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長恨歌>第71章 夜袭

  楼镜挥了挥手,裘青领着人下去了。花衫说道:“你要借聂禅的手除掉赫连缺送来的人?”

  楼镜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匕首,“借赫连缺的人除掉聂禅,借聂禅除掉赫连缺的人,两全其美。”

  “这些杀手不过是二流货色,连聂禅手底下那几员猛将也敌不过,遑论除掉聂禅,再者,你除掉赫连缺这些人,赫连缺只怕要来找你讨个说法。”

  “赫连缺?这些人是他自己送来的,说是我手中无人,要给我差遣,我这不正是有要事缺人,才带上他们,若是这些人学艺不精,修为太差,被人给杀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他该羞于坏了我的事!至于那些杀手,他们是调虎离山的饵,我不至于痴心到凭他们几个杀了赫连缺,若到时聂禅对我师兄的事说不出个所以然……”楼镜右手一挥,腕间发力,一道白电急闪而出,一把匕首铮地一声,扎入藤架的木柱上,将一只飞虫钉死在上面,楼镜回首,似若狼顾,“杀他的,只能是我!”

  花衫心下一骇,沉默片刻,说道:“聂禅此次出来,手底下蒋沈韩杨四员大将,除了断臂的韩将军与聂禅之子聂仲渊留守天星宫,其余三人都跟了过来,护卫在侧,你一人恐怕也应付不来,我将百戏门的兄弟调几人回来。”如今百戏门门人悉数在外,一部分人暗中探寻那个与飞花盟勾结的中原武林内部间隙,一部分在外寻找余惊秋踪迹。

  夏风吹着青藤上的绿叶,楼镜神情微松,问道:“有她的消息了吗?”

  花衫摇了摇头,楼镜背对着他,即便他不说话,她也从这沉默之中得到了答案。

  余惊秋已失踪了一年有余,她既未回干元宗去,也不曾回风雨楼来,天地茫茫,她如之前四年一般,消失了个彻底。

  许久,楼镜说道:“你看着办罢。”

  要说这次聂禅远行,是应楼彦之邀前往干元宗。如今楼彦代管干元宗数年,使得干元宗颇具气象,门人弟子大增,势力扩张,干元宗行至中年,又有了蓬勃生长之意,相较于楼玄之管理宗门的稳健之风,楼彦锐意进取,关于这一点,楼镜心中颇感诧异,记忆之中,她这二叔一向是温和低调的性子,不想掌管了宗门后,一改了往日手段。

  除却整顿宗门,楼彦另做的一样事便是结交江湖门派。干元宗原有江湖人脉的基础,楼彦做的,则是修复与加深,修复,便是修复的与曹柳山庄的关系,大抵因为楼玄之身死,楼镜下落不明,兼之楼彦登门赔礼,态度诚挚,这一两年,两家关系已恢复如初。

  楼镜在曹柳山庄有一段极阴暗屈辱的牢狱生活,心中对楼彦所做颇有微词,但随后静下心来,却也能理解,一来,楼彦不见得知道这事,二来,当初楼玄之意外身亡,不少长老弟子在外,而当时宗门内,先查出楼镜是凶手,后又怀疑指证余惊秋图谋不轨,郎烨与另外两名弟子被害,风雨飘摇之际,人心惶惶,届时干元宗破绽太多,实在不易竖敌,楼彦为了安稳,化干戈为玉帛,无可厚非。

  除了曹柳山庄,楼彦更与从前结交的门派加深了联系,其中就有这天星宫。

  然而就云瑶来信上说,天星宫与干元宗关系早不如当初,聂禅此次前去,态度冷淡,与其说是和缓关系,倒更像是就此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云瑶私下里见过聂禅一面,虽有楼镜在信中告诫,要隐蔽谨慎装糊涂,她还是忍不住以郎烨之死质问聂禅,但换来的只有聂禅的沉默。

  是否因其心中有愧,云瑶和楼镜都不得而知。

  唯有一点清楚无误,聂禅害死了郎烨!

  聂禅离了干元宗后,并未径直回天星宫去,而是往东行,绕了远道,也正因此,而给了楼镜准备动手的时机。

  玉腰奴传来消息,聂禅绕道,是因为他的女儿。

  聂禅爱女聂雲岚于五年前,离家出走后,游历江湖。此次武会将在南冶派举行,两年前,这聂雲岚委托南冶派铸了一把好弓,这一次南冶派举行武会,她自要去助阵捧场。

  父女俩早年闹了矛盾,聂雲岚一直不归家,聂禅难得出来一趟,挂心多年不见的女儿,大抵是要去见上一面。

  花衫联系上了百戏门的武生和青衣,两人直接动身,却不是朝着聂禅去,而是捉聂雲岚而去。从前楼镜不屑于以人质相威胁,如今觉得无可无不可,既然云瑶空口问不出来,那她去了,若是没有筹码,想必也不能叫聂禅开口。

  与武生和青衣一道行动的,还有花衫和玉腰奴,花衫心思缜密,玉腰奴消息灵通,有他四人去捉拿聂雲岚,应无差池。

  父女俩一西一东,花衫等人离得聂雲岚近,离得聂禅远,而她却是离得聂雲岚远,离得聂禅近,为了避免拖得时间太长,打草惊蛇,一行人分作两边动手。

  花衫等人去寻聂雲岚,而楼镜则带着燕子楼的杀手和裘青一干手下直追聂禅而去,楼镜估算着时候,约定了日子与地方,等候到花衫等人带来聂雲岚,便与聂禅交手。

  ,思量山清秀,峰峦虽多,但走势平缓,不少商客旅人过山,山中佛刹古寺不少,名胜古迹也多,所以山中有好几家客栈。

  不得不说,赫连缺这行杀手,修为虽不深,做杀手的基本能力却是具备的,楼镜派了六人做斥候前去打探,得知聂禅宿在思量山腹地山坪上的来云客栈里。

  楼镜便栖在东面外峰山脚下的客栈中等候花衫等人。

  这日里云厚风大,还未到傍晚时分,天地间便黯淡无光,山雨欲来,还是瓢泼大雨。

  风吹得房屋内的窗楞咯吱作响,楼镜端着茶盏,紧蹙着眉头,距离越好的日子,已过了一日,却不见花衫等人来,不知是被天气耽搁,还是路上出了岔子。

  楼镜推开窗子,冷风直灌进来,卷着冰凉的细碎雨点,许是风雨如晦,天气阴沉,天幕直坠下来,压着人,以至于她如此焦躁,心绪难平。

  然而待她见到聂禅时,她才知这份焦躁,来源于她的复仇从此事开了端,五年来磨的剑,有了它的用处。

  掌灯时分,外探的斥候归来,他们截住一名快马加鞭的信使,那信使往来云客栈去,这些斥候凭着杀手的直觉拦下了人,一查之下,果然发现端倪。

  聂禅安排了手下在暗中护卫聂雲岚安危,这一点楼镜料想的到,玉腰奴和花衫自然也聊想的到,却不知那四人为何会在动手前就惊动了猎物,以至于失了先机,而动手时也没能拿下聂雲岚,步步踏错,没拿下人,反倒打草惊蛇。

  这不像是四人会做出来的事,其中必有缘由,但不论那边出了什状况,事情已然发生。

  楼镜无空深究,她等不得了,要趁聂禅警觉之前下手。

  夜里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来云客栈里外灯火通明,西面是几处小酒家与吃食铺子,后面便是悬崖,来云客栈占了整个东面,背后是呈斜坡的山林。

  雨水将南面上山的路浸得湿润,数道身影迅疾而过,身形轻盈,落地时响起踩水声。

  聂禅在客堂用晚饭,此处口味偏辣,虽说入乡随俗,也难免水土不服,聂禅又有愁绪绕心,无甚胃口,吃不了多少,便搁了筷子。

  蒋将军说道:“城主,若是这饭菜不合胃口,不如叫属下借了这客栈的厨房,替城主做些天星宫的菜肴来。”

  聂禅摆了摆手,话还没说出口,空中起了数道异响,飒飒寒风裹架夜雨潮湿之气袭来,三位将军面色一凛,杨将军长剑出鞘,剑花一挽,将射来的暗器悉数挑飞。

  “何方宵小,报上名来!”

  二楼飞射下来无数钩爪,钩爪来势汹汹,是猛兽爪牙,沈将军取来步槊一挽,将那爪链缠在步槊上,往下一拉,力道生猛,将那端的刺客拉得飞坠下来。

  几名刺客落地,一滚卸力,见讨不到好,也不恋战,起身时掷出数道飞镖,趁着几位将军抵挡时,飞窗而逃,潜入夜色中。

  “他奶奶的,好是嚣张,也不瞧瞧遇上的是谁,暗中偷袭了,还想全须全尾的跑么!”

  沈杨二人带了四名手下,追着几名刺客而出,蒋将军领着自己下属,仍旧护卫在聂禅身侧。

  不多时,二楼火光冲天,滚滚黑烟呛人眼鼻,客栈中没有其他住户,二楼着火处的几间厢房皆是天星宫宫人所住之处。

  客栈仆从哭天喊地,忙着接水救火,天星宫宫人从旁协助。蒋将军道:“烈火无情,城主,还是到外面躲躲罢。”

  聂禅面色泰然,“这火,烧不起来。”

  话音落时,天空一声巨响,紫电似树枝枝桠在夜幕上伸展,将夜空一瞬照得亮白如昼。

  雨势大了起来,足以掩盖人的脚步声。

  一伙人面向凶恶之人,持着刀剑,陡然从后厨杀进来,蒋将军双目一瞪,金丝九环大刀呛啷啷,对着来人虎吼一声,“安敢放肆!”

  可这伙人各个面向凶恶,俱是悍猛之辈,虽被蒋将军这一吼震慑了片刻,但霎时回神,依旧冲杀而来,蒋将军持刀应住,以寡敌众,丝毫未落下风。

  潇潇夜雨之中,一人撑伞从前门而来,雨点落在伞上砰砰乱响。聂禅听到动静,往前门看来。

  来人进屋,将雨伞挪开,伞上雨水如注,将地板洇湿,来人发乌肤白,一身湿润之气,手中执着剑,冷眸睥睨,注视着聂禅。

  “世叔,多年不见。”

  来人开口,聂禅眉头微簇,神色中有一丝茫然,一时之间未分辨出这唤他世叔的女子是谁。

  “世叔,不认得我了么,家父楼玄之,多年以前,可与你有几分交情。”

  烈火前也未见色变的聂禅神情愕然,“你是楼镜?”

  “世叔还记得,就不知,世叔记不记得五年前,杀我师兄,迫害我师姐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