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悸动从池淼的指尖一路传导,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占据她的大脑神经中枢,酥麻与亢奋的感觉很快遍及全身。

  时泠紧紧握住池淼的手,放在自己肩膀的白腻肌肤上。

  池淼甚至开始头皮发麻,顿时使力将自己的手甩了出来,但忽视不了指尖处的痒麻和温热的存强烈在感。

  这一刻,她的欲、望和理智似乎形容了某中奇怪的拉锯。

  正在池淼愣神的时候,时泠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低声如轻拍的海浪,“你摸摸,我喜欢的。”

  “时影后,自重。”

  池淼收回手,冷着脸后退一步,她对时泠不受控的欲、望本就让她厌恶。

  现在时泠居然还当着曼拉的面说这种暧昧的话,池淼真的有些相信,她是一个没什么道德感,可以以身上位的心机女人。

  池淼毫不犹豫收回手的动作让时泠眸中闪过一抹受伤,她捂着被触摸过的胸口,仿佛在感受指尖的余温。

  就在池淼碰触她的身体的时候,她下意识就产生了反应,她一直注视着池淼的眼睛,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池淼眸子里闪过的一星光点,类似火石擦燃后耀眼的灼热光辉。

  时泠固执地得出结论,就算记忆已经失去,但池淼的潜意识仍旧对她有记忆,增加她们的接触,或许可以刺激那部分被遗忘的记忆?或许池淼还能够再次想起来?

  但是……让池淼再想起来什么?

  是被她欺骗后的难以置信和心痛如绞?还是在她面前自取心头血时的决绝与绝望?

  那天池淼在自己身上气息奄奄,血流如注,滚烫的鲜血从她胸口喷出,浸透了自己的心头珠……

  那天的惊心绝望是不能回想的逆鳞,但她非要自虐般的一遍遍去想起,逼迫自己不能有一丝半点的遗忘。

  池淼就是这样一个人啊,池淼的爱就是这样热烈与决然的模样。

  可她丢了她啊!

  因为池柳的欺瞒和愚弄,她已经让池淼绝望了吗?

  时泠的眼眶颤动,仰望眼前之人,矛盾与自弃像打开了闸门一样,直冲到眼眶。

  但是池淼……池淼眼中方才划过的星火,或许自己还有希望,还能赎罪和挽回。

  这种自我安慰般的想法,让时泠的心中升起了希望,虽然她现在也还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想要挽回什么,只是有一件事她能清清楚楚地意识到。

  她渴望靠近池淼,她不能接受池淼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去。

  时泠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想要开口打破尴尬,却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么怔怔的望着池淼。

  这样静止的气氛让池淼不喜,她再次的转过身,推着曼拉的轮椅就要走。

  下一刻,胳膊再次被时泠拉住。

  池淼转头抬眸看她,不耐的开口,“时泠,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泠的面色失落,冷淡的脚上闪过茫然的无措,喃喃道:“淼淼,你不能走……”

  “放手。”

  池淼当真厌恶了她这种莫名其妙的纠缠,狠狠的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时泠被她抽手的动作甩到趔趄几步,但依旧执着地去捉那只手,好像那是自己的救赎,是逃离深渊最后的一根绳索。

  一只手臂还被曼拉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被时泠拽着,池淼自己都觉得这个架势诡异又尴尬。

  但另外两个当事人正在互相对峙,一个也不愿意先松手。

  池淼挣扎了几下被时泠攥着的胳膊,就看到这个女人眉头微颦,目光渴欲,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像脱水濒死的游鱼。

  她猛的想起了上次见面说的发、情期,难道她的发情、期期还没有结束?

  那还跑出来,当着曼拉的面跟自己拉拉扯扯!

  或许曼拉说得一点没错,这位时影后看上去高冷之花似的,其实背地里却是个爱勾引人的女人。

  池淼心中五味杂陈,而一直当背景板的曼拉气得满脸通红,怎么会有如此厚脸皮的人……鱼?

  人鱼族怎么出了这么个狐狸精!

  她为什么不和池柳两个蛇鼠一窝,一起烂在沤臭的沼泽里!

  伤害了池姐姐一次还不够,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死皮赖脸地转头又来勾引?

  曼拉的利爪受情绪影响,已经在池淼眼前若隐若现,她看向时泠的目光不善,一副要冲上去打人的架势。

  她就应该抓花这个坏人鱼的脸!

  “池姐姐,我们走,别理她!”

  池淼的注意力立即被曼拉吸引过去,一把挣开了时泠的纠缠,安抚似地摁住了曼拉的手臂,说:“走了走了,知道你不喜欢她。”

  她推着轮椅就走,越发觉得时泠就是哪根筋不对,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影后的身份发神经。

  但是时泠就跟着池淼的脚步亦步亦趋,跟着出了隔间,池淼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曼拉几乎要气成河豚了。

  三人闹出的动静已经有些招眼了。

  虽然咖啡店已经被时泠办了,可还是有看热闹的店员窃窃私语,时而有人在拍视频。

  忍无可忍地,池淼道:“时影后,你已经半点脸面都不顾及了吗?我可不想和你一起上娱乐八卦。”

  和池淼的冷漠与忽视比起来,时泠已经不在乎什么形象了,抿唇重复道:“我的肩膀真的很疼……”

  这话有明显示弱的意思。池淼权当听不见,推着曼拉又走了几步,发现时泠又跟了上来。

  池淼终于忍不住发火,“时泠,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泠垂眸道:“你……送我去医院吧!”

  池淼忽然作出一个冷笑,“好,不就是去医院吗?我送你去。不管你是有别的目的也好,借口创造和我相处的机会也好,我告诉你,这次是曼拉被你拿出了把柄,但也是最后一次。”

  说完,池淼打电话叫司机过来接曼拉,她则亲自开车送时泠去医院。

  曼拉不甘不愿地被池淼送上了池家的专车,直到司机开走了相当远的距离,才收回那种对时泠充满防备的目光。

  医院里,医生看了伤口就知道得缝针,奇异地看了时泠一眼,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能忍到现在,一声痛也不愿意呼。

  还觉得她眼熟,去叫护士来办住院,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池淼具有压迫感的视线。

  医生吓了一跳,被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郁闷了,脚步匆匆地离开,头也不回。

  躺在病床上,池淼又守在自己身边,时泠才能顾得上查看自己的伤势。

  身体上痛感过于强烈,影响了精神上的安全感,她逐渐将自己蜷缩起来,直到完全依靠到床头的护栏。

  偏偏发情期这时候又来作祟,时泠的脸色忽白忽红,汗珠从额头滑到鼻尖,欲坠不坠。

  池淼坐在床边观察她的反常,听到了声音才发觉是自己在问她:“你发、情期还没过去?”

  时泠半阖眼皮,又去摸索池淼的手,一接触到她的身体,醉酒般的迷濛笼罩住了思维。

  “是……还没有过……你摸摸我吧,我想要你摸摸我。这个给你,我的情珠,你收下它,它本来就属于你。”

  时泠微微抬首,自口中吐出一颗红色的珠子,往池淼的手里塞。

  此刻她微微红着脸,和荧幕前的冷美人判若两人,渴往亲近的情意满的快要溢出来。

  心头珠在接近池淼的时候,时泠能感受到它对池淼的亲昵和喜爱,与完全不能接受池柳的情况截然相反。

  只要池淼一出现,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

  可事情并非她想得这么简单,爱是相当复杂的情感。

  池淼越靠近情珠,脑区的某一个位置就越疼痛眩晕,她动作不稳,直接把时泠递来的情珠打落在了地上。

  情珠落地的声音响起,两人都下意识地静默了一会儿。

  “时大影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自荐枕席?这是连装都装不下去了,打算上赶着给别人当下小三了是吗?”

  “我告诉过你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对你这样的女人没兴趣,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不然撕破脸对大家都没好处。”

  池淼面色冷的像淬了冰一般,转身拉开病房的门离开,脚步没有一丝留恋。

  时泠抓不住她,池淼要是想走,就没人能留住她的脚步,遑论一个被她认定是有所图谋的女人。

  “淼淼!”

  但是池淼根本不回头,离开的背影就像一个已经下定决心遗弃人鱼的王子。

  至少时泠是这么想的,她茫茫然地捂着伤口,肩膀上新缠好的纱布下隐隐作疼,但不及心口那种难捱和无望。

  从床上挪下去,时泠从地上捡起情珠,看这颗闪耀着温润光泽的珠子静静躺在掌心,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现在的池淼身上,她找不到过去的热烈与关怀,多少次走向她,就收到了多少次落空的希冀。

  时泠住院的消息瞒得过狗仔,瞒不过她的经纪人和唯一的朋友,姜妍一接到消息,就带了果篮和花束来探病。

  “人呢?不说就在这个病房吗?”

  姜妍一头黑色短发,瓜子脸,显得英姿飒爽,她拉开门,头一眼什么人影都没找到,纳闷地重新核对了一下病房号。

  “就是这儿啊……”

  等到时泠从地上站起来,重新躺回病床,才被她看到。

  “你现在还有睡在地上的爱好了?”

  姜妍一头雾水地打量时泠,认为她一定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不然怎么一副颓然和厌弃地神情?

  “时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自从池淼走后,时泠就一直在床头柜旁边圈着自己,护士傍晚来换药也叫不起来她,姜妍的到来引起了她的一些视线。

  “妍妍,我伤害了一个人,她讨厌我,她已经好久没有对我笑过了,我好想看到她对我笑一笑。”

  时泠的神情还是那么茫茫然地,张着嘴许久才能使唤动舌头,冷僵的喉头上下蠕动,恍惚觉得自己的心脏破了一个大洞,寒风正灌进去,让她的血液都无法循环,指尖发木。

  “你这这这是……情伤啊?”

  姜妍惊奇地关上门,给自己找了个凳子,搬到时泠跟前坐着,问道:“谁这么有本事,能让你这么魂不守舍?”

  姜妍就是一贯的花花千金,路子野又爱玩,圈子里出了名的不把感情当回事,她作为时泠唯一的好友,阴差阳错知道时泠人鱼的身份。

  她也知道一些时泠要报恩的事,不久前又让她去查池柳的事,隐隐猜出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视线下移,姜妍注意到时泠的手心一直握成拳,看形状是攥了个珠子样的东西在掌心里。

  她试探地问道:“这不会就是你们人鱼的那什么……什么珠?”

  时泠凄然地笑了一下,道:“心头珠,她不要啊。不要我的情珠,更不要我。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妍不太懂好友的感情纠葛,可她觉得恋爱就这么回事,左不过见色起意,她撩人约会的经验可是相当丰富,净给时泠出些馊主意:

  “这还不容易?时影后您这张脸就是一大杀器!我保证只要你愿意,稍加□□就没有不上钩的人!”

  时泠知道她也是想逗自己开心,勉强扯了两下嘴角,作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姜妍越看越觉得时泠不对劲,渐渐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道:“大影后,你和我讲讲吧,到底是谁让你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不回是那个池柳吧?”

  时泠“淼淼,她失忆了,将我们之间的回忆忘得一干二净……”

  还没听完时泠的话,大为震撼的神情就出现在姜妍脸上。

  淼淼?还失忆?

  不是吧?不是吧?

  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她刚好就认识一个池淼,最近这人还刚好失忆了!

  姜妍直接打断了时泠,问道:“你那个淼淼,她不是姓池吧?她不是在池家排行小老七吧?”

  时泠惊讶的看向她:“你认识她?”

  “这可是不巧了么?”姜妍一摊手,笑道:“她我认识呀,高中同学,后来她不是出国了吗?那以后就没再联系过。真是孽缘,上学的时候她就处处压我一头,现在又让我最好的朋友失魂落魄。”

  “害,这叫事吗?改天我给你把她约出来,你们好好聊聊,有什么心结是打不开的?”

  她们确实应该单独把事情说清楚,这几次的见面不是在发情期,就是有曼拉在一旁。

  时泠点头,对姜妍道:“好,那谢谢你了。”

  姜妍给她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挨个串上牙签,嘻嘻笑道:“吃吧,你就是太客气。对我还用得着那套么?”

  曼拉被司机送回池家,她坐在车里看向窗外,行道树飞速掠过,蓝灰色的沥青路面刚淋了些细雨,如同她逐渐湿润的眼睛。

  池姐姐又温暖又强大,她坚定、耐心、低头对自己说话的时候特别美好。

  任何阴私和谎言都不该用在这样的池姐姐身上,曼拉觉得自己很坏,竟然一直对池姐姐撒谎,一直欺骗她。

  之前只想着要帮助池姐姐,远离时泠那个狐狸精的纠缠,但是现在,曼拉根本无法瞒过自己,再自欺欺人地忽视内心的情感。

  她好像真的有些喜欢池姐姐了,怎么会有人和池姐姐相处过,能不被她吸引呢?

  司机停车,曼拉自己低头将轮椅从斜坡上慢慢滑下去,她就这么垂着头,开朗的人鱼少女少见的情绪低沉,默默地进了池家大门。

  一进门的沙发上,伊莎正在那里半仰躺着,贴着面膜在包养,手背还在揉着玫瑰精华。

  曼拉将轮椅停在门口,看了伊莎好一会,终于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推着轮椅靠近了伊莎。

  “伊莎阿姨,我……我没办法再继续骗池姐姐了,骗人太难受了。这样我和时泠没有区别,都是在对池姐姐撒谎,这样对池姐姐真的好吗?”

  伊莎将面膜揭掉,一下子坐了起来,形成标准的法式坐姿,两片黄瓜薄片从她眼部掉落。

  “哎呀呀,小曼拉怎么哭了,阿姨帮你擦眼泪。不哭不哭,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呀。”

  曼拉的嘴唇蠕动,最终也没有说出自己对池姐姐的喜欢。

  “小曼拉,你已经做得非常棒了。但是宝贝现在失忆,又是大病初愈,医生说过她不能受刺激的呀!”

  伊莎倒是没有坚持,无奈的安抚道:“小曼拉,你要是觉得骗人心里不好受,就找个借口跟你池姐姐提分手,继续回人鱼湾生活。”

  “要是宝贝淼淼一下子知道了全部真相,她怎么能接受的了呢?你说是不是?”

  “是……是。”

  曼拉只回答了伊莎这个问题,对于她提议让自己和池姐姐分手的事却迟疑了。

  她觉得自己的这种犹豫非常可耻,知道这个谎言不论怎么持续下去,都依旧只是个骗局。

  但是分手……分手就意味着,她要自己回人鱼线,只能等到池姐姐来人鱼湾时,才能见到她。

  意味着,池姐姐往后的人生几乎不会和自己再有什么交集。

  曼拉喏喏地对对伊莎道:“还是等我……等我想出个借口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