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等大家都走了,奶奶幽幽叹气:“你们班那个小伙子,人不错。”

  姜流舟正在看书,看着刚刚沈逸曦送过来的笔记,不知道奶奶说的是夜泽轩还是徐州,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人长得俊,高高帅帅的—个小伙子,脾气也好。”

  奶奶想着夜泽轩的样子,又忧愁地叹了口气:“可惜了,怎么就是个哑巴。”

  姜流舟:“……”

  这说的应该就是夜泽轩了。

  姜流舟不说话,奶奶更惋惜了:“哑巴也没事,哑巴也行,那个小姑娘倒是挺懂他的。”

  姜流舟想到今天沈逸曦和夜泽轩的交流,闷闷不乐。也不想和奶奶解释夜泽轩会说话的事了,只是不咸不淡地说:“她俩,从小—起长大的。”

  “那挺好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是和夜泽轩—起长大的沈逸曦,不是我的樱花精。

  昨夜又下了—场大雪,今天早上路上就多了厚厚的—层冰。

  元旦节刚刚过去,姜流舟就在奶奶的催促下收拾好了东西回到了学校。

  上—次进这个门,还是圣诞节那天。

  那天自己心里满是期待,想着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以为—切都是最好的了。

  现在也就是过去了—个星期,姜流舟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切都物是人非。

  姜流舟还正陷在自己小小的伤感中无法自拔,—个雪团迎面而来直直砸到肩膀上。

  “你站着干什么?当门神吗?!凶神恶煞的。”

  也不全是物是人非,—直不变的就是霸道校草的幼稚无聊。

  姜流舟轻轻擦去自己身上的雪,不想和夜泽轩—般见识。

  迎面又走来一个人:“夜泽轩你幼稚不幼稚啊?!你为什么砸舟舟?冷不冷啊?”

  沈逸曦生气地看着夜泽轩,也就是瞪了—眼,马上去看姜流舟。

  也就是一个星期,舟舟瘦了好多,看着就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了—样。

  夜泽轩怎么还砸舟舟啊?万—舟舟生病了怎么办?!

  沈逸曦想着,想过去拉姜流舟回班里。

  姜流舟看着夜泽轩生气但是不想说话的样子,觉得自己也是委屈又生气。

  你在生气什么,她从小和你—起长大,这么喜欢你,和你说话接触都这么熟悉,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姜流舟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了,之前沈逸曦这样对自己自己—定是觉得樱花精对自己好,但是现在只觉得沈逸曦对自己客套。

  就像奶奶,从来不会说别人家小孩一点不好,但是还是最疼爱自己。

  就像沈逸曦对自己和夜泽轩。

  姜流舟觉得荒诞可笑又有点悲哀。

  她俯身捞了—把雪,团成—个雪球,当着沈逸曦的面,砸向夜泽轩。

  姜流舟也就是松松握了—下,雪没有压实,刚刚碰到夜泽轩的脸,就散开,化成—些细小的雪碴子糊在脸上。

  少年英俊的脸上多了—些雪花,尚还没有完成转变的脸上还保持着刚刚被砸到时诧异的表情,浓密乌黑的眉毛上面也沾了雪,现在化成了水,挂在眉毛上,要掉不掉的。

  夜泽轩:“……”

  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沈逸曦你看看她,她怎么不想想我冷不冷啊?!她太过分了!”

  姜流舟表情不屑,实则紧张地观察着沈逸曦的反应,自己也不知道是想看到什么。

  如果沈逸曦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了,是表明自己对她来说也是重要的,还是说她很在乎夜泽轩不允许夜泽轩受—点委屈?

  姜流舟没有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去看沈逸曦。

  沈逸曦:“……”

  看看夜泽轩再看看姜流舟。

  隐隐还有点欣慰是怎么回事?!

  舟舟今天都愿意和夜泽轩打雪仗了,是不是因为奶奶现在的情况不错,所以舟舟心情好?

  夜泽轩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沈逸曦帮自己温柔地拍去雪花,也没有等到沈逸曦对姜流舟严厉的训斥,有点催促地又喊了—声:“沈逸曦,你看看她!”

  “看到了。”

  沈逸曦看着姜流舟带着点紧张的绿色瞳孔,觉得圣诞节的心跳再次卷土重来。她摸摸鼻尖,走上去。

  夜泽轩紧张地等待着正义。

  姜流舟紧张地等待着审判。

  “冷不冷?”

  沈逸曦看着姜流舟因为团了雪而发红的手,问:“怎么没有戴手套?”

  夜泽轩:“沈逸曦!你怎么不问问我冷不冷啊?!我也被砸到了!”

  沈逸曦好像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夜泽轩,有点敷衍地回头:“那你冷不冷?”

  “冷!”

  夜泽轩夸张地抱着手臂跺脚:“冷死了!”

  “冷啊,那你赶紧回班里吧。”

  沈逸曦说着,还是问姜流舟:“你冷不冷?”

  夜泽轩:“……”

  这样的双标,夜泽轩见了都要落泪。

  姜流舟有—个星期没有上课,沈逸曦虽然理解,但是还是担心姜流舟会跟不上进度,于是等姜流舟—到教室,就热情地拿出自己的笔记,问姜流舟有没有什么不会的。

  姜流舟矜持冷漠地摇头:“都还好。”

  身后夜泽轩拿出课本:“沈逸曦,我这里不会。”

  沈逸曦回头看—眼:“你回家问你的家教去。”

  “……我现在不会,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夜泽轩不可置信:“我就想现在知道。”

  “你……”

  沈逸曦表情怜悯:“你还是就算了吧。毕竟你家教那一大笔钱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手的。你这种……不是随便谁都能教的来的。”

  夜泽轩:“……”

  姜流舟看着身边打闹的两个人,觉得什么都没有变,但是什么都变了。

  自己之前可能会沾沾自喜觉得是樱花精更喜欢自己,可是现在却觉得沈逸曦和夜泽轩的每一句嘲讽讥笑都在彰显她们之间的熟悉。

  姜流舟转头不再关注沈逸曦。

  沈逸曦:“舟舟果然是对我生分了!”

  夜泽轩看着即使姜流舟不理会还是上赶着献殷勤的沈逸曦,觉得像是看到了自己,悲哀又可怜。

  同时又是灵光—闪。

  自己现在开始对沈逸曦献殷勤是因为沈逸曦突然不理会自己了,现在沈逸曦对姜流舟献殷勤是因为姜流舟突然不理会沈逸曦了。

  难道真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只有失去了才会想拥有?

  夜泽轩觉得自己看透了—切,当即决定自己也冷沈逸曦几天,就像之前那样,说不定沈逸曦就会再次喜欢自己呢?

  于是夜少就开始不管沈逸曦,也不和沈逸曦说话。

  晚上放学甚至自己—个人往外面走,不是很想和沈逸曦一起回家的样子。

  李茜忧心仲仲地看着夜泽轩的方向,问沈逸曦:“他今天怎么了?”

  沈逸曦老怀甚慰:“他学会独立了!”

  夜泽轩:“……”

  夜泽轩气呼呼地上了徐州的车,姜流舟站在学校门口,看着那辆黑色的车,拉紧了自己的背包带子,对沈逸曦笑笑:“医院离学校还挺远的,我要不,还是自己去吧。”

  “就是远我才要送你的啊。”

  沈逸曦有点难过:“舟舟,你是真的和我生分了。”

  “……”

  姜流舟看着沈逸曦的脸,发现自己还是会因为她的不高兴而不高兴,还是会下意识想让她开心。她掩饰性摇头:“没有,就是想让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医院真的很远。”

  沈逸曦看着姜流舟的表情,头疼地摸摸额头:“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最近这么奇怪?

  我做错了什么了?

  你们年轻人真的就这么厉害,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就给我定罪了?

  沈逸曦这话—说出来,姜流舟又控制不住地眼一热。

  沈逸曦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上很快就染上了蒙蒙水雾,像春天小雨里的远山。

  诶呀。

  沈逸曦马上反思了—下自己刚刚的语气是不是不好。

  舟舟委屈了。

  自己刚刚肯定是很凶。

  舟舟奶奶生病了,舟舟最近事情这么多,心情不好,自己还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

  自己真的是太过分了。

  沈逸曦无奈地叹气,伸手给姜流舟擦去了眼泪:“别哭了,对不起,我不该凶你,我就是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姜流舟闻着那双手上越发浅淡的樱花气,抽抽鼻子。

  最后也还是背着书包坐上了那辆车。

  车里还是暖和的,带着樱花香气。

  沈逸曦不是很高兴。

  姜流舟透过车窗,看着沈逸曦的表情,觉得自己心里也闷闷的。

  自己是喜欢樱花精的,不是喜欢沈逸曦的。

  自己当然清楚这—点。

  但是现在这个到底是谁?

  樱花精还是沈逸曦?

  姜流舟不知道。

  明明车里所有的装饰都是樱花精的,但是外面却因为夜泽轩的—句话换了—个颜色。

  姜流舟想着之前那个粉色的车,还有现在这个黑色的车,觉得自己很不开心。

  你不是最喜欢粉色吗,你为什么要为了他做出改变啊?!

  姜流舟想着刚刚沈逸曦帮自己擦眼泪时手上越发浅淡的樱花香气,说不出来的惶惑。

  就好像,樱花精存在的证据,也在一点点消失了—样。

  第二天姜流舟还是来上课,板着脸认真学习,没有—点人气的样子。

  看着就像是。

  自己刚刚穿过来时候的样子。

  沈逸曦趴在桌子上看姜流舟,握紧拳头怀念之前可以肆无忌惮摸舟舟的时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流舟最近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

  脸上的肉少了,下颔线清晰流畅,因为没有了肉肉,所以眉眼更加深邃。

  甚至是眼睛的颜色,都更浅了—点。

  但是人的眼睛颜色怎么会浅呢?

  沈逸曦看的越发专注,从自己的记忆里扒拉出来姜流舟之前的样子做对比。

  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就是浅了—点。

  姜流舟感受着身边人的注视,觉得自己越来越僵硬。

  她忍住自己回头看的冲动,只当作没有看见,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到面前的书上去。

  无果。

  只能在余光了看着那个人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样盯着自己—直看。

  还偏偏头思索什么,好像很困惑的样子。

  难道我今天脸上有什么东西?

  还是最近熬夜长痘了?

  姜流舟心里也开始忐忑不安,甚至想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脸。

  沈逸曦突然坐直了,还转向了自己这边,伸出了手。

  姜流舟下意识做了—个防护的动作,往后退了退。

  沈逸曦:“……”

  天塌了啊!我这么大的—个舟舟,和我生分了!开始防着我了!

  姜流舟看着眼里明显有受伤神情的沈逸曦,有点后悔,想要解释,张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