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临界>第22章

  颜霁不解:“什么?”

  晏灯抿唇不语,脸色阴郁。

  颜霁还待追问,冷藏车慢了下来,她连忙将折刀递给晏灯,不等晏灯推辞,颜霁拎起背包低声说:“没事,我有超能力。”

  晏灯不为所动,冷冷看着她。

  “快躺下。”颜霁急了,伸手想将晏灯推回木箱。

  晏灯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漠然说:“一会你走,回家睡觉。”

  颜霁瞪了她一眼,抓起折刀窜到车门边。

  我是想回家睡觉!

  缓行十几秒,冷藏车停了下来。颜霁握紧折刀屏住呼吸,凝神关注外面的动静。

  晏灯看着颜霁的背影,幽黯的眸色在黑暗中隐隐却折射出肆虐疯狂。那些不受控制的念头张牙舞爪,如肆意生长的藤蔓,从地下阴影里探出獠牙触手,攀附着苍树试图吞噬。

  然而不过短短几秒,冷藏车再次启动,缓慢加速。

  颜霁心思急转:现在已经过了抓酒驾的时间,这里也不是贩毒走私的边境要塞,大半夜不可能有交警在路上拦车查货。刚刚车没有颠簸,没过缓冲带也不可能是高速路路口。

  她意识到接下来的情况,恐怕远比自己揣测的困难。心思急转之间,颜霁一边摆弄装冻货的纸箱,一边低声说:“我猜刚刚是门卫,进了建筑物里很难逃,你注意安全,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黑暗中,晏灯的语气玩味:“用你的超能力?”

  颜霁原本紧张的指关节僵硬,闻言失笑:“我站在你拍照片的地方听见你喊我,然后就找到你了。上次也是,在基站铁塔一定也是老师在喊我。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超能力。”

  晏灯坐在木箱里甚是怡然,“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颜霁认真涂胶水,头也不抬的答道:“相信科技的力量。”

  晏灯欲笑又忍住,转念想起车厢很暗颜霁也看不清,于是放任自己扬起嘴唇,眼睛弯起。她眼角小痣跟着微微一动,俏皮的可爱。

  颜霁感觉汽车在下坡,加快语速说:“一有信号就报警,另外有时间的话,12389黑社会斗殴,119报火警,120报有人中毒,12369环保局偷排污水……”

  晏灯想到最近刚知道的一个词:“你路子很野。”

  颜霁紧张的掌心冒汗,闻言一时哽住:“……你学坏了。”

  黑暗中晏灯没有说话。

  颜霁凑近晏灯:“你别怕,我运气一向很好,我们会没事的。”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温柔。

  “……我等你来。”

  颜霁来不及答应,汽车停了下来。

  她连忙将晏灯推回木箱,眼疾手快的盖上盖子。自己拎起背包,缩身躲在纸箱冻货后面,静候车厢门打开。

  “就是这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闷,似乎带着口罩或者面具。

  “是,我们接到通知,按指示运过来的。”听起来是鸭舌帽男人其中一位。

  沉闷的青年男声再次响起:“太草率了,怎么能...算了,先把试验品带去隔离室观察。你们两个把货搬下去,放在消毒区门口那个黄圈里。不允许进去知道吗?”

  “知道。”

  颜霁躲在车厢里,看着装有晏灯的木箱被拖出去,心中焦急万分。听见“试验品”三个字更是如遭电击,猛然醒悟“绑架晏灯”这件事恐怕不是什么中年男人色令智昏。

  片刻之后,似乎是等儒雅声音的青年带人走远,鸭舌帽男人之一低声说了句:“动作慢点。”

  颜霁闻言更加确定心中猜测,侧耳聆听动响,抓准时机悄悄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两个鸭舌帽男人合力抬着一个装冻羊肉的纸箱,往一条白色通道走去。

  颜霁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拐角,蹑手蹑脚走到车厢边,飞快的左右打量,然后跃下汽车。

  这个一个很奇怪的圆形房间,除了白色通道,四面都是铜墙铁壁。结合手机没有信号这一点,颜霁猜测这里是个升降台,墙壁上的推拉手闸侧面验证了这点。

  颜霁拉下手闸,升降台微丝不动,旁边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申请中控台允许”。

  颜霁见屏幕上端有个摄像头,不敢尝试。她转身跑到冷藏车驾驶室钻了进去,锁上车门,一边掐着秒表一边盯着后视镜,等两个鸭舌帽男人慢悠悠回来,搬了货又走进白色通道。

  一等他们背影不见,颜霁立即推门离开驾驶室,跑到车尾反复开合了几次车门。然后在之前计算的时间里,提前回到驾驶室坐好,锁上车门等候两个鸭舌帽男人回来。

  三次之后,颜霁再次等来了两个鸭舌帽男人。

  车身微晃,一个鸭舌帽男人钻进车里。冷藏车里还有最后几箱冻货,装的都是自助餐厅用的冻海鱼,纸箱又大又沉。

  男人弯腰去搬,一使劲差点闪了腰:“妈蛋,怎么冻起来了。”他又试了试,扭头招呼了一声。

  颜霁的手一直拉着车门,她听不懂帽子男说的外语,但感觉到车厢又晃了一下,颜霁登时推开虚掩的车门,狂快奔到车尾。

  所有的动作她已经反复练习过,然而手指仍然紧张的发僵。

  关门,上锁。

  回到驾驶室,按下按钮,落下后备箱门。

  颜霁站在驾驶室外,静静听着车厢里沉闷的砸敲声,重重呼出一口气。

  肾上腺素分泌,心脏剧烈收缩,心跳与血液流动加速,兴奋感如潮水汹涌,一波一波刺激着大脑皮层神经末梢,头皮如微电流穿过般的酥麻。

  有种奇妙的感觉在颜霁身体上燃烧升腾。

  若有若无的敲击和怒骂还在继续,颜霁神情从容的换上驾驶室里的两件白大褂和手套,将找到的工具塞进包里,拔下车钥匙,头也不回的走进白色通道。

  白色通道很短,颜霁贴着墙角慢慢探头,拐过去是个T字路口,尽头是一扇电梯。

  颜霁侧耳听了一会。

  非常安静。

  她蹑手蹑脚走到T字路口,一偏头就看见堆在地上的冻货纸箱。整整齐齐码在“消毒区门口那个黄圈里”。再前面是一扇玻璃门,门边墙上有个刷卡器。

  颜霁将背包放在地上,从白大褂里拿出一副一次性口罩拆开,戴好之后走了过去。试了一下周叔叔的工作证,刷卡器上红灯闪烁,玻璃门嵬然不动。

  过了七八分钟,玻璃门那端开过来一辆橘色电动搬运车,简化版搬运车没有座位,车后有块踏板,上面站着一个白大褂青年,头上戴着浴帽一样的防尘帽,口罩挂在耳朵上,眼镜厚的看不见眼睛。

  橘色电动搬运车矮矮胖胖,只到成年男子腹部,车顶放了两只猫耳装饰,前段伸出来的两根货叉上贴着猫爪贴纸。

  白大褂青年下了橘猫号搬运车,走到门边在口袋里翻了半天,从衣服里拽出一张工作证,两指一夹贴近刷卡器:“磷在夜空化作一道光~门捷列夫见微知彰~ 七横十八纵族列周行~氢锂钠钾铷铯钫~喔~~~”

  “咚”

  白大褂青年哼着歌,重新站上自己的橘猫号搬运车。搬运车驶出玻璃门,白大褂青年看着地上一堆纸箱,冷气丝丝蔓延,散发出牛肉、羊肉、鱼肉的腥味,连忙戴上口罩。

  “咚”

  白大褂青年脚下扎马步,双手一搓哈了口气,弯腰抱住一个纸箱。

  “咚。”

  “什么声音?”白大褂青年诧异的东张西望,循着声音走到T字路口。

  通道尽头,银色电梯门一开一合,一合一开,而电梯里外空无一人。炽白的灯光下,白大褂青年甚至能看清电梯镜子上倒影的自己——

  没有头。

  “啊啊啊啊!”白大褂青年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眼白一翻噗通栽倒。

  颜霁从墙角走出。

  她料想了无数结果:来人查看电梯,自己趁机溜进去。自己制服对方,拿到通讯设备。自己被抓进去见到晏灯。自己被抓进去,没和晏灯关在一起……

  现在这个情况,真是好的让人觉得惊愕。

  颜霁拿出□□喷雾,对着地上白大褂青年“呲呲”两下。这东西是在冷藏车驾驶室里翻到的,颜霁猜测他们就是用这个迷晕晏灯。

  将白大褂青年拖到角落,颜霁在他身上翻了个遍,遗憾的是他的手机也没信号。用白大褂青年的指纹解锁之后,颜霁关闭屏幕锁,将手机塞进自己的口袋。

  戴上白大褂青年的工作证和防尘帽,颜霁走到电梯边,弯腰捡起插在门缝里的笔刷。至于电梯镜子上的油脂,只能由它去了。

  回到T字路口前,颜霁站上橘猫号搬运车,带着七八箱冻货进了玻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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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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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金药业,地下实验室内。

  在确定挂断电话之后,格列夫用母语咒骂——

  “该死的职位权限!他们根本不懂得尊重科学家!”

  对于任何沉迷研究的科研人员,无法屏蔽、不接听也会自动接通的电话,真是让人讨厌。特别是它来自于你的根本不懂科学的庸俗雇主。

  然而格列夫不想失去这份工作,特别是现在。

  “一会回来喂你。”眷恋的看了一眼铁笼,格列夫转身走了出去。

  穿过三重合金门,格列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开办公室门往外走去,一路上可以看见年轻的研究员们正在忙碌,每个人布满血丝的眼球里都闪烁着兴奋。

  三天之前,这些研究员们还在各自的岗位消磨时光。大家来自于点金药业收购的不同实验室,各有擅长的领域,互相并不熟悉。而点金药业一直没有明确的研究方向,导致重金签约的研究员们如一盘散沙。

  现在不同了,他们即将改变世界。

  每个人都很兴奋,特别是格列夫,因为这本就是他一直在做的研究,只不过之前并无进展。正是因为三天前的重大发现,他才有权限抽调精英组建了这只研究团队。

  格列夫一边走一边想:这些人中会有多少同意去往孟买?如果他们知道的多些,我想没有人会犹豫。我愚蠢的雇主至少有一点是正确的,在印度许多事情比在这里好办,至少我们不用像小虫子一样待在地下。

  隔离室外,玛蒂尔达女士面色不善。

  作为整个研究室权限仅次于格列夫的技术主管,而学术上并不逊色的科研大拿。玛蒂尔达女士本就因格列夫对自己隐瞒此次实验详情很是不满,现在又听闻竟然“抓”回来一位公民,她再也无法压制怒火:“格列夫先生,业内传闻你早晚会站在伦理法庭的被告席上,令我意外的是,你竟然想蹲红色监狱。”

  格列夫扬起下巴,使得他光秃秃的脑门在灯下更加锃光瓦亮:“岁月女士,请不要质疑一位英伦绅士的操守。科学是自由的,而自由人的自由也是自由的。”

  “岁月女士”这个绰号源自英国前首相铁娘子撒切尔夫人的自传《唐宁街岁月》。格列夫喜欢用给人起绰号这一行为来昭显他的幽默。

  玛蒂尔达女士并没有被他绕晕:“格列夫先生,请直白说出你的打算。”

  格列夫打包票的说:“放心,我不会向愚蠢的雇主屈服。”

  他们只是被意外之喜冲昏了头脑,以为钻石像沙子一样遍地都是。格列夫内心嘲笑,推开隔离室的门,朝里面年轻儒雅的研究员微微颌首:“鹈鹕先生。”

  项信鸥戴着口罩,见状连忙走过去扶住门,将两位实验负责人挡住:“格列夫先生、玛蒂尔达女士,请戴上口罩,防止不必要的麻烦。”

  格列夫点点头,从白大褂里摸出真丝口罩,又用无尘帽欲盖弥彰的遮住光溜溜的脑袋。

  所谓隔离室,就是在房间用防爆玻璃又搭建了一个房间。外面一圈留出L形的走道,可供走动和观察。

  格列夫透过玻璃墙看见晏灯,大吃了一惊,耸了耸眉毛:“你们竟然像对待猴子一样对待一位美丽优雅的女士。”

  白色口罩遮住了项信鸥的脸,使得他的声音有些沉闷:“内部指令里面写称,她,具有攻击性。”

  格列夫不以为然:“我看过了,现在我想,或许是这位女士的美貌让我们尊贵的总裁先生脑子发昏。”

  格列夫靠近防爆玻璃,极力露出和蔼而风度翩翩的笑容,握住门锁把手:“美丽的女士,不必担心,上帝明白这是个误会。来一杯伯爵红茶吧,它会让你受惊的心灵得到慰……”

  晏灯抬起手,在纤尘不染的防爆玻璃上缓缓划了一横。

  上帝没有给格列夫反应的时间,脑海中如一道闪电劈下,剧烈的疼痛让他连挣扎的本能都消失,面条一样瞬间瘫倒在地。

  项信鸥惊叫一声,上前抱住他,同时打开通讯器:“格列夫先生!内部指令无误!内部指令无误!双S级加密,对所有研究员保密。”

  玛蒂尔达女士被这突变吓到了,上前翻开格列夫的眼皮,指挥项信鸥:“我们先离开!”

  格列夫像遭受电击一般,四肢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翻白的眼球过了几秒才重新聚焦。他推开项信鸥,圆粗的手攀附着防爆玻璃,然后脸颊也贴了上来,粗重的喘息在玻璃上蒙上一层雾气。

  他盯着晏灯如痴如醉,两只眼球渐渐充血:“……我美丽的天使,你是上帝赐予我的礼物。”

  玛蒂尔达女士听到他的疯癫低语,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欣喜若狂,紧跟着一步上前,几乎是撞在防爆玻璃上。

  项信鸥看着两位如同中了女巫魔咒的上司,一把拉开隔离室的门,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外面听到通讯器声音的研究员们纷纷涌过来,原本沉迷实验大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听到“S级加密,对所有研究员保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这个刚刚组建的实验室本就有很多秘密,作为各自领域的专业人员,大家对自己正在进行的研究都有所了解。足以震惊世界的发现,足以改变未来的研究。

  而现在,居然出现“S级加密,对所有研究员保密”。

  那会是什么?

  . . . . . .

  颜霁开着橘猫号搬运车,掌心冷汗湿润。脸颊因为紧张和兴奋一片潮红,好在有口罩遮着。

  刷卡刚进去办公区,侧面冲过来一个白大褂。颜霁小腿肌肉紧绷,几乎就要从搬运车上跳下来。然而对方就像没有看见颜霁,贴着高高垒砌的纸箱“嗖”的跑开。

  颜霁借着高高垒砌的七八箱冻货,飞快扫视眼前,立即发现异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些白大褂们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跑过去。大部分人没戴口罩,脸上是又惊又喜,嘴里嚷嚷着各种语言。厚厚的镜片和黑眼圈也遮不住他们发光的眼睛,跟早上五点排队领鸡蛋的老头老太太一模一样。

  颜霁满头雾水,正打算混入人群,却突然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颜霁画过无数人体,生活中习惯观察人和物,用眼睛勾画他们的不同之处,所以她非常自信自己对别人体态容貌的记忆。

  没有迟疑,颜霁驾驶搬运车跟了上前。

  地下实验室里研究人员总共才十几位,片刻就跑光都挤到隔离室去了。项信鸥没想到这么顺利,计划因为隔离室里那个从天而降的意外打乱,反而变得轻而易举。他手里攥着格列夫的权限卡,而执行总裁那张,在从周明家回来的路上已经已经有人交给他。这两张权限卡,加上之前准备好的指纹膜……

  很快、很快,他就能得到斯拉脱鲁格的杜鹃花,得到想要的一切!

  因为兴奋,项信鸥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颜霁。被成功冲昏头脑的男人,几乎是横冲直撞的闯进格列夫的办公室。

  颜霁皱起眉头,她已经从背影猜出眼前的人是谁。

  项信鸥的诡异行为,实验室的奇怪状态,那两个鸭舌帽男人,绑架晏灯的行为……今晚的一切异常都有了答案,但似乎还有谜题在答案之下。

  第一道合金门打开,肃然的气氛与外面俨然不同,终于有种地下实验室的神秘冷峻。

  颜霁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像炭炉上的水壶,滚滚沸水翻涌,随时可能掀翻壶盖。

  三重合金门的开合时间,应该严格执行第一扇关闭,才能打开第二扇的原则。但对项信鸥而言,他恨不得一下打开三重门。

  这给了颜霁可乘之机。

  “滴、滴、滴”,绿灯连续闪烁,第三道合金门打开。项信鸥抬起一只腿就要迈进去,却突然转身看向身后。

  颜霁正好迈过第二道合金门,两人撞了个面对面,皆是一惊。

  项信鸥见颜霁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帽子,一副实验室研究员的打扮,顿时双目一寒,掏出一柄□□。

  对于可能被发现,颜霁早有预料,可万万没想到项信鸥手里竟然有□□。她脑袋里面嗡嗡作响,抬手拉下口罩。

  项信鸥心思缜密,为人最善随机应变,但看清颜霁脸的瞬间,仍愣了一下。

  颜霁顶着黑洞洞的枪口,浑身肌肉僵硬,唯有头脑在转:“看来不需要我。”

  项信鸥盯着今晚的相亲对象,觉得匪夷所思又似乎没有其他解释:“所以你那时候离开是……”

  他故意没有说完,等待颜霁的解释。

  颜霁已经能调好面部肌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星熹酒店。”

  “日本人真是谨慎,这么多后手。”项信鸥心中松了口气,垂下手里的枪。自己对自己的定位可不是嗜血的杀手,利用聪明的大脑博取财富和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完全不同。

  项信鸥□□落下的瞬间,颜霁心头一块巨石落下,几乎同时她“听见”一个嘶吼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雷般在颜霁耳边炸响,她倏地挺直腰背。又是那股熟悉的感觉,漆黑冰冷海水瞬间淹没了五感,有声音在大海那段呼喊。

  颜霁猛然抬眼看向项信鸥身后。

  注意到颜霁的目光,项信鸥握枪的手腕唰的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颜霁,挥了挥:“不要动,帮我把风。”

  颜霁点了点头,嘴唇微动发出极低的声音:“小心。”

  项信鸥后退两步,进了第三重合金门,然后警惕的关上门。

  他的身影一消失,颜霁难以抑制的低喘。

  她大口呼吸,兴奋的笑了。

  她现在可以肯定,自己的确有某种超能力,当自己极度放松的时候,可以听见一些“声音”。这不是臆想,是切切实实的超能力。

  颜霁走到第三重合金门前,抬手贴着冰凉的金属门,放缓呼吸闭上眼睛。

  ... ...

  ... ...

  ... ...

  几秒钟过去,没有丝毫反应。

  颜霁没有气馁,她想这需要练习,而自己现在太兴奋了。心脏在乱跳,血液在沸腾,地下实验室开着冷气,自己的额头却直冒热汗。

  “嘭”

  合金门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热水瓶炸开的声音。颜霁心中惦记晏灯,又知此地不宜久留,转身便往外跑。

  几乎是同时,合金门打开。

  项信鸥抬手一枪,却没来得及闪避,顿时肩头巨痛,一股血腥味弥漫。项信鸥一手捂肩,从里面仰面摔了出来。门里砰砰砰几枪,打在合金门上火花四射。颜霁只觉耳边“砰、砰、砰”,枪声震耳欲聋。

  正在此时,灯突然熄灭。随即眼前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合金门根据应急设定,开始自动关闭。好在颜霁已经一口气冲过两道合金门,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颜霁出了格列夫办公室,关门上锁顺便拔了钥匙。

  外面七八道光束乱闪,定睛一看是都是手机灯。突然的停电,让实验室从看热闹的嘈杂,陷入茫然混乱的嘈杂。

  格列夫和玛蒂尔达女士什么都没说,只是驱赶研究员们回到岗位,大家正七嘴八舌和自己同国籍的同事交流,都还没来得及跨国交流,突然停电让大家又惊又怒。

  实验室稳压电源是保证仪器稳定运行的重要部分,电压波动都会导致实验结果不准确,突然停电更是会造成仪器损坏,所以配备UPS不间断电源以及应急备用电源是最基本的常规配置。

  在研究员们七嘴八舌的谴责声中,颜霁假模假样的举着手机慢慢靠近隔离室。

  之前研究员们一窝蜂的冲向这里,可能有情况。颜霁关了手机,凭着记忆猫腰过去。格列夫和玛蒂尔达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隔离室外,格列夫更是用他宽阔的身体堵住了整扇门。

  颜霁深呼吸,想试试自己的超能力。

  ……唔,无效。

  格列夫充血的眼睛转动,张嘴大声呵斥:“闭嘴!闭嘴鸭子们!闭嘴,都给我闭嘴!”

  在格列夫的怒吼声中,实验室趋向安静,连黑暗中那些手机光束都矮了下去。就在此时,某个方向传来“啪嗒、哒、哒”的声音。

  像是小皮球滚落在地上。

  实验室里更加安静了,有人冒了一句:“好像是氧化亚氮的味道。”

  另一个反驳:“还有异丙酚、地氟烷……”

  话音未落,人已经栽倒在地。

  麻醉弹效果惊人,“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颜霁在最开始就到意识不对劲,果断捂住口鼻,然而才半分钟时间,还是感觉手脚发软,脑袋晕沉。

  好在格列夫和玛蒂尔达先晕了过去,颜霁脚步踉跄的打开隔离室门,推开一条缝隙闪身钻了进去。

  地下实验室有良好的通风系统,即便现在停电,隔离室里还留有新鲜的空气。颜霁拉下面罩,大口呼吸。

  “颜霁。”

  颜霁猝然一惊,以为是自己的超能力,随即她意识到不是,这是耳朵听见的声音。

  晏灯的声音。

  晏灯的声音很特别,悠远而空灵,又有种不怎么经常说话的生涩低沉。

  颜霁寻声凑过去,鼻尖撞上玻璃墙。

  晏灯站在玻璃墙前,目光凝视颜霁,翻滚的情绪从她沉黑眼眸中渗漏,仿佛东方第一缕金光穿透亘古夜幕,悄然无声之中天光破晓,万物复苏。

  颜霁隔着冰冷的玻璃,看见里面模糊的轮廓,登时精神一震,难以自抑的露出笑容。她鼻尖紧贴玻璃,抬手轻轻扣了扣玻璃,低声说:“我在,我来了。”

  晏灯的眼眸黯黯明黑,似有星光在其中闪烁。她望着颜霁,抬起指尖轻触玻璃,然后整个掌心覆了上去。

  她浅浅的笑,低声呢喃:“……颜霁。”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恍若隔着漫长光阴,那是为一片风景停驻太久,抬步往前时的一声喟叹,是告别,亦是问候。

  颜霁在黑暗中摸索,紧张的掌心出汗,碰到门把手的瞬间心跳骤快,自己听得见嘭嘭作响。她一把拉开玻璃门,急声安慰:“没事了,我们快走吧。”

  颜霁伸出手,一如当年。

  晏灯心中那根弦,“铮”的一声惊响。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那些纷繁错乱的怨憎,那些无处安放的旧日情谊,如火山爆发后的岩浆翻涌喷薄。

  晏灯的指尖发颤,缓缓抬起。

  颜霁却突然缩回手,飞快脱下一件白大褂给晏灯披上:“穿这个好混出去。”

  黑暗中,晏总轻哼了一声。

  颜霁不解,低声问:“怎么了?”

  晏灯一言不发,默默穿好白大褂。

  颜霁走到隔离室门边,侧耳贴着门上听了听,压低声音朝晏灯说:“绑架你的人,好像是想偷这个实验室的东西,他们勾结了内部的人。但是很奇怪,冷藏车那两个人说的肯定不是日语。”

  晏灯道:“说清楚。”

  颜霁摇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顿了一下又说,“外面有麻醉气体,我们……别说话。”

  从麻醉弹落地到现在,正好两分钟。颜霁听见砸门的声音,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钥匙,正是格列夫办公室的那把。

  她回忆了一下实验室的布局,隔离室离大门其实很近。穿过那道玻璃门就是T字路口,升降梯虽然不能用,但另一边的电梯却可以。

  颜霁压低声音道:“计划就是这样,我们随时调整。具体看情况,安全第一。你看怎么样?”

  晏灯不甚在意:“听你的。”

  颜霁一愣:“……你居然没怼我。”

  晏灯不解:“嗯?”

  颜霁连忙摆手:“没什么。”

  晏灯想了想,勉强领悟了“怼人”的含义,眉梢微微一挑,偏头看向颜霁。

  颜霁耳朵紧贴门板,聚精会神的关注外面动静,待听见砸门声音消失,招呼晏灯捂好口鼻,准备出去。

  晏灯微微颌首,示意自己明白。虽然现在离开简直就是无功而返,但将颜霁置于危险之中,自己又……

  “哼。”

  颜霁闻声扭头,见晏灯眉头微皱,极为不悦的瞪了自己一眼,先是满心莫名,转念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嗯,高冷毒舌霸道总裁人设很吃香的,别生气,出去我请你吃汉堡王。”

  晏总微微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隔离室门悄无声息的拉开一道缝隙,颜霁和晏灯两人猫着腰钻出来。两人越过格列夫庞大的身躯,蹑手蹑脚往外走,一路顺利,眼见玻璃门就在眼前。

  颜霁抬脚刚要迈过墙角,却被身后的晏灯一扯跌进她怀里。颜霁手忙脚乱稳住身形,朝晏灯胡乱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吓得不清”、“不要乱来”、“这里很危险”。

  晏灯微微一扬下巴。

  颜霁趴在墙角偷摸看去,但见玻璃门外站了个人,头带防毒面罩,手里端着一柄枪警戒的盯着外面。

  实验室里外漆黑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远处撬动合金门的声音“邦、邦、邦”的传来,沉闷而急促。

  颜霁扭头看了一眼格列夫的办公室。如果自己当时没听错,项信鸥跑出来时候,最后一道合金门里传出了几声枪响。也就是说,里面有持枪的守卫。

  一旦合金门打开,里外两伙人很可能火拼,到时候……

  是退回隔离室静观其变?

  还是想办法突出重围?

  颜霁眼睛让空气中的麻醉剂熏的直流眼泪,不再墨迹下定决心。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从口袋里拿出□□喷雾,指了指外面带防毒面具家伙,一阵比划。

  以晏灯的能力无需这么麻烦,不过既然颜霁有计划,她也乐意配合。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颜霁眼角擦去泪痕。

  颜霁的脸唰的一下烧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对面。

  越过有人持枪看守的通道,本是极为惊险的事情,因为即使没发出一丝声响,放风者也极有可能随机转身,一旦被发现,放风者抬手一梭子弹,没经过特训的普通人根本来不及躲闪。

  颜霁就这么从容稳健的走了过去,站定之后才反应过来,背后一阵冷汗。她朝晏灯比了个OK的手势,摸出白大褂青年身上顺来的手机,弯腰朝地上一抛。

  “啪嗒!”

  这一声说响不响,撬合金门的人肯定听不见,而通道那头的放风者双肩一耸,“唰”的转过身,手里□□端起欲射,脚下军工靴慢慢抬起后跟。

  放风者持枪打量漆黑的通道,不见有何异常,心中疑惑,伸手摸向腰间的对讲机。

  就在此时,他身后一道黑影浮现,黑影出手如电,手刀一落斩下,放风者只觉脖子里吹近一阵凉风,随后悄无声息的瘫倒在地。

  颜霁趴在墙角目睹突变,急忙朝晏灯比了个手势,两人分做两边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