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生火回忆起那年他从北方调回东海，到了警局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阎升案的主办人张耀先，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张耀先态度很冷淡，只丢给他一份内部案情通报。
那时候金生火以为张耀先担心他抢功劳，气他小人心度君子腹，从此原本关系不错的两人便形同陌路。
听到吴志国说起阎升之死，他心中一动，莫非这事另有隐情？
“本来知道阎升的隐藏身份后，我准备离开，巴颂突然问起我打探这些消息的目的。”
金生火问：“你怎么说？”
“我说是为了刘威。”
金生火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小年指着吴志国大声嚷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顾晓梦也附和道：“万一他跟刘威是一伙的，你还回得来嘛。”
吴志国笑了一声，那表情像是在说你们当我傻吗？
“我的直觉，他不可能跟刘威是一伙的，现在我能坐在这里，说明我没有猜错。”
他接着说道：“他听我说完，便引荐我去见了另一个人。”
“那人是个警察五十岁左右年纪，职位应该不低，但是我没有多问，他说阎升当年逃过抓捕后，躲在了华孟边境深山中的一个孤儿院，在那里当起了孤儿院院长，如果不是他派人到沪州监视一个小女孩，被华国警方察觉，说不定到今天孟逻警方都未必能找到他。”
“他监视的是玉姐？”顾晓梦问。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他们四人同时想到了那个沪州的小女孩就是李宁玉。
“那个警察倒是没有说，华孟警方确认阎升躲在孤儿院之后，便调派了大量警力把整片地区都封锁了，后来也顺利抓到了阎升，但是他被押上警车后，警车却突然爆炸……”
吴志国语气平淡地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们在孤儿院收留的孩子中，找到了林长辉的女儿林子橙。”
金生火差点惊掉下巴：“林子橙没有遇害？当年张耀先他们找到了她？”
到现在林子橙在官方的记录里还是失踪状态，大家甚至默认她已经遇害了。
“那个警察很肯定当时他们找到的就是林子橙，华国警方把她带走，并且要求孟逻警方不能泄露这件事，更不能把找到林子橙的事记录在案件报告里，当时孟逻警方因为第一次行动他们的人反水的事非常理亏，所以便答应了。”
“可能张警官就是为了保护林子橙的安全吧，阎升虽然死了他不是还有同伙吗？”顾晓梦猜测道。
金生却不赞同：“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也没必要隐瞒这个地步，再说了林长辉的父母尚在人世，他还有兄弟姐妹，据我所知这些亲人们给林子橙设了灵位，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他心中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想：“从时间上算，林子橙和阎升待在一起整整三年时间，你们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阎升有三个徒弟。”
“李宁玉曾经说过，林子橙是个天才，她当时年纪很小，很容易被人影响和控制，如果阎升要报复林长辉，那么将林子橙变成跟他一样的人，就是最完美的报复。”
“您的意思是说，林子橙就是阎升的徒弟，那也太恶毒了。”顾晓梦摸了摸手臂，突然感觉一阵寒意。
金生火叹气道：“晓梦啊，比鬼神更可怕的就是人心，你要是看过阎升的案卷，就能明白再恶毒的事他都干得出来。”
“说起阎升的徒弟，巴颂还免费赠送了一个消息。”吴志国说道。
“那个奸商能有这么好心。”白小年不屑地说。
“他却是没安好心，准确的说是祸水东引。”吴志国慢条斯理再次打开文件夹，大量的新闻截图和一些类似论坛发帖截图一张张铺满整个桌面。
“性侵学生禽兽班主任命丧判官刀下。”
“弃养亲生母亲，无良夫妻深夜毙命家中，疑似判官索命……”
白小年看完忍不住笑了：“索命的应该是阎王吧，判官索命是什么鬼。”
吴志国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在孟逻的一些华语网站上截取的，所谓‘判官’其实是一个神秘的杀手，他专杀恶人，假如某个人凶恶到上了社会新闻头条，他就有可能成为‘判官’的目标。”
“巴颂当时咬牙切齿地说，这位‘判官’就是阎升的徒弟，以‘判官’杀人的标准，巴颂无疑是他的目标之一，这些年他都提心吊胆，请了不少的保镖，他说如果我能帮他解决‘判官’，就把我付给他的钱全部还给我。”
“你答应了？”金生火问。
吴志国摇头：“我对追杀杀手没什么兴趣。”
“巴颂说‘判官’最想杀的人是他的师弟刘威，所以刘威离开佤莱去了华国的消息走漏后，他很有可能也到了华国。”
金生火冷笑：“恐怕刘威行踪泄露也不是什么偶然事件吧，孟逻这些□□头目们是想让他们师兄弟自杀自灭，这才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现在阎升的第二个徒弟已经浮出水面，第三个……”金生火蹙眉沉思。
顾晓梦问道：“不管他的第三个徒弟是不是林子橙，都跟玉姐没什么关系吧？”
“我们知道，可是别人不知道，刘威还没影儿呢，又来一个‘判官’，这件事是越来越复杂了。”金生火感到头疼。
“还有阎升当年为什么要监视李宁玉，他已经杀了林长辉，绑走了林子橙，李宁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对他有什么用处？”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白小年问。
“我明天去省局找一找兰副局长碰碰运气，张耀先的脾气又臭又硬，兰局长好歹还能沟通。”
“另外……”他看着顾晓梦：“晓梦，我想请吴大队长暗中保护宁玉，你意下如何。本来特警队一直有人在保护她，但是因为一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他们可能会松懈大意，我又不能说得太直白。”
顾晓梦撇撇嘴，她当然不怎么愿意，可是为了玉姐的安全她也只能答应。
她点点头：“我听您的安排。”
“那我呢？”白小年指了指自己。
吴志国拍了拍他肩膀，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就留在酒吧，反正你……很会做生意，多赚点钱吧。”
白小年甩开他的手，拒绝道：“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保护李科长。”
“你们两个目标太大了吧。”顾晓梦白了他一眼。
“怎么会，我们一直都是好搭档，当初在黎国，我们……”白小年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金生火被他吵得不行，只好道：“行了，知道你们感情好，自己决定吧，只要保证李科长的安全，另外就是别被她发现。”
顾晓梦问：“为什么不能被玉姐发现，其实到了现在这时候，她如果知道会更有利于我们的行动吧。”对顾晓梦来说在李宁玉面前隐瞒实情太困难了。
金生火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玉姐的个性，她一向坚持原则，咱们的暗中调查其实就是打着擦边球，她能答应才怪了，而且她又没有前世的记忆，对小年、志国根本不信任，现在告诉她只会节外生枝。”
“就算李科长有前世记忆，对我们三个也不信任吧。”白小年干笑两声。
东海省警局，金生火一大早就给秘书处打了电话，约定上午九点向兰副局长汇报工作。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兰局长今年已经五十九岁，即将退休，整个人看起来和善多了，二十年前他往审讯室一坐，不等他拍桌子犯人都能吓得跟见了阎王似的。
金生火恭敬道：“刘威的案子我上次向您汇报过，现在有了新的进展，但是还需要一个人的配合。”
兰局长诧异道：“哦？什么人，是我们系统的吗？”
“您的老部下，张耀先。”金生火说道。
兰局长似乎有些意外，但是不等金生火开口解释，他笑了起来，然后拿起电话拨出去：
“他还在你办公室吗？让他上来吧。”
兰局长说得没头没尾，金生火听得一头雾水。
不一会儿，办公室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老头，那副模样就跟刚从街边象棋摊子过来的一样。
“还真让你说着了，金局长要见你。”兰局长笑着跟他说道。
那老头就是张耀先，他一点不客气拉了一把椅子大咧咧坐在兰局长边上，这么一来金生火倒像是跟他汇报工作。
“你要见我？”
“张老哥，这么多年了，我也难得见你一面，咱们好歹共事过，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一直对我很有成见。”金生火慢悠悠说道，他知道张耀先的脾气，以他的涵养也不会跟这个退休老头计较。
“你金局长的手段向来是先礼后兵，既然已经派了下属打探，我要是再不识抬举，恐怕就得请我去问话了吧。”张耀先说话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办公室的气氛降到冰点。
兰局长皱眉看他：“老张你说什么呢，都是为了工作，老金对你可是一直客客气气的。”
张耀先那句先礼后兵也是有典故的，当年金生火受重伤离开东海去了北方，等他回来阎升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他提出要看卷宗，张耀先为了某些特殊原因对隐瞒了一些案件信息，就没有答应。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张耀先是个耿直脾气，看不惯金生火过于圆滑，所以也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金生火自然就认为他是怕自己抢功劳，心里也记恨起来，那时候他是省局局长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有时候明里暗里吹那么几句风，多多少少阻了张耀先的仕途。
金生火反问：“不知道您说的派下属打探是什么意思，我要是有问题请教，那必定是当面请教你，派其他人去找您也太不礼貌了。”
“岚武市局的欧阳队长是你的下属对吧，她是叶凌的爱人，叶凌这孩子呢是我同学的女儿，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想为难她们，所以今天来找兰局长，当着领导的面，把话跟你说清楚。”张耀先说道。
“愿闻其详。”尽管张耀先一直咄咄逼人，但金生火两辈子的城府也不是充数的，他知道这老头就是想逼他露底牌。
“阎升案，和林长辉教授有关的部分确实被特殊处理过，这是当年省局研究同意的，被隐藏的是两部分内容，第一，林教授的研究成果，第二，林子橙的下落。”
“这两项内容，无论哪一个都你现在办的案子毫无关系，请你不用再费劲打听了。”
金生火摇头：“恐怕刘威到东海的目的就跟林教授的研究和林子橙的下落有关，我不能不关心。”
张耀先问道：“有证据吗？我听说这个刘威在青岩开了一个制毒工厂，缉毒总队应该会跟进这件事，他犯了案你抓他就是，可是偏偏到现在你们连刘威的影子都没找到，一直纠结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金局长，我也刚刚退休，咱们警方从来都不是这么办案的吧。”
金生火对于张耀先的挑衅可以不在意，但是看一旁兰局长的神色，他明显也不是很赞同自己的做法，这就很麻烦。
但是这里面有很多事情，尤其是他私下派人去孟逻事，是不能摆到台面上说的，于是现在他不得不面临一个尴尬的情况，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张耀先。
他只能转而问道：“听您的口气，当年你们其实把林子橙救了回来，对吗？”
张耀先愣了一下，黑着脸说道：“金局长猜测人心的本事果然厉害。子橙是被我们救下了，为了她的安全我们隐瞒了她的下落，她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过得很好，所以请你不要试图去找她。”
说完，他看向兰局长，郑重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打扰子橙的生活，您也一定不希望当年林教授的悲剧再在她身上重演。”
兰局长叹了口气，对金生火道：“老金，老张的脾气是臭了些，可是他说的有道理，我可以保证林子橙与刘威案没有关系，你不要再去追问了。”
话说道这份上，金生火自然不好再坚持，他起身跟兰局长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临走前瞥见张耀先紧张的神色，心中了然一笑。
他现在可以肯定，林子橙离他们很近，不然张耀先也不会急慌慌地找兰局长向他施压。
那么，她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