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昏倒之前所见到的是满含憎恶的师父, 一切都变了,苏沫想要对她解释什么,可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或许会死吧, 就在这里,这颗好不容易敞开的心就被这样伤得彻底, 这就是报应吗?若这是报应的话, 媛儿你的诅咒生效了。
我以妖的身份,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满天火羽之中体验了你的痛苦。
苏沫倒了下去,秦溪竹已经拿不稳剑,她猛地又吐了血,已看不出当初清冷的样子,她只是觉得愤怒,想要将面前的人撕碎。
可惜受伤太重, 晕死过去。
这场师徒闹剧终于收尾, 镇启宗的家底也快烧没了。
镇启宗的宗主和长老向苏沫倒地的位置围拢,在确认苏沫是真的重伤后他们便想补上最后一刀,彻底铲除这个祸患。
突然间阴风大作,广场之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而在头顶的乌云中却有两人的身影,一个罗刹面具的黑衣男子和一个孩童。
只见男子掏出一把灵石挥向四方,不多时各处变亮起了阵纹,阵纹纵横交错,不知是何时布下。
众人在阵法点亮之时便试图破坏,可惜终究是慢了一步,有人御剑飞向半空想要直接攻击布阵的人, 可是被雷电阻挡了。
于是黑衣人成功在众人的包围之下带走了苏沫。
如今已是顾不得苏沫,因为身在镇启的众人已是自身难保,修为低一些的人的魂魄已经被活生生抽离出来,而高等级的弟子也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一股力量拉扯。
好在修为高强的长老们找到了阵法的破绽并合力击破,可是阵法攻破之后镇启宗的新生力量也算是没了。
左芙和沈怡欢赶紧将重伤的秦溪竹带走医治,此次苏沫身份败露闯下祸事,虽此事难以预料,但毕竟和沧钧山有关。
若是不给镇启一个交代,镇启宗和沧钧山大概率就会离心了。
丹朱重临,青霜重伤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顿时人族惶惶,妖族兴奋,局势竟开始变动起来。
沧钧山放出消息说青霜尊者已无大碍,而妖皇丹朱自镇启出世消失后便再也未见踪影,因此妖族又安分下来。
只是这平静是表面上的,实则妖族也在暗中寻找丹朱的下落。
苏沫是妖皇转世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沧钧山为了给镇启宗乃至整个人族一个交代放出了诛杀令诛杀苏沫。
苏沫现在可以说是到了人人喊打的境地了。
当然这些她浑然不知,如今她还在自己的意识空间里和丹朱吵架。
这样说也不准确,因为只有丹朱一个妖在说个没完,而苏沫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
丹朱最看不惯那些扭扭捏捏的人,爱就爱恨就恨,哪有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
她看着陷入自闭的苏沫,不耐烦地说:“我说你好歹回句话啊,沦落到如今这个情况都是你害的,你要让我杀了那怪物,我们就不用在这里等死了。”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身为我的转世怎么可以这么怂,真是不想接受!既然你这么喜欢你就把她抢过来啊!”
“啊不对,你就是我,我才不要和那怪物卿卿我我,恶心死了!”
苏沫听她说了这么多也还是一句没回,她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走不出来。
她想要忘掉秦溪竹面目狰狞充满恨意的模样,因为在她眼中师父总是清风明月一般温柔,却又是捉不住够不着。
因为现实太过残酷,她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没有被人好好相待,头一次她想要逃避。
她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境,梦境发生的地点在朝辞峰,那个只有她和师父两人的地方。
梦境中的苏沫被众人怀疑是妖,秦溪竹坚定地维护了她。
苏沫忍受着那些指责,小心问师父:“师父,若我真是妖怎么办?”
秦溪竹将苏沫护在身后,声音依旧清冷但里面包含着细微的温柔:“那我会全力保住你。”
此刻苏沫和丹朱的意识是相通的,因此她知道苏沫在想什么,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丹朱一脚踹向苏沫,将她踹得滚了几圈,“有必要吗?你和她已经不可能了,你在她眼中是敌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怂!”
苏沫回神,她面色阴鸷地看着暴跳如雷的丹朱,“我和她变成这样是谁造成的?不是你吗!”
苏沫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丹朱笑得前仰后俯,“笑死我了,若是她对你有足够的信任,还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吗?怪我?我看比起你来说她更相信我,她相信我能战胜你的意识,哈哈哈。”
苏沫无法反驳,只是脸色更加阴沉,随即她便释然了,她也笑了起来。
丹朱不解其意,“你笑什么?”
苏沫停下了笑容,她看着丹朱咬牙切齿地说:“我这人向来有仇必报,哪怕我复仇的对象是自己,你不是想为自己报仇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让自己死得很难看,会努力将自己的意识传递给下一世破坏你复仇的计划。”
丹朱再也笑不出来了,她能感觉到苏沫是认真在考虑这件事的,她愤怒了:“你在威胁我!”
苏沫笑得和煦:“威胁是想要得到什么,可如今我这泡沫般的一生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就想拉着你和我一起毁灭!”
丹朱虽然愤怒,但是她知道苏沫真的做得出来,于是她尽量压制怒火,知道秦溪竹那个怪物是苏沫唯一的牵挂,所以她打算从这个方面入手。
“你真要拉着我去死,不管你师父了?”
“你死后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我师父的。”
丹朱感慨这一世的自己还是太嫩,她轻勾嘴角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你以为实力强大就不会有威胁了吗?你师父本就是强弩之末,而且她那身修为以及她自己都是来得不明不白的。”
“你难道没发现那怪物,哦不,你师父其实什么都不懂吗?她不知自己为何求道,也不知自己的生父生母。”
苏沫的表情没有变化,她依旧阴沉地看着丹朱,可是那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丹朱知道苏沫其实还想再听,她便继续说了。
“你之前所见的名为陈思婷的生物,你师父和她是一个类型,当然和你对阵的那个阵灵也是,都是生命的糅合体,也可以说是有生命的兵器。”
苏沫脱口而出:“不可能!”
丹朱对她的突然激动毫不在意,她摊手耸肩:“你不相信就不相信喽,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你难道不觉得沧钧山如今的高层力量太少了吗?可五百年前,沧钧山虽然没有你师父这样的顶尖高手,可大乘期的人还是有几个的,后来这些人全都不见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丹朱眼中闪过戏谑意味,她见苏沫不回答也不勉强,只是继续好心提醒道:“现在能救你师父的就你了,虽然我很讨厌她,但是我清楚她是比我更可怜的人,做了整整五百年的工具人,对于这点我还是非常开心的,没有比仇敌过得比自己惨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说完这些丹朱便开始躺下养神了,只留下苏沫一个人思考着。
仔细想来丹朱说的不无道理,而且丹朱和师父她直接交过手,两人境界相当,应是能察觉到别人难以察觉的事情。
要去救她吗?苏沫内心开始纠结起来。
心在刺痛却也在为她跳动着,苏沫回想着二人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只觉得那段日子让人安心无比。
尽管刚开始时的自己非常叛逆,总是当面恭维背地里就骂她老太婆,可后来她那样护着自己,是自己并不太平的人生中少有的安慰。
她听我倾诉,赠我铃铛,挡我劫难,许我家归。
心底叫嚣着的情感叫不想失去,苏沫想着既然如此就让我最后再赌上一把吧。
不论苏沫内心如何挣扎,秦溪竹都是听不到的,她受伤很是严重,至今未醒。
莫择州对外放出她平安无事的消息是假的,只是为了稳固人心而已。
只是这个办法并不长久,他只能期盼师姐能够早日醒来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如今不仅妖界虎视眈眈,人族也有不少人在观望,老实说莫择州有些顶不住这样的压力。
左芙每天都会去查看秦溪竹的伤势,虽然每天都在转好,但是好转的速度却十分的缓慢,这样就算躺上半年也好不了多少。
秦溪竹睡得并不安稳,总是说着梦话,一下叫着师父,一下叫着苏沫,最后又大骂着骗子。
甚至还流下了泪水,左芙从来没见过秦师叔如此模样,不觉心中形象崩塌,又觉得这样或许才算得上是一个真实的人。
看着流泪的师叔,左芙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原来英雄也是会流泪的啊。”
“那可不,左师姐想什么呢?英雄不也是人。”
左芙淡然撇了眼门口的沈怡欢,她不发一言从沈怡欢的身边径直走过。
沈怡欢的眼神黯淡下来,她自嘲地笑了,又转身跟上了左芙。
此时距离镇启宗事件已经过去两月之久,镇启宗失去了新生力量,可要论最大的损失还是覃归的死亡。
本来是钦定为镇启下任继承人的覃归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场意外之中,经此一事,镇启宗也成了貌合心不合的状态。
而苏沫也快从昏迷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