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面前的小土坡,绕过石头堆和杂草丛,钟霖小跑着过去,张开小手臂揽住对方的脖颈,轻轻吸了吸鼻尖,嗅到熟悉的香水味,像小熊宝宝终于拥抱了它的蜂蜜罐,

  裴伊轻哂一声,话里却没有丝毫的嫌弃,更像是宠溺:

  “泥都蹭我身上了。”

  钟霖声音软软的,有点娇气,又带着愧疚,她搂着裴伊的手臂缓缓松开,声音越来越低软:

  “我手上有泥,把你弄脏了,对不起…”

  “再脏一点,”裴伊声音有些哑,揽着钟霖的手臂收紧,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

  “多抱我一会。”

  “嗯。”钟霖下颚轻点。

  靠近裴伊的左侧脸颊,连同耳朵,很烫,热度汇聚在一起,像是火炉般灼得心慌,心口轻轻痒了一下,像是被羽毛轻轻挠过般痒。

  钟霖眼睫颤了颤,鼻尖抵着裴伊的鬓丝蹭了蹭。

  好像,她也变黏人了…

  好喜欢裴伊。

  “最近怎么了…”裴伊愣了一瞬,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抱过去,抬手在轻抚钟霖后背,“心情不好?”

  钟霖抿了抿唇,纤长睫羽微垂着,接近节目尾声,被隐瞒的方家酒会、那晚裴伊默不作声地拒绝、还有裴伊的生日,

  这些事情陆续压过来,表面上,钟霖还是每天乐呵呵,其实心底闷闷的,

  却被裴伊看出来了。

  钟霖沉默片刻,拢了拢揽在裴伊脖颈上的手臂,

  “没有不好,我很好…”

  她侧过脸,鼻尖在裴伊的发梢上轻蹭,呼吸轻轻洒在对方的脖颈,气息一下又一下,微热,又潮湿。

  裴伊身形僵了一瞬,抱紧了她。

  一步步引着她靠到身后的树干上,老树苍劲,树干虬曲,挡住不远处跟拍小哥和楚云泽的身影。

  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钟霖消瘦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裴伊垂眸凝着她,目光暗沉沉的,嫣红唇角扬起弧度,女声压低,在她颈侧吹了口气,

  “我也想你。”

  钟霖刚才说,“再多抱我一会。”

  没有说“想你”,对方却瞬间懂了她的意思。

  自从节目组搬进山间小镇后,她们住进同一个院子里,相隔着几堵墙,却碍于人多眼杂,再也没有亲近过,

  钟霖被压着肩头,钳着尖瘦的下颌,裴伊的目光沉沉地落下来,带着灼人的温度,双眸迷离地望着钟霖,视线滑过女孩挺翘的鼻尖,再向下,停在女孩微张的唇瓣上,唇是樱红,脸颊是瓷白,肩后发丝倾泻,是如墨般的黑色,

  耳边传来裴伊的低笑声:“想吃糖了?”

  钟霖眼尾微敛,目光变得迷离,朦胧的视线里,裴伊越靠越近,

  钟霖以为裴伊是要吻她,她显然已经适应了如何亲吻,红唇微微张开,嫣红的唇瓣里,瓷白色贝齿若隐若现,

  下一瞬,她听到了糖纸撕开的声音,干净的指尖捏着一颗乳白色的糖,塞进她嘴里,

  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钟霖睁开眼,一股浓郁的牛奶味在舌尖化开,唇里多了一颗牛乳糖,是裴伊塞给她的,

  没想到,是真的给她糖?

  那根手指却没舍得离开,指尖莹白,停在柔软下唇,唇如丹朱,红润饱.满,裴伊的手指轻轻抵着她的唇形勾画着,从左到右轻柔地摩.挲着,“好吃吗?村里小孩给的。”

  “嗯,你怎么不吃?”

  裴伊轻声说,“留给小孩的…”

  钟霖脸更烫了,

  耳边尽是沉重的呼吸声,还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楚云泽和跟拍小哥故意向前方走了几步,给她们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

  山风吹过,树冠发出沙沙的声响,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真像一对钻进小树林里偷..情的野鸳.鸯。

  钟霖垂下眼,瞥到正在揉着自己下唇的指尖,手指干净修长,腕骨突出,指节鲜明,看起来特别性.感,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素白的手背,青筋轮廓明显,腕骨微微凸起,骨感很明显,舌尖探出去一点,轻轻碰了一下裴伊指腹,软的…

  裴伊眉尾一挑,指尖上的滑.腻触感转瞬即逝,心里跳得更快,更响,瞬间懂了钟霖的意思,那只手从钟霖的唇瓣滑下,指尖是微凉的,抚上她脖颈,脖颈肌肤似羊脂玉,色泽莹白,触感滑.腻,又温润。

  裴伊倾下头,鼻尖一寸寸靠近,隔着钟霖的发丝,唇轻轻印在她额头上,再向下,若有若无的滑擦过鼻尖,与钟霖的唇咫尺之遥的位置停下,呼吸一下下,清晰的洒在唇上,却停住,不再移动了,

  像是在等待什么,

  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微敛着,倒映着钟霖脸颊的轮廓,双眸迷离,眼睫微垂着,等着对方沉溺,眼神深沉,盛满了欲.色,红唇轻微蠕动,像是无声的邀请,

  等了几秒,却不见裴伊动作。

  下一瞬,钟霖踮起脚,微仰着头,吻上女人深红色的唇。

  裴伊眼尾弯了弯,笑意彻底在眸底漾开,她默默忍.耐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某个馋人的小猫主动贴上她的唇,

  钟霖终于不再抗拒,而是主动地贴了过来,唇齿交互间,能尝到浓郁牛奶味,

  很甜,甜到心悸的味道。

  抱在怀里女孩的身躯那么小,轻轻地颤抖着,触感又很柔软,很好亲,又很香,浑身甜丝丝的,很好闻,像是精致的瓷娃娃,仿佛天生就该让人抱着,

  不想松手,也不能松手,

  钟霖只能是她的…

  糖球在嘴里逐渐融化,牛乳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唇瓣的颜色逐渐变深,似熟透的果实,被浸润了水色,愈发诱人。

  树干粗粝地擦在背部,钟霖彻底忘记了自己手指沾染着泥,她攀上裴伊的手臂,手里传来细细的、雪纺纱料的触感,手指也收拢着,在裴伊的衣服上留下褶皱,指尖微颤,隔着衣料摩.挲着她的手臂,指甲变得发粉,

  钟霖很少沉溺其中,甚至有些抗拒与裴伊的吻,

  可是两人隔了太多天,没这样过了,

  钟霖才发现,她喜欢的…无论是裴伊略显暴戾的吻,还是裴伊身上的香味,淡淡的Alpha信息素,像是酒,碰一点就醉了,不碰就心里发痒,心底就像被裴伊埋了钩子,

  得不到,就愈发惦念着。

  许久,裴伊终于松开她,她垂下头,望到自己被染上泥土污渍的袖口,又抬眸望过去:“小脏猫…全是你的爪子印。”

  钟霖眼眸里氤氲着水雾,看起来湿漉漉的,眼尾泛着粉色,脸颊也是粉润的,水红色唇瓣稍微张开,迷茫地“嗯”了一声,尾音有些上翘,“那你放开啊…”

  忍得太久,吻得有些过火,裴伊的视线仍停在钟霖嫣红的唇瓣上,唇角亮盈盈的,小巧的下颚潮湿了一小片,映出莹亮的光,

  裴伊伸手摸去,屈起手指,柔软的指腹擦去她下颚上的涎水,眼底带着戏谑,却没有一丝嫌弃,她收手回去,轻嗅自己的指尖,然后食指下移,抵在自己的唇瓣上,舌尖轻触,尝到指尖的甜味,眼眸盯着钟霖,眼神直勾勾的,动作又轻,又慢,红唇噙着抹笑,轻声说,“嗯,甜的。”

  “裴伊的手指,真长啊。”钟霖忍不住想,视线停在裴伊深红色的唇,又下移,看到裴伊此刻的动作,想起裴伊尝的是什么,脸瞬间变得极烫,

  裴伊额头布满的细密汗滴,被汗水浸润的、缭乱地贴在颈部的乌黑发丝,她似乎挺热的。

  钟霖忽然觉得,自己也很热,可山间的雨后,明明是潮湿的,微冷的,

  怎么会这么热呢…

  恍惚间,耳边传来女人的声音,微哑,低缓,像是低低的琴鸣:“好看吗?”

  她像是暗夜的艳鬼,舔了挖食人心的指爪后,仅仅是撩起眼睫,轻飘飘的一睨,眼神却更加勾魂摄魄,

  钟霖耳根发烫,慌乱地移开了视线:“怎…怎么不嫌脏了?”

  “骗你的,”裴伊唇角扬了扬,俯过头在她耳畔轻轻声说,“是你的东西,再脏我也愿意。”

  钟霖抱怨着,眼神含羞带怯,声音越来越低,糯声道:“不是不想要我嘛…”

  裴伊垂着头,头埋在钟霖的颈肩里,鼻尖轻轻擦过钟霖微敞的衣领,蹭在她的锁骨窝,呼吸间,微热的气,洒落在肩窝,轻轻的痒,“再等几天,”

  “再等几天…”裴伊深深地嗅着属于钟霖的甜软香气,声音断断续续的,急促,又带着喘意,“不是不想要,”

  “我太想要了。”

  只是这样,还不够…

  钟霖,好喜欢钟霖,喜欢她的香气,喜欢她柔润甜软的唇瓣、修长白皙的颈;

  钟霖坐在她腿上时,裤腿上滑,露出伶仃纤细的脚腕;手腕攀在她脖颈时,白金色手环擦过带来的金属般微凉触感;伸手去够高处挂着的衣物时,衣服下摆露出的一截腰线……一切,都好喜欢,钟霖暴露在空气里的每一寸肌肤,都令人肖想更多,想要更深的染指她,

  这就是喜欢啊,不想再伪装成虚假cp,等一切都了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钟霖是她的,

  她的专属Omega,她的女朋友,她的妻子,是谁都不能觊觎的珍宝。

  钟霖故意“咦”了声,窝在裴伊怀里,轻轻用肩头撞了她一下:“裴老师想要什么?我没听懂。”

  裴伊从她肩窝里抬头,唇角勾了抹笑,眸光流转,眼底透着狡黠,抬手揉了揉她发顶:“要蘑菇么?刚才摘得都给你。”

  “谁要你的蘑菇,都有毒…”钟霖下唇微微嘟起,语气像是娇嗔,脏兮兮的小手搓了搓裴伊肩膀,“你也有毒。”

  “又毒又坏,裴老师是个坏东西。”天天想着套路她。

  裴伊抬手,手指按在钟霖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触感软软的:“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嘛?”

  钟霖看着她,浅栗色眼眸湿漉漉的,裴伊眼神滚烫,落在她唇瓣上,烫得她下唇微麻,嫣红色唇瓣开开合合,羞得声音发颤:“喜欢…坏姐姐…”

  裴伊眼皮一抽,额头青筋突突地跳,酥酥的痒.意在心尖蔓延,手按在钟霖的肩膀上,再一次,吻了下去,这一次,唇瓣贴着钟霖的脖颈,牙齿轻轻剐蹭了一下,感受到钟霖白皙的肌肤下,血管跳动的脉搏,不想顾忌那么多了,

  脑海里轰隆作响,似乎是理智坍塌的声音。

  ……

  两人腻歪了会,许久后,整理好微乱的衣服,抚平身躯紧贴在一起时揉出来的褶子,一前一后从小树林里钻出来,

  钟霖回到贴着A组标志的山道,裴伊回到B组的位置,继续沿着节目组给定的方向走去,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过,她们又成了一对亲近中透着疏远,工业糖精味儿满满的“营业cp”。

  下了山,嘉宾们分别把自己的竹筐交给白大哥和黑老弟,

  钟霖交完竹筐,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她挥了挥手打招呼:“嗨~”

  “终于遇到你了,还是跟你在一块最舒服,”唐纤纤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忙着别的事情,才回过头,继续小声抱怨着,

  “我们那组的氛围太死亡了,裴老师全程走了最前面,后面还突然失踪了一会,林子溪,诶…我是第一次发现他那么可怕,”

  唐纤纤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细如蚊蝇:“不小心踩到泥坑里,就突然发飙,跟个疯子似的……”

  “嘘…”钟霖点点头,伸出食指,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向唐纤纤背后瞟去,示意她有人来了,

  “算了算了,不说了,”唐纤纤心领神会,连忙闭上了抱怨的嘴,她突然头向前倾了倾,手指在自己脖颈上摸了一下,“你脖子上红了一小块…在这个位置…”

  现在天色渐晚,光线昏暗,她看得不太清楚,疑惑地问钟霖:“刚才在山上,被什么虫叮了吗?”

  被什么虫叮了?

  是被虫子叮了…这虫子,还挺大的。

  钟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指尖触碰到那个位置,是刚才裴伊埋头过来,唇瓣贴着吮了一会,居然留了印子。

  “是树枝,刚才摘菌子时划伤了。”钟霖说了谎,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根,耳垂很热。

  “我有带创可贴,”唐纤纤递过去一张创可贴,“给你,先用着吧?”

  钟霖接过创可贴,弯了弯眼,“谢谢,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两人身后的那个人影由远及近,林子溪眉心紧蹙着,唇角向下压去,

  他听得不太清楚,但在那两人的对话里,还是精准地捕捉到自己的姓名,总之,钟霖这个小贱O肯定见不得他好,

  在山里住得这几天,快把他恶心死了,

  好烦,心里好烦。

  钟霖的身影就在眼前,

  林子溪攥紧了手指,下了决心,默默跟过去。

  --

  卫生间里。

  钟霖先去了趟厕所隔间,然后出来,站在镜子前洗干净手,按下一点洗手液,把甲缝里的泥土冲洗干净,

  “砰——”

  钟霖回头瞥了一眼,卫生间的门突然关上,可能是穿堂风过,声音很响。

  她并没放在心上,转过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防晒衫拉开,乳白色吊带背心上方,露着大片雪白的肌肤,她仰头,指尖顺着自己的喉骨向下,似乎还残存着属于裴伊的温度,微凸锁骨上方,有一块红色的印子,指腹按下去,不痛,

  撕开了创可贴,给自己贴上,掩住那一块淡红色的印子,是裴伊留下的痕迹,

  说好的收敛、要隐藏、不会留下印子,却没有一样裴伊做到的。

  裴伊真的…坏死了。

  最讨厌裴伊了。

  等她收拾好自己,走到卫生间门口,按下了门把手,“咔嚓”一声,锁头旋开,门却推不开,

  好像有人在外面,用棍子卡住了门框?

  -

  车外。

  楚云泽眉心皱了一下,左右环视,却没有看到钟霖的身影,疑惑道,“钟霖呢?”

  “刚才她去了趟卫生间,但是按道理,应该早就回来了啊?”唐纤纤回答,“节目组派了三辆车,她现在不在,难道是坐前面那辆车回去了?”

  楚云泽面露疑惑,“是的吗?”

  她们去问摄影师,

  跟拍小哥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我听林子溪说,他要上前面那辆车,钟霖也应该是先走了吧?刚才还看到林子溪跟在钟霖身后,他们应该是一起的吧?”

  “好,我知道了,”楚云泽点了点头,但仍放不下心,拿出手机拨了钟霖的号码,电话“滴滴”了许久,并没有被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机械女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没人接…我们要等会吗?”楚云泽放下手机,征求大家的意见。

  “可以啊。”唐纤纤回答。

  “还是别等了,我看你们要等的人应该是上了1号车,”黑老弟皱了皱眉,食指伸直指向天空,

  “等会要下雨,山路不太好走,而且这块地方发生过山体滑坡。就算她没上车,我们后面还有一辆车,是载幕后人员的,总会赶上的。”

  “好吧。”唐纤纤点了点头,跟在黑老弟身后上车,

  楚云泽心中郁郁,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多数人赞同先回去,她叹了口气,拉开后车门,坐进去。

  车开到山道上,楚云泽在后座上坐着,越想,心里越是不安,她拿出手机,拨了另一人的号码出去,

  “滴”了两声,电话被接起,听筒那头传来裴伊的声音:“怎么了,楚老师?”

  “裴伊,”楚云泽语速很快,听起来有些着急,“钟霖在你那辆车上吗?”

  “摄影师说,她和林子溪一起走过,是不是也在你那辆车上?”

  对面沉默了一瞬,“……”

  随后传来“滴滴”的挂断忙音。

  楚云泽垂眸望了一眼手机屏幕,眉心皱了皱,怎么回事…裴伊挂她电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早在曦跃传媒的事情上达成合作了吗?

  裴伊这厮的态度怎么还怎么恶劣?!

  电话另一头。

  裴伊坐直了身,头向前倾去,对着驾驶位喊道:“掉头,立即回去!”

  白大哥问:“怎么了?”

  裴伊喉咙攒动,滚落一口涎水,按在膝盖上的手指默默攥紧:“人丢了,钟霖没上车。”

  “阿表妹还没上车啊?”白大哥瞪大了眼睛,“那…”

  “不用回去,”林子溪轻咳一声,提醒道,“我们有三辆车,钟霖她总能坐上一辆。”

  林子溪坐在车窗旁,稍稍偏过头,瞥了一眼车内众人,话说得坦然,“我们马上快到镇子了,现在折回头,有够麻烦的,”

  “再说,她有手机,有地图,有钱,总不会出事的。”

  林子溪砸了咂嘴,显然不想回去找钟霖。

  白大哥微微摇头:“这是在山里,可跟你们城里不一样,你们打不到车的,而且到了雨季,等会可能要下雨,万一山体滑坡……”

  林子溪眉尾微挑,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这是在深山里,打车不方便…他只是想“捉弄”一下钟霖,那种间接杀人的念头,他连想都没想过,

  裴伊再一次,对着驾驶座喊:“车开回去,快点!”

  司机连忙转过车头,向回开去。

  “你在上车前见过钟霖,”裴伊微侧过脸,额前碎发滑落在眉宇间,落在眼尾眉梢上的阴影,深褐色的眸子骤然睁大,眉心微蹙,眼神更显阴鸷,戾气在眸底横生,嗓音抬高,

  “林子溪。”

  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三个字,如同刀割般,狠厉刺骨。

  “你最好考虑下,说谎的后果。”裴伊眼睑收缩了一瞬,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攥紧成拳,指骨捏得“噼啪”作响,

  黛色长眉向下压去,深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林子溪,不放过每一瞬他脸上的微表情,

  有的女人狠起来又凶又美,是要命的,

  属于Alpha的强威慑性,上位者本身的威压,

  骇得林子溪心神一颤,眼眶瞬间变得酸涩,生理性的泪水滑下,顺着脸颊,变得湿凉,“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还没有出来。”

  哭,就是林子溪最好的武器,

  他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事情时,只要他哭,就有人愿意怜惜他。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林子溪开始慌了,试图掩饰,试图给自己找借口开脱,他向以往那般,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主动示弱,以博取同情,

  “我真的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她没上车,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真的…裴伊,我没有骗你,你们都怪我吧…是我不该…”

  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惜林子溪哭错了人。

  “嗒”得一声,是安全带弹开的声响,

  短发被人用力揪住,狠狠带着他的脑袋向车后座撞去,“咚”得一声,发根被扯得生疼,林子溪骤然睁圆了眼,眼神惶恐不安,

  下一秒,另一只手死死掐在林子溪脆弱的脖颈,

  女声轻蔑又低缓,尾音微扬,幽幽从他头顶飘下,

  “那我现在就掐死你,”

  “也是玩笑?”

  语气带了点调侃意味,话语间的意思却是极冷,冻得人骨髓打颤。

  裴伊垂眸,冷冷睨着林子溪,手狠狠钳住男性Omega的脖颈,视线自上而下,眼神怨毒又嫌恶,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人的东西,

  林子溪的话,要听得她吐了,

  就这狗东西,心思弯弯绕绕的,还敢算计钟霖?

  果然是狗随正主,一个比一个恶心。

  林子溪脖颈僵直,头颅后仰,拼死向后倾去,那只手五指收拢捏得他生疼,卡在喉间仿佛要喘不过气了,

  他抬手去挣扎,想要掰开裴伊的手,却无济于事,眼泪越流越多,颀长的五指缓缓收拢,白皙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指尖陷进白皙的颈肉,

  林子溪剧烈地咳嗽,“咳咳…”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掐死了,

  耳边传来车上其他人惊异地吸气声,接着是急声劝导,

  “裴伊…”

  “先松开他,你冷静一点。”

  下一瞬,裴伊松开了他,胸口一阵起伏,呼吸急剧,手指颤抖地收回去,

  刚才是冲动了,法治社会,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

  关键的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暴力解决问题。

  事情发生的太快,原本想去拉架的工作人员和白大哥看到这一幕,终于松了口气:“子溪你以后开玩笑要有个度,裴老师别冲动,有话好说,别动手嘛。”

  裴伊抬手抚了抚头发,并未回话,山路略颠簸,她身形微晃着坐回位,“嗒”得一声扣上安全带,转头瞥了林子溪一眼,视线很快嫌恶地移开,女声冷得渗人:

  “哭,以后再没人能看到你哭。”

  彼时的林子溪还不明白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侧过头,脸面向车窗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知道有没有被掐出手指印,这群摄影师和工作人员真的势利眼,怎么不把刚才那段拍下来啊?

  凭什么不拍啊?!

  如果他们拍下来刚才那一幕就好了,再买一篇通稿,《扒一扒那些年你们爱过的清冷禁欲伊总攻——狂躁症暴力狂、殴打同组艺人》

  再忍一忍好了,等方一辰把事情办完,看这群人还怎么嚣张,裴伊那么喜欢钟霖,就等着让钟霖给她殉葬……

  至少他还有方一辰。

  车窗上沙沙地响,雨,又开始下了。

  -

  钟霖在卫生间里推门,门被堵死了,她用力,却推不开,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求助,手机黑屏了,按了半天开机键,却没有丝毫动静,

  手机,没电了。

  钟霖默默咽了口水,贴近门看了一会,现场研究着,把门板拆卸下来的可能性,盯着看了会,还是叹了口气,算了,没有工具,这个难度有点大,

  左右环视了一圈,洗手台旁边的墙壁,有扇紧紧闭合的窗户,虽然有点高,看起来有些危险。

  ……

  许久之后,

  “噗通——”窗台之上,有道人影跳了下来。

  落地时,钟霖微蜷着腿,作为缓冲作用,落地的时候,身体仍是不可避免地前倾,手掌撑着地面,脚跟震到,钝痛感逐渐蔓延,

  “嘶…”钟霖轻轻吸了口气,摸着墙皮走了两步,身形有些踉跄,手机没有电,又没有带挎包和现金,脚跟还有点疼,

  刚才那扇窗,旧年尘封,积了厚厚一层灰,钟霖爬上去,窝在窗台上费力破开窗时,那些尘土和蛛网,蹭了她一身,白皙的手指变得斑驳,白色防晒衫灰扑扑的,

  现在的钟霖,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瘸子,颤巍巍地走向嘉宾们集合的方位,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瘦弱的身影很狼狈。

  等到了约定地点,节目组的三辆车,没有一辆在等她,

  那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泥土地。

  感觉自己的存在感好低,

  没有人注意到,她其实没有上车,但是,等嘉宾们回到小院,应该会发现她丢了,会回来找她的,

  她失踪了,至少裴伊会发现,

  至少裴伊会来,接她回家…

  “在这里乖乖等着裴伊来接我,就好啦~”钟霖这样想。

  她原地站了很久,

  “轰隆——”一声闷雷乍响。

  一滴水从上空滴落,沿着领口滴进去,泛开丝丝凉意。

  钟霖缩了缩脖颈,“要下雨了?”

  下一瞬,雨势转急,越来越大,南方的雨季,就算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暴风雨却转瞬即至,说来就来,

  雨水几乎是浇头而下,顺着裤管流淌下来,

  不能在这里等了。

  再等,只怕会被淋个透心凉。

  钟霖四处望了望,想找个地方避避雨,

  可这里临近公路,除了那个距离有些远的卫生间,没有别的房屋,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山风刮过,又扫来一阵串成线的雨水,料峭寒意。

  她解开防晒衫,披在头顶,踉跄着躲在树冠下,树冠被雨水打得“哗哗”作响,钟霖抱着手臂,缩了缩肩膀,裤子湿透了,鞋子里面都是水,

  时间的感知在延长,钟霖扶着树干,感觉自己站了很久,很久。

  之前被封印起来的时候,看不到希望,她的时间凝滞了,也是这样黑暗、潮湿、冰冷,

  第二次感觉到无助,竟然是在一本书的世界里,切实地体会这种感受,她是被放弃的,是不被需要的,

  她好冷,浑身潮湿,又冰冷,

  还没有吃晚饭,肚子饿了,有点疼。

  钟霖眼睛逐渐视角,眼眸变得无神,茫然又无措,眼前一道白光晃过,

  脚步声由远及近,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钟霖…你在吗?”

  眼眸转瞬聚焦,钟霖看到了光,

  苍茫夜色里,黑色雨伞下,裴伊单手握着伞柄,黑色薄纱滑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臂弯里掖着一件西装外套,她今天穿了黑色纱衣,深色长裤,光线昏暗,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风吹过,黑色发丝被拂得缭乱,露出消瘦明显的下颚线条,肌肤是惨白,唇是深红,

  地势坑坑洼洼,处处积水,水花溅起,裤腿全部被打湿,却没有丝毫在意,

  不远处亮起车灯,白光打在裴伊身后,勾勒出她的剪影,腰肢窄细,双腿颀长,本应是姿态优雅,此刻却章法大乱,

  她奔向钟霖,身形微晃,脚步急促:“钟霖!”

  下一瞬,一件干燥的西装兜头而下,把钟霖裹了起来,一把黑伞倾过去,完全挡住她的头顶。

  雨势变小,渐渐没了声响。

  钟霖抬起头,灯光映亮了她的脸,浅栗色眼眸里盈着层薄雾,看起来湿漉漉的,无辜,又可怜,鼻尖被冻得泛红,小巧的下颚轻微颤动着,粉润的唇瓣被雨水泡得发白,“裴伊…”

  “我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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