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显示出来的文字安安静静的，从瞳孔印到了心里，热得发烫。
她知道林念的文字没有任何一丝超出朋友之外的情感。
她知道。
可是这种灼热的偏袒，毫不遮掩将自己置于心里重要空间的明确表达。
像是黑暗中亮起的一株灯火，成为迷失在黑暗中的人唯一的指引。
路柚低着头，指尖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链上的小熊挂坠上轻轻摩挲着。
[我没什么事情，只是有点想和你聊聊天。]她轻轻打字，有些慌乱地、却也没有再过度迟疑。
她问林念：[你去跳舞的时候，我可不可以过去看看？]
[当然可以的呀。]林念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秒回地，[学姐下午到活动室来找我就可以啦，我在给甜豆它们拍照]
[好。]
将手机扣在桌上，路柚轻轻呼出一口气。
身体向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上次约会过后，她和林念，在一点一点地变得亲近。
这样下去……
她会越来越贪心啊。
她望着宿舍的天花板，周围一片安静，只有运行中的电脑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心里有两股东西在较着劲。
一个说，喜欢就要努力争取，把心底的种子生长出来的嫩芽交给她，让她去靠近、去努力、去试探、去得到。
另一个说，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现在她可以和林念见面、约会、一起吃饭一起玩，如果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最后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溺在一潭漆黑的死水，已经失去了自救的本能。
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朝她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沾满的污泥，告诉她，她可以，她值得。
黑暗的世界有了月亮，有了明亮的存在，
她没有办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担失去的后果。
-
下午。
打开活动室的门，路柚愣了两秒，抬头看了眼一旁的门牌号，确定是社团的活动室没错。
“路柚！你快拦住她住它！”
“学姐！彩云要跑了！”
活动室偌大的房间里，一只三花猫朝自己的方向飞扑来，林念和纪安宁她们在后面追着。
路柚看着林念焦急的表情，脑子忽然一阵短路，砰的一声将活动室的门关上，把自己关在了外面。
——倒是成功地拦住了那只三花猫，没让它逃走。
路柚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她垂着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听着活动室里兵荒马乱的声音，忽然笑了起来。
念念着急的模样……好可爱。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里面的动静渐渐平息，有人来给她开门。
林念探出头来，顶着毛茸茸的丸子头，唇边的梨涡浅浅的：“学姐。”
路柚弯了唇，将多余的情绪都藏了起来，望着她：“念念。”
她进去的时候，三花猫已经被抓紧了笼子里，用罐头安抚了下来。
“这猫是不是听得懂人话啊。”纪安宁吐槽，“为什么说完要给她去绝育之后突然就跑了，抓都抓不到。”
活动室里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来看猫的，人手抱着一直刚刚满月的小猫逗弄着。
“也该给它们找主人了。”纪安宁说，她在手机上编辑着领养信息，“我们社团的经费都快要给它们吃没了。”
路柚蹲在一窝小猫跟前，和林念一起逗弄着它们。
其中一只和彩云长得最像的小猫迈着小小的步子，靠近了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她的手，轻轻叫着。
小奶猫的叫声，软软的，亲昵的。
路柚垂眸看着它，片晌，笑起来，伸手把它抱在了怀里。
“把甜豆留给我吧。”她对纪安宁说。
纪安宁顿了一下，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来看向她：“找到合适的房子了？”
“嗯，”路柚点点头，“已经签了合同了，这几天就搬过去。”
纪安宁了然，低头在手机上找已经输入了的甜豆的资料：“行，那我就把小甜豆的信息从这上面删了。”
甜豆在路柚怀里安安静静的，圆溜溜的眼睛看看林念，林念忍不住伸出指尖摸了摸它。
她抬眸期冀地看向路柚：“学姐，我可以偶尔去看看它吗？”
路柚弯着唇，温和地笑笑：“当然可以，念念随时都可以过来。”
“那我提前给学姐发消息，不会打扰学姐工作的。”
路柚顿了一下。
目光落在怀里小猫耳朵上那只纤白的手指，她浅浅一笑，抬起头来看着林念。
“不会打扰。”她说，“我很希望念念可以经常来。”
纪安宁从手机上抬起头，插嘴：“哎哎，怎么就只希望学妹去啊？”
路柚看向她，微笑道：“你也可以来。”
她没有拒绝，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欢迎的意思。
纪安宁没忍住，翻了她一个白眼。
呵，女人。
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了！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社团里除了亲爱的林念学妹，还有几个不知道的！！
……
倒不是他们多么敏锐多么八卦，主要是这人从林念第一次来社团的时候，就表现出了非常强烈的异样。
他们也很想装瞎，但是这人每次看林念的眼神都……那么赤裸裸的。
就差在脸上刻上“我喜欢林念”这几个字了。
纪安宁有些愁得慌。
她是拿路柚当朋友的。现在这么个完全没有进展的感情状况，这人又看着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她真的会有一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纪安宁：“。”
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形容成太监。
纪安宁扫了一眼路柚怀里的小猫，随口说：“难为你一个月没来社团，这小猫还记得你愿意和你亲近。”
路柚笑笑：“嗯。甜豆和我有缘。”
纪安宁沉默片晌，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人的感情毫无进展了。
她这句话和“施主与我佛有缘”有什么区别？！
重点是猫吗？重点是有缘吗？重点是林念啊！
重点是这只猫和你和林念都有缘啊！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等于民政局直接砸你俩身上了吗！
纪安宁愁得慌。
她真的很想扒开路柚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是不是被那些个理论知识给填堵塞了。
林念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她看向路柚：“学姐，我们走吧。”
路柚点点头，把怀里的小猫放下：“好。”
纪安宁还沉浸在自己很铁不成钢的情绪里，听见两人的对话，懵了懵：“你俩干啥去？”
林念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拿起来，抱在怀里，准备一会儿出去了再穿上。她笑着对纪安宁说：“学姐陪我去舞室跳舞呀。”
纪安宁：“……？”
她这才反应过来，社团里大家关系都很好，互相的称呼也都是小名或者昵称，林念作为社团的团宠小可爱，大家一直都是叫她“念念”，只有路柚兢兢战战的唤着“学妹”。
……
好家伙。
感情她在这当了半天的太监操了半天的心，都是她自个儿的臆想，人皇上早就排兵布局开始进攻了。
看来路柚的脑子暂时没有被堵塞。
……起码比她以为的好多了。
她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临关门前，纪安宁在路柚无意看过来的瞬间，给她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路柚看见她的动作，没明白她什么意思，随意地笑了笑，关门跟上了林念。
两人到了门口等车的时候，她才渐渐反应了过来。
脑子里像是忽然被清空了一样，陷入一片空白。
纪安宁，知道她的心思。
那些她自以为藏得深刻、自以为不露声色的情绪，早在某一个时刻就已经全部被人看了去。
路柚盯着路边的一株冬青，不敢再看向别处。
纪安宁知道，那么。
林念……
指尖泛起白，路柚握紧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