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偷看我！”孟楚妩的声音有点干。
“才不是！”席小胭见她醒了,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下去，“我光明正大看好不好！”
一睁眼就看到席小胭的熟悉感让孟楚妩感到安心，“你干嘛哭？”
她下意识地举起另外一只手伸过去,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帮席小胭擦去了残留在她长睫上的泪渍。
“还不是因为——”席小胭随着孟楚妩的手扭动身体,忽然失声“啊”地叫起来，她的脖颈处传来尖锐的痛感。
“怎么啦？”孟楚妩没看出她是什么状况。
席小胭起身后又“唉哟”一声,右膝不自觉地弯曲,身子也跟着躬下去，她不得不慢慢地、狼狈地抖着小腿。
“你笨啊,把腿坐到麻！”孟楚妩这才明白她是久坐不动。
她一个侧身，面对着还在低头狼狈地抖着小腿的席小胭,这姑娘真是有趣。
现在，孟楚妩身上的躁动和狂热已经全数退散，这种温馨而又真实的日常令她感到轻松。
她注意到，照进卧室的阳光已经退走，时间应该已经是午后,算下来她昏睡了两三个小时。
“还不是怪妩姐姐——”席小胭抖完小腿，又活动了下脖颈，接着她发现肩膀、腰杆都隐隐有酸痛感,她懒得再管，不然就像生怕孟楚妩不知道自己守着她,该显得做作了。
“我？”孟楚妩笑,她看到桌上放着一杯水,便爬起来伸手去够,可距离还是差了一点。
席小胭看着她吃力地去够水杯却死活不往前挪动身子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笑,忙俯身拿起来递给她。
孟楚妩伸手去接,两个人的手不期然地触到。
有别于拥抱和热吻，那触碰仿佛冷不防被挠痒痒的感觉，麻痒倏地袭来，悸动刚刚生起又随着对方放开手而快速地退散，叫人无端地产生一阵空虚的怅然。
“好渴！”孟楚妩借话语遮住心中猝不及防的慌张。
她想不到，亲过了，抱过了，居然还会为手指不经意的相碰心动。
咕咚咕咚了喝了大半杯，孟楚妩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那么好喝吗？”席小胭看着已经恢复生气的她，心中的担忧和自责也跟着散了。
“太渴了。”孟楚妩说着，准备将杯子放回桌上。
“我来。”席小胭去接。
在她要抽走杯子的时候，孟楚妩鬼使神差地拽了拽才松手。
“干嘛？”席小胭察觉到她的异样。
“没事。”孟楚妩又笑了。
席小胭并没有立即将水杯放回桌上，而是举到嘴边，仰脖张口喝起来，她一口气将孟楚妩喝剩的那半杯水咕咚咕咚全喝光了。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大口大口地喝水，但刚才看着孟楚妩那样喝，就，忽然也想像她一样，快乐地喝水。
“果然好喝。”席小胭将喝空的杯子口对着孟楚妩，灿然地笑。
因为喝得太大口来不及全数下咽，清水从她的右嘴角溢了出来。
“那是我喝过的啊！”孟楚妩觉得这一刻的席小胭超乎寻常地可爱，她是这样率性和真挚。
“我不能喝妩姐姐喝过的水吗？”
“当然不是。”
“以后，我都要和妩姐姐同喝一杯水！”席小胭扬了扬下巴，一副就这么说定了的表情。
“过来，我们聊一聊。”
席小胭将杯子放下，这次她干脆脱了鞋，爬到床上，“聊什么？”
“就，先聊一聊你哭鼻子的事？”
“才没哭鼻子那么夸张好么！”席小胭觉得怪难为情的，刚刚因为太担心，加上帮不上什么忙，她就很难过，恨自己太废。
“怪我，害胭胭担心，害你掉眼泪。”孟楚妩也不知道这种话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顺口，这不像她。
“我不准妩姐姐怪自己，那又不是你能够控制的范围。”
“如果我坚持怪自己呢？”
“我坚持不准！”席小胭美丽眼睛里有了薄薄的怒气。
“真霸道啊，我不怪，行了吧？”孟楚妩刮了刮她的脸颊。
“妩姐姐这么难受，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该怪的人是我！”席小胭沮丧地低下头，刚刚被阻隔在门外的那种无力感再次袭来。
孟楚妩捧住她的脸抬起来，四目相对，她说：“你知不知道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你是什么感觉？”
“我在偷看你感觉？——”
席小胭来不及说更多，就被孟楚妩哈哈大笑的声音打断了。
孟楚妩真的绷不住，也不怪席小胭是这种反应，那的确是她刚刚醒过来时的第一句话，本来气氛还挺适合煽情，现在就——变得有点沙雕。
“你怎么那么可爱啊！”孟楚妩好不容易才止住笑。
“不喜欢可爱这个词。”
“这个词怎么了？”
“网友都说，这个词是不知道怎么夸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用的敷衍词汇。”
“我不是网友，我这么夸你，是因为喜爱你。”
“这样啊？”席小胭犹不相信。
“当然。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在看着自己，守着自己，世界上有这种福气的人不多好吧！我怎么可能会敷衍你，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幸运，幸运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目光——再说了，如果不知道怎么夸一个人，我宁愿不夸，也不会骗她说她可爱。”
“我最喜欢妩姐姐的情话了！”
席小胭笑了，那笑容比全世界的糖融在一起还要甜。
孟楚妩看得出来，这一刻，她信了她的话，相信她喜欢她，她在用甜美的笑容，回应着她的喜欢。
“那我再多说一点？”
“好啊，妩姐姐说多少都行，最好一整天哪里都不去，一直不停地说下去！”
“……”
席小胭也太上头了。
孟楚妩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大的坑。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一个敢吹，一个敢信么！
“妩姐姐怎么还不说？”
“现在，我想静静地看着你，把你刚才看着我的温情加倍奉还。”
“那好吧，你看吧，我喜欢你看我。”
“……”孟楚妩就是喜欢这种，她的喜欢被她全数接受的感受。
“你看我，我看你，看一天，不会累；白天看，晚上看，一直看，看到老。”席小胭轻轻地唱起来，她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笑意，声音中泛出一种毫不掩饰的甜蜜，“你看我，我看你，看一年，不会累；春天看，秋天看，一直看，看一生……”
孟楚妩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忽然说来就来。
最后这句“一直看，看一生”对她而言就是催.泪.弹。
席小胭被她汹涌的泪水吓到了，还以为是她的易感期反复，吓得她忙下床要去叫晁枝请唐医生。
“你干什么要跑？”孟楚妩一把捉住她，“不是说要看一天，看一年的——”
“妩姐姐，你不是易感期反复啊？”席小胭一阵尴尬，她太过惊弓之鸟。
“当然不是！”孟楚妩低下头，用手背擦泪。
席小胭忙躬身，从纸盒里抽来两张纸巾，“所以，妩姐姐干嘛要忽然哭得这么凶？”
“你刚刚唱的歌谣——”
“哦！”席小胭帮孟楚妩擦去泪水，“我觉得我们都可以改一个版本了：我哭你，你哭我，哭一天，不会……”
“去你的哈哈哈……”孟楚妩觉得席小胭真是个可爱的活宝。
“这歌谣呢，是我姑奶奶以前哄我睡觉的时候常常唱给我听的。我小时候都是她在带，那时候她年纪已经蛮大，我十来岁的时候她回她儿子身边去了，没多久就听说她病逝的消息。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记得她给我唱这首歌时满脸的温柔，别人都觉得老了会变丑，可是，我姑奶奶唱这歌的时候，我觉得她很美，她唱这歌谣的时候，眼中的那种光芒，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
“这歌谣，可以是爱人之间；也可以是母子之间。”
孟楚妩说着，深深地看了席小胭一眼，这姑娘，很小的时候就很感性和敏锐了。
席小胭也看向孟楚妩，“其实我问过我姑奶奶的，她说，这首歌是她年轻的时候喜欢的人唱给她听的，她们虽然相爱，但因为种种原因，最终却没能在一起，她想她的时候，就会唱这首歌。”
“真是令人唏嘘。”
“那时候，我跟她说，如果我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喜欢我的话，我会不顾一切也要跟她在一起。”
“那时候你才多大就好能说出这种话了？”
“妩姐姐，那跟年龄没有关系的，那是我的天性啊，我选定了什么，有时候会执著得让我自己都害怕。”
“幸好你遇到了我。”孟楚妩由衷地说，反正她们已经要绑定一生，这么说应该不算过分吧。
“遇到妩姐姐并且能如愿跟妩姐姐结婚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你未来还有很长的时光，可以不用说得这么满。”
“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
席小胭抓住孟楚妩的手，然后看向她的眼睛，虽然很多话她都能够对她脱口而出，但是，“你是我毕生的梦想”这件事，她给自己保留了。
她最多只能做到让孟楚妩知道她很久以前、从她的青春时期她就开始暗恋她，梦想是跟她结婚，但她是她毕生的梦想这件事，她想独自珍藏。
“席小胭，谢谢你。”孟楚妩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席小胭特别深情，所以她的语气特别正式。
“我也谢谢妩姐姐。”
席小胭由衷地说，是孟楚妩，光一般的她，照亮了她人生，照得她人生充满生机。
“让姐姐抱一下。”
“不行啦！”席小胭决定等待身体恢复之后再跟孟楚妩亲密。
孟楚妩实在没想到席小胭会拒绝她，虽然不至于生气，但还是有点不爽。
“妩姐姐现在自控力很弱，不是吗？”席小胭语带调侃之气。
“也是。”孟楚妩现在有点了解Alpha的易感期了。
“妩姐姐，你说的，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所以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哈哈！”
“你饿吗？”席小胭问。
“没什么感觉。”孟楚妩摇摇头。
“那跟我说说早晨季亦姐跟你说的事吧。”
孟楚妩定了定，将早晨季亦带过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那时候还不到九点钟，服过抑制剂的孟楚妩刚到楼下才坐定不久，小池就到她跟前报告说季亦来了。
一般季亦过来找她都会穿便服，但今天却反常地穿着制服，孟楚妩猜出来，她应该是从警局临时过来的。
“怎么，抓到了？”她压住身体的不适，状若寻常地问。
季亦摇摇头，但又点点头，在孟楚妩的斜对面坐下，整个人差不多定了一分钟。
孟楚妩知道她的脾气，催也没用，就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昨晚有人来自首了。”季亦看向孟楚妩，眼神中全无破案后的释然，相反，她的神色显得颇为凝重。
“怎么——看你这表情，难不成自首的人是来顶罪的？”
季亦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局里准备结案了。”
“你们心里没有数吗？！”
“自首的是咖啡店的员工。问询中，那店员对答如流，毫无破绽，从怎么获得腾云剂到犯罪动机，再到实施细节，以及事发当天为何撒谎没有认罪，他都能够讲得非常细致、清晰，逻辑全部自恰，就连——”
孟楚妩精神不太好，但季亦沉浸在案情中，也没怎么注意到她的异常。
“就连怎么样？”孟楚妩希望她赶紧说完，现在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我们取证的细节除了当事人的你们并没有对外公布，自首的人居然知道咖啡和椰子水里都有腾云剂，说那都是他投放的，从他的表现看得出，他到警局自首之前做了很充分的准备。”
“预谋好的事情，准备当然充分。怀疑他顶罪的疑点是什么？”
“直觉。”
“你是警察，跟我讲直觉？”
“这店员的母亲一直等着手术费用，我们发现，他来自首之前给他母亲交了手术费，那不是一笔小钱，虽然他也说得清那笔钱来路，但时间上过于巧合；其次，如果罪犯是他，在椰子水里也加腾云剂显得多此一举，虽然他说是为了更保险——”
“你来，是想知道我们有没有跟谁结怨？”
季亦点点头，“我怀疑是你的某一任情人下的手——”
“……”好吧，又当背锅侠。孟楚妩现在懒得辩驳了，渣A以前伤了不少人的心，虽然她结束时都习惯性用钱弥补，但不排除有些人不图钱，所以会对席小胭下手也不是没可能。
“怎么，想起来了？”
“我不记得我跟谁结怨到这份上的。你知道我就算爱玩，但也是很讲原则的，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季亦对此无语至极。
就在这时，她见席小胭向她们走来，两个人就没再开口——
席小胭听孟楚妩说完，回想了下前天午后在咖啡店里的情景。
她刚到店里就接到姜恬洋的电话，对方说会晚一点，让她先点。
想起包里的那盒椰子水，于是她点了一杯黑咖啡，她还特意嘱咐店员，咖啡注水半杯就行。
咖啡送来之后，她拿出椰子水，倒了一些进去。
喝咖啡之前，她去了一趟卫生间。当时是午后，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店员也只看到一个。
这些，席小胭昨天和孟楚妩一起到警局接陈蓝迎的时候都跟冯警官和季亦说过了，她说的跟那店员说的也对的上。
“妩姐姐，说实话，我也觉得那店员看起来不像罪犯，虽然他是Alpha，但人看起来憨然温和，完全没什么攻击力，他图色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事难说，警局打算结案了。”
“这样么！所幸我有惊无险，结就结吧。”
“说起来你可能会不高兴，但以后——”孟楚妩定了定，想起早晨季亦说的“我推测还有可能是你的某一任情人下的手”，以防万一，她说，“你能和姜恬洋保持距离吗？”
她知道渣A和她没什么过节，也知道席小胭对她没什么想法，但她就是隐隐觉得，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我不是跟妩姐姐说过了吗？我本来就不打算跟姜姐姐继续单独见面的。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再怀疑她——”
“她看起来虽然像氧气一样无害，但我总觉得——”
“真是令人不愉快啊，我最喜欢的人怀疑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是罪犯。”
席小胭低下头，她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
“只要她没做，就算我怀疑，本质上也不会影响到你们过去的情谊吧？”
“还是会的，我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妩姐姐不能当害我的人就是那个咖啡店店员吗？”
“你不是也觉得不像是他干的吗？”
“真讨厌，为什么人的心这么复杂！”
席小胭一边往后拨长发，一边抬头看向窗外。
孟楚妩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洒满阳光的窗外。
这几天都是春光灿烂的天气，但发生在她们身边的事情都不怎么愉快。
“你太惹人注目了！”
“这都怪妩姐姐。”
“这又是从何怪起？”
“难道妩姐姐忘了，我的二次分化就是你引起的啊，那次不也闹得满城风雨？”
“明明是你自己想跟我学法式亲吻！”孟楚妩决定甩这个锅。
“确实。”席小胭笑了。
孟楚妩看得出来，虽然那次引起很大的骚动，但在席小胭那儿，那是愉快的回忆。
“妩姐姐，记得要教我，你答应过了的。”
“好的，你也不用过几天就提醒我一次吧？”
“噗嗤——”
就这种时候最放松了，孟楚妩打了个哈欠，席小胭像是被她传染了一样，也跟着打起哈欠。隔着哈欠所激起的淡淡泪意，两个人相视一笑，又相视一笑。
“你不是想给我画一幅素描吗？不如今天——”
孟楚妩说着，低头又看了看她的右手心，那光标依然隐隐约约地泛出红色。
阿系那边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好，我去拿画具，姐姐脱好等我。”
“要脱？”
“对啊，画人体素描，不脱怎么行？”
“我可以反悔吗？”
“不可以呢！”
“我还有点易感——”
“……”席小胭白欢喜一场。
“先保留吧。”孟楚妩看得出她的失望。
“我有小本本的，法式亲吻，人体素描，买猫——”席小胭忽然顿住，手指虚空一点，“这几天怎么都没见到阿席？”
“她应该在花园里，我们下去看看。”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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