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在顾叶的那家馒头店里，顾叶手忙脚乱地应付着热情的顾客，江意月则在一旁帮忙打个下手。
江意月杀丧尸的时候眼疾手快, 卖馒头时却是笨手笨脚，夹个馒头都要好久。
“以前那个长得特英俊的小哥呢？”有顾客忍不住问道, 那个小哥看上去比较机灵。
听到这个问题, 原本还盯着馒头的江意月立刻看向了顾叶，全然不顾还等着她夹馒头的顾客。
“他啊, 有事情出去了，过段时间再回来。”顾叶非常自然地说道。
看着顾叶那淡然的神情，江意月又把注意力放回了馒头上面。她知道顾叶又在装没事了。
苏盟离开之后, 顾叶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江意月经常看见顾叶一个人站在那里, 用空洞的眼神望着远方。
可每次江意月想要开口劝说顾叶时，顾叶又会露出没事的表情。
这让江意月也开始怀疑, 她那天打晕顾叶放走苏盟的行为到底是否正确。
她的心底里甚至冒出了一些泛酸的情绪, 明明顾叶只和苏盟相处了那么短的时间，为什么顾叶要这么在乎苏盟，为什么要在伤心的时候把她屏蔽在外面。
对于江意月来说, 第一个问题只是顺便想到的，第二个问题才是关键，她真的很在意顾叶不和她分享喜怒哀乐这种行为。
以前她们年纪还小在读书的时候，江意月就经常会因为顾叶老是先跟同桌说话这种事情暗自生闷气。后来工作了，江意月偶尔还会因为顾叶没主动找她聊天而生气。
对外人永远克制冷漠的江意月把心里积攒的所有情绪都投注到顾叶身上了。
如果一个人把所有的情绪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又得不到回应时，那么那个人就会被自己的情绪拖入疯狂与毁灭的深渊。
即使有幸得到回应，太过疯狂的情绪也会给感情带来沉重的压力，控制不好反而会将另一个人推得更远。
好在当初她们这段感情刚有萌芽的时候, 末世就来临了，沉重的生存压力逼迫江意月把精力放在了活下去上，让她终于不再自缚在感情的牢笼里。
在末世的这七年里，江意月已经没有再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了。这次她也不算生气，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
反正，她自己觉得就那么一点点。
就在江意月满脑子都是那“一点点”的不舒服时，馒头店终于走进了一个可以拯救排队顾客的人。
宁染染径直走到柜台后面，穿上围裙，戴上手套，拿过江意月手里的夹子，说道：“你在发什么呆？”
她冲着江意月说完这句话后，又问面前的顾客：“你要几个馒头？”
“咦，你和那位店主是双胞胎姐妹吗？”接过馒头的顾客好奇地问道。
“呵，怎么可能，我们只是邻居。”宁染染快速地接待着下一位顾客。
因为之前丧尸围城的事情，她一时半会还离不开一号基地，只好借住在顾叶的那套房子里，所以她现在才会过来帮忙。
至于那个叫苏盟的男人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了，宁染染也不想过问。在末世，分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最近这氛围逼得她也要开口了，宁染染扫过顾叶和江意月，这两个人怎么那么奇怪？
不知道店里其他两个人心思的顾叶还在努力算账，她这几天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了。
那天，她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绝望，她甚至不知道这种绝望的情绪来自何处。
她像是置身于大海中的孤舟，那种绝望就是那滔天的巨浪，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小船。虽然她总能侥幸支撑过去，可不知何时还会来临的巨浪，让她面临比绝望更可怕的恐惧。
这种可怕的情绪压得她无法起身，让她只想永远地闭上眼睛。要不是她最后看到了身旁的江意月，她怕是真的要放弃一切。
她花了好久才排解掉那种情绪。她有种预感，这种绝望就扎根在她的心脏里，只要她一松懈，绝望就会卷土而来。
顾叶并不知道，这种绝望的情绪是从她被封印的记忆里泄露出来的，是属于那个在末世里挣扎了七年的她自己。
当初江意月和苏日锁掉顾叶的情绪正因为如此。她们知道，如果不锁掉那些情绪，哪怕顾叶没有了那些记忆，她依旧不能逃脱她自己的桎梏，计划就不能进行。
顾叶当初开店是因为苏盟的撺掇，所以她就硬撑着重新经营店铺。
说来也神奇，她卖了几天馒头后，情绪就好转了很多。
她想，大概是因为又看到了那人来人往的场景，又见到了那些让苏盟喜欢的基地成员。
在苏盟刚离开的那几天，她忍不住想起末世小说里苏盟的结局，她克制不住思考所有人的结局会不会都不会改变，就像那个蒋鹏，就像现在的苏盟一样。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绝望的巨浪马上就要淹没她。那一瞬间，她隐隐约约觉得扎根在她心底里的绝望的来源就跟这个想法有关。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在她耳边响起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就平息了那场巨浪。
“姑娘，你这馒头好出锅了。算了，我来帮你吧。上次那个熟练的小伙子呢？”
顾叶努力笑了起来：“他有事出去了。”
她怎么会觉得苏盟的结局和小说里一样，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这是苏盟自己做的决定，不是那个小说里被逼无奈的选择。
苏盟是为了守护他最重要的一号基地而离开，不再是为了那个满是阴霾的越水基地。
如果小说的结局不会改变，那么此刻就没有在她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大馒头了。
她为什么就不能和苏盟一样，用自己的心去做选择，而不是永远想着小说里的剧情结局是什么。她在知道小说的剧情后，就想着她以后会没有异能，要讨好江意月，她做任何计划都是从小说的剧情出发。
她知道的那些东西，反而困住了她。这些预知的事物，本应该只是辅助而已。她在潜意识里相信这些，也意味着她否决了她拥有改变未来的能力。
对人类而言，预知未来果然是礼物也是陷阱。之前无论是虞白，还是顾叶，都没有逃过这个陷阱。
顾叶终于在知道小说剧情的二十多年后，挣脱开了她亲手捆上的那一层又一层的绳索。她心底里的那些绝望也慢慢脱离，一点一点消散在馒头的热气中。
所以这几天，顾叶不是假装没事，她是真的没事，顶多是心里还有几分难过罢了，但也没有到江意月脑补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合午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