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愿你安生>第77章 chapter77

  西南的冬天,很多地方是看不见雪的,只有风吹过行人的脸颊时,会带着一股刀割般的疼。城外的道路旁,树叶稀疏且黄,但还能够看见绿,是南方特有的景。

  殷希的队伍经过了十五日到达了西南益州牂柯郡,也就是卢毂驻扎部队的地方。

  为了不引起周围居民的注意,殷希让跟随的官兵分散为几队,并先一步到达营帐。然后带着身边的亲信,紧跟着从侧门去往卢毂的营帐。

  卢毂早已经候在营帐门外多时,当看见殷希来时,连忙上前迎接道。

  “卑职在此恭候长公主多时了。”

  殷希下马,扶起了单膝跪伏的卢毂。

  “甲胄在身,不必施以全礼。”

  两人并没有在帐门外多做交流,而是直接进了主帐,这里已经候着不少将士,看模样,已经准备许久了。

  殷希没有直接上主位,而是站在营帐的中间,朝着向她行礼的将士说道。

  “各位将军辛苦了,本宫此番前来不易引起过多注意,将军们待我如常便好。”

  或许是长公主的态度过于亲善,这些没有目睹过长公主尊容的将士们稍稍松了口气。见她一来并没有坐在元帅的位置,也知道长公主并没有想要在他们面前立威的意思,也更加少了畏惧。

  卢毂与其家父卢直常有书信来往,也深知殷希是个果断有胆识之人,见殷希今日表现的随和,也并不因此而小看这位皇朝公主。

  “卢元帅,还请您讲述一番现在的情况。”

  “回长公主,距卑职上次知晓这个暗地活动的组织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殷希一虚眸,看着卢毂。

  “元帅上报的奏折,却是在上年末提及的。”

  卢毂没有避讳,而是单膝跪在地上。

  “臣知罪,这件事情,确实是臣等的错误。”

  “此话怎讲?”

  殷希的询问,让卢毂先是沉默了一阵,期间,原本站在一旁候着的将士们中站出一人。此人年龄不大,应该刚及而立之年,却是很有将军风度。

  “此事是末将的错。当年是末将察觉出此事,当时不知这是在暗中活动的组织,只知他们密谋私党,且常在不同地方组织传教活动。末将当时气盛,想要树立功名,暂时未将此事告知元帅,私自带了侍卫前去围堵,却是一无所获,且打草惊蛇。”

  卢毂将自己的亲信主动站了出来澄清事情,连忙示意颜色,却被拒绝,只得对着殷希说道。

  “臣之罪。”

  殷希并没有怪罪卢毂,而是虚扶他先起身,然后低眉思考着刚才的将军说的话。看来这些人的防范意识不是一般的高,或者说,他们的眼线,放的很长?

  “你接着说。”

  这将军见殷希并没有立刻拿下他,早已悬起准备被问罪的心一落,却见殷希盯着他,连忙埋头回答道。

  “末将带领了两支侍卫,去他们常驻的窝点,和有大规模传教的地方打听,得知他们是从西边来的一小波异地居民。他们对这里的百姓宣称他们祖上本是郝国人士,几经波折,流离到了西北边陲地方,最后才决定回到这里。”

  “祖上是郝国人士?也就是说,他们本不是我国百姓?”殷希问道。

  “末将不知,只知道百姓口中流传,是这样说的。”

  殷希点头以示了解,让他继续说。

  “末将当时觉得蹊跷,便派了几波人,在各个地方蹲点,看能否再撞上这个组织秘密活动。在三个月后,我们抓获了一群行为较诡秘,且有秘密交接活动的结社人员。但是,当我们在搜查他们随身携带的马车与行礼时,发现却都是些茶叶与干果。末将让人带了其中的两人分别问话。他们皆说是来着外地人的商人。末将便询问他们为何会私自交接,形同结社,他们说是因秘密越境,来这里走私,所以才小心翼翼。末将便将他们关押起来,却刚好传来东方有结社在组织传教,末将立马带了人赶过去,却发现只是当地居民在商讨安排新年的事物。末将当时便意识到可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立刻赶了回去,却发现,当时安排看守牢房里的这些人的侍卫都被杀死了。等末将出了牢房时,却是中了他们的埋伏,全军覆没。”

  这将军说道后来时,羞愧的低下了头,想来自己防守边境也快七八年了,却被这个新兴成立的结社给打压,简直没有颜面可言。

  “你带了多少人马?”

  “回长公主,五百。”

  殷希眼眸暗缩,五百边关的士兵,既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吗?

  “本宫听闻元帅上报说,曾经寻到过他们暂时驻扎的地点?”

  卢毂见殷希问他,连忙上前一步答道。

  “正是,卑职在得知子武报来的消息后,立马着手安排调查了这件事情,因子武起先所犯大错,加之当时任何情况都没有摸出,卑职便没有立刻向朝廷上书。就在卑职多次调查后,才在昨年上半年开春之际,得知他们一处临时搭建的祭坛。因为先前子武的事情,卑职不敢太过轻敌,便带了三千将士前去,却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势力。当日下了大雨,地上打滑,卑职便让骑兵卸了马匹,轻装前行,却在山腰就遭受了埋伏。他们趁着山上泥土松散,便挖断了树根,泥土从上滑下,我们的人,只剩了不到一半人回来,其他的,都被冲进山下的湖里,没有找到了。”

  卢毂越说越悲痛,殷希却是有些心悸,这些人是这么知道卢毂的安排,先不说卢毂本是西南地区的元帅,训练兵马从不懈怠,应该不是敌我差距悬殊;其次,卢毂为人正直低调,各地少数民族的首领都礼待他三分,这营帐里,应该没有叛徒才对。殷希扫视了周围所有的将士一眼,见他们大多神情羞怯,难以言语,却唯独有一人让殷希惊异。看装束,一眼便知这是位女将军,但她却从不知晓,边关帐中,何时竟有女将?

  或许是殷希打量的目光稍显明显,这位女将军自己站了出来,说道。

  “末将有话要说。”

  殷希细细打量了她几眼,见她应该才二八年华,虽站的笔直,但面容略带沧桑,身体也不像女子般消瘦,稍有些结实。

  “讲。”

  “元帅带兵去山上围剿的当日,末将的部队是在山下。当时山上发生滑坡,冲散了不少我方将士,末将派人去山下打理是,发现了一块布帛,上面的绣的字样和花纹虽有磨损,却也能够辨认。”

  女将军说完话后,卢毂稍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她,她为何未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与自己。但转念一想,当时他因为情况已经超出自己想象,便连忙着手上书朝廷的事儿,当时忙起来的时候,有时几乎谁也不见,可能,疏忽了此事。

  殷希见竟有这样重要的东西还未上报,连忙接过侍卫递上来的布帛。

  熟悉的面料,和卢毂上次交来的一小块布帛是同一材质所造,但这块却更加完整,殷希很清楚的看见了上面的文字,‘圣武尊皇帝,亲笔御题,起’。

  殷希浅笑,看来果然是他们,先帝的儿子,前太子殷起。

  在场的将士见长公主的表情稍微有变化,却不知她在笑什么,只得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殷希知道殷起肯定是已经被处死了。当年她的父皇,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为了这把龙椅,花了多少心血,也用尽了多少手段才扳倒了殷起,怎么会让他活下来。而如今,这个打着殷起名义,并且组织教众四处传播反动口号的这群人,就这句‘逆天复命,重复圣明’,殷希也能猜到,这绝对是当时没有除尽的余孽,想要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然后,得到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殷希不禁暗自嘲讽殷冉一番,真没想到,他也有失手的一天,还会留一个祸患给自己。将布帛收好,殷希走上了卢毂的位置,看着下方重新站好的将士,说道。

  “本宫此番前来,不是为了纠结你们是对是错。如今,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罪与错的,也无法弥补。现在,本宫需要你们将所有能够与这件事情相关的信息,重新梳理一次,然后写成文书,交给元帅,再转交到本宫手里。原本安排派出部署调查这件事的士兵依旧不动,但不要随时交头,惹来怀疑。卢元帅,你再派兵马前往上次遭遇埋伏的地点,仔细搜查可能留下的东西,让他们注意附近是否有可以用来做机关,或是通道的洞穴,特别是地面或斜坡处。”

  卢毂见殷希下达命令,连忙应接下。

  “虽然本宫不追究这件事,但既然犯了错,便按照军规处理。先连降三级,但不改变原先职责,待你立功后,再恢复原职。”

  顾子武见长公主对自己说着话。想着自己闯下如此大祸,本应是死罪,长公主却并没有处死自己,而是让自己带罪立功。连忙谢恩,并表明忠心,表现出自己这次不消灭这暗地组织便不罢休的决心。

  殷希只是点点头,看着顾子武的状态,和在场其他将士的奋然之情,她本来也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毕竟,她来这里,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查清这件事。先让卢毂安排下面的将士,将这件事的部署安排了,殷希看着剩下来的将卫,让卢毂上前来,对他说道。

  “卢元帅,安南可有动静?”

  可能是长公主问得有些突然,让卢毂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长公主问了什么。

  “回长公主,并无。”

  殷希眉毛一挑。

  “当真没有?”

  卢毂面色变了变,想着自己最近都在忙着处理关于这些暗地组织结社的事情,确实忽略了关于安南的事情。但想着前不久边军传来的密保,即使还未辨明真假,但基于上一次的教训,卢毂也觉得应该告诉长公主。

  “前不久卑职收到边军的密保,说是驻扎在与安南交界的士兵发现安南的士卒有调动的迹象。但由于不敢深入打探,便只得将这件事先呈报给卑职。”

  殷希眸子异动,却没有表示什么,看来前不久暗卫的密保也确有其事。

  殷希让卢毂多注意这件事情,特别是边关的防守,一定不能疏忽,她总觉得,今年,绝对不是一个安生的年份。

  卢毂见长公主神情严肃,瞬间也知道这件事情严重程度,也意识到自己这几年是不是安逸惯了,连警惕心都下降到如此地步。于是,也不敢怠慢和疏忽,对着殷希抱拳答道,心里已经想好了调拨安排。

  殷希自然信任卢毂,他与他的父亲卢直几乎一个性子,处事和为人都极为谨慎且聪颖,行事安排也丝毫不拖沓。见自己要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便准备先回自己的营帐,毕竟这几日连夜赶路,舟车劳顿,难免犯困。

  卢毂本想安排人送长公主回营,却被殷希拒绝了,走到营门处,方才看清站在门边后的那位女将。从将东西交给自己后,她也就安静的缩在一众将士身后,竟是忽略了这样特殊的一个人。

  “你带本宫熟悉熟悉军营吧。”

  见长公主发话,卢毂也不敢做阻拦,便让这位女将军带长公主巡视一番营地。这女将军先是抬头打量了一眼殷希,见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双眼对视后,她连忙埋下头,长公主深邃的眸子过于幽深且有神,让她不敢与她直视。弯腰行礼表示明白后,便掀开帘子,示意殷希先一步跨出营帐。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殷希性子有些偏慢热,不同于自己的胞妹,喜好和陌生人聊天。

  四处打量一番营地,郝国边界的驻扎风格几乎都一样,密密麻麻的帐篷,分成几个区域,却不显得乱。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边国的事情,那些只时隔一年,却千变万化的日子。

  或许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份的特殊,殷希总会想起高杉,那个明明是女儿身,却有些不同于女儿般的坚强和成熟。

  其实,殷希并不是不会想起高杉,从她消失到现在,五个多月的日子,漫长又难熬。她几乎动用了自己手上所有的势力,却是连消息都没有,从一开始的担心害怕,到现在的自我宽慰,她只能祈求上苍能够让高杉不要出事,也只能安慰自己,没有她的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或许,她只是被人藏了起来,没有遭遇危害。

  最后,连她自己都会嘲笑自己,她心里害怕,害怕高杉遭遇不测,这种担忧混在她的心扉,甚至要让自己每天忙的像是拉磨的驴,仿佛这样才能忘却高杉不在她身边的事实。

  她甚至连休息都成了一种负担,夜晚醒来时,习惯的唤着自己身边人儿的名字,却在摸索到一片冰凉后,恍惚记忆起她失踪已久的事情。

  有时候,在查阅洛儿交给她的奏折时,她也会分神,会想着,自己这样忙碌,身边的人却不再像以往一样,埋在她的身边,寒嘘问暖,这样的生活,究竟还有没有意味。她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得笔从手心滑落,看见洒满一桌的墨,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可怕,可却忍不住心中的酸楚,红了眼眶。如果高杉真的遭遇不测,她,到底该怎么办?

  或许是殷希没有隐藏住心里的翻腾,她身边的女将军见长公主神色在偷偷瞥过自己一眼后,变得时而明亮,时而隐晦,只得将头埋得更深。

  “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没有料到殷希会开口说话,当听见她问自己时,不免心中一紧。

  “会长公主,卑职姓文,名瑾。”

  殷希先是因她的姓氏一走神,后又觉得她的名字有些耳熟,她似乎听过?

  “先帝时丞相文莫是你的什么人?”

  这女将军见殷希停下脚步,看她的眼神由起初的打量到现在的打探。当听见她问自己的问题时,不由心间一晃,果然,长公主是个聪慧且察觉事物灵敏的人。

  殷希见她眼里复杂,却并没有害怕自己的意思,也不急着走,等她告诉自己她的回答。

  文瑾告诉殷希自己的名字时,心里早已有了打算,她早就听过不少传闻,大多都是长公主好的一些民间评论。因此,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也喜欢,长公主能让她的家族回到从前。

  “正是家父。”

  殷希早已猜到,却还是有些惊异,没想到,当年被屠满门的文家,还有存活的后代,却是在这样偏远的地区吗?

  “你是文瑜最小的妹妹,文瑾?”

  文瑾点头,殷希瞬间明了,怪不得这个名字这么耳熟。突然忆起当年殷起被枭首,焦天敖无法原谅文莫将文瑜嫁给殷起的事情,文家在一夜间倾覆,几乎被屠杀。而就在文莫被斩首的前天晚上,正是文瑜的百日宴。文家剩下的极少部分血脉被发配边疆,不得回京,没想到,自己既然在这个地方能够撞上文家的血脉。

  文瑾见殷希并没有要杀害自己的念头,也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跪了下来,乞求道。

  “还望长公主还文家一个清白。”

  殷希见她‘嘭’的一声就跪在自己面前,周围有巡逻的士兵,见此立刻埋头离去。

  殷希无语的叹了口气,将文瑾扶起来,示意她去没人的地方先。文瑾见此,连忙跟上。

  “文家还剩下多少人?”殷希的语气有些沉闷,当年焦天敖唯一干出的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也是很多大臣和百姓接受不了的,可能就是毁了文家。看着文瑾皮肤上因常年在这边界地区带着,而皲裂的皮肤,还是有些不忍的问道。

  文瑾眉眼先是痛苦,然后才重新抬起头,回答道。

  “只剩下卑职,和一直带着卑职的家奴。”

  殷希一怔,最后不由低头叹息。

  “你为何在这个地方?”

  文瑾见殷希眼底浅浅的同情,也就放宽了心,将她所有的故事,讲给殷希。原来,文莫死后,她因年幼,便被家奴带到这西南地区避灾,刚好遇见在这里任职的前驻西南地区的元帅,苏伊,也就是文莫的挚友,也因此,被收留了下来。

  到后来卢毂在这里任职,他由于师从过苏伊一段时间,当然对于这个文家的后代更加礼待,加之文瑾聪慧,也因此,有了现在的地位。

  殷希想着文家在先帝时期就是有名忠烈之臣,也因此,答应了文瑾的要求,待回了京城,就恢复文家的地位。

  文瑾见此,又是跪拜谢恩,殷希没再拦她,而是让她起身。她有些疲乏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可能,太累了。

  文瑾似乎没有注意到殷希的疲倦,她还有事要告诉殷希。殷希见她没走,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

  “还有什么事情?”

  只见文瑾又跪了下来,低身说道,“还请长公主能够提防国师。”

  殷希眼眸微眯,什么意思,复而又多打量了她几眼,她在边界呆了二十几年,国师与她,有何关系?

  或许是殷希的眼神过于犀利,文瑾只觉得犹如锋芒抵在自己脖颈处,抬头见殷希眼里有太多思绪,连忙埋头急急的说道。

  “卑职并无加害长公主的意思,也不是离间长公主与国师的想法,而是。而是卑职的家奴本是家姐文瑜的奶娘,她和卑职说过,国师为人,并不是世人眼里的样子。”

  殷希先是不解,却由听她说道。

  “家姐生前曾与国师有过争执,恰巧被家奴听见,只知国师走后,家姐将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天,从家姐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的内容得知,国师似乎有些,心术不正。”

  或许是自己最后的用词有些过于大胆,她和殷希都是一愣。殷希不知作何回答,焦天敖年轻的时候,她还不存在这个世上,他的曾经,似乎除了殷冉,便无人知晓了。那么,文瑾今日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吗?

  殷希让文瑾退下,自己一个人呆在营帐里,没由来的,觉得这个冬天冷的不同寻常。她拢了拢披风,却是看见披风时愣了神,曾经,有一只温暖虽稍显粗糙的手会帮她披好披风,问她寒冷,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心脏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宛如被人死死捏紧了一般,让她疼得喘不过气。

  殷希跌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捏紧自己的衣襟,直到疼痛消失,她却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心间被挖走。她突然站起身子,走到营门前,看着远处连绵不断的山,低声的喊到。

  “高杉。”

  另一边,皇宫。

  高杉总觉得这几日心思不宁,却不知道是何什么原因。回到金华殿时,却见张御医不同于以往呆在大殿里,而是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她。当看见高杉时,才连忙跑上前,却见周围的侍卫面色疑惑,又放满了步子,走到高杉身边。

  “陛下醒了。”张御医低身在她耳边说道,虽然笑着像是在和她说些不重要的话,但面部肌肉的抖动,还是能看出他心里的不平静。

  高杉手指一抖,看着张御医的表情,便加快步子随着他进了金华殿的偏殿,关上门后,点燃了炉子的火,熬着药。

  “张御医,怎么回事?”

  高杉将一切弄好后,便走到张御医身旁,见他放下手中的草药,然后神色严肃的说道。

  “昨日,老朽按照以前的习惯,在陛下的正殿内照顾到酉时,便回到自己的偏殿休息。半夜间,老朽起夜时,却见陛下的殿内有微弱的烛光,便偷偷靠了过去。”

  高杉见这半个月以来的等待,终于能收获点东西,不由有些兴奋。

  “可有看见其他人?”

  “有,昨夜有一个人来过陛下的主殿,而且,老朽听见陛下与他的交谈声。”张御医先是叹了口,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早已经清醒,却一直装病,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那张御医可曾认得出那个男子的声音?”

  张御医先是摇头,高杉本有些失望,却听见他说道。

  “老朽虽然没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却看见了他。”

  高杉吃惊,连忙用炙热的眼光看向他。

  “那男子穿蓝色锦袍,如果老朽没认错,他便是御史中丞,潘禅。”

  高杉一震,只听见脑袋里似乎划过了一阵轰响声,却又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如果那个人是他,也说的通,毕竟,潘禅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显现出不同于一般人的能力。

  “他们可有发现您?”

  “并没有,老朽一直蹲在不远的窗口处,夜色昏暗,应该没有人发现。”

  高杉点点头,再一次谢过了张御医的信任与帮助,张御医笑着回绝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帮着这个身份尚且不明的女孩子,去做了监视皇帝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冥冥之中又有一股声音再让他相信高杉,相信她是在保护长公主,保护郝国。毕竟,长公主才离宫不久,陛下就自愿醒来,他也是走过这么多年路的老臣了,多多少少,也算得到点什么。

  高杉拜谢过张御医后,就进了用来放置药材的小屋子,拿出纸张,将这件事情写在纸上,然后将它叠成小方块,放进了衣袍的暗袖里。

  夜晚,高杉离开金华殿时,便将这封信飞鸽传书给了殷焦,看着外面又下起的大雪,心里更是担忧和想念那远在西南的殷希。

  ‘希,愿你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