她一激,跳出几步:“不,老子,老子才不怕呢!”

  戚青玉又笑一下,将手中萤石塞给苏烈音,自己又摸出一个来拿在手里:“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在下头等着苏公子了。”

  说罢将刀一抱,举着萤石就往那黑漆漆的井口跳了下去!

  苏烈音阻她不及,眼睁睁瞧着那一小团荧光落进黑暗里,又加之此时寒风呼啸,阴云半遮,便是没有鬼,也叫苏烈音心里不免打起鼓来,她将那团发着光的萤石攥在手中,往那井里喊了一声:“老戚!你一个姑娘家在下头别怕!我来找你啦!”

  说罢眼一闭心一横就往下跳了下去。

  那井不深,只落了数息就到了底,苏烈音手里头攥着那团萤石四处照耀,也只瞧见枯井里头爬满了藤蔓,井内狭小,脚底下满是柔软的枯枝败叶,一眼望到底,可先下来的戚青玉却不在。

  苏烈音心中颤颤,低声去喊戚青玉的名字,可并无半个人应答。

  她有些害怕起来,靠着井壁小心摸索,萤石能够照耀的地方有限,苏烈音的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可恰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忽然搭在她的肩上。

  苏烈音尖叫一声,手里头的萤石都要丢了,撒腿就要跑,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什么神秘玄乎的鬼怪,现下受了惊,再也装不出男子声线,只怕谁听了都晓得她是一个女公子。

  可她逃不了,只因那后颈衣服又叫人抓住了,这位苏公子胆子比天大,现下却抖若筛糠:“别……别吃我,我不好吃……”

  “谁说要吃你了?”只听得黑暗之中一声轻笑,“你再往前就要撞上了,不看路么?”

  是戚青玉的声音。

  一听到是戚青玉的声音,苏烈音当即嚎叫一声,伸手去抓自己的朋友:“太好了,是热的,不是假的……”

  戚青玉又笑:“什么热的假的,好啦,苏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对我动手动脚,你就不怕……”

  她这话一出,苏烈音却不被她吓到松开手,只是伸手抱得更紧:“这儿……这儿又没有旁人,我、我害怕,呜呜,老戚你吓死我了。”

  戚青玉叫她这一抱吓住,随即轻笑:“好啦,别哭了,还有,谁说这里没有旁人了?”

  话说到这里,苏烈音忽然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自己脸上蹭过去,她急忙转头去看。

  ——却见戚青玉右边那团荧光里,伸出来一只毛绒的手,并一张尖嘴猴脸,正呲牙裂嘴在笑。

  “阿宝,快下来,不要吓到人。”静谧的环境里,风声轻响,有一个娇俏的稚童声响忽的响起。

  戚青玉伸手又默默苏烈音的脑袋安抚她:“你不要怕,这里是有旁人的,只是一只猴子并一个姑娘罢了。”

  说话间,苏烈音瞧见被自己丢下的那团荧光叫一只小手抓住,举到跟前,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张脸脏兮兮的,牙齿却白,穿着不符合自己身量的衣物。

  “二位好,我叫小雅。”苏烈音接过那孩子递过来的萤石,触到她指尖是温热的,便也放下心来,逐渐又大起了胆子去听小丫头说话。

  “这是我的小妹妹,叫做阿宝。”她一叫阿宝的名字,那小猴子也吱吱几声,从戚青玉肩上跳下来,攀上了小雅的肩膀。

  等到鸡飞狗跳的一场结束,这三人一猴才找了个地方避风休息。

  戚青玉折了些藤蔓生火,听苏烈音同那孩子说话。

  原来那孩子是跟父亲一起耍猴为生的,小猴子阿宝的母亲前不久刚才去世,小雅父亲也有意换门行当,恰好行到天权镇,便打算在此处落脚生活。

  可不曾想这父女两才来天权镇两日,小雅父亲就叫人强行掳走,那时候小雅并不在其父身侧躲过一劫,而阿宝宿在梁上瞧见了一切,故而急忙去找小雅,这小猴子颇通人性,又与小雅亲近,这一童一猴一路追着那掳人的修士到了这宅院,可是四周都看管严实,加之天黑,小雅不小心就落进了这枯井里。

  小雅有心救父,可她年小力弱,现下落在井中,又是偏僻荒凉的角落,只怕是逃脱不出,若非还有这通人性的阿宝在,只怕她早就要饿死在这井中了,阿宝也曾试过求救,可无人懂它不说,这口枯井靠近这座宅院,旁人都不想沾惹,自也没人来救。

  阿宝是只猴子,轻巧敏捷,每日都能弄到吃食,虽说并不是佳肴,但对这孩子来说也是能勉强活命度日。

  戚青玉听她们在聊,想是想到什么关键点,忽的开口:“这阵法人都不能轻易进去,阿宝又是怎么能进出自如的?”

  小雅借着那微弱火光往枯井一处方向一指:“不,阿宝不是从上头进去的,它个子小,都是从这里进去出来的。”

  戚青玉听得她言,捏着萤石过去细看,只见那井壁上有一处极小的小洞,阿宝见了,便像是示范炫耀一样从那洞口钻了进去,又只露出个脑袋来。

  戚青玉等到阿宝出来,伸手进去,只觉得里头隐隐有风,觉得蹊跷。

  苏烈音在一旁听完戚青玉盘算,也觉得不对:“这里头……莫非有什么法子可以直通那处府邸?”

  戚青玉又去摸那口子:“便是能去,只怕也不行,这口子太小,你连脑袋放进去都费劲,又何况身子?”

  苏烈音摸着下巴,在那洞口来回踱步,轻笑一声,说出了一句让戚青玉毫不意外的话。

  “既然不够大,那就劈开了去!”

  她说话间蠢蠢欲动,立时拔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