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狐妖,你的未婚妻掉了[修真]>第105章 月华黯

  “……但你若这样护着梦无,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对付内息珠了!”这回念幽寒并没有退让, 紫眸紧紧盯着夙绥, “梦无的安全, 我自然会想办法保障, 若要今晚就安全处决寐朝月,这是唯一的办法!”

  二人对视时, 修炼室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别这样!都和气点!”淩澜子忙搂过念幽寒的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而后看向伏梦无, “右使,你怎么说”

  伏梦无正揉着怀中狐崽, 心里早已有了决定, 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

  “梦无!”夙绥急道,“你……”

  “没事,我受点伤, 总比抚云殿主占据寐朝月的身体、控制她去屠城要好。”伏梦无截住话,反问她,“绥绥, 其实你也不希望看到寐朝月成为屠城者吧”

  从未说出的小心思被她道破,夙绥心中一凛, 抿唇将眼睫一垂,正要承认,忽听门口有人笑道:“好个自我牺牲!倒继承了伏屏那份蛮劲!”

  “谁!”听此人直言父亲的名讳,伏梦无警惕顿生, 还未站起,只见夙绥已横起囚云剑,挡在自己面前。

  修炼室门口的结界被来人轻易化去,房门一开,一位身着白袍的蓄须男人出现在四人一崽的眼前,负着双手。

  看清男人的面容,伏梦无愣了愣。

  年少时,她似是在父亲的迎客殿见过此人可时隔已久,她并不能记起此人是谁。

  “褚伯伯!”她愣神时,忽听淩澜子失声惊呼,“您怎么在这儿难不成这玄仁宫……”

  目光在修炼室内扫了一圈,褚掌门抚着胡须,闻言大笑:“巧,可巧!本掌门故交的后人竟都在此!哈哈哈哈哈!”

  夙绥眸光骤变,松手收回囚云剑,朝男人行礼,亦道:“褚伯伯。”

  听淩澜子与夙绥皆称对方为“伯伯”,辈分简直乱七八糟,念幽寒瞪圆了眼,犹豫片刻,悄声问:“请问您是哪位前辈为何她们都称您‘伯伯’”

  “我乃褚家丹修,褚瑟尘。”褚掌门温声道,“我与她们的长辈皆是忘年交,故她们唤我‘伯伯’,你与小梦无也可如此。”

  听闻这名字,伏梦无倒是有些印象。

  她甚至还想起一事,当时父亲似乎让自己唤此人……土伯伯

  “资料更新!当前目标的姓名为【褚瑟尘】,性别男,当前境界是五劫散仙,种族为人族,身份为玄仁宫掌门。”

  她回想之际,系统已把褚瑟尘的资料整理妥当。

  四人正在烦恼如何解决内息珠的问题,褚掌门的突然来访,倒让气氛缓和下来。

  褚掌门甚是随意地盘膝而坐,听夙绥将目前的情况讲述一遍,他抚着胡须,沉思片刻,看向伏梦无:“小梦无,你应下小幽寒的提议,可是已有把握”

  伏梦无其实没什么把握,敢答应下来,首先是相信系统不会坑她,其次,正如念幽寒所言,如今只有她能办到此事,且一旦错过今日,系统一再强调的“谁也没法预料的变数”就会发生。

  她的迟疑被褚掌门看在眼里。

  “听菡儿的意思,你如今已能使用忘貘内息了”褚掌门试问,“能否使出来先让伯伯瞧瞧”

  其实他的本意并非来质疑伏梦无的身份,而是好奇,为何纯血统的魔修会拥有驾驭忘貘内息的能力。至于之前为何对褚云菡摆脸色,纯粹是因厌恶她还与那白狼族人亲热。

  伏梦无点头,将伏霜递到夙绥怀中,闭目结印,不多时便引出一簇忘貘内息,凝在指尖,托着它给褚掌门看。

  褚掌门看罢,摇头道:“念抚云的内息珠难对付,只是这么一小簇可不行……”

  他话音刚落,那一小簇忘貘内息骤然膨胀起来,似是被泼了一盆油的火苗,仅仅几息的功夫,一只硕大的火狐出现在伏梦无背后,卷起尾巴,温柔地将她护在当中。

  唤出大量的忘貘内息,通常是要用于幻形作战。伏梦无一时想不到究竟幻出什么好,便将忘貘内息弄成了自己最熟悉的雪狐模样。

  褚掌门只晓得她自出生便是水灵根,对她不久前的重塑灵根之事毫不知情。他本打算让伏梦无莫要逞强,结果却被幻化出来的狐狸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伏梦无。

  纯水灵根修士能驭火幻形!魔修竟还有这等本事

  伏梦无幻化完雪狐,一抬眸就看到褚掌门愣神。她下意识将对方的眼神曲解成“只有这点本事”,遂一咬牙,索性又引了些灵力出来。

  原本仅能圈住她的雪狐顿时又大了一圈,几乎塞满了伏梦无身后的半间修炼室。念幽寒离她太近,还差点被狐尾巴直接扫飞出去。

  怔怔地望着已够到修炼室天花板的狐尾巴,褚掌门轻咳一声,“收罢,这样已够了。”随后起身道,“可以动身去行刑了,以免节外生枝。”

  -

  离开修炼室,五人御剑赶往地牢方向。

  有褚掌门做保护,伏梦无再看系统地图,发现活动区域果然又扩大了不少,将地牢也圈了进去。

  一路上,她紧跟着夙绥,听褚掌门问了不少事,从西沧郡的现状,再到夙绥飞升后的遭遇。

  得知夙绥已和她成婚,褚掌门甚至还询问夙绥,可要让伏霜也拜入玄仁宫,与那两只小狐狸也好做个伴。

  就连知道念幽寒也与淩澜子互生爱意,他也只是祝福二人争取早日成婚,丝毫没有半点规劝的意思,说明他并不排斥妻妻成婚。

  看着褚掌门飒然的背影,又听了他说的这些话,不知怎的,伏梦无突然想起单素心先前提及的事。

  ——“褚家的老前辈们飞升前,只许后辈终身不婚。褚云菡又是玄仁宫的继承人,我不能老给她添麻烦。”

  这是单素心当时的话,但伏梦无却认为褚掌门干涉婚事,并非因为褚云菡二人是妻妻成婚。

  这般洒脱而不拘小节、又不排斥妻妻成婚的褚掌门,却一度干涉女儿的婚事,甚至迫使褚云菡二人和离,给自己招惹来诸如“古板、腐朽”等不好的名声,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伏梦无觉得,问题应该出在单素心的身份上。

  白狼族单氏与褚家……或许有令人难以释怀的过节。

  东山月升,夜幕降临时,五人已抵达地牢外。

  伏霜一直在伏梦无怀中酣睡,此时忽睁开眼,抽动鼻翼嗅了嗅,呜呜地叫起来,“血。”

  不单它嗅到了血腥味,五人也都纷纷皱起眉。

  “……我设在牢笼周围的屏障,只怕已被抚云殿主破去。”夙绥凝眸沉声,将囚云剑唤出,紧握在手,灌满灵力。

  “若寐朝月被那尊杀神附体,破去你的屏障,便是小事一桩。”褚掌门一翻手,将血契灵鼎唤出,托在掌心,化作一柄长剑。

  他率先进了地牢,看着一地的尸体,十分懊恼,“哎,我若能再早些出关,这些看守弟子们命不该绝!”

  “您说什么!”念幽寒讶然,蹲下去查看了脚边的一具尸体,发现这具尸体竟已被吸干血液,丹田遭毁,心脏也消失了踪影,顿觉毛骨悚然,“您的意思是,地牢的看守弟子都死了!”

  “那混账最喜吞心饮血来恢复伤势。”

  似是回想起什么往事,褚掌门心不在焉地道罢,腾身跃向前方。

  伏霜如今毕竟还只是狐崽,闻言害怕地缩在伏梦无怀里,瑟瑟发抖,却又不敢提离开,毕竟是它自己选择跟来的。

  伏梦无忙安抚它,情急之下,将伏霜塞给淩澜子,吩咐她道:“阿绫,你快带伏霜回去,去找褚长老她们,或者是符宗的大弟子李道渊,就说地牢出事了,让他们务必留心!”

  正巧淩澜子也有此意,接过伏霜“哎”了一声,“那你一定替我保护好小念念啊!”遂抱稳伏霜,朝地牢外掠去。

  越往里深入,血腥味越重。念幽寒皱着眉头念起咒,撑开结界护在四人周围,以免还未见到寐朝月,就先被抚云殿主的幻术迷了方向。

  符宗的地牢幽深而多岔路,通常供关押犯大错的三宗长老与门下弟子。

  这些犯错修士虽不多,但修为高的并不在少数,因此,负责巡逻和看守的弟子便增了人数,一路数来,已有十余名弟子死在路上,死状皆是被毁去丹田、挖走心脏,但并非每具尸体都被吸干血。

  伏梦无也唤出化为琴态的弄霏剑。她如今境界不足,念着除了毁去内息珠,还是尽量不要参战为好,便和念幽寒一起紧跟夙绥,准备以琴音作为辅助。

  “警告!检测到寐朝月距离宿主仅百步!请宿主做好准备!”

  系统的警告响起时,伏梦无才顿住步子,迅速凝出两团火灵力,抛在半空,照亮地牢。

  火灵力映照下,一名血衣女人正将手从死去弟子的胸膛里伸出来,托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听脚步声停下,她僵硬地侧过脸,紫眸淡淡地扫了剑拔弩张的四人一眼,忽张开口,将手中的心脏塞进去。

  那心脏足有她一个半拳头大,却被她十分轻易地吞入腹中,看得伏梦无与念幽寒都呆了。

  “褚瑟尘。”血衣女人缓缓起身,舔去唇边血,一双紫眸笑盈盈地看向褚掌门,说话时,却操着男子的声音,温和之中带着一丝妖媚,“听闻本座重现凡世,竟连你都坐不住了”

  褚掌门不言,只是冷着目光,手中长剑往地上一划,数百道符咒登时自剑尖涌出,扩散到血衣女人周围,升起屏障,将她困在当中。

  抚云殿主虽已吞下不少心脏与血,但寐朝月的身体伤得太重,短时间内,只怕连渡劫期的实力都无法使出。

  可他毕竟是熟谙幻术的忘貘,即便被褚掌门的咒阵困住,退路全无,他也并不着急,紫眸一转,看向已开始打寒颤的夙绥,“雪娇娘,你分明怕本座,为何还敢跟来难不成……是以为没了言灵火咒,本座就不能控制你了么”

  夙绥白牙紧咬,闻言却像是突然遭了言灵,身不由己地抬眸看他。

  便是这一眼对上,那双紫眸便映在了她眼中。

  “绥绥你别看他!”伏梦无忙拉过夙绥,然而为时已晚。抚云殿主乃是妖君境界,施下幻术,只消一眼足矣。

  “绥绥!”见夙绥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伏梦无急了,挡在她面前,不断地晃她,“绥绥!你醒醒!”

  只听褚掌门嘲道:“念抚云,老子最讨厌你欺负女人与孩子!老子今天出关过来,正是要找你算旧账!你却只顾着针对小孩子,真不要脸!”

  “小孩子她么哈哈哈哈哈!”

  似是听了什么笑话,抚云殿主突然大笑,“本座第一次在边疆战乱地见到这‘孩子’时,她已有近千年的骨龄了,又蠢又呆,不但没化人,连话也不会说,只会滚到人怀里嘤嘤叫着讨食,真是个乖得叫人疼爱的‘孩子’!”

  似是故意要提及旧事,抚云殿主继续道:“雪娇娘,本座可养了你整整十年,教你杀人,教你活命,你还不会说话就全学会了,学得快极了,事后倒忘得一干二净,好似忘却,便能让你摆脱曾杀过人的那段日子。”

  “看样子夙池微那女人没少给你下封印记忆的咒——本座教你的这些事,本该烙印在你骨子里,一辈子也忘却不去!”

  “你住口!”夙绥骤然失声怒喝,琥珀色的眸中闪动恨意。

  伏梦无忙搂住她,正要安抚,却被她挣开。

  “莫靠近我……梦无。”

  冷声搁下话,夙绥竭力控制住握剑的手,蓦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逃去,逼着自己离开。

  “绥绥!”伏梦无大吃一惊,想追又不敢追时,肩上忽被褚掌门轻拍。

  “快去安抚她,这儿有你褚伯伯在。”褚掌门道,“我与这混账忘貘,还有旧账要算。”

  念幽寒也连连点头,还往伏梦无手里塞了瓶丹丸,“要是她入魔了,给她喂这个。”

  伏梦无哭笑不得地接下丹丸,道了谢,铺开灵识,寻着夙绥的踪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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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绥匆匆而走,听到身后传来伏梦无的喊声,她浑身一哆嗦,正要掐隐身诀,忽被伏梦无从背后一把抱住。

  “你逃什么啊,真是……急死我了!”

  伏梦无抱着她瘫软在地上,靠着她不住地喘息。怕追不上夙绥,她甚至直接唤出宵征剑,消耗体力使用【瞬传】,这才来到夙绥身旁。

  她抱得虽紧,可夙绥只要稍微一发力,便能将她的胳膊挣开。

  “绥绥,你应我啊!为什么要逃”伏梦无枕在她肩上,急急问道。

  “……我杀过人,心很脏。”

  沉默良久,夙绥才轻声道:“很多人……妖与魔也有……”

  那是她初来此世界时的记忆,本该模糊不清,谁知被抚云殿主一提,反倒一件又一件涌上心头。

  ——“不要杀我!”

  ——“我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死!”

  ——“恶妖!是雪狐恶妖来了!”

  ——“该天杀的!”

  那时鲜血在她口中绽开,腥味灌入喉咙,流到胃里。她本该雪白的狐爪皆溅上鲜血,怎么也洗不掉,也无处可洗——就连附近的河流也被血染红。

  ——那河中,全部是她杀的人、妖、魔三族的尸首。

  “什么心很脏!杀人根本不是你的意愿吧!”伏梦无摇头,“你那时候是不是还没被捡回西沧郡是不是连说话都不会”

  “我……我杀心太重……已不配留在梦无身边……”

  夙绥神情越发恍惚,痛苦地说罢,她竟举起囚云剑,要刺入自己丹田!

  伏梦无在追来的路上,就考虑到她已中了抚云殿主的幻术,可能会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见状并没有惊慌,只是先一步夺下囚云剑,直接将之收入储物玉佩里。

  “绥绥,绥绥。”

  轻轻梳着雪狐妖的墨发,伏梦无一声声唤她,“千万别被迷惑了!我记得玉谙城主说过,你是被你师父从战乱地捡来的吧战乱地自然常年是混战,是诸多种族的修罗场,你只是恰好被丢在了那地方,作为一切的开始。”

  “小萌物……不要我了……”夙绥忽喃喃,“定是我做错了事,你要把我抛弃到那里……”

  伏梦无将头摇了又摇,“你冷静点,我绝对没有抛弃过你!你转过来,摸摸我的脸,我就在你身边,不会再走了。”

  夙绥乖乖地转过来面对她,目光却仍旧迷离。

  伏梦无扳过她的肩,在她唇上吻了吻,握住她的腕部,让她还在颤抖的手搭到自己脸上来。

  “你摸摸。”

  “梦无……”

  夙绥低唤一声,指尖一点点摩挲,似是突然找到了倚靠,她眸中泪光闪动,忍不住圈上伏梦无的颈子。

  “梦无……小萌物……带我回去……我错了……我不要杀人被夸奖……我要小萌物……”

  幻术还在作用,她恍惚之间,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尚是幼狐的年纪,开始亲昵地往伏梦无脸上蹭,声音低低地,带着讨好与乞求。

  “摸摸耳朵……要小萌物……摸摸……”

  随声,伏梦无忽觉脸上一痒,愕然看去,发现一对狐耳已从夙绥发间生出,忙伸手去摸,放柔声音,“你没有错,我这就给你摸耳朵……舒不舒服”

  “嗯……”

  夙绥几乎软在了她怀里,任她像逗弄幼狐那样回应自己。

  感到她渐渐放下警惕,伏梦无寻思是时候该除去幻术了,便道:“你睡会儿,我弹琴给你听吧。”

  “你弹得都是一样的曲子……”夙绥搂住她的颈子,靠在她肩上,耷拉着狐耳摇头,“我不要听了……”

  ……这雪狐狸,只有在重伤或神志不清时,才敢说些发自内心的话。

  “这次我会弹别的了。”伏梦无笑着揉了揉她的脸,将她扶到墙边靠好,唤出弄霏剑,放在膝上化作琴,弹奏起【破魇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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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们几个做徒弟的都还小,见师父抱了这么大一团雪狐回来,雪狐身上还染着好多血,眼神也犀利得吓人,看谁都恶狠狠的带着杀意,好像师父一撒手,她就要一口咬过来似的,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绥师姐性子软得很,也许是在战乱之地待久了,又染上戾气,才会变成那副凶样。”

  伏梦无抱着已安然入睡的夙绥,往回走时,想起夙玉谙当时告诉自己的话,心情越发复杂。

  无怪绥绥会变成现在这种性格。

  她本以为绥绥只是飞升后被抚云殿主折磨几百年,却没有想到,在绥绥初来这个世界时,便已遭受了整整十年的梦魇。

  那时的绥绥,还只是什么也不懂的小狐狸啊!

  是连人话也不会说,亦没有化形,除了撒娇乞食,什么都不会的司梦神灵宠啊!!

  一想到这些细节,伏梦无快心疼死了,垂眸看向怀中,只见雪狐妖正靠里侧蜷缩着,双眸紧闭、柳眉紧皱,耳朵并未收起,懒洋洋地竖在墨发间,手指有意无意拉住她的衣服,好像生怕她会走。

  哪怕早已不是什么孩子,她也是她的小狐狸。

  等伏梦无走回束缚抚云殿主的屏障边,只见褚掌门正将双手抱在胸前,毫不畏惧地凝视已露出妖身的血衣女人。

  “寐朝月的伤,是不是又加剧了”将夙绥放到安全的地方,伏梦无走过去问。

  对妖修而言,若无法维持人身,便是灵力枯竭的前兆。

  “不错,她恐怕已撑不过两个时辰了。”念幽寒点头,“也不知念抚云一路上让她吞了多少心脏,修士的心脏虽不是命门,但仍能储存不少灵力。这么多灵力进入受到重创的内府,不让她暴毙就不错了。”

  她解释时,只见屏障内的血衣女人呕出一大口血,血中似乎还带着心脏碎块。

  “我先将内息珠毁掉吧。”伏梦无唤出弄霏剑,调动体内魔息与忘貘内息,边往剑中注入,边朝褚掌门道,“劳烦褚伯伯帮我把寐朝月捆起来,我怕抚云殿主让她乱动。”

  褚掌门点头道了句“好”,手指轻勾,地下立即钻出五道灵力锁链,捆住血衣女人的四肢与身躯。

  伏梦无撮起剑指,让指腹贴着剑刃,一路抹到剑尖。弄霏剑饮血,剑身顿时亮起来,由素色转绯。

  “包子,能帮我锁定该往何处下手吗”等待弄霏剑灌满内息期间,伏梦无问系统。

  “可以哒,宿主。”系统应完,伏梦无只觉眼皮一跳,下一瞬,眼前便只剩下黑白二色。

  “白色就是内息珠的所在位置,”系统为她解释,“宿主只要用剑刺穿它,内息珠就会被粉碎,和宿主的魔息同化,一点粉末都不会留下的!”

  伏梦无将注意力全放在白色位置时,忽听男女莫辨的声音在耳旁笑道:“区区出窍期魔修!凭你也配毁去本座的内息珠你若再经脉寸断一次,便是永远的废人!”

  ……这忘貘真是吵死了。

  伏梦无索性用灵力封住听觉,双手握剑,待时机一到,便朝那片白色刺下。

  “我自然配。”

  出剑时,她低喃。

  有忘貘内息附着在剑身,弄霏剑毫不费力便刺进皮肉,正中内息珠中央!魔息迅速从剑中涌出,裹紧内息珠,蚕食它的全部。

  血衣女人睁大了紫眸,或许抚云殿主压根没想过,眼前这名小魔修竟会轻易得手,又是一击即中!

  感到自己的内息珠只在短短几息内,就被伏梦无化去大半,抚云殿主终于慌了神。

  但有褚掌门的灵力锁链在,他除了脑袋,什么也动不了,只能恼怒地骂道:“竟叫你这蝼蚁钻空子了!”

  他边骂,边将意识从内息珠中剥离,想要附着到弄霏剑里,可没等意识钻入剑内,魔息便涌来,紧紧护住刺入内息珠里的那段剑身。

  “你真聒噪!”褚掌门听了烦躁,索性再挥出一道灵力锁链,将他的脖子也拴紧,勒得抚云殿主口吐血沫,发不出声来。

  伏梦无已自行封闭听觉,全然不知身边发生了何事。

  待视线中的“白色”彻底消失不见,她才将剑抽出来,往地上抖落污血,抹汗庆幸。

  还好,一切顺利,内息珠没有发生反噬,她也没有双目失明或是经脉俱碎。

  同样的部位再受一次伤,寐朝月刚夺回身体,又痛得几欲昏死过去,耷拉下脑袋,一动不动,只睁着疲倦的眼,冷冷地看着面前所有人。

  她的视线已模糊,隐约看见一抹红色,下意识喃喃:“王……”

  然而她颈上仍拴着灵力锁链,一张口,血便先淌下来。

  寐朝月竭力去看那抹一动不动的红色,抚云殿主的些许记忆还留着,她晓得夙绥已陷入沉眠,恐怕在她受刑时,夙绥也不会醒来。

  如此……也可。

  含着口中血,寐朝月忽勾起嘴角。

  她与夙绥的纠葛,便像这样到此为止罢。

  见伏梦无趔趄着朝夙绥走去,念幽寒赶紧搀住她道:“寐朝月的意识已经回来,你歇一歇,该轮到我给她施刑了。”

  这一剑几乎抽尽了伏梦无的全部灵力,加上先前的【瞬传】和【破魇曲】又都是消耗体力才能使用,现在伏梦无的状态很不好。

  伏梦无还没恢复听觉,虽不知道念幽寒说了什么,但她这回没有逞强,只是点点头,提剑走到夙绥身旁,挨着她坐下,闭目调息。

  “恭喜宿主同化内息珠!接下来只要见证寐朝月受刑即可”系统对她道喜。

  “那枚内息珠去哪了”伏梦无忙问。

  “已经融进弄霏剑里了。”系统答,“由于这是承载抚云殿主意识的内息珠,并且珠中的意识没有逃走,以后宿主可以凭借它来定位抚云殿主。”

  “这还挺方便啊!”伏梦无一喜,她正愁没法确认抚云殿主的位置,忙追问,“我要如何使用它直接注入灵力么还是忘貘内息”

  “这……宿主还是先调息吧!”系统欲言又止,调出她的当前状态,好心提醒,“宿主现在的体力和灵力都接近预警线了,再不好好休息,可是会直接陷入昏迷哦。”

  伏梦无寻思也不急于一时,遂将注意力放回体内,继续调息。

  她的听觉随着调息慢慢恢复,听到念幽寒正在念诵古语。

  忘貘族对非死不可的妖魔族行刑前,定会念诵这段古语,用于超度其魂魄。若是妖族,则引之暂入忘貘族冢,抹消记忆,静候转世之日;若是死后便魂飞魄散的魔族,则愿之能怨气全无,消失得干干净净。

  最后一个音落定,念幽寒双手合十,祭出莲台,紫眸之中光华闪动,一袭玄色短袍无风翻卷,猎猎作响。

  “罪妖寐朝月,罪名——其一,助非此界之妖行屠戮之事;其二……”

  念幽寒宣告一项项罪名时,莲台从她指尖旋转着飘下,落在寐朝月身前,每转一轮,则变大一圈。

  寐朝月平静地听着,待所有罪名念完,她慢慢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琥珀色眸子看向念幽寒,张了张口,却依旧无法说话。

  见状,褚掌门立即撤去她颈上的灵力锁链。

  寐朝月咳嗽数声,缓了几息,断断续续道:“寐朝月……认罪伏诛……行刑罢。”

  念幽寒肃容点头,手指迅速画出火咒,妖焰顿时自莲台内涌出,钻入寐朝月眉心,先焚魂,后燃尽肉身。

  听到火焰呼啸声与撕心裂肺的惨叫,伏梦无睁开眼,看到寐朝月已不自然地仰起头,紫幽幽的妖焰正在她体内游走,焚魂时,她的魂魄纷纷化为流光溢出。

  不到半刻钟,魂魄流光一点点凝作紫蝶,停在念幽寒伸出的手指上。

  “可还有何执念”念幽寒沉声问紫蝶。

  紫蝶扑扇翅膀,停了片刻,见念幽寒朝自己微微点头,便离开她的指尖,缓缓飞向伏梦无二人。

  伏梦无从没亲眼见过忘貘族行刑,紫蝶飞来时,将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又要发生什么变故。

  然而念幽寒与褚掌门都没有阻止,她如今又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紫蝶绕着夙绥与自己飞了一圈,而后彻底消散,无迹可寻,这才暂时放下心来。

  “……魂魄已散,执念已消,汝之躯壳,亦将化尘归元!”见寐朝月的魂魄散去,念幽寒松了口气,勾着手指将妖焰收入莲台,放出另一种妖焰,继续行焚身之刑。

  待妖焰与寐朝月的肉身一齐消散,念幽寒才朝褚掌门点了点头,收了吸纳寐朝月怨气的莲台,脸上挂着倦意,“成了,罪妖已惩戒完毕。”

  长老处刑时,身边须有人见证,才算惩戒成立。

  褚掌门亦点头,“辛苦你了。”而后看向身后的道路,感知到有修士在朝此地靠近,他唤出灵鼎为媒,转瞬布置出一个简易传送阵,消失在原地。

  褚掌门一走,念幽寒不必再强撑,也扑通一声软倒在伏梦无二人身旁,卸去浑身力道,趴到地上。

  伏梦无眉头微皱,“喂,地上凉。”

  淩澜子带着伏霜临走前,可是特意叮嘱她好好照顾念幽寒。

  “无事,我只是不想起来。”念幽寒侧过脸看她,还打了个大哈欠,再看向夙绥,犹豫片刻,与她传音道,“梦无,我需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关于寐朝月的遗愿。”念幽寒道,“她希望我能更改小狐妖的记忆……将所有与她相关的记忆抹去。”

  伏梦无怔了怔,满眼困惑:“我没想到寐朝月会希望绥绥忘了她。”

  她顿了顿,“可绥绥不是寐雾,她与寐朝月一同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若全部抹消,她的记忆肯定会出现断层吧”

  念幽寒点头,“寐朝月也这样考虑了,因而她还说,可以将所有的‘她’换成你。”

  “……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寐朝月在小狐妖的记忆里,是西沧郡的大长老,记忆更改后,你就直接替代了寐朝月的全部,成为小狐妖记忆里的西沧郡大长老。”念幽寒为她解释,而后话锋一转,“但我觉得此法不可行,这样一来,寐朝月做过的恶事,也要被你全部继承了。”

  “真是件麻烦事。”伏梦无苦恼地扶额,听脚步声渐近,她摇了摇头,“此事还是等绥绥醒来再说吧,她若不愿意忘记,不忘也罢。”

  -

  夙绥坠入了一场梦。

  梦的开端,皆是死亡与杀戮。尚是幼狐的她,从未经历过这些事,吓得四处奔逃。

  这是战乱之地,位于阴幽和人界的边陲。若想活下去,只有比所有生物都残忍。

  她漫无方向地奔逃,时间过去,便觉饥渴难耐,可四周却只有尸体与血水。

  她在神殿吃习惯了珍馐美馔,哪吃得下腐肉!只好忍着饥渴,躲进一座山洞,入夜便仰望天穹里的苍泫星,时不时轻轻地呜呜两声。

  小萌物为什么要将她送到这里

  是她做了错事吗

  ——“等你化了形,学会说话,我就来接你了呀。”

  主人柔声的承诺,犹清晰响在耳旁。

  后来她被一位青衣的公子寻到。青衣公子是忘貘族大长老,见她听话,便开始训练她,让她变成了一听到命令,即可开始杀戮的恶妖。

  如此过了十年,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她被一位雪狐族人抱走,带入西沧郡,易名为“夙绥”。拜那雪狐妖为师后,她悟性好,不久就化了形,也慢慢地学会了说话。

  她正式成为师父的大弟子当日,师父派人捎话,说将要给她带来一名侍者。她隐约明白何为“侍者”,夙氏一脉的侍者,大都从寐氏一族的同辈雪狐里产生,但她性子倔,哪怕连弟子服都穿得皱巴巴,也告诉师父,自己并不需要侍者。

  可师父那日还是来了,身后跟着的,却并非寐氏雪狐,而是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女魔修。

  “这是你的‘侍者’。”师父领她到那女魔修面前,“她姓伏,名梦无。”

  “……不是她。”她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喃喃。

  不是的。

  这时的梦无还未离开神界,怎会与她相遇

  “我来接你了,绥绥。”女魔修抱起她,嘴角上扬,柔声唤她,“从今日起,我是你的侍者,负责照顾你的起居。”

  ……不对。

  不是梦无。

  不是!

  “我的侍者明明是——”

  一个名字还未出口,便已烟消云散。

  夙绥骤然自这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又置身于一片黑暗里。

  唯有紫蝶纷飞,渐渐凝成一位狐族的影像。

  那狐族身着月白色的祭袍,腰佩如同朝霞一般暖融融的玉佩,遥遥地立在她对面。

  “从此以后,那将是王的‘真正记忆’。”

  夙绥愕然之时,只听狐族笑着说出这番话,下意识想反驳她,却听她继续道:

  “王,让我们彼此相忘罢。”

  “如有来世,朝月只愿不再遇见您。”

  “这一世的纠葛,便到此为止。”

  ……

  ……

  “朝月!”

  夙绥猛然睁开眼,失声道出在梦中无法脱口的名字。

  ……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夙绥定了定神,有些迷茫。

  她竟回到了最初的寝居。

  柔和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房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梦无与伏霜都不在。

  夙绥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外袍已被整齐地叠放在枕旁,身上只着贴身白袍,外袍大概是梦无为她脱下的。

  翻身下床,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确认身上并无伤势,夙绥闭目将灵识铺开,找寻起伏梦无。

  若她安然回到此处,只能说明昨夜内息珠已毁,寐朝月也受刑而死。

  寐朝月死了。

  不会再回来。

  不知怎的,夙绥莫名感觉她的死讯让自己心里有些疼。

  那明明……是个已疯了的罪妖。

  可寐朝月,终究也是曾伴在她身边数百年的亲信。

  灵识寻到伏梦无,夙绥睁开眼,眸光黯了黯,伸手捞过外袍披上,又穿了鞋袜,默然离开寝居,朝符宗长老居走去。

  -

  “长老!褚长老!大事不好!”

  而在此时的长老居内,大弟子李道渊匆匆忙忙撞将进来。

  他本只是来找师父褚云菡,谁知一进门,就与才见过没几次的掌门对上目光。

  脑子一转想起对方的身份后,他顿时吓得差点真脚滑摔一跤,赶紧规规矩矩站好,朝掌门行礼,“见过掌门!”

  “免礼,何事如此惊慌”褚掌门不大讲究礼节,直接问道。

  “方才弟子接到讯息,万氏已将抚云仙山封了!”李道渊如实答,“弟子不信,便御剑去山巅看了一番,果见抚云仙山的护山法阵已开,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这才慌慌张张过来禀报!”

  听他说罢,伏梦无与褚云菡面面相觑。

  “是了!昨天我们刚为寐雾解完死咒,便有人过来说万氏的家主亲临,居然违背约定,直接赶我们离开!”褚云菡一拍大腿,“莫非是万氏出了什么变故”

  伏梦无想了想,沉声道:“其实我昨日和绥绥猜测过,觉得有可能是抚云殿主控制了万氏的家主……我们去嘉武城找念幽寒时,褚长老不是正好在茶馆听到抚云殿主放话吗”

  褚掌门饮尽杯中茶,冷静地听罢,忽吩咐候在一旁的李道渊:“你去点十名精英弟子,只要擅长藏匿符咒的皆可。人齐后,立即派他们前往嘉武城,探听一下万家的‘礼妖殿’可有出事。”

  “弟子领命!”李道渊行礼,转身出去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