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仟金>第43章 无法逾越

  “义母,你所讲的故事是真的吗?”风月问道。

  此时伏娲山下,南北齐聚集的玄者都在等着南齐玉夕新皇一声令下打破这结界,他们的背后是风穆清设下的结界,结界之后是各国整装待发的军队。

  风穆清站在原地,看了眼江言才道:“是真的。”

  风月还想继续问,直接被风穆清打断道:“好了,现在事情很多很急,不适合说这些。”

  风月怯怏怏地哦了一声回到江言的身边。

  风穆清带着几人径直走去藏珍阁。这次连门都是琉璃制。推开门,里面的大大小小的奇珍异宝全摆放在琉璃架上,灰尘铺了不止一层。

  风穆清吩咐两名弟子将一面一人之高的铜镜搬到浮生殿。

  铜镜的旁边还有一面银镜,风穆清说道:“铜色镜叫血缘镜,银色的叫追溯镜。一个是看血亲之人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一个是凭借信物追溯其主人的生平,至于这个‘生平’有多长,完全取决于其主人留在信物上的执念。”

  风月说道:“义母是要用血缘镜来看大哥和二姐的吗?我今日竟也没看见他们。”

  风穆清点点头。

  弟子将血缘镜擦拭干净摆放在伏娲殿,只见风穆清咬破右手无名指指腹向血缘镜上滴了滴血,又以右手掌心覆于血滴之上,闭眼冥思。

  不消片刻,镜面上便出现了一身黑衣斗篷的快速骑马之人。

  是北齐大祭司风雪!

  风穆清说道:“上一次言儿大闹北国皇宫,挑衅皇室威严,雪儿也因此被北帝软禁在观星宫。看这样子应是半夜逃出来的。”

  言罢,风穆清咬破左手无名指滴血其上,这一次铜镜上显示的是南齐大祭司风华。

  他正与赵微垣待在一间空旷的宫殿里,殿内未燃灯火,隐约可见龙缠天柱还有上座的龙头大椅。

  他们正在说着什么,可血缘镜这边传不了声音。但见赵微垣深锁眉头,想来应是不简单的事吧。

  ——南齐皇宫议政殿

  一身黑袍,银冠束发的风华看着眼前的曾经的南国太子未来的南国皇帝赵微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赵微垣问道:“风华,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

  风华道:“这已经是你问的第四遍了。我真的已经想好了,大祭司服我也已经送回伏娲殿了。”

  赵微垣眼眶微红,他心里堵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问风华是不是想好了。

  风华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无论成功与否,总要试一试。”

  “你就是这么一个人,总是为别人考虑,从不考虑自己。你心里装着的是天下苍生,你愿意为了玉夕搭上自己的命,你,你心里从没思量过我。”

  风华捏紧了手里的拂尘说道:“你是南国太子,是南国以至整个齐国的希望,你不需我的思量。可是他们不一样,他们需要我。”

  “可我也需要你!”赵微垣大喊,“我比他们更需要你。”

  风华的手有些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他道:“晚了,弓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子时一过,你来我房间罢。”

  说罢,风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身后的赵微垣,眼红得似要滴血,他抬头看着宫殿上顶,笑道:“我终是阻止不了一个心里无我之人。”

  ——今夜的月色反常地好,月亮又大又亮,但是夜半的风却是一如既往地凉。

  一众人看着血缘镜上的画面:

  风华在屋子里靠窗的软榻上打坐,月光从他身后的窗子照进来,打在他的后背与发上。

  软榻前有一个矮桌,矮桌上放着一把短刃,一只蜡烛,一个冰盒子,还有一块白布,一只琉璃水漏。

  水漏已经还剩一小半水,他坐在地上,背靠着软榻,似是知道伏娲殿这边在看他一样,他向这边望来,轻笑着说了句话,可江言不懂唇语。

  说罢,风华缓缓褪去上衣,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他咬住白布,拿起短刃,在江言等众人的眼前将短刃刺进自己的心脏。

  风月吓坏了当即便流出眼泪来,江言也是一惊。

  在座的诸人俱是眼前一惊,发出一声惊叹,唯有风穆清一脸淡定,可她眼角的愣神与抿紧的嘴唇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忍与心痛。

  血缘镜里的风华用短刃在心口划出一道口子,额间汗水如雨而下,他抬起右手......

  江言第一反应捂住风月的眼睛。

  只见风华将右手伸进伤口里,竟生生挖出自己的心脏,以玄力送进冰盒里。

  刚一做完这些事,水漏里的最后一滴水也滴尽了。

  短刃落地,风华闭眼,倒在软塌上。

  夜风吹灭了矮桌上的蜡烛。

  与此同时,伏娲殿外传来一声声的痛呼声。

  随着玉夕一声令下,一批批玄者以手覆于结界上,不断地被结界震飞震亡,终在子时打破结界!

  随之而来的是兵戈交际的声音,还有风华屋门被推开,赵微垣当场脱力跪在门槛处......

  风穆清以右手覆镜,画面一转,是吐血晕倒的风雪。

  “二姐!”风月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不断地往江言怀里退。

  这时,镜里出现另一匹快马。快马上的人来不及停马,直接从马背上跃下,翻滚着来到风雪身边。

  是玉夕!

  玉夕抱起风雪,向北齐的方向走去。她们身后是刀光剑影,厮杀声四起。

  风月带着哭腔问江言:“她们去哪里了?”

  江言道:“十月城。”因为玉夕走的那条路正是江月路。

  风穆清站在血缘镜前喃喃说道:“这就是应有的结局吗?连命都不要了吗?”

  江言皱眉。

  风穆清走到茶水桌前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南国北国的大祭司与南皇北帝都是一样的,永远不可能越过结界。且不说能不能越过,就算越过了,那也是命不过三日,最后化为灰尘,尸骨不存。这三日,且就当作一场梦吧。”

  风月问道:“可是,结界不是已经破了吗?”

  听罢,风穆清看了眼风月后低下头咯咯地笑了起来,她道:“本殿何时说过这结界破得了?不过是一群热血青年自以为是地要打破这结界。为此,还搭上了我儿的性命。”

  江言觉得这位和蔼的待风月堪比亲生女儿的伏娲殿殿主,才是真的可怕。

  一边与你把酒言欢嘘寒问暖,一边将刀捅进你心脏,拔刀的时候还不忘在你肉里转上几圈。

  江言道:“你知道这结界破不了,而玉夕作为南齐新皇强行过结界也命不久矣,对吗?”

  风穆清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灰尘说道:“当然知道。可知道的人,也不止我一个。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说罢,便提步离开。

  风月看向风离珏,满眼的疑惑。江言问风离珏和姜卫黎:“你也知道?你们都知道?”

  姜卫黎点点头说道:“城主,结界以两位大祭司的玄力作为基源,吸收日月精华。在子时一位祭司祭天,也只能对结界造成一点伤害而已。”

  听罢,风月跑出浮生殿,江言和风离珏立刻追了上去。

  三人走出伏娲山,所见犹如修罗战场。尸骨成山,你死我活,不分敌我。就连今夜的月色都染上了血红。

  江言看向风离珏:“这也就是你想要的吧。”

  风离珏瞥了眼江言说道:“难道不是你想要的?江言小姐。”

  风月凝眉看向两人:“你们?”

  江言忙抬手在风月鼻子上一刮,笑道:“想什么呢?别想了,我们回十月城,去找风雪和玉夕。”

  正说话间,那原本空空荡荡的结界处竟又冒出了结界。结界合上了。

  “真的合上了?”

  那群不知真相的士兵还在相互残杀,不明所以的玄者两两相望。

  ——十月城

  一回到十月城,江言就发出指令全城搜寻玉夕和风雪。

  一连几天才有消息说,在十月城的柳寒巷发现大祭司踪迹。

  满安还说,那里有户人家一个月前斥巨资修建了一座甚是奢华的阁楼,近几日刚完工。

  江言暗道,那就是那里了。

  江言正欲去找风月说此事,姜卫黎又来了。

  还是谦谦君子样,拱手作揖道:“城主,去年小司所说的十月星向伏娲星系不断靠近,昨夜十月星却开始有回移之象。”

  江言点点头。

  姜卫黎又道:“另外,十月城今年入秋有渐败之意,这十月以来,少有雨落,小司越发摸不清十月气运。今日是二十一,还不知今晚是否有雪。”

  江言站起身来,想了想说道:“无论是否有雪,都去毕绣台布置好,让所有人候着,时刻等着初雪落。”

  说罢,江言便走出正堂。在去言院的路上,思来想去越发觉得有所不妥,又连忙返回,在城主府门口拦下姜卫黎。

  江言说道:“姜祭司,如若今晚初雪落时本城主不在,就由姜祭司代为主持。”

  姜卫黎忙道:“城主,万万不可。初雪夜祭司是我十月城的气运源头,是城主带领全城百姓祈福求愿之举,这关系到十月城来年的发展运脉,城主,这...”

  “行了行了,就这样决定。”

  江言挥挥手,向言院走去。

  刚到戌时,原本干燥晴朗的天突然就阴沉了下来,吹的夜风更冷了几分。

  江言把风月包成了粽子才出门。风月当真是哭笑不得。

  这前脚踏出城主府,后脚天空就开始点点飘落雪花了。

  江言向着毕绣台的方向看去,心道,姜卫黎应该在主持了吧。

  “江言姐姐,下雪了。”风月向雪伸出手去,雪一碰到她的手就化了,连水渍都来不及留下就没了。

  江言替风月整理了一下白绒披风,问道:“嗯嗯,喜欢吗?”

  风月点点头:“喜欢。可是江言姐姐不去初雪祭祀吗?”

  江言笑道:“不去了。”说罢,拉起风月的手,打着伞向与毕绣台相反的方向走去。

  满安在后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准备了马车不坐?要走路?要淋雪?还要撑伞?

  柳寒巷与城主府只隔着一条街,明明很短的路,江言去拉着风月走出了几十里路一样。

  飞雪越下越大,鹅毛般飞雪簌簌而落。

  这一路万人空巷,却是灯火通街,锅里煮馄饨的水都还在冒着热气,桌上的空碗也没来得及收拾......

  走到满安所说的那户人家的府门前,江言收伞,不着痕迹地拍落手臂旁的飞雪。

  风月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两人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应答。

  江言让风月撑着伞,而她自己则抱起风月就跃上人家的屋顶,在人家的屋顶上任意飞跃。

  旦见此院阁楼灯火红幔。

  江言抱着风月便落在阁楼阳台之上。风月收伞,只是刹那间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睁大眼睛合不住下颚。

  江言使坏地笑道:“怎么,又不是没做过。”慢悠悠地装模作样地一手遮住风月的眼睛,一手帮风月合上下颚。

  做完这些,江言才仔细看向红幔纱帐内。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风雪衣衫不整地抱着只着片缕的玉夕,春光大好,本是一片欢好之乐,却见风雪神情淡漠,眼里没有生气,周身透着绝望。

  再看她怀里的玉夕,眼角、鼻孔、嘴角、耳朵都在流血!

  风雪淡漠地抬头看了眼江言和被江言遮着眼角的风月,张张嘴,似要说什么,却又无力说出。

  风月扒开江言的手看去,却见躺在风雪怀里的玉夕只是在片刻间便化为满屋灰烬消散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里。

  风雪愣了。江言和风月也愣了。

  风雪满床榻的找,可是空无一人,她抱着头,很是痛苦:“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风雪自问,却猛地看向江言这边,像是在质问江言一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言护住风月:“因为她是南国的王,而你是北国的神,你们都是诅咒的本身,结界是你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墙。”

  风雪痛哭:“不会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的。”

  江言:“她如今这样,你不应该最清楚吗?为了这一时贪欢,不顾前因后果,现在咒毁人亡,自食其果,你还能怪谁?”

  “不是的!”风雪冲着江言大吼:“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闭嘴!”

  “二姐。”风月被这样的风雪吓到了。

  风雪盯着风月看了许久许久,久得再热的茶都要凉了,久得她们身后满城烟火响,万盏天灯出。

  风雪终于冷静下来,她语气虚浮道:“追溯镜,笔,她给我写信的笔。”

  她看向江言道:“笔给你们,我只要信。”

  风月迈步欲上前,她却撇过头去:“走。”

  江言拉住风月,风雪又吼道:“走啊!”

  江言道了句:“再会。”便抱着风月转身离开。

  风月一直盯着阁楼,她感觉好像所有人都即将离她而去。

  风月不禁搂紧了江言的脖子。

  ——考虑到风月身子不适,江言一人快马加鞭赶往南齐皇宫。

  路过伏娲山时,那里的尸骨已经被人清理干净,就连作战的地方都被铺上了草皮。

  越过结界,却见南齐漫天飞雪,甚至堆积至脚踝。怪哉,南齐竟也下雪?

  夜半,江言潜入皇宫,抓了个宫女带路玉夕殿。

  打晕宫女后,在玉夕的书房里翻找,无果;又在内室里翻找,无果;最后无奈一间间屋子翻找,才在内室的隔壁发现笔墨纸砚,还有暗格里的一摞书信,有署名风雪的也有署名玉夕的。

  笔,只有一只,是竹制的。

  拿到东西要走时,江言又突然想到风华剜心,于是又到了观星宫。

  观星宫内,却见赵微垣卧在那棵当初江言被风华质问的那棵树下,雪压绿叶,满地酒壶,倚树而眠,显然是醉了。

  赵微垣旁边还有一个冰盒子,冰盒内的东西在灯笼与白雪的反光间清晰显现——

  一颗跳动的心脏。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万物生灵,皆为奇葩。

  江言想,风华身为伏娲殿大殿,又是南齐的大祭司,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结界根本破不了。

  为了成全玉夕与风雪的一时欢好,风华搭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赌上了伏娲殿的颜面和剜心之痛。

  南齐百族擅蛊,活死人肉白骨的蛊术不在话下,可若要打开结界,风华必须死。他一死,结界便断了一半的玄力来源,但也只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结界会找到信的来源。

  可怜赵微垣借酒消愁的人至死还想着同根而生的风雪,为她,生生剜出自己的心脏。

  即使烂醉,可赵微垣往树下一躺,周围白雪作伴,也不减自己的光风霁月之色。

  一望无际的茫茫夜色里,江言消匿在大雪纷飞中。

  ——伏娲殿

  回到伏娲殿,乌云遮日,狂风四起。

  风月说这几日的天气一直如此阴沉,还打雷闪电,以为要下雨,却是光打雷不下雨。

  江言将信给了风雪。她一身红衣,似枫之红,衬得她肤若白雪。她坐在雪鸢阁里,一坐就是整天整夜,直到江言送信而来,她才说了句:“谢谢。”

  江言拿出那只写信的笔,风月看后一愣,随即释然般笑道:“江言姐姐知道这笔是什么意思吗?”

  江言不解。

  风月从月宴阁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亦是躺着一只翠竹娟秀的毛笔。

  风月道:“这个笔叫作八六笔,笔身是伏娲山上的青竹,笔尖是八十六根竹绒丝。有道是,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八六笔可是伏娲山众所周知的定情信物,又称作情人笔。”

  风月献宝似的将盒子送到江言眼前,江言看着盒子里的玲珑情人笔问道:“这是你做的?”

  风月点点头:“很早就做好了,想送给你当生辰礼的。但是没赶上。”

  江言将盒子揣进怀里说道:“谢谢月儿,江言姐姐很是喜欢。”

  知道江言她们要用追溯镜,风穆清早早的让人将追溯镜送去了月宴阁。

  只见风穆清将那只风雪赠给玉夕的八六笔一放到追溯镜前,镜面就有了反应。

  风穆清却微微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