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贵妃与我尽折腰>第68章 中毒(二)

  “你——”薛绛嚣张又无所谓的表情和语气让杜沁宁很是头疼又着急。

  气质败坏之下, 她正准备再度收紧手上的力度用作威胁薛绛, 而此时远在两人几丈之外的柳书言却出言阻止了她。

  “沁宁, 你先把他带到天牢去, 再请麻烦卫大人暂且帮忙收拾一下今夜的残局,殿下的事我会想办法的。”说着, 柳书言像上次在丽正殿时一般, 将已经几近全身无力的沈知打横抱了起来,护着她伤处的地方,带着她往就近的偏殿的一间屋子里去了。

  闻言, 杜沁宁连忙应下柳书言的话, 又狠狠地瞪了薛绛一眼。虽然现下她也是心急如焚, 可是柳书言这般说,她也只好有些不甘心地松开了薛绛的脖颈, 将他往天牢带去了。

  其实出东宫的路本不需要路过丽正殿前方, 但是杜沁宁担心卫峰和剩下的那十个黑衣人的情况,是以她带着薛绛过去时,还特意绕了稍小一段路从丽正殿不远处经过了。

  此时两方的厮杀几乎已经接近了尾声。薛绛一方的人死的死、重伤的重伤, 所剩为数不多的几十人见大势已去, 薛绛也不见了踪影, 便也纷纷弃兵而降了。而卫峰带来的人本就不多, 经过这一场激烈的战斗,也只剩下了约莫一百来号人。至于柳书言带来的那十二个黑衣人,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了如今的九个。

  卫峰与那黑衣人一番交谈之后,双方也商量好了如何简单处置剩下的事情。那临阵投降的三四十个禁军就交由黑衣人一方看押审问, 再派两个人去相府请求调遣人手支援;而卫峰带来的人就负责把东宫里的尸体都抬去乱葬岗埋了,还活着的人就暂时抬去地牢里暂时关起来,听候发落。

  杜沁宁路过旁处,本想与卫峰交谈两句问问情况。但一想到沈知还身处危险之中,急需向薛绛问出解药,她便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押着薛绛直接出了东宫,去向了天牢。

  东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里头的宫人们都是人心惶惶的不敢出来,连着隔壁太极宫的太监和宫女也不太好过。此前打斗声一直很激烈,他们睡又睡不着,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又不敢看。直到现下局势定了,他们才又都穿好了衣衫,各个屋里都点起灯,照着他们交头接耳不停猜测去了。

  去往天牢的路上,杜沁宁还是不肯放弃地向薛绛索要着镖上毒的解药,可是不管她怎么威胁、开出什么条件,薛绛都不为所动。因为这天底下,他唯一在乎的妹妹,其实已经被他派人在形势开始不对劲时,便送离了这个纷争之地。他已买通了今夜值守京城城门的守将,如果不出意外的,薛若雨和带着她的那个将士,早已经到了城外了。

  杜沁宁气结,但也没有办法。将薛绛亲手送进牢里关起来,又吩咐可靠之人严加看管后,她又连忙赶回了东宫,想要知道沈知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而另一边,柳书言将沈知抱进那间屋子里后,便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榻之上。

  东宫大抵有太极宫的一半大,地域开阔,但是人极少,所以有大部分宫殿空着没人住,已经是持续十多年的事情了。

  这间屋子也不例外。虽然宫人时常会对这些空着的屋子进行打扫,但毕竟人少屋多,许多时候清扫不过来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沈知所躺的这张床榻上,已经布满了一层还不算厚的灰尘。不过还好,柳书言在一旁的木桌上摸了摸,还有一个火折子在,木桌上的蜡烛和油灯都还能用。

  柳书言将烛灯都拿到了床榻旁,她在榻边上跪坐下来,摸着黑凭着手上的感觉点燃了烛灯,这才在光线较为清晰的条件下,对沈知的伤口进行了一番更为仔细清楚的检查。

  沈天和还在师门的时候,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此后可以跟着师兄师姐或者和妻儿一起游历江湖,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当上皇帝,所以曾经跟师母学习了一些简单的医术,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沈知虽是个女儿身,但是因着习武的缘故,她从小到大总共都没有生过几次病,更别说什么大病了。即便每次有了什么小问题,也都是沈天和亲自替她把脉查看的,所以她还没有可以十分信得过的太医。

  如今这般紧急的情况,薛绛不肯交出解药,也只能靠柳书言自己想办法了。凑巧的是,仔细观察了伤口处的情况和沈知的症状反应之后,柳书言很快便辨识出了这是哪种毒药。虽然她不懂医术,但是她在与师父一起游历江湖时,曾经见过一个友人就是中此毒身亡的,连她师父也丝毫没有能挽回他性命的办法。

  此毒名唤蚀日散,加之以半数清水,涂抹于暗器之上,必可取人性命。这是江湖上最难解的毒药之一,加之其毒性极强,制毒者又无名无姓、来无影去无踪,所以江湖上很少有这种毒药的踪迹,也不知道薛绛此番到底是从哪处寻来的。

  不过几年前中过此毒的有人虽然最后还是死了,但柳书言记得师父对他使的拖延之法也起了些许作用。本来按照常理中毒之后中毒者是活不过半个时辰的,但是那个友人最后足足活了差不多有一日之久。

  事态紧急,别无他法,看着已经逐渐开始神志不清的沈知,柳书言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打算冒险一试。她将沈知的手腕置于自己的手心,另一只手按着毒镖,眉头一锁,直直地将嵌入沈知小臂上的毒镖拔了出来。

  此时沈知的伤口处已是血肉模糊,加上毒液的作用,那处虽然没有流出太多的鲜血,但已经有些恐怖了。

  拔镖,应当是很疼的,可是失去意识的沈知已经不怎么能感受得到了。她微微皱起眉头,睫毛一缩,闷哼一声,便又开始没有了动静起来。

  柳书言并没有将那支八角镖扔掉,反而将之好好地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沾了沈知血的那一边朝下,而另一边,还有许多未吸食过人血的干净毒液。

  及此事,沈知的身体已经逐渐开始发烫了。回忆起此前自己师父处理的方式,柳书言也学着他的方法,先行将沈知的外衣解了下来,又解开一层中衣,小心万分地将沈知的左臂从袖口中挪出,使之完全暴露在了外面。

  即便知道那上面有毒,即便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连累到自己,但柳书言在点了沈知几个穴道后,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唇凑上了她的伤口,一口一口地将毒吸了出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伤口处的淤血被清理得差不多了,看着沈知脸色比起方才稍稍红润了一些,柳书言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在这一日之内,沈知不会有什么大事,她们还有时间能再想想办法。杜沁宁还未回来,沈知身上也因着刚才的发热粘稠得紧,考虑再三后,柳书言还是拿了屋里的一个铜盆,去了最近的一口水井旁,打了一盆凉水来打算漱漱口,也好顺便替沈知擦擦身子。

  杜沁宁从天牢回来寻到二人时,柳书言刚好擦了沈知身上最后一处,正打算清一清手中的毛巾。

  “娘娘,是我,沁宁。”敲门声自外响起。

  “进来吧。”

  进屋一眼看到这一幕时,杜沁宁的眼神不禁有些闪躲,心中也微微有些不适起来。不过她知道现下不是该想别的事情的时候,朝柳书言微一颔首算作行礼后,她便连忙走上前在近处看了看沈知,又问柳书言道:“贵妃娘娘,请问殿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无碍,不过殿下目前暂时只能坚持一日之久,我们还是要尽快想办法找到解药。”说话间,柳书言熟练地将毛巾拧干,起身将之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这才又走回去与杜沁宁对视。

  听闻此言,杜沁宁也和柳书言方才一样,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也丝毫不敢松懈。见柳书言的神色只有几分担忧,并无慌张之意,她不禁问道:“那贵妃可有良策?”虽然知道自己问了也可能是白问,但是杜沁宁自己暂且想不到办法,还是要依托于柳书言。

  柳书言听了杜沁宁的问话,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略微一思索后,反问道:“若雨可找到了?”

  杜沁宁不知道柳书言为何会突然问起了这件事,但是她的确在回东宫来的路上碰到了正被其中一个黑衣人带了几个随从,押着准备去到天牢里的薛若雨。平时天真单纯又玩性稍大的她,到了此时,竟然看起来一点也不怕,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只是她那细如柳叶的眉头,竟也在看到迎面走来的杜沁宁时,染上了些许难得的愁意。她看杜沁宁的眼神不再似从前那般嫌弃却清明,而是染上了一丝不明的深沉意味。她薄唇轻启,似乎是想唤杜沁宁,但是直到两人擦肩而过,她最终都还是没有唤出口。

  也不知道是在记恨杜沁宁,还是在怕给她添麻烦。

  其实薛若雨本可按照薛绛的密谋计划,一旦薛绛出师不利,她便可以被带着出城去的,但是她不愿意。她想亲口问问薛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相信她一世英名聪明过人的哥哥会做出这种在她看来都是愚蠢至极的事。

  那个将士本已趁着卫峰还没有带人过来,将薛若雨带出了东宫,带到了城中。可薛若雨却是一边反抗挣扎着,一边想着她平时看话本里的主角的聪明才智,成功地趁着那个将士不注意,自己摸索着解开了绑着她双手的绳索。

  只是她记得,她用一旁的木棍用尽全身之力将那个将士打晕时,那个将士晕倒过去前,跟她说,薛绛这么做,全都是因为她,这些都是为她好啊!

  杜沁宁看到她,本想与她说两句话,让她不用担心。但是一想到还情况不明的沈知,杜沁宁那喉间一动,甚是哽咽,双腿也怎么都改变不了前进的方向了。

  黑衣人看到杜沁宁,似乎是认识她,竟还与她点头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但是天色太暗,他也没太注意到杜沁宁与薛若雨二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他押着薛若雨与杜沁宁擦身而过,便也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天牢行去了。

  一行人走过带过一阵风,拂过杜沁宁的脸颊,让她忽而停下了脚步在原处呆立了几许。不过也只是几息的功夫,想到沈知,她还是立马又加快了步伐,朝着东宫那边走去了。

  “找到了,学生在方才回东宫的路途中,看见有几个人带着她正往天牢去。”杜沁宁如实地回答了柳书言,只是此前在柳书言面前自称“学生”惯了,到了现下,也顺口便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柳书言顿时便转过了身去,往前几步俯身拿起了方才搁置在木桌上的八角镖,边道:“如此甚好,如此殿下大抵便会无碍了。”她这么说着,杜沁宁心下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娘娘……”事关沈知和薛若雨二人,杜沁宁斗胆想问柳书言到底想怎么做,可她刚开口,柳书言却似乎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又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沁宁,此计说来话长,我先去天牢一趟,等回来之后再跟你解释。”说着,柳书言已拿着毒镖走向了门外。临到门口,她又转过身来提醒杜沁宁道,“此处就麻烦你照顾殿下了,只是现下薛绛究竟还有没有留最后一手我们还不得而知,你务必要小心一些。”

  柳书言这么说,杜沁宁虽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还是应了下来:“娘娘放心,学生一定会守好殿下等娘娘回来的。”

  其余地方的事情有柳修筠和卫峰两个人着手处理,柳书言放心,加上沈知情况暂时还不容乐观,她便也不打算多做过问了。提起轻功直奔天牢而去后,柳书言果然见到了刚被关进牢中不久还在被审问的薛若雨,她便站在一旁薛若雨和审问的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看了一会儿。

  虽然薛若雨看起来十分配合,但是却是一问三不知。除了她正点着油灯看话本忽而被绑走,以及被带离东宫和中途逃脱又回来的经过,关于其他的,她真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书言相信薛若雨是真的不知道薛绛密谋逼宫,但是那些柳修筠安排的、负责审问薛若雨的人并不知道。他认为薛若雨是明明知道却故意装傻,意为将薛绛与自己撇开关系,从而妄想逃脱一死。

  “谋逆向来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你不说,薛绛谋反证据确凿,你也难逃一死。你倒不如现在承认了,皇上和太子殿下都仁慈,说不定就念你坦白从宽,饶你一死了。”那人道。

  闻言,柳书言邹了皱眉头,举步往前跨下了台阶,出现在了两人视线之中。她朝审问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又看着薛若雨,这才道:“你们先下去忙别的吧,这里交给我处理。”

  因着柳书言今夜穿了一件不起眼的便服,所以一开始那审问者还没认出她是个有身份的人,神色有些不好。经过旁边陪同者的提醒,她才立马变了脸色,朝柳书言笑道:“是,娘娘。”应罢,他便又朝身旁陪同的人挥了挥手,将他们一起带了下去。

  薛若雨看到柳书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她从墙边上站起身来,靠到了铁栏边上,握着两根冰冷的铁柱,问柳书言道:“文……先生,你为何在此处?”

  她看柳书言的眼神,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不少欣喜之意,这是柳书言从未料到的。即便是薛绛逼宫,她站在了沈知一边将薛绛收押了起来,她见到她,还是欣喜的。

  见到这副情景,柳书言只能心中暗自叹气。终究……最对不起的还是她一人了。

  “把门打开。”柳书言也没有直接回答薛若雨的问话,反倒是向一旁掌管着牢房钥匙的狱卒吩咐道。

  门锁一开,柳书言又让狱卒将她手上和脚上的镣铐都解开了。狱卒虽然犹豫,但是顾忌着方才柳修筠派来审问的人都唤她娘娘、薛若雨又唤她先生,大抵猜到了她的身份,也不敢违抗她的话,便也只能照做了。

  薛若雨以为柳书言是来放她走的,她正准备问柳书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薛绛现下又如何了,可她刚才走出来,柳书言便先于了她开口道:“若雨,你随我来。”

  “哎……”薛若雨右手被柳书言左手拉着,虽然她不知道柳书言要将她带向何方,但她还是选择了相信柳书言,毫不反抗地跟着她去了。

  可是直到听到柳书言的下一句话,薛若雨心中才猛然一跳。

  向天牢更里头走了几句,柳书言对方才那个狱卒道:“带路,去薛绛那里。”

  那狱卒闻言,连忙点头哈腰应了声,以最快的速度锁上了薛若雨方才所在的牢房,这才小跑着到了柳书言和薛若雨二人面前,带着她们朝牢房的最里头那边去了。

  两人到了那处,看到薛绛早已换上了囚服坐在墙角,看着对面的白墙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三人过来的脚步声,薛绛也毫不在意,连眼皮都不肯为之多眨一下。他大抵在想,这些人要么就是来审问他逼宫的缘由的,要么就是来问他要解药的,可不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