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疑是故人归>第40章

  霍令殊念着的陆希宁此刻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昨天最后一场考完,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只是霍令殊不在,没人会发现她忘了带伞,也自然不会有人撑伞过来接她。所以她只能顶着雨跑到家里司机的等候点,当晚回去人就烧了起来。

  这还不是最惨的,更悲惨的是,陆希宁在她高烧不退的第二天,来了人生第一个生理期,真是哪哪都疼,连呼吸都一抽一抽地难受。

  起先她还以为自己这次是绝症,迷迷糊糊中意识到自己大概等不到她令殊姐姐回来,梦里偷摸掉了几滴眼泪,陪床的林静淑以为她是疼的,大半夜拉了一个医疗组过来,陆希宁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刚睁开眼就看见一群白大褂围着她。

  陆大小姐醒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医生说没啥问题,但林静淑到底是不放心,陆希宁不醒,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阿宁,还难不难受?”林静淑用手碰了碰女儿的额头,“好像不怎么烫了。”

  “妈妈,”陆希宁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抓住了自己母亲的手指,“令殊姐姐有消息回来吗?”

  林静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阿宁,人家那是秘密的任务,哪能随意跟我们联络。令殊不是说了要两个月吗?这才多久。你别担心了,好好养病,说不定你病好了她就回来了。”

  “哦,真的吗?好。”陆希宁虚弱地点点头,很快又沉睡过去。

  布坦桑驻扎点,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内,江明译和周靖恒相对而坐在吃饭。虽说是嫌疑人,在伙食上倒是半点没亏待他们。

  可是周靖恒一点胃口都没有,筷子在碗里戳呀戳的,一碗米饭都快被他戳成糍粑了。

  “好了阿恒,别想了,先吃饭吧,菜都凉了。吃饭的时候动脑子容易消化不良。”江明译看不下去,伸手握住了周靖恒的手腕。

  “我这不是愁嘛,你说殊姐为什么会给我传出那样的信息。”周靖恒看也不看,随意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

  “霍小姐在那样的关头下也要让你把这个消息带出来,说明她对自己的判断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江明译伸出筷子默默将周靖恒碗里的辣椒和姜片夹出来放到盘子里。

  “这段时间我只接触过你一个医生啊,这样一来你身上的嫌疑不就洗不清了。”

  “阿恒,”江明译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真的是卧底吗?”

  “相信啊,”周靖恒扒了一口快结成糍粑的饭,含糊不清地说,“因为我觉得你根本不会答应用我当人质,从这点上就可以排除你的嫌疑,可是我说了肖队他们也不听。”

  江医生眼里笑意都快盛不下了,面上的却不形于色,他的阿恒真是撩而不自知。

  “对了阿恒,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落到他们手里的?”

  “你说这个啊,说起来有些丢人。”周靖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时我们摸清了人质的关押点,想趁着黑夜突击进去,把人质救出来,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我当时晕了一下,天太黑没看清,磕到了墙上,结果就……被逮住了。”

  “突然晕了一下?”江明译凭着直觉抓住了一个关键点,“为什么会晕?”

  “那地方比较封闭,乍一进去不太适应吧。”

  “那别人怎么不晕?”江明译有种感觉,他们可能抓到了突破口。

  “这,你是说?”周靖恒正色起来。

  “你在行动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我没吃过啊。”周靖恒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江明译感觉他们忽略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那你那天接触的最后一个东西是什么?”江明译接着问。

  “最后一个东西?让我想想……枪、衣服、夜视仪,这范围也太广了,不好说啊。”

  “那有没有什么是别人给你的,不太寻常的?”江明译不甘心地问。

  “别人给的那几天倒是有一个,不过是在绥城的时候了,而且也不算不寻常吧。”

  “是什么?”江明译明显有些激动。

  “一份资料啊,关于布坦桑也穆走私药品的一些资料,还是快递过来的,寄件人是……”周靖恒倏忽睁大了眼睛,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我知道了!”

  “霍小姐,您醒了吗?”侍女敲了敲门。

  “行了,进来吧。”霍令殊从窗前的凳子上起身。

  “霍小姐,夫人邀请您前往餐厅吃早餐。”侍女低着头传话,看不清面容。

  “好,我就过去。”霍令殊拿起外套,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叫安雅。”

  霍令殊藏在外套下面的手指动了动,“安雅,你的中文讲得很好,中国人?”

  “是。”安雅回答。

  “那是怎么到岛上来的?”霍令殊继续追问。

  安雅却不愿再回答,只说:“夫人久等了,霍小姐快些随我走吧。”

  “好,麻烦了。”霍令殊看着安雅的背影,若有所思。

  进了餐厅,塔依果然已经在此等候。“阿莫,快落座。”塔依起身抽开了紧挨着自己右手边的位置。

  霍令殊不动声色地走到塔依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塔依笑了笑,“既然你更喜欢那里,那就坐那儿吧。”她拍拍手,侍从陆续开始上餐。

  霍令殊扫了一眼,中式的西式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蒸的煮的炒的炸的,什么都有,一顿早餐硬是吃出来晚宴的架势,真是,浪费。哪像阿宁,一只糖葫芦都能高兴半天。

  “阿莫,尝尝这个。”塔依点了点她面前的那道点心,侍从会意,立刻将盘子端到了霍令殊的面前。“这是院子里的玫瑰做的馅心。”

  霍令殊看也不看,自顾自喝着面前的一碗白粥。

  塔依深吸了一口气,用还算温和的语气说道:“阿莫,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如今故人重逢,你的态度就不能稍微客气点儿吗?”

  “故人?”霍令殊停下了勺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你算哪门子故人,顶多就是一个我当年心慈手软犯下的错误而已。”

  “你!”塔依从位置上站起来,胸口起伏的弧度昭示了她此刻的盛怒,然而很快她又笑了起来。“我不算故人,那谁算?她吗?”

  塔依伸手,侍从呈上一叠相片。她拿着相片走到霍令殊的面前,挑衅地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霍令殊隐隐有种预感。

  “你好像有大半个月没见着她了吧,想不想知道她在你离开的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塔依语气玩味,霍令殊听得脊背发凉,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事情并不在她的掌握中。

  “那天下雨,也不知道小姑娘淋了雨会不会生病。”塔依甩出一张相片,上面赫然是陆希宁考完后冒雨而行的情景。

  “小姑娘和同伴偷偷跑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父母发现。”“啪”,又一张相片摔在霍令殊面前,照片上的陆希宁正和邵思妍爬山,看背景应是绥山。

  “这一张嘛,小姑娘倒是虔诚,你说她在许什么愿?”塔依一边将照片放到桌子上,一边观察霍令殊的神色。

  “这姑娘可是大手笔,供了一盏长明灯,你猜,上面写着谁的名字?”第四张照片落下,霍令殊攥紧了桌布下的手指。

  塔依不再一张一张地刺激霍令殊,直接将剩余的相片扔在桌子上,相片上散了一桌,霍令殊看到了各个场景里的陆希宁。

  “阿莫,”塔依欣赏着霍令殊风雨变幻的脸色,“难道你离开的时候就没有告诉小姑娘,让她不要乱跑吗?外面的坏人可是很多的。”

  “塔依,”霍令殊抬头,用看死人一样的神情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阿宁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天真又单纯,与我们的恩怨无关,别动她。”最后几个字,是霍令殊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

  “不谙世事?天真?单纯?”塔依靠着桌角,手指在桌面来回滑动,“当年的我,不也是这样吗?”塔依忽然倾身,阴影落在霍令殊的头顶,“我是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呵,”霍令殊舔了舔牙龈,“当初我就不应该建议你在院子里种什么玫瑰花,应该让你种罂粟。它和你,才是绝配!”

  塔依直起身,面色隐隐作怒,“阿莫,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当年你明明就是有毒的罂粟,却偏偏要装成纯白的百合,真是难为你演了那么久,小夫人。”

  塔依直直地盯着霍令殊带着嘲弄的双眼。

  “没明白,好,”霍令殊站起身,“那我再说具体点,昆什的大夫人贡达,当年是你害死的吧。”

  “是又怎么样,是她先对我起了杀心,我不过是为了自保!”

  “还有我们经历过的三次暗杀,除了第一次是昆什的对手干的,剩下的两次,那些人也都是你安排的,为了测试我的衷心?嗯?”

  “我,贡达整天想着要我的命,我提防着点也是无可厚非。”

  “好,前面都是你逼不得已,无可厚非,那,那些‘药奴’呢?”霍令殊逼近了一步,如炬的目光深深射进塔依的灵魂深处,仿佛要将她戴着的这层假面灼穿。

  “你曾说你也不赞同那样的研究方式,只是你阻止不了,实则,你才是这个办法真正的缔造者吧,小夫人。”霍令殊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厌恶,“以活人试药,其中半数都是你的同胞,能想出这么丧心病狂的方法,还说你不够毒?”

  霍令殊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让塔依感到恐慌,“你,你怎么?”

  “我怎么看出来的?一开始是直觉,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非良善,有了猜测,后面一步步验证就是了。”

  “你早就知道,一直在骗我?”塔依的面色渐趋疯狂,“看我一个人演独角戏,好玩吗?”

  “你演什么戏,想怎么演,我并不在意,你也不用装出一副我欠了你多少的样子,塔依夫人,你根本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反人类的,变态。”

  霍令殊轻轻吐露出的最后两个字彻底激怒了塔依,“好,很好。”她指了指霍令殊,“把她押到九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