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艺录制结束后, 节目组收工,观众也随之散去。
谢菁跟着人潮向外走,她眼睛盯着地面, 步伐缓慢, 像是在失神。不知从哪听到有人说话,她眼睫动了动。
顺着声源看去, 发现是刚刚站在她前面的人。
“我怎么感觉,林霜然说最后一句话时, 是对着我说的。”
另一人道:“莫名其妙, 人家是对摄像机前的观众说的。”
“可我感觉她在看着我。”
“你自信心一向爆棚, 你怎么不直接说她是你对象呢?”
“我也想……”
谢菁还拿着刚进游乐场时买的奶茶,奶茶早已凉了,她拿在手上没喝。听到两人的对话, 她咬着奶茶吸管,忽然笑了下。
再度想起了刚才的对视。
她和林霜然的对视。
以及,林霜然说过的话。
——“让你等这么久, 我一定取个好成绩出来。”
——“你看清了吗?”
前面两人还在为这个问题喋喋不休地讨论,谢菁默默听着, 忽然有种心底藏了个秘密的感觉。
现场观众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那句话, 她是对着我说的。
谢菁没忍住又笑了下。
这副画面落在顾屹南眼里甚为诡异, 她额心跳了下, 问道:“你笑什么呢?”
谢菁立刻抿住唇, 啊了声。
顾屹南又问一遍:“你笑什么呢?”
谢菁:“我有在笑吗?”
顾屹南无言看着她,模样极为笃定。
谢菁眨了下眼,平静地扯了个理由:“刚刚想到了个笑话,可能就笑出来了吧。”
顾屹南没太在意这件事, 她捅了下谢菁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刚刚有看见那个渣女吗?”
这称呼让谢菁本能不舒服,她皱眉:“你好好喊人。”
“那要怎么喊,喊潜力股?”顾屹南说:“你现在对那个潜力股是什么看法?”
这问题来得突然,谢菁微顿:“没什么看法。”
“你装吧,说出这话谁能信。”顾屹南说:“你俩当初能在一起我还挺懵逼的,不过说实话,我当初以为你这大小姐只是想要玩玩,图个新鲜,没想过你俩在一起时间还蛮长。”
谢菁眼睑垂下,默默听着。
“不过我一直忘了问,你也没跟我提过。”
“……”
“你俩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
突然沉默下来。
看着谢菁的神情,认为自己的话可能会让她想起以往的伤心事,顾屹南心底叹口气,没有追问。她安抚般的捏了捏谢菁的手臂,也因为这个话题,想到了刚分手时的谢菁。
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她也如现在这般,突然有了想要找谢菁玩的念头。顾屹南是个行动派,她直接在微信上告知谢菁,自己要过去找她玩,期望她能来机场接自己。
但谢菁没来,给了她一个酒店地址。
说是,她会在那里等自己。
顾屹南下了机场后,直接往酒店走,找到了房间号,敲了敲门。没多久,谢菁给她开了门。
顾屹南把行李放在一旁,注意到房间是黑漆漆的。她开灯,边大咧咧的问:“难道林霜然在这儿,我是不是打扰你俩好事了?”
谢菁没答。
顾屹南坐在沙发上,抬眼打量着她。她穿着件丝绸睡衣,栗发有些凌乱,面容苍白到几近病态。顾屹南皱眉:“不舒服?”
谢菁打开冰箱:“喝什么?”
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顾屹南说:“你腿还没好吗?前几天不是发了朋友圈说是出院了吗?”
谢菁又问一遍:“喝什么?”
顾屹南随口道:“可乐。”
恍若没听见她的话,谢菁拿了两瓶啤酒。
谢菁走到沙发边,递了一瓶给她,自己单手打开另外一瓶,浅浅喝了口。
顾屹南没喝,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问你呢,腿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好啊?”
谢菁说:“快好了。”
顾屹南皱眉:“那你还喝酒?”
“想喝。”
“那喝完这一瓶就别喝了。”顾屹南小声嘀咕:“真成了个瘸子我看谁管你。”
仿佛触到了哪根神经,谢菁忽的将啤酒放在茶几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瘸子怎么了?”
顾屹南:?
顾屹南注意到,她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却仿若在看另外一个人,眼神冰冷的没有温度。半晌,她勾了下唇角,自嘲般地说:“瘸子是挺让人看不起的。”
“你干嘛这样说?”顾屹南不乐意了:“咱又不是好不起来。”
“可是好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
谢菁强装出的一副淡定无波模样在这瞬间瓦解崩溃,眼角逐渐发着红。她轻轻吸了下鼻子,像是难过到了极致,低声喃喃。
“好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顾屹南噎住。
她看到,有滴水掉在了啤酒罐上。
是谢菁的眼泪。
顾屹南没了任何言语。
她与谢菁年少相识,朋友十几年,自认是最熟悉谢菁的人。谢菁出身上流,却完全没有富家女高高在上的神态,对谁都一视同仁,性格热情到了极致。
她像是上帝的宠儿,拥有着一切美好的光环,看着亲近,却又遥不可及。
像个,人人信奉的神明。
顾屹南不是没见过她哭泣的模样。
但从来不会是这样的状态。
她可以哭。
但不该,是这样哭的。
像是神明丢了信仰。
光芒也随之暗淡。
—
从游乐场回来后,已经接近傍晚了。谢菁去超市买了点菜,简单做了顿饭。因为顾屹南的到来,她请了三天的假期。吃完饭后,她也没着急睡觉,而是看了会电视。
顾屹南拿遥控器换台,看到播放着林霜然参演的电视剧时,立刻换了台。
谢菁:“……”
她其实想说没有必要。
但又怕顾屹南问东问西。
思考了几秒,谢菁什么也没说。困意浓浓袭来,她叮嘱了顾屹南几句后,便往卧室走。洗漱完毕后,她钻到被子里,酝酿睡意。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来。
她没看,直接接起:“喂。”
那头语气很甜:“是我。”
“……”谢菁眼皮动了动,看了眼来电显示,从被子里坐起来:“有什么事吗?”
林霜然:“我说话算话吧?”
谢菁没懂她意思:“什么?”
“ 你看到那根金条了吗?”林霜然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莫名像是带了电:“我给你取的好成绩。”
谢菁眉梢微扬:“给我取的?”
“是呀,我跟你说过的。”林霜然欢脱道:“金条还给你留着呢,你记得过来取。”
听着她的语气,谢菁才意识到她讲的是真的。谢菁挠了下眉毛,说道:“不用了,你自己的东西,自己留着吧。”
那头沉默下来。
谢菁手指揪着床单,思考着再说些什么。
下一秒。
“我已经找好了房子,就在同一个小区里,奶奶明天就要搬走了。”林霜然说:“奶奶临走前,想看看你。”
“……”
“你刚刚是不是说,”谢菁顿了下,小心翼翼把话说完:“奶奶新房子和我们同个小区?”
林霜然:“对。”
谢菁:“所以——”
所以奶奶为什么会想要看我。
明明前几天才见过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生死离别。
那头静了几秒,仿佛生怕她不相信,过了会儿,谢菁从话筒里听到老人的声音:“奶奶确实想你了。”
“……”
“你明天来看看奶奶吧。”
虽然很明显知道她们是在打配合,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谢菁没有拆穿。甚至,开始期待明天的见面。
因为这通电话,她困意全无,盯着天花板。
忽的笑了下。
就突然觉得。
林霜然好像喜欢她。
也许,不是好像。
谢菁翻了个身,下意识想把这种想法熄灭,却又因为想法的本身而弯了弯唇。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她索性放弃挣扎,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
她想到了刚重生的那段时间。
她偷偷去了林霜然的新剧发布会,虽然对视了几秒,林霜然却没认出自己。
之后她回到同居公寓,偶遇林霜然,两人之间交流极少,仿佛陌生人。
再之后,公司团建到丽洲,和林霜然同个酒店。她捡到了自己的钱包,却也只是淡淡说了句:“看看少了什么东西,不然还要我负责任。”
两人的关系,和现在相比,似乎确实有了点点不同。
谢菁眨了下眼。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思。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和暗恋有些异曲同工。只把感情压在心底,不敢表露出分毫。重逢这么久以来,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出过马脚,也不敢多想,林霜然对她的态度。
她想要,彼此更明朗些。
然后再会。
做主动的那一方。
…
奶奶下午才会搬家,谢菁没着急早起。她本来想中午吃完饭过去,但被顾屹南拉着抽不开身。临至傍晚,她才从顾屹南身边挣脱。
她直接开车到了公寓。
出乎意料,门从外面锁上了,看着像是没有人。
谢菁挑了下眉,拨出电话:“在哪呢?”
“正在从机场回来,”林霜然说:“奶奶想回老家一趟,我去送她了。”
谢菁噢了声,说:“那我就先走了。”
“别啊,”林霜然说:“还没给你金条呢。”
“……”不知她为何如此纠结这个事情,谢菁一字一顿道:“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林霜然:“想给。”
谢菁:“……”
行吧。
这回谢菁拿了钥匙,她没在门外等,直接钥匙进了门。大约半小时后,林霜然从机场回来。
林霜然看她:“等久了吗?”
谢菁:“还行。”
林霜然没多废话,直接从茶几下方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给她。谢菁打开看了眼,没觉得是什么稀罕的物件,把盒子合上了。
林霜然没太在意,直接坐在她的旁边:“我昨天,好像看见顾屹南了。”
谢菁余光瞥见两人没超过两公分的距离,点头:“对。”
“她来找你玩?”
“是。”
“那她现在在哪?”
“我家。”
林霜然倒了杯水,浅浅抿了口,状似无意地问:“那她现在和你住在一起吗?”
谢菁没多想:“是。”
沉默下来。
注意到林霜然投过来的视线,明明先前没觉得有什么,此刻莫名觉得心虚。谢菁眨了下眼,解释:“不是一个房间。”
林霜然弯唇:“挺好的。”
两人随意聊了会儿。
观察着她的表情,似乎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谢菁稍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去瞅她。过了不知多久,注意到外面的天色,谢菁起身:“那我走了。”
林霜然抬眼:“去哪?”
没等谢菁回答。
林霜然靠在沙发上,仰起头看她。她唇角牵起抹笑,本就柔丽的五官显得更加温婉,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去和顾屹南睡吗?”
“……”
最后谢菁还是莫名其妙留了下来。
和往常一样,谢菁做饭,林霜然依旧是洗碗的那一个。因为有过一次,休息了会儿后,谢菁没问林霜然意见,直接往卧室走。
林霜然也没说什么。
两人宽的床上,放了两个单人被。
谢菁轻车熟路地拿上睡衣去洗澡,她生怕自己还会做出之前偷吻的行为,洗完澡后,她没和林霜然多接触,直接闭眼睡觉。
不给自己犯罪的机会。
林霜然洗澡出来后,就看见谢菁已经睡熟的模样。
怕会吵醒她,林霜然走到她身边,动作无声无息的。看着她的睡颜,林霜然觉得好笑,轻声道:“你怎么这么能睡。”
“……”
“这次没勾引你,你醒来好不好,想和你说会儿话。”
依旧安静着。
谢菁睡觉一直有个特点,如果不是自然醒来,很难有动静能够吵醒她。只要她睡着,一定会是睡得特别沉。
林霜然坐在房间的地毯上,支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片刻后轻轻笑起来。她拿起谢菁裸露在被子外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我最近总觉得自己怪怪的,总会感到特别难过,不像之前那么开心了。”
“……”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个征兆越来越明显。
灵魂仿佛不属于自己一样,她根本无法控制,也找不到任何解决的途径。
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像是冰冷刺骨的阴雨汹涌的袭来,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迅速将自己淹没。五脏六腑都被阴气吞噬,浮浮沉沉之间,她找不到任何挣扎的空隙。
之前认为已经治好的失眠,也在这段时间,复发了起来。
林霜然觉得很不对劲。
但她不敢深想。
也害怕听到一些,任何不好的消息。
“但是你来陪着我,”林霜然亲吻她的手指:“我就开心了许多。”
“……”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和好?”
…
林霜然没立刻入睡。
她来到客厅,倒了杯温水喝,随后打开手机,浏览着微博消息。她拿小号搜了下自己的大名,发现没有什么黑通稿出现,只零星出现几个粉丝催进组的言论。
林霜然挑了下眉。
算起来,距离上次杀青,也过了三个月了。
她手上没有多少存货。
唯一的一部剧,就是上次杀青的《玄灵》,而且制作方最近传来消息,距离播出也不远了。林霜然思忖知着,是应该要接新戏了。
手上确实有几个剧本,但她都没考虑好。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林霜然索性放弃了。她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再次回到卧室,发现谢菁不知不觉的转了个身。
面朝了自己的方向。
林霜然弯了弯眼,轻轻走到床上,而后盖上被子。她近距离的看了谢菁一会儿,再次握住了谢菁的手。
谢菁没有反应。
盯着她看了会儿,林霜然忽然冒出了个想法。她不知道谢菁会不会再次翻身,只能试探性的抓住她的手,缓慢往自己方向移。
而后。
放在了自己的胸上。
作者有话要说:林小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