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曦以为姜流舟是想和自己说关于刚刚沈逸阳说自己喜欢她的事了。
但是姜流舟没有。
姜流舟一言不发带她回了家,然后从卧室里拿出一个包来，坐到了她身边。
沈逸曦还穿着裙子，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挺直腰杆,十分拘谨。
姜流舟从包里拿出一个钱包,打开,拿出了几张卡。
沈逸曦屏住呼吸，看姜流舟推过来一张看上去旧旧的卡：“这是七年前你给我的卡,你给我的时候里面有两千万，奶奶住院还有后来的葬礼,用了七百万。后来我炒股，也是用的这个钱，现在这个卡里还剩六百万。密码我没有改,还是你的生日。”
沈逸曦点点头，看着姜流舟，不说话。
姜流舟微微垂眸,从钱包里又拿出来一张卡：“这里是那七百万炒股买基金挣的钱，七年了,现在是六千万了。”
沈逸曦微微瞪大了眼。
姜流舟又把那张卡推过来：“密码是你走的那天。”
沈逸曦看着那张卡，不动。
姜流舟又拿出来一张：“这是你走之前给路江城的卡,医药费是路江城付的，这里面的钱没有动,密码也没有改，在后面写着。”
是夜泽轩的卡，自己讨来给姜流舟的医药费。
沈逸曦看着桌子上的三张卡,僵直了不动。
心里隐隐有种预测。
果然，又是一张卡：“你当年给我的冻疮药，还有后来夜泽轩给的,以及那些牛奶，你买来的礼物，我按现在的市场价折现了。密码是你走的那天。”
沈逸曦缓缓地把视线移到姜流舟脸上。
姜流舟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举着一张卡晃了晃，好像只是给她看看：“这是奶奶住院用的七百万，连上这么多年的货币贬值，大概要给你九百万，我还没有存完，你现在要吗？”
沈逸曦嗓子有点干。她觉得自己眼又要热了，于是垂下头去，轻轻地咳了一声。
姜流舟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把卡推过来了：“你要是急着用钱，就拿去吧，我每个月会往里面打钱的。密码还是你走的那天。”
刨去自己给的，夜泽轩的三张卡，剩下的卡的密码都是自己走的那一天。
之前所有“姜流舟喜欢自己”的猜测现在都被这几张卡证实了。
沈逸曦要是再不知道就是傻子了。
姜流舟为什么每个月都要去银行啊？什么私事啊？
她去银行就是，给卡上打钱了？
沈逸曦看着那张卡，又顺着按在那张卡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一路看过去，最后放到姜流舟脸上。
她眼眶热热的，都不敢看姜流舟的脸：“你拿着吧。”
姜流舟果然就把卡收回来了。
沈逸曦说：“我想看着你，等你存完了，再给我。”
说完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有点奇怪，于是有点失态地昂起脸，看着姜流舟，紧张地央求：“可以吗？”
铺了这么久的网，要一点点收回来。
猎人心里很清楚。
可是对上那双眼，她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急切，只想一口把人吞下去。
不能这样。
姜流舟告诫自己，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淡然点头：“当然可以。”
沈逸曦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姜流舟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或者说，是姜流舟没有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
于是又有点紧张，想再说一句什么。
然后姜流舟就把那张放利息的卡收了起来，坐得板直，问：“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沈逸阳说我是你喜欢的人吗？”
沈逸曦：“……”
沈逸曦脸上马上飞上了一抹红，她看着一本正经的姜流舟，疑心姜流舟是在逗自己。
但是又怕姜流舟是真的认真在问，于是吭吭哧哧，低声解释：“你不是问校园霸凌怎么办吗——只有那一杯水是我做的，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追诉期都过了，我总要给你一个交代的。我用以后赔给你好不好？”
在沈逸曦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下，姜流舟尽量压住自己的唇角：“好。”
夜泽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谈下了一个很重要的生意。签了合同之后通体舒畅，想起来好久不见的沈逸曦了。
大晚上给沈逸曦打电话过去。
被挂了。
？
夜泽轩不信邪，又打了一个过去。
又被挂了。
但是这次收到了一条信息：“有事吗？有事也不要说。”
语气冷漠无情，根本就不是沈逸曦会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会这样呢？
夜泽轩稍微琢磨了一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明白了。
沈逸曦这个傻子，手机被偷了！
真是，太过分了！
夜泽轩气呼呼的，接着给沈逸曦打电话，想让这个小偷知错能改，赶紧把手机还回去。
被挂了。
被挂了。
被挂了。
夜泽轩快要气死了，就是不信邪，接着发：“我告诉你，我报警了！我马上就找你的定位了！你再不把手机还回去就去找警察叔叔喝茶吧！”
沈逸曦烧了壶水晾凉冲了杯蜂蜜水的功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流舟拿着自己的手机，每次手机一响，她就手疾眼快，点一下屏幕。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姜流舟含笑回头：“你的闹钟为什么一直响呢？”
可是，那是我的来电铃声啊。
沈逸曦看着姜流舟的脸色，识趣地摇头：“不知道。”
姜流舟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骗你的，是夜泽轩给你打电话。”
沈逸曦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夜泽轩的名字，点开。
“我告诉你！你快把手机还回去！我报警了！”
沈逸曦：“是我。”
“哦？”
夜泽轩惊喜：“那小偷把手机给你了？”
姜流舟端着蜂蜜水进房间了。
沈逸曦回头看了一眼姜流舟的背影，硬着头皮点头：“对，给我了。”
夜泽轩语重心长：“你看看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你连手机都保护不了，你还想干什么？”
沈逸曦：“……好的。”
夜泽轩又叮嘱了沈逸曦几句，体会到了说教的快乐以后，长起来自己是想问什么的了：“你和姜流舟的进展，怎么样了？”
“挺好的啊，”
一说起这个，沈逸曦就支愣起来了，又有点气馁，心里好多话想说，没说出口就被夜泽轩打断。
夜泽轩恨铁不成钢：“就只是上下楼而已，干什么啊？！”
“我们现在住在一起了。”
“上下楼能叫住在一起吗？不叫！你没有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就不叫住在一起！”
原本以为“自己和姜流舟同居”这件事很让人震惊的沈逸曦，沉默了。
“没有吧？不过也没事，你加油，先同居，然后就可以进一步发展了。”
沈逸曦沉默了片刻：“已经同居了。”
“哦，已经同居了，”
夜泽轩随口重复了一遍，停顿片刻，好像反应过来一样，突然惊恐：“已经同居了？你现在这么穷？没地方住了？！”
沈逸曦思忖片刻，说：“其实我之前住的那一套房子，姜流舟买下来了，一千五一个月租给我住。”
“所以，你现在和她住在一起房租会便宜吗？”
“……没有房租。”
“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一起了。”
夜泽轩那边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沈逸曦以为他走了，他才悠悠开口，声音里可以听出来的恍惚：“什么时候的事？”
沈逸曦：“也就是上个星期的事，九天了。”
“才九天，你就直接住在一起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没有睡一张床就不算住在一起吗？”
夜泽轩下巴都要掉了，他更恍惚了：“你还想直接睡在她床上？！”
沈逸曦被这断章取义的水平震惊了：“没有。”
“上回，我给你打电话，你还说不知道要怎么做，先做朋友，这才过去多久，你就……住人家家里去了。”
“……”
即使已经过去几天了，沈逸曦还是觉得有点羞涩，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好像自己是一个傻子，但是又真的很想一遍遍和别人说。于是就装作有点生气的样子：“不是说了吗，我和她在一起了。”
“我当然知道你和她在一起了！我是问你的心路历程，你明明之前还说你很犹豫！你还说你不知道怎么做，你说你纠结，你没有下定决心要怎么办。”
“没有下定决心是没有下定决心的事，”
沈逸曦解释：“但是我一直是喜欢她的啊。我要是不喜欢她我纠结什么，我甚至都不会回来，但是我喜欢她，所以才纠结，怕她不喜欢我，怕她还怨我，怕她过得不好，怕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越喜欢越纠结啊。”
有细细的声音顺着没有关上的房门传过来，几乎要散在空气里，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姜流舟几乎要怀疑那句喜欢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地捂住了脸，闷闷笑出声。
那边夜泽轩恍恍惚惚：“这样啊。”
“但是我现在还是很纠结，”
沈逸曦很严肃。
“咋啦？”
“我怕姜流舟喜欢的不是喜欢我。”
“……”
这句话没头没尾突然砸过来，夜泽轩觉得自己有点懵：“你做了自己的替身？”
“……你可以这么想。”
沈逸曦想着姜流舟家里那些樱花的香水香薰沐浴露洗衣液洗发水身体乳，觉得有点脸热，但是她表面依旧淡定：“我怕她是有执念，她喜欢的只是在她弱小的时候保护她帮助她还喜欢粉色身上带着樱花香气的少女。”
“这不就是你吗？”
“可我现在不是那样的了，我现在也不能保护她了，我怕她只是喜欢那样的我。”
“啊？”
夜泽轩真心实意地为沈逸曦担忧：“那怎么办呢？她对那个你执念这么重吗？”
“是的，但是没有关系，”
沈逸曦微微颔首，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甜蜜：“毕竟她不喜欢我也不会有执念，我会努力成长起来，让她看到我的。”
夜泽轩：“……”
我怀疑这是一碗狗粮。
沈逸曦有点羞涩：“舟舟真的好好啊，她早上穿着睡衣来叫我起床的样子也好好看啊，她早上还会带我吃饭，还会做饭，对了！她上次下班早，给我炸了汤圆。”
沈逸曦想着姜流舟认真包汤圆的侧脸，心里又酸又痒，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最后“诶呀”一声：“舟舟真好看。”
夜泽轩麻木了：“……”
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他想了又想，突然痛斥：“你是喜欢姜流舟吗？你就是喜欢她的脸，你那是喜欢吗？！肤浅！你不配说你对她是喜欢！”
“呵，”
沈逸曦冷漠：“我喜欢她，肯定觉得她最好看啊。”
“我告诉你！执念不是喜欢！”
“是！不喜欢谁会有执念啊？不喜欢她为什么忘不掉啊？她就是喜欢我！”
夜泽轩悠悠开口：“你七年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沈逸曦理所当然：“因为你不是姜流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