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瑟瑟不忘(GL)>第20章 跳河

  柔软的唇角,清冷的香气,禁欲中带着几分情难自禁。

  婢女们见状悄悄退了出去,不忘将门关上。

  周围悄悄的,烛火的光温柔地打在二人身上,如密密麻麻的丝线徐徐将二人笼罩。

  顾一瑟爱搞偷袭,每回都能成功,玉珉能让她给气死。

  突袭过后,唇角留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心跳骤然加快,四肢百骸都热了起来。

  玉珉微怔,蹙眉凝视,而顾一瑟却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你的唇真软。”

  玉珉脸色发红,回视一眼,顾一瑟背对着她,肩膀宽,腰细,裙裳之下的风光,她也见过一回。

  顾一瑟唤来婢女去沐浴,占过些许便宜后,快快乐乐地走了。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灯影重重,玉珉有一瞬间的失神,顾一瑟究竟是怎样的女孩呢。

  顾一瑟与她见过的大家闺秀、小户女子都不一样。见惯了循规蹈矩的女孩,心性豁达的顾一瑟让枯燥的生活多了几分趣味。

  玉珉让人去书房取了地契,两间商铺比邻,绣坊与酒肆。

  京城内的商铺背后多少都与权势有关,玉珉手中的铺子是玉家分的。当年父亲战死,她扶灵柩回乡,玉家不想分家,以她年岁小、长公主府邸富庶为由,希望她放弃父亲该得的那份。

  见惯恶狼,再与软绵的小虎相争,突然间,就很顺利。

  她稍微使了些手段,得到父亲的那份家业,只侯爵,至今悬着。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顾一瑟沐浴而归,依旧是昨夜的的寝衣,红色艳丽,衬得小脸粉妍。顾一瑟凑至她的眼前,身上散着香皂的气息,淡淡清香,暗香盈动。

  两只红木匣子中放着两份地契,与铺子内各人的卖身契,都是家中仆人管着,拿着身契,由不得他们作怪。

  玉珉朝后退了两步,鼻尖依旧可闻香气,顾一瑟身上的湿气也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摸了摸后颈,心乱了两分。

  顾一瑟未曾在意她的举止,拿起地契看了两眼,先问道:“这三年利润如何?”

  “绣坊每年约有三千两,酒肆差了些,千两银子。”玉珉说道。

  顾一瑟点点头,“不少了,我收下了。”

  她将地契收下,摆在床内侧,玉珉眼角直抽抽,若是给了三十个地契,三十个匣子摆满床内,她睡哪里?

  夜晚,无风无浪,顾一瑟安分极了,得了铺子,安安分分,容玉珉一夜到天亮。

  只她还未起来,玉珉便走了。

  书房内,婢女奉上热茶,玉珉轻抿了一口,心腹说道:“陛下看似恩宠五殿下,实际上不想她沾染朝政罢了。”

  当今这位皇后身份特殊,她曾是武帝的皇后。而武帝,是当今陛下的胞兄。

  弟夺兄妻!

  玉珉轻扣桌面,回道:“皇后娘娘近日在做什么?”

  “找女儿。陛下也陪着她找,说来可笑,陛下哄皇后的心思,二十年如一日啊,当真是痴情。”心腹嘲讽。

  皇后与武帝曾有一女,武帝死后,离奇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前朝曾有女帝先例,武帝有女,今上日夜不宁。

  玉珉抬首,眼中一片冰冷,说道:“继续盯着,另外,我让你盯着顾家人,如何了?”

  “成亲那日,确实是顾一弦上了花轿,后来少夫人来了,顾一弦的花轿便送了回去。他们的解释很可笑,说少夫人逃婚,不得不让十五姑娘顾一瑟代嫁。”

  “随他们去了,明日回门,路上盯紧着,我不想再看到五殿下与少夫人再见面。”玉珉有些不悦,“让五殿下忙一些。”

  心腹回道:“属下知晓如何做,我让人散了些武帝的清安公主的消息给她。她这几日都在忙着找姐姐呢。”

  玉珉颔首,看着时辰就要回新房。

  新房内的顾一瑟也醒了,洗漱后坐在食案前吃东西,一口一个虾饺,吃得格外起劲。

  一盘子虾饺,都被她吃了。等玉珉归来,满桌子早膳,就剩下一碗白粥。

  顾一瑟说道:“谁让你半夜乱跑的。”

  玉珉忍了忍,主动解释:“天色大亮,我才走的。”

  “那你也走了,喝粥吧。”顾一瑟将粥推给她,“夫君用早膳。”

  玉珉微微侧头,早起的顾一瑟情绪不错,面庞珠玉生辉,双眸晶莹,笑吟吟,得意极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东西。

  玉珉接过粥碗,慢悠悠舀起一勺,顾一瑟巴巴地望着她,她装作未曾看见,垂眸吃粥。

  粥过一半,长公主遣人来传话,她今日出门去赴诗会,让小两口一路当心。

  玉珉习惯了,母亲不喜玉家的人,多年来几乎不登门,但每年节礼不会少。毕竟是皇家长公主,谁敢挑她的礼。

  吃过早膳,两人一起出门,顾一瑟推着玉珉,扶着她登上马车。

  车行过半,好巧不巧地遇到五公主。

  五公主策马走到两人跟前,掀开车帘,露出顾一瑟一张艳若春华的脸颊,“表嫂。”

  顾一瑟歪了歪头,五公主一袭骑装,英姿飒爽,眉眼凝着女儿家少有的英气,从她的方向去看,只看见一张侧脸。

  侧脸沾了几分天光,唇角微勾,三分美艳七分薄情。

  顾一瑟缓缓点头:“五殿下。”

  五公主下马,熟稔地跳上马车,厚着脸皮挤进车厢,丝毫不在意玉珉的冷眼。

  顾一瑟人前装着矜持,与她淡淡对视一眼,主动朝玉珉身侧挤去。

  “表嫂,今日去何处?”五公主坐了下来,整理裙摆,修长的十指滑过裙摆上的猎鹰。

  顾一瑟这才注意到她的骑装上绣的并非寻常花卉,而是翱翔的猎鹰,显得她愈发英气。

  她多看了一眼,五公主说道:“表嫂喜欢,我回头让她们按照你的尺寸做一套。”

  “不必了,公主府的事不需要殿下操心。我们前往玉府,殿下该下车了。”玉珉止住两人的谈话。

  “表哥,你急什么呢?”五公主转首看向玉珉,“成亲两日,表兄气色好了许多,可见是表嫂的功劳。”

  顾一瑟品出几分味道来,话中有话,有些露骨,不说也罢。

  她低着头,侧对着五公主。

  五公主只瞧见那只晶莹的耳垂,与那晚一般无二,只不过,那晚小小的耳朵因衣不蔽体而害羞生红。

  眼下,那只耳朵表现得特别镇定。

  五公主垂下双眸,幽黑的眼睛闪出几分笑意,镇定啊,待会就不会镇定了。

  车厢内无声,突然间,马车停下。

  车外传来焦急的声音:“郎君,陛下急召您入宫。”

  玉珉掀开车帘,“可知为何事。”

  “清安公主。”

  玉珉蹙眉,面上拂来阵阵清风,她望向顾一瑟,顾一瑟说道:“你去吧,我也不去玉府了,回公主府。”

  她爱胡闹,可大事分得清,陛下急召可是大事。

  顾一瑟一双莹润生辉的眼睛望过来时,玉珉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心中扬起异样的情绪。

  玉珉望向五殿下,“殿下,不如一同入宫?”

  “姑母约我去诗会,我也要下车了。”五公主坦然地起身,不等玉珉催促,便主动离开。

  玉珉跟着离开,顾一瑟松了口气,眨眨眼睛,她问车夫:“我们可以去街上走走吗?”

  车夫是老熟人夜白。

  夜白果断拒绝,她不怕花钱,害怕少夫人跑了。

  顾一瑟郁闷极了,心里将这个不通变化的女人骂了许多遍。

  她闭上眼睛,欲小憩片刻,突然间,车身晃动,直接朝一侧倒了过去。

  人仰车翻不说,外面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夹杂着百姓惊恐叫声。

  顾一瑟撞得头晕,车内昏暗的得厉害,她摸摸头,艰难地从车内爬了出来,再不出来,指不定车厢塌了,自己得死在里面。

  爬出来后,五公主策马而至,朝她伸手,“表嫂,快走,前面有动乱。”

  不是刺客,是动乱。

  顾一瑟昏了头,将手递给对方,借着对方的力气上马。

  一路疾驰,身后却有人追来,顾一瑟不断回头,却见对方穿着一样的衣服,快马疾驰。

  “这是些什么人?”顾一瑟问对方,双手抱住五殿下的腰。

  比起玉珉,五殿下习武之人,腰间更为有力。

  风声疾驰,耳畔呼呼作响,顾一瑟吓得脸色苍白,几乎将五公主当作救命稻草。

  “前朝余孽,趁机行事。”

  顾一瑟不懂‘前朝余孽’是什么人,但在京城脚下见人就杀,可见也并非什么好人。

  两人一路疾驰,后面依旧有人拼命追。追至穷路,便是护城河。

  五公主下马,拉着顾一瑟往前冲,“跳下去。”

  顾一瑟蹙眉,杀声震耳欲聋,真实又悚然。

  她心一横,甩开五公主的手,助跑几步,噗通一声跳入河里。

  五公主眼神闪烁,唇角勾了勾,紧接着也跳了下去。

  水下视野受限,顾一瑟感觉前方有人,下意识要避开,那人却直接游了过来。

  夜生活

  那人慢慢靠近, 贴近后是一张冷艳孤绝的脸,不是五殿下。

  河水翻涌,水下压力骤大, 顾一瑟会游水,但不是特会。俗话?说的好, 淹死的都是会游水的。

  那人抓住她的手, 并非是往岸边游去,似乎朝更远的地方?。有了人带路, 压力似小了许多。

  望着对方?披散的长发, 水下轻曳的衣袂, 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顾一瑟心沉了又沉, 京城果然是大地方?,美人真多。

  五殿下不知去了何处,顾一瑟打起精神跟随对方?,若是不跟,自己在水中不知去向,兜兜转转, 体力不支,还是会死。

  跟了对方?, 拼死一搏。

  突然间?, 涌出?水面, 是林旁的水岸。

  对方?松开她的手, 朝水底沉去。顾一瑟来不及说话?, 就被岸边的女子捞了起来, “呦, 果是个美人。”

  顾一瑟抬首,是一袭天蓝色裙裳的女子, 双眸含笑,不冷,瞧着平易近人。

  “我娘家姓陆,夫家姓谢。”女子拿着一件披风盖在了顾一瑟的身上,打探的目光由上而下,又从双腿挪回到脸上,捂着嘴笑道:“长公主?挑媳妇的目光可真好呀,等以后我挑媳妇,肯定找她问问。”

  笑声爽朗中透出?几?层含义,一则,她与长公主?是好友,二?来,她在这里?等候,并无恶意?。

  顾一瑟放心,屈膝答谢救命恩德。陆夫人一把?拉着她,“去车里?换干净的衣裳,回去再说。”

  车里?有干净的衣裳,却?不是顾一瑟的尺寸,她太瘦了,衣裳略大了些,临时换下也可将就。

  等陆夫人上车后,顾一瑟再度答谢,陆夫人眸子一亮,抬手捏捏她的小脸,她顿时一颤。

  陆夫人收回手,敛了笑容,说道:“前朝余孽闹事。”

  顾一瑟不动了,静听后续。

  “前朝余孽可不是前一个国家,而是武帝旧臣。咱们这位陛下得位不正,抢夺嫂子。他以为瞒天过海,可我们都知晓,不敢揭穿罢了。武帝有个女儿,封号为清安。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之意?。可惜了,武帝死后,她便失踪。”

  “本朝有女帝先例,按理来说,武帝崩,清安公主?便是新帝,可她莫名不见了。这时今上得了帝位,说什么暂代,等清安公主?回来就将帝位还给她。”

  “你想想,得到了宝贝,谁会想还呢。武帝旧党或贬或杀,多是不在了。这件事,渐渐无人提及,近日闹出?了些动静,被你赶上了。”

  顾一瑟屏住呼吸听完,在陆夫人止住话?音后,长吸了口气,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用一刻钟消化了秘闻。

  “那五殿下是……”

  陆夫人说道:“陛下与皇后之女,也有传闻,说她是武帝之女,她是谁的女儿,唯有皇后自己清楚。”

  顾一瑟明亮的眼眸徐徐黯淡下来,这么大事情搁在面前,京城如何安宁,今日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想跑了,远离京城,好好活着。

  春寒料峭,车内熏了炭火,陆夫人将手炉递给顾一瑟,语气散漫:“你也是苦命的孩子,我见过顾一弦,虽说与你一模一样,可眼睛骗不了人。”

  京城内多少夫人善长作画,而画者,点睛之笔便是眼睛。顾一瑟双眸灵动,干净不染尘埃,而顾一弦却?不同。

  顾一弦出?身勋贵,自幼熏陶,眼中染了些东西。

  顾一瑟惊讶,不免对陆夫人的身份愈发好奇。

  她只?听,不作答,也不随意?观望,乖巧透着敏锐。陆夫人轻笑道:“出?门了就别想着回去,我带你出?去吃晚饭,天黑后才?更刺激。”

  顾一瑟:“……”夜生活这么丰富吗?

  危险已除,心中大定,既来之,则安之,走?!

  回到城内,已是日落黄昏,马车左拐右拐进入一间?戏坊。

  戏坊内各大派系的戏曲都有,亦有各项乐器,就连说书的都有。但这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谁敢动手摸来摸去,乱棍打出?去,从此?不再许你入门。

  一入门,便有美貌姑娘迎你进去,身材高挑,面庞秀丽。顾一瑟呆呆地看了一眼,陆夫人笑话?她:“你瞧你,喜欢就看一眼,看看就好。”

  顾一瑟瞬息脸红了,陆夫人好像有些不对劲……

  两人被带入雅间?,陆夫人的婢女捧着八宝果盒进来,陆夫人让人取了菜单,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您看着点,我不挑食。”顾一瑟摆了晚辈姿态,因为,好像窥探出?些秘密。

  陆夫人扫她一眼,意?味悠长,她将菜单递给对方?,“都来一份。”

  顾一瑟瞪大了眼睛,陆夫人朝她笑笑,“吃不完带回去给我家老头子吃。”

  顾一瑟点点头,心底对陆夫人愈发好奇,死老头是她的父亲吗?

  果盒里?摆着洗净切好的水果,顾一瑟早就饿了,小心翼翼地吃着。而帘后走?出?来一女子,轻纱遮面,她给两人行礼,俯身坐下。

  乐器是箜篌。

  顾一瑟自认自己是土鳖,欣赏不来,果子吃了一半,开始上菜了。

  菜品的分量让她惊讶,只?有一小份,像极了现代世界里?星级餐厅。顾一瑟呵呵笑了,宰客从古代就开始了。

  菜品精致,口味很好,两人一面吃,一面听着曲儿。

  陆夫人幽默,言辞诙谐,顾一瑟与她吃饭,毫无负担。主?要是陆夫人并没有食不语的规矩,反而说得是津津有味。

  陆夫人说道:“京城里?各处可乱了,皇子们大了,公主?们也不小,我家老头子忙死了,他们就盼着我家老头子表态呢。”

  顾一瑟听了半晌不知她究竟是哪家的,唯有不断点点头应和。

  食过一半,长公主?匆匆而至,面色焦急,乍见顾一瑟换了衣裳坐在食案旁吃得两颊鼓鼓,她拍着胸脯开始骂人。

  “你将我儿媳拐来做甚?”

  陆夫人拍桌,“我是救了她,你怎地不识趣呢。”

  长公主?立即偃旗息鼓,招呼人再添置一份碗筷,累得接连喝了两盏茶水。

  顾一瑟观她侧颜,临危不乱,脖颈秀美。陆夫人则笑吟吟地望着她,不忘给她递去一方?帕子。

  顾一瑟忙低头,装作自己不在。

  长公主?问:“你二?人怎么在一起。”

  陆夫人回:“我家老头子让我去救人的。”

  长公主?好奇:“谢相如何知晓会生事的。”

  陆夫人解惑:“在朝安抚各方?罢了,做的就是这些,对了,老头亲自下水捞你儿媳的。”

  顾一瑟浑身一颤,老头?不对呀,那分明是个貌美的女子,与老头有何关系?

  她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询问长公主?:“水下救我的是一个貌美的姑娘呀。”

  陆夫人噗嗤笑了出?来,长公主?莞尔,两人对视一眼,笑得可欢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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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解释道:“谢相貌美如女子,你看错了。”

  顾一瑟眉梢抽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这个婆母笑过一通,便继续说道:“这回,当是我欠他的情分,后日,我再带着儿媳登门去道谢。”

  “你来呀,我让人去安排些歌舞。我新得了一支舞曲,煞是好看。正好给你看看。”陆夫人扬眉浅笑,举手投足间?,肆意?飒然。

  顾一瑟望着她,有一瞬间?失神,能活至陆夫人这般,此?生足矣。

  长公主?嗔怪,道:“你的眼光不行,我与你说,舞蹈不仅要柔,更要刚。你那些歌姬,腰肢虽软,却?无力。不成、不成,差之千里?。”

  陆夫人瞪她:“你怎么那么挑剔啊,爱看不看,少夫人可要来看看,比这里?的姑娘可要美丽了。”

  顾一瑟忙点点头,“我后日便叨扰了。”

  “好说、好说,不必多礼。”陆夫人快活极了,不忘朝长公主?挑眉。

  长公主?端起果酒轻轻品了品,唇角笑意?微敛,说道:“我听说清安公主?有消息了,京城要变天了。”

  陆夫人轻轻扫了一眼顾一瑟,顾一瑟埋头吃东西,显然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

  她悄悄与长公主?说话?:“我觉得有些蹊跷,老头子说极有可能是假的。就这个当口,敢出?现吗?多半也是要等到今上驾崩,直接出?来领了帝位。”

  长公主?挺直脊骨,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哪里?就那么安静呢,我瞧着要变天了。对了,谢相如何表态?”

  “老头子可是陛下心腹,自然向着陛下的,老头子素来不与我多说话?的。你入宫没听到消息吗?”陆夫人以袖敛住两人面容,悄悄凑近长公主?。

  两人举止过于亲昵,顾一瑟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许自己本身是弯,再看旁人,怎么看都不对劲。

  罢了,继续吃。

  长公主?却?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笑吟吟说道:“皇后娘娘可一字不说。”

  当初女儿失踪,皇后登上后位,帝后恩爱这么多年,哪里?还记得旁人。

  长公主?沉吟须臾,神清气爽地继续说:“我也是那等古板之人,改嫁就改嫁,只?可惜清安公主?。算一算,今年也有二?十五岁了,若是活着,也该嫁人生子了。我只?怜悯我的侄女罢了。”

  话?到此?,不好再说。陆夫人看向顾一瑟,好心问道:“我记得你也是有姑母的,还有两个,都在京城内,对吗?”

  “我不知晓,我没见过。”顾一瑟尴尬。

  陆夫人安慰她:“不必在意?,日后,有她们求你的时候。到时摆足了架子,不理会。”

  顾一瑟忍不住笑了,“我记住了。”

  “少夫人,我们不要有害人之心,但旁人害我们,我们就该还击。她们笑话?我们,我们便笑话?回去,不必做善人。在这里?,谁做善人,谁吃亏。记住。面子来自于丈夫的权势,你如今便是见了皇子公主?,也不必低头的。”陆夫人谆谆教?诲,微微一笑,分明是温良的笑容,却?叫人暗自心惊。

  顾一瑟恍惚明白?些什么,她的底气并非来自丈夫谢相,而是自己的智慧。

  在这里?,对女子诸不公平,就连玉珉也是女扮男装才?有了入朝办事的资格。陆夫人言谈加之今日的筹谋,并不逊色于男儿。

  她沉默下来,长公主?问道:“你在想什么。”

  “母亲,我在想,女子为何不能入朝,屈居四方?天地内。既有女帝,为何没女官呢。”顾一瑟疑惑。她对这个朝代很茫然,以前生活在村里?,一斤米便能让她愁苦几?日,无法上升到领导阶级的思想。

  陆夫人看了一眼长公主?,隐隐露出?三?分笑容,玉家的少夫人,骨子里?有几?分叛逆。

  而这份叛逆,真是现在需要的。

  长公主?淡笑,道:“曾经有过,后来被罚下了,便禁止女子入朝。”

  顾一瑟想起武曌时期也有几?位女官,她死后,帝位交给儿子,女官便再也没有了。

  说了一通子话?,菜才?上一半,顾一瑟吃了大饱,陆夫人大笔一挥,“带回去给老头子吃。”

  长公主?领着顾一瑟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顾一瑟没忍住问长公主?:“为何称呼谢相为老头子?”

  “谢相……”长公主?沉吟,眼前浮现那人莹白?的肌肤,清冷孤绝的气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谢相有些亲切。

  谢臣年去岁拜相,出?自岭南谢家,听闻八岁作诗,十二?岁中秀才?,十八岁那年中状元,七年时间?登上相位。

  谢臣年与玉珉,并称京城二?煞。两人同庚,少不得有人比较,谢臣年芝兰玉树,秀玉无双,玉珉体弱多年,双腿难以行走?,两人之间?的比较,总是谢臣年胜利。

  玉珉败在身子不好。

  长公主?笑说:“那是因为谢相比陆夫人好看,陆夫人气不过,四处说谢相是老头罢了。”

  嫁给一个比女人还美丽的男人,压力很大。

  顾一瑟笑了,道:“我都想见见谢相了。”

  “后日带你去见见。”长公主?略有几?分疲惫,笑过后抬手揉眉,主?动说道:“皇家的事情复杂,我们不参与,私下里?可以说说笑笑,出?门后就不可再提。我与陆夫人乃是好友,随意?说笑。”

  ‘好友’二?字让人浮想联翩。顾一瑟认真地点点头,“我知晓了。”

  “玉珉入宫去了,还未回来,明日若是一人回门,也不必害怕,我让人陪着你。这件事是我玉家失礼。”长公主?语气低沉,“回门礼上,我会多添置些。”

  顾一瑟点点头,只?是可惜玉珉不在。

  回到院子里?,新房内空空荡荡,婢女们并不知晓她今日的处境,如往常般伺候她。

  郎君不在,春竹故意?要挤进新房,叮叮当当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春竹当即就恼了,“我是少夫人的陪嫁,我本就是服侍她的。”

  叮叮叉腰把?着门,“你声音可以嚷得大一些,扰了少夫人休息,你可此?吃罪得起。”

  “你们玉家欺负人。我要告诉少夫人。”春竹没什么底气,她与少夫人并无相伴情意?,这几?日看下来,玉家婢女伺候的极好,她若再不趁机贴着少夫人,她就要被赶出?去了。

  当当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盆水,想都没想就对春竹浇了过去。

  当当笑了,说道:“这里?是玉家,不再是顾家,你自己掂量清楚,你拿的是玉家的月银。还有,少夫人听郎君的话?,你再喊叫,她会在意?吗?”

  春竹若安分些,在玉家拿着贴身婢女的月银,倒也相安无事,偏偏她不甘落后叮叮当当之后。

  屋内的顾一瑟听着三?人争执,并不打算去安抚。叮叮当当的身契在昨日清晨就送了过来,长公主?也是在提醒她,拿捏身契便可拿捏这些婢女,可顾家没有将春竹的身契送来,不仅是春竹,其他三?个陪嫁婢女也没有。

  大家府邸内的套路太多,若没有长公主?的提醒,自己便被顾家骗了。

  深夜寂静,她闭上眼睛,无声让她有些害怕。她翻身,抱住自己的被子,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

  孤单一人,糖衣炮弹、真心实意?,想要认真辨别,当真是太难了。

  后宅生活也很艰难,玉珉性子难测,长公主?这个婆婆倒是不错。

  顾一瑟翻来覆去,心里?空荡荡,以前渴望着米粮,总觉得吃饱了,天塌下来也不难。

  如今吃饱了,却?觉得步步艰难,身处漩涡中,不知前进还是后退。

  顾一瑟睁开眼睛,眸色复杂,目光在屋内摆设上来回看了两遍,哼哼唧唧地钻进被窝里?。

  对了,还有铺子。

  顾一瑟立即爬起来,将匣子拖进被窝里?,摆在了玉珉的位置上。

  如此?,安心多了。

  身后靠着‘商铺’,有了靠山,好歹吃穿不愁。

  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里?,身后的匣子不见了。

  来了小贼?

  顾一瑟鲤鱼打挺,一脚踹向小贼,下一息,床下传来一声闷哼。

  顾一瑟急忙将床尾的匣子抢了过来,双手环抱,转过神却?见床下爬上来一人,正是长公主?口中‘入宫去了’的玉珉。

  锦帐之内,陡然安静下来。

  顾一瑟尴尬极了,玉珉铁青着一张脸,慢吞吞地躺了下来。

  “你、你回来啦。”顾一瑟犯错了,十分自觉地上前去哄。

  摔下去,肯定摔到屁股了。她看向玉珉的腰间?,玉珉感?觉被小狼盯着,下一息,极有可能成为恶狼盘中餐食。

  玉珉立即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顾一瑟。

  “别这样,我错了,我道歉。是母亲说你今夜不回来,你拿我匣子做什么呢。”

  “你不拿匣子,我就不会踹你了。”

  玉珉忍无可忍,质问理直气壮的人:“这么大的床,匣子睡了,我睡哪里?,我明日就睡书房。”

  顾一瑟恍然大悟,急忙解释:“我以为你不回来,一人睡觉有些孤单嘛。”

  玉珉不说话?了。

  顾一瑟默默躺下,毫无芥蒂般伸手去抱住她,“你身上好冰啊,我给你捂捂吧。”

  玉珉方?从刑部归来,身上染了血腥,冷水浇过一遍,身子都是冰冷的。她赶着回来,疲惫不堪,触碰到顾一瑟温热的体温后,隐隐有些不舍推开。

  顾一瑟不计前嫌地拥着她,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

  “五殿下如何了。她今日心善救我,也不知怎么样了。”

  “玉珉,京城太乱,我有些害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昏暗中,玉珉睁开眼睛,眼中一片冰冷,感?觉到腰间?的手发烫,那股暖意?透过衣襟钻进皮肤里?,让人心神荡漾。

  “日后,我让人暗中跟着你。今日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的。”

  玉珉嗓子有些哑了,听着有些低沉。

  顾一瑟抵着她的肩膀,不安分地蹭着她后颈的肌肤,一下两下,玉珉感?觉自己的身子莫名热了起来。

  玉珉深吸一口冷气,“睡觉,明日回门。”

  “哎呦,都成亲三?个晚上了。你说他们回去问我,玉家郎君行不行,你说,我怎么回答呀。”顾一瑟弯弯唇角,暗地里?偷偷笑了。

  玉珉听后,又是一气,若非被抱着,必然要掀开锦被一走?了之。

  顾一瑟偷偷的笑,笑声大了些,可听着似银铃,很是舒心。

  她自顾自说道:“不知为何,你回来了,我便心安。玉珉,你说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玉珉终是展颜,心情也好了不少,却?没有说话?。一旦开口,顾一瑟必然没有好话?回她。

  不如不说。

  顾一瑟身子很热,玉珉身子渐渐回暖,饶是她洗了很多遍,顾一瑟还是闻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顾一瑟愣了一瞬,双手微微松开,心中多少有些畏惧。

  松开后,她转过身子,自己躺好。

  一夜再无言。

  顾一瑟睡得不好,玉珉早早的醒了,顾一瑟困倦,抱着匣子问她:“以后,我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吗?”

  玉珉捧着书的动作顿了顿,屋内的婢女悄然笑了,叮叮当当悄悄打量郎君。

  只?见郎君轻扬眉梢,笑意?不显,“你想日夜不醒都随你。”

  听听,这话?说得毫无规矩,谁家成亲的少夫人会日夜不醒呢。

  谁知顾一瑟就傻乎乎地信了,并且说道:“我后日睡懒觉,你别喊我了。”

  玉珉不解,顺口问道:“你明日做什么?”

  “昨夜是丞相夫人救了我,母亲说明日领我去道谢呢。”顾一瑟揉揉自己的脖子,感?觉累得不行。大家规矩多,若在现代,结婚也没这么复杂,好歹得等天亮再起床啊。

  她刚站起身,婢女簇拥着她去浴室沐浴,洗澡出?来,整个人清醒多了。

  玉珉照旧坐在窗下,晨起阳光温和,斜斜打在她的脸上,添了几?分暖意?。

  顾一瑟上前,瞧了一眼书本,一眼过,脑袋嗡嗡响,这是哪国文字呢?

  玉珉解释道:“梵文。”

  顾一瑟是个学渣,来这里?后也没好好读过一天书,别说是如天书般的梵文,就连本朝文字都不想认识。

  相比较学习读书,她更喜欢吃。十五年来,吃饱肚子就可以的想法一直在脑海里?根深蒂固。

  坐下用早膳,玉珉询问道:“你读了些什么书。”

  “你见过肚子都填不饱的人还想着读书吗?”顾一瑟冷笑。

  玉珉挑眉:“你很像不愿意?学习的孩子。”

  “那又如何?”顾一瑟不满,自己才?十八岁啊,搁在现代,还在读高中。

  高中谈恋爱就是早恋,被老师知晓是要请家长挨骂的。

  自己算作孩子,也没关系。

  顾一瑟理直气壮地接受‘自己是个孩子’的理论,不忘同玉珉说道:“你可比我大了七岁,都说女大三?抱金砖,我等于抱了两块半了。”

  伺候早膳的叮叮当当对视一眼:少夫人好生勇猛。

  婢女们从未见过郎君被说得无话?可回的时候,一时间?,都不觉提起了心。

  接下来,玉珉无言,顾一瑟反倒自我反省,做个文盲容易被人欺负的,出?门在外,铺子里?做生意?,都需要识字的。

  她认真说道:“你给我找个认字先生吧。”

  玉珉慢悠悠地掀了掀眼皮,“我教?你。”

  顾一瑟讪讪道:“你平日里?不忙吗?”

  玉珉淡淡道:“每日里?抽出?一两个时辰,绰绰有余。”

  “随你就成了。”顾一瑟没多想,有人教?就成了,不至于做睁眼瞎。

  两人说定后,早膳也用完了,出?门前先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刚起,精神抖擞地坐在坐榻上玩着麻将,一人玩,反复摸,等人进来后,招呼顾一瑟上前。

  “有些话?原不该我说,但你这个样子,怕是不知晓。我便与你直说了。”

  顾一瑟知晓这是要教?导了,当即睁大了眼睛听。

  一侧的玉珉见她呆样倒有几?分可爱。

  长公主?说道:“顾府是个吃人的窟窿,他们待你如何,你自己也清楚。今日回门,该还的还了,脸皮要留要撕也是你的事情。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们若待你好,以后如同亲戚般走?着,若是不好,你自己上赶着巴结……”

  她顿了顿,秀指微顿,徐徐抬首望向顾一瑟:“我知晓你聪明,不是傻子,该分得清谁对你好,谁算计你。”

  昨夜春竹争执的事情早就传来长公主?处,长公主?害怕小姑娘分不清,回去后被顾家人算计。

  顾一瑟听懂了话?里?含义,“我晓得了。”

  “还有一事,你如今是长公主?府内的主?子,不再是乡野小丫头。”长公主?复又低眸,修长的五指捏着一枚雕玉的麻将。

  用玉做麻将,暴殄天物啊。

  顾一瑟嘴角轻轻一歪,再度应了下来。

  长公主?很满意?,抬首看向玉珉:“我问一句,昨日的事情如何了?”

  “回母亲,陛下着人去接清安公主?殿下了。”玉珉轻轻敲着轮椅扶手,语气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这些事情与顾一瑟无关了,她悄悄去看麻将,算计着这一副麻将得多少银子啊。

  再奢侈也不能这么嚯嚯啊。

  长公主?忍不住问道:“是真的吗?”

  玉珉含笑,“母亲这么问我,是觉得这件事是我安排的吗?”

  长公主?无话?可说了,目光无处可放,最后落在了顾一瑟身上,顺着顾一瑟的视线,哦豁,她喜欢麻将。

  “你喜欢,便送你了,不值钱。”长公主?叹气,女儿冷冰冰,拒人千里?,还是儿媳好。

  天上又开始掉馅饼了,啪嗒一声,砸在顾一瑟的脑门,喜得顾一瑟不知如何是好。

  她谦虚一句:“母亲的心爱之物,我怎好贪去。”

  “随意?玩玩罢了,算了,我让人给你重新打造一副,寻块上好的玉。”长公主?又换了心思,自己玩过的送人家,总显得不厚道。

  她看着女儿,女儿依旧冷冷的,不爱说话?。

  “罢了,你们赶紧出?门,我看着你就烦。”长公主?嫌弃玉珉,嘴里?没一句真话?。

  小俩口便要出?门了。

  登上马车的时候,顾一瑟心有余悸,悄悄问玉珉:“你今天不会半路抛下我了吧?”

  话?说得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依赖。

  玉珉心情极好,便道:“不会。”

  顾一瑟放心了,自顾自低头玩着。玉珉见她这么乖巧,自己反而有些不适应,便道:“心里?害怕?”

  “不怕啊。”顾一瑟蓦地抬首,朝玉珉笑了笑,“我只?是在想如何将春竹还回去,玉珉,撕破脸对我并无坏处,对吧?”

  一句‘对吧’就显出?顾一瑟心中不安。

  “成亲前,你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搅得顾府鸡飞狗跳,今日怎么就害怕了?”玉珉也是好奇,偷偷注意?顾一瑟的神情。

  顾一瑟说道:“我若是撕破脸,便将自己后路断了,日后你若欺负我,我该怎么办呢。”

  玉珉无奈:“成亲三?日,究竟是谁欺负谁,你从我这里?索取多少好东西。”

  顾一瑟突然就笑了,玉珉从一侧的抽屉里?取出?一碟子点心递过去。顾一瑟接过来,哀叹一声:“其实我自己清楚,哪怕没有撕破脸,他们也不会帮助我。”

  “那你愁什么?”玉珉不大理解。

  顾一瑟叹气,拿起一块点心塞进自己的嘴里?,张口说道:“要不,你再给我几?个铺子,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玉珉:“……”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顾一瑟丢弃点心,伸手去抱玉珉。玉珉脸色微变,忙道:“你手上不干净。”

  洁癖。顾一瑟心里?骂了一句,低头寻找帕子,找了一通,什么都没找到。

  这时,玉珉生无可恋地从地自己袖口中掏出?一方?帕子,顾一瑟伸手夺了过来,不忘吐槽一句:“你这么爱干净还装什么男人。”

  玉珉嘴角抽抽。

  干净的帕子上沾染了黄色的油腻,玉珉皱眉,“丢了。”

  顾一瑟舍不得,拿在手里?塞进自己的袖袋里?,“我让人洗洗,回头还给你。”

  马车停下,顾府到了。

  顾家三?房的三?个郎君都在门口候着,大郎二?郎的少夫人也跟着,三?郎还未成亲。

  顾一瑟初见三?人,一时间?分不清谁对谁,大少夫人亲昵地拉着顾一瑟:“妹妹这两日过的不错呀,瞧这脸蛋,粉里?透红。”

  “嫂嫂说笑了。”顾一瑟应付道。

  二?少夫人也上前说笑,“可见妹婿对你是极好的。”

  顾一瑟故作羞涩地垂下头,余光轻扫,三?个男人围着玉珉说笑。

  说说笑笑进了顾府,顾家三?位老爷,依旧老太爷都在屋内等着。他们是长辈,自然不会去门口迎着。

  顾一瑟上前与众人见礼,顾老太爷说道:“去后院见见你的母亲与祖母,她们也想你了。”

  顾一瑟悄悄觑了一眼玉珉,玉珉微微点头,她这才?领着叮叮当当去后院。

  春竹一进顾府就不见了,先一步去后院说话?。

  她哭哭啼啼诉说着十五姑娘不在意?她,只?亲近玉家的人,将她晾在一边。

  顾夫人没有说话?,太夫人听后面露不满,顾一瑟的做法在她看来,就是背弃顾家。

  太夫人一双眼睛锐利,细细又问了几?句,听到郎君对十五姑娘体贴,全不似传闻中阴险后,心中有些后悔了。

  她又问道:“可曾圆房了?”

  春竹想起那方?喜帕,点点头。

  太夫人不说话?了,能圆房就说明身子是好的,悔意?渐深。

  春竹说道:“不仅圆房,长公主?给少夫人的礼更是厚呢,认亲敬茶时直接送了一个商铺,听说一年便赚几?千两银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夫婿能圆房,婆母大方?,明摆着是一桩不错的亲事。

  顾夫人一直沉默,闻言后笑了笑,道:“十五姑娘嫁得也算不错了。”

  替嫁一事是太老爷与太夫人想来的,她一直都没有参与,如今,十五姑娘嫁得好,日后也会有益于三?郎。

  春竹哭哭啼啼说道:“十五姑娘嫌我,如今奴婢回不去玉家了,太夫人,奴婢想回到十四姑娘身旁伺候她。”

  太夫人不说话?,顾夫人说道:“你跟着她便是提醒她言行举止,免得被人发现她不是小十四,你这么回来,十五姑娘犯错该如何是好。”

  “可是夫人,十五姑娘记恨奴婢伺候十四姑娘,并不待见我。宁可亲近旁人,都不愿要奴婢啊。”春竹哭红了眼睛。

  话?音落地,外间?婢女传话?:“太夫人,十四姑娘往这里?来了。”

  太夫人立即说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但你是她的陪嫁,怎么说回来就回来呢。”

  春竹立即说道:“奴婢身契还在十四姑娘处,奴婢还是十四姑娘的人。”

  顾家大夫人二?夫人对视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捏着人家陪嫁的身契,将人家当傻子呢。

  换作是她们,也不会亲近这等不忠的奴婢。

  太夫人说道:“你先同她回去,日后再论。”

  婆子们将春竹拖了出?去,等顾一瑟来,屋内已然安静下来。

  顾一瑟进门,先给四人行礼,不多时,两位少夫人也过来了,屋内一团和气。众人见顾一瑟穿着与往日大不一样,发上的金簪,腰间?的美玉,脖间?的项链,都是不多见的好东西。

  本以为回门日,顾一瑟会哭哭啼啼地回来,众人准备好许多话?语来敷衍,可见她如此?模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夫人直接询问认亲那日的情形,顾一瑟也说了,当提到商铺的时候,太夫人问道:“哪里?的铺子?”

  “孙女还在意?,并不清楚。”顾一瑟打马虎眼,自己是小,不是傻。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觉得这个丫头还是那么笨,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看一看。

  反是顾家大夫人说道:“既然给了你,你让人好生管着,日后也好有靠。对了,你陪嫁中可有善于管理的奴仆?”

  “若是没有,夫君处也有,我回头问问。”顾一瑟大大咧咧。

  几?人一看都觉得十五姑娘是傻人有傻福,竟摊上这么好的亲事。

  太夫人一时无言,叮叮当当将回门礼奉上。

  太夫人接过后看了一眼,各房都有,唯独她的最厚重,她笑道:“让长公主?费心了。”

  顾一瑟翻了白?眼,见钱眼开。

  这么一对比,自己的婆母可大方?了,当然,玉珉也大方?。

  周旋一番,顾一瑟摸摸自己笑得有些僵硬的脸,左右瞧了一眼,竟不见春竹。

  人不在就好般了。她与顾夫人说道:“母亲也在,我有一事与您说一说。”

  顾夫人心中一颤,抬首间?,女孩笑靥如花,眼中明亮,不得不说,相同的容貌下,面前的顾一瑟让人挪不开眼。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来。”

  “母亲给了个丫头叫春竹,我大不喜欢她,听说她的身契还在姐姐处,不如就让她回到姐姐身边,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我也懂。”顾一瑟清脆的声音显出?几?分不悦。

  顾夫人不敢做主?,只?看向太夫人,这件事她也做不得主?。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太夫人闻言不悦,抬手拍了一下几?角,冷冷的质问顾一瑟:“刚出?门几?日,连娘家人都不认了。”

  顾一瑟依旧笑吟吟地,抬手抚了抚鬓间?的簪子,慢悠悠说道:“对我好,我自然就认,对我不好,我还要认,那我就是世间?最蠢的了。”

  “放肆。”太夫人冷面一转,眼中流露出?厌恨之意?,“没有教?养的东西。”

  顾一瑟站起身,笑容微敛,“我没有教?养也是你们逼的,生下我,将我丢出?去,需要我的时候将我找回来,不顾我的意?愿让我代嫁。倘若玉家那么好,顾一弦自己怎么不嫁呢?”

  “太夫人,如今我嫁了,是玉家的人,你再与我拍桌子是不是晚了呢。你要是惹了我不高兴,我告诉长公主?替嫁一事,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是我一人。你让我不高兴,我可以让顾一弦一辈子嫁不出?去,做一个老姑娘。”

  一番话?如晴天霹雳,炸得众人都不敢妄动。

  玉珉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倘若真知晓替嫁一事,顾家岂不完了。

  太夫人气得仰倒,近前的大夫人急忙上前扶住她,太夫人半晌没喘过气,恨声道:“当初就该将你溺死,好过你今日祸害顾家。”

  招惹

  太夫人显然是被气恨, 大夫人二?夫人知晓当年的?事情,小小的?婴儿被送出顾府,她们?是亲眼看到的?。顾夫人蹙眉, 她觉得?太夫人有些不识趣,这个时候翻出旧账是等着顾一瑟与顾家撕破脸吗?

  她看向太夫人, 说道:“婆婆, 这件事我来处理,春竹确实不忠, 赶出府便是, 春枝她们?的?身契, 您是不是忘了给小十五了。”

  顾夫人机智救场, 两位夫人松了口气,二?夫人更是说道:“婆婆年岁大了,怕是忘了这等重要的?事情。”

  顾一瑟轻挑眉梢,神色不屑,未曾说话,却又狠狠刺激太夫人。

  太夫人被众人捧着多年, 哪里有被小辈轻视的?时候,气得?浑身发颤, 抬手抓了茶盏朝面前人砸去。

  众人疾呼, 顾一瑟轻轻避开, 啪嗒一声, 砸得?粉碎。

  顾一瑟冷笑道:“祖母, 您可真蠢, 两位伯母都已明白, 您还闹呢。莫说我不要春竹,我回去后?会将顾家的?人都送回来。旁人不敢与娘家闹不和, 我却不怕。”

  “蠢、蠢,你这等大逆不道的?小辈。”太夫人气得?差点晕过去,手指着顾一瑟,“这等不孝女,就?该打死。我是你的?祖母,你敢这么说我。”

  大夫人看向顾一瑟:“小十五,你快与祖母道歉。”

  “不必了,春竹留下,春枝等人也送回来,顾家的?人,我要不起。”顾一瑟轻拂衣摆上的?‘脏’,微微一笑,“我呢,天?不怕地不怕,孤单一人,你们?不同了,你们?是大家族,名?声受损,你们?还有脸见人吗?”

  “太夫人,我劝你收敛些,别想拿捏我,我高?兴了,回府与你们?说说笑笑。不高?兴,我可以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光脚的?怎么会怕穿鞋的?。”

  “你住嘴。”太夫人被气出一口气,直接站起来,从?外喊道:“将老?三给我找来,看看他生的?不孝女。老?三媳妇,这样的?女儿,你怎么管教的?。”

  顾夫人平白躺枪,也是无奈,她怎么管教啊,又不是她生的?,亦没有在她眼皮下长大。

  后?娘着实难当。

  婆婆训话,顾夫人只?有听的?份上,并与顾一瑟说道:“别惹祖母不高?兴。”

  毫无营养的?一句话,顾一瑟自然不会搭理,好歹坐下来,继续喝茶。

  半晌后?,顾侍郎呼哧呼哧地走来,先给自己?的?母亲请安。

  太夫人指着气定神闲的?顾一瑟,“她、她大逆不道,对我不敬、她、你养的?好女儿。”

  顾侍郎直起身子,看向顾一瑟,耳畔响起玉珉的?话。

  玉珉说:“一弦很好,我很是欢喜,她有些小脾气,很是可爱。”

  欢喜、可爱,显出玉珉的?心思?,也在告诫他。

  顾侍郎见女儿的?第?二?面,说道:“姑爷在前院等你,你们?回去吧。”

  顾一瑟抬首,望向渣爹,唇角斜斜地勾了起来,添油加醋道:“让你娘聪明些,不然,我可以让顾府搬出京城。”

  顾侍郎倒吸一口冷气,定了定神,却没有训斥。

  太夫人眼见儿子被这个不孝孙女训得?和孙子一样后?,心中?的?气堵得?更加厉害,下意识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你还哄着她。”

  顾侍郎垂眸,强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儿子无法管教。”

  太夫人险些被这句话给气死,“你养大的?女儿,你不管教,任由?她出去祸害人吗?”

  “母亲,您作何拿捏她,她的?性子,哪里是讲道理的?人。”顾侍郎说不得?母亲,只?好伏低做小,“她如?今是玉家媳,长公主撑腰,儿子也管不得?。她是玉家的?人了。”

  嫁了人,便是旁人家的?人,娘家想管,婆家会答应吗?

  且不论这些,光是玉珉的?告诫,他都不敢管。

  顾侍郎从?大局着想,太夫人可不这么想,小小的?粗鄙丫头竟敢坐在她的?头上,岂有此理。

  她与儿子说道:“写信告诉长公主,这个丫头不逊,好好管教。”

  顾侍郎没吭声,大夫人却给自家儿媳使了眼色,大少夫人立即悄悄退了出去。

  二?夫人见状也让自家儿媳妇跟上。

  顾夫人心中?不舒服,三房的?女儿嫁了好夫婿,凭什么便宜大房二?房。

  偏偏这个婆母自己?不懂事还要祸害三房,她看向自己?的?丈夫,说道:“侍郎陪着母亲说话,我去看看小十五。”

  那厢顾一瑟带着叮叮当当往前院走去,走不过片刻,迎面走来一人。

  人走近后?,顾一瑟与对方都愣住了。

  从?来顾府到今日,前后?也有大半月的?时间,顾家人将顾一弦藏得?严严实实,一面都没见过。婢女们?嘴巴也严,一句话都不肯说。

  叮叮当当看着对面与少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再?看看自家少夫人,哦豁,两人有些懵了。

  顾一弦也诧异,没想到顾一瑟会这么快就?从?祖母的?院子里走出来。

  她直接走过去了,恍若没有看见顾一瑟。

  顾一瑟撇撇嘴,看向叮叮当当,两个婢女还没从?惊讶中?走出来。

  下一息,顾一瑟往回走了两步,直接拦住顾一弦的?去处。

  顾一弦蹙眉,“做甚?”

  顾一瑟微笑:“我想打你。”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顾一弦也是惊讶,更是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女子。她深吸一口气,发出警告:“让开,不然我定禀告母亲。”

  谁知顾一瑟缓缓咧嘴笑了,不合规矩地露出糯米小白牙,轻轻一笑:“你告呀,我不怕你。你算什么东西,仗着有长辈宠爱,让我去替嫁,啧啧,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心狠毒辣。”

  “姑娘慎言。”跟随顾一弦的?潘婆子怒声呵斥,她心虚地看着跟随顾一瑟的?婢女,玉家的?人听到了,岂会不告诉主子。

  顾一瑟眼神透彻,上前迈了一步,逼得?顾一弦后?退,“白莲花那么多,我很不幸地竟然多了一位白莲花姐姐。”

  顾一弦闻言,小脸苍白,潘婆子护住,一把拦住顾一瑟,下一息叮叮当当上前拖走潘婆子。

  叮叮严肃道:“我家少夫人想与你家姑娘说话。”

  潘婆子急得?不行,又不能道出实情劝说,只?道一句:“姑娘快跑。”

  顾一瑟野得?很,本可以远走高?飞,如?何被困囹圄,都是顾一弦惹来的?祸事。

  她伸手拉住顾一弦的?袖口,迫使对方停了下来,顾一弦恼羞成怒,扬手就?打了过去。

  顾一瑟从?小就?打架,莫说是养在深闺的?姑娘,饶是庄稼汉子也未必能打得?过她。

  她反手抓住顾一弦扬来的?巴掌,一拳击向她的?小腹,速度太快,以至于潘婆子还没看到。

  顾一弦惨叫出声,不等顾一瑟松开,她便倒在地上。

  大家闺秀循规蹈矩,日日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如?顾一瑟般日日跟在土匪后?面看着他们?杀人越货。

  一拳下去,顾一弦疼得?不行,便也不再?装了,立即爬起来朝顾一瑟扑过去。

  两人便扭打起来,潘婆子急得?不行,立即高?呼叫人,谁想刚叫了一声,当当就?捂住她的?嘴巴。

  两个姑娘不成体统地打了起来,远处两位少夫人急忙赶了过来,乍见躺在地上唉叫的?顾一弦后?,不知该不该搀扶。

  一见两位嫂嫂,顾一弦哭出声音,“嫂嫂、嫂嫂,她打我。”

  顾一弦着实狼狈,颈间被划出血痕,发髻散乱不说,脸也肿了。再?看顾一瑟,除了金簪掉了以外,不见任何损伤。

  顾一瑟乐道:“我三岁就?为了一口饭和人家打架了,你呢,只?怕躲在乳娘怀里吃奶吧。”

  本想开口的?两位少夫人听到这句话后?,眼中?闪过怜悯,上前搀扶的?双手顿住了,怎么说呢,顾一瑟替嫁,心中?有冤屈的?。

  叮叮当当巧妙地松开潘婆子,上前抱住顾一瑟,叮叮冲着顾一弦喊道:“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你骂我们?少夫人不是东西,奴婢这就?告诉郎君。你们?顾家苛待我家少夫人。”

  倒打一耙,顾一瑟瞪大了眼睛,这个婢女真好,回家后?肯定给她涨工资。

  回头想想,确实是顾一弦先动手的?。

  潘婆子抱住顾一弦,冲着两位少夫人喊道:“我们?走得?好好的?,是她、是她拦住我们?,抬手就?打。”

  顾一瑟掏出玉珉给的?帕子擦擦脸上的?灰尘,气定神闲道:“打是就?是她,下回再?见,我还打,见一面打一回。”

  潘婆子惨叫一声:“她可是你的?亲姐姐。”

  两位少夫人脸色大变,立即训斥潘婆子:“胡说什么呢,老?糊涂了不成,你怀中?可是十五姑娘。”

  潘婆子自觉失言,讷讷道:“也是亲妹妹呀。”

  顾一瑟走上前,潘婆子大骇,忙将顾一弦护在身后?,屏住呼吸,“姑娘有气,打我这老?婆子便是。”

  “你这么忠心啊,不如?随我去玉家伺候我,如?何?”顾一瑟巧笑,手饶过潘婆子,直接揪住顾一弦的?衣领,低声说道:“下回见我,绕着走,姐姐不高?兴你与我同时出现。”

  顾一弦哪里见过如?此猖狂之人,当即伸手去推顾一瑟,顾一瑟却面带嘲意攥住她的?手,“还想打吗?”

  两位少夫人终于从?眼前震惊中?反应过来,齐齐上前将两人分开,一人哄着顾一瑟,一人搀起顾一弦。

  一墙之隔的?是顾家大郎还有顾家的?外客。

  顾家大郎面如?土灰,家里的?女孩子打架还被客人看到了,丢人丢死了。当着谢臣年的?面,他只?好解释:“家里女孩们?不懂规矩。”

  谢臣年负手而立,一袭白衫,头戴白玉冠,雅致脱俗。

  “令妹很有趣。”

  顾大郎呵呵笑了两声,欲将贵客往前院引,谁知贵客不动步了,就?这么看着两个女孩打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臣年一面看着一面问顾大郎,“若是你来断案,你会如?何处置?”

  顾家大郎还未曾入仕,闻言后?脸色僵硬,谢臣年幽幽看他,“你肯定觉得?出嫁的?那个没理,对吗?”

  “不是吗?”顾大郎懵了,分明是出嫁的?顾一瑟挑衅亲姐,不该处罚吗?

  谢臣年扫她一眼,抬脚朝外走了。留下一脸懵的?顾大郎,丞相话中?是何意?

  顾一瑟出了气,发过狠,心满意足地对外走,刚走脚步,内院外院的?甬道上遇见一白袍人。

  她止步,顾家二?房少夫人忙行礼,“谢相。”

  顾一瑟惊讶,胸口微微起伏,谢臣年朝她温柔地笑了,“玉少夫人。”

  “谢相,还未曾答谢您的?救命恩呢。”顾一瑟学着顾二?少夫人给谢臣年行礼。

  顾二?少夫人惊讶,顾一瑟与谢相认识?

  谢臣年止在原地,朝着顾一瑟回了一礼,风度翩翩,“客气了。”

  话说完,谢臣年看向顾家二?少夫人,“可否将府上的?十四姑娘借我说几句话。”

  男女有别,谢臣年此举越矩了,但在权势面去,这些便又算不得?什么礼数。顾家二?少夫人立即领着婢女后?退数步,在一旁等候。

  人都走了,顾一瑟笑说道:“谢相,有没有人说你像女子。”

  “自然是有的?,我觉得?她们?都在夸赞我。”谢臣年立于墙壁下,长身玉立,端庄雅致。

  谢臣年比顾一瑟高?了大半个头,顾一瑟需扬首看着才?行。

  顾一瑟定定神,弯唇笑了,“还未曾问您为何救我。”

  “我不喜欢您这个敬称,显得?我与你很是疏离。”谢臣年皱眉道。

  顾一瑟抿唇,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还有救命的?情分在,说一句‘您’都是应该的?呀。

  但是人家开口了,自然就?不能拒绝了。

  她含笑说道:“好,我明白了,下回不用您。”

  “十四姑娘,上回我与你说的?事,可还记得??”谢臣年笑意端庄,显得?极有规矩。

  顾一瑟懵了,原来人家将她是顾一弦了。

  她收住笑意,随意敷衍:“记得?记得?呢。”

  谢臣年问:“是何事?”

  顾一瑟玩大了,无语望着墙头,谢臣年朝她走了一步,故意压低声音:“顾一瑟,你装得?可累?”

  顾一瑟脸色骤变,谢臣年后?退一步,意味深长地幽幽一笑,转身走了。

  “谢相、谢相。”顾一瑟提着裙摆,急忙追过去。

  顾二?少夫人皱眉,远远地就?看到顾一瑟不顾男女有别就?这么大咧咧地追喊谢相。

  谢臣年走得?很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顾一瑟提着裙摆,步子迈不大,无语极了,

  身后?的?顾二?少夫人赶了过来,担忧道:“怎么了这是?”

  “谢相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然后?就?走了,不明不白。”顾一瑟觉得?奇怪,对方分明是诱着她想要追过去问明白。

  顾二?少夫人觉得?这个妹妹低俗不堪,不懂谢相为何与她相识,还要特地与她说话。

  “妹妹,日后?莫要追着男人,被旁人瞧见了,便是你的?错。”

  “晓得?了。”顾一瑟点点头,谢臣年是什么意思??

  糊里糊涂地走出后?院,玉珉在马车上等候多时,见到女孩精致的?眉头蹙起后?,面上淡淡笑意隐去。

  车夫扬鞭,马车哒哒动步。

  顾一瑟先开口,说道:“如?果有女孩来和你搭话,你会怎么做?”

  玉珉挑眉道:“哪个男人故意和你搭话?”

  “我就?问问你。”顾一瑟吐了口气,或许是顾一弦主动招惹谢臣年。

  玉珉沉吟须臾,很快想明白了,“谢臣年招惹你 ?”

  “你怎么知道的??”顾一瑟惊讶,跟着她的?叮叮当当还没进入玉珉的?视线呢。

  玉珉说道:“谢臣年风流,府内姨娘比顾家的?女儿都多,今日入了顾府,我猜也只?有这个人招惹你。”

  顾一瑟愈发觉得?玉珉担任了那么多骂名?是有原因的?,她点点头,说道:“你真聪明,谢相招惹我做甚?”

  “大概、你长得?好看。”玉珉冷笑。

  顾一瑟眼前一亮,“谢相会不会求娶顾一弦做妾?”

  玉珉晒道:“你祖父不会答应的?,做妾的?话,你父亲不要出门了。”

  顾一瑟的?算盘落空,耷拉着眉眼说道:“我今日打架了。”

  “嗯。”玉珉不意外。

  顾一瑟觉得?她太淡定了,“我打了顾一弦。”

  玉珉阖眸:“打了便打了。”

  顾一瑟又问:“你不怪我吗?”

  “你不打帝后?便可,其他人打了就?打了。”玉珉心平气和道。

  顾一瑟暗自点点头,果然是站在权势巅峰上的?人,她又问:“我要是打了谢臣年呢?”

  “是谢臣年没用,连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都打不过,怨不得?你。”玉珉淡然。

  顾锦瑟提了一口气,再?听到‘手无缚鸡之力’这句话后?,无端脸红。

  她说道:“我觉得?谢相像女人。”

  “然后?呢?”玉珉蓦地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不省心的?人:“你想扒人家衣服检查吗?”

  顾一瑟噗嗤笑了出来,靠在玉珉身上,笑得?花枝颤颤,玉珉甚是无奈,抬手将她发髻上的?金簪扶正。

  笑过一通,顾一瑟也觉得?舒心多了,便道:“等有时间,我就?去试试。对了,谢相知晓我是顾一瑟。”

  她坐了起来,担忧地看向玉珉。

  玉珉依旧稳如?泰山,“知晓又如?何,两家亲事是两家定,并无旨意,旁人知晓也无妨。”

  不是欺君之罪,便不算大事。

  顾一瑟觉得?也对,舒心地又靠在玉珉身上,喜滋滋道:“顾一弦骂我是东西,我一拳打了她。你可知晓白莲花?”

  “莲花?”玉珉被她贴着,有些不适,但还是忍住了,“你说得?白莲花可是会扮可怜来害人?”

  “咦,你怎么知道的??”顾一瑟惊讶,难不成这里有现代人?

  玉珉坦然:“旁人说的?,这个词语许久以前就?有了。”

  “嗯,顾一弦就?是白莲花。”顾一瑟说道,猜测多半是前人留下的?,她又问玉珉:“绿茶呢?”

  玉珉也知晓,“绿茶是外貌清纯的?女孩,内里却是处心积虑害人,与白莲花一词相似。”

  顾一瑟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玉珉,“你知道中?国十大发明吗?”

  “不知道,这又是何物?”玉珉被看得?心中?发憷,下意识将顾一瑟的?身子朝外推了推。

  顾一瑟沮丧,玉珉这般古板,必然不是现代人。

  试探错了,她又说道:“我觉得?她是白莲花还是绿茶。”

  玉珉颔首:“找户人家给她嫁了。”

  “嗯?”顾一瑟兴致勃勃,“你有办法?”

  “目前没有,盯着便是,她不过是一闺阁姑娘,翻不了天?。”玉珉掀开车帘望向外面,语气却显得?漫不经心,处置一个姑娘罢了,有太多的?法子了。

  顾一瑟点点头,却见她盯着外面,自己?顺势也看过去,外面都是卖吃的?。

  “在外面吃过再?回去吧。”顾一瑟心动了。

  玉珉摇首,“回去吃。”

  顾一瑟立即瞪她一眼,老?古板。

  放下车帘,一阵阵香味飘了进来,顾一瑟双手托腮,尽力忽略阵阵香味,盘算着过几日领着木梨出来好好吃一顿。

  玉珉这人……不适合出门,适合在家待着。

  到了长公主府邸,下人来迎,管事禀道:“皇后?娘娘召殿下入宫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珉颔首,顾一瑟好奇起来,忍不住问玉珉:“为了清安公主的?事情吗?”

  “多半是的?。”玉珉也不隐瞒。就?算规避风险,也该让站在漩涡旁的?人知晓自己?的?处境。

  顾一瑟点点头,皇后?换了夫君,换了身份,但长公主这个小姑子没变呀。

  武帝之妻,长公主是她的?小姑子。

  今上之妻,长公主还是她的?小姑子。

  没有变化。

  两人回去,第?一件事便是更衣,顾一瑟不大习惯一日换几套衣裳。

  换过衣裳就?吃饭,顾一瑟端起饭碗就?吃,玉眠只?抬著,似乎想着心事。

  顾一瑟想起长公主的?好,便主动说道:“可要我入宫去看看母亲?”

  “不必了,她应付得?过来。”玉珉抬眼,只?见没心没肺的?女孩眼眸炙热,神色认真地看着她。她面色舒缓,放低语气说道:“皇后?找母亲多半是诉苦,但母亲不喜欢听这些事情,坐立难安。”

  “ 我也不喜欢,都已经改嫁了,活得?那么风光,还惦记从?前做甚。走了就?不要回头,又要走又要回头,啧啧啧,假得?很。”顾一瑟吐槽,但那日所见,皇后?确实温柔端庄,称得?上一国之母。

  她自己?吐槽,忽略对面玉珉面色冷了许多。

  玉珉放下筷子,默然片刻,“你知晓皇后?改嫁的?事情?”

  “改嫁?我觉得?是弟霸兄妻,你想想,刀搁脖子上,嫁是死,不嫁也是死,选择嫁也在情理之中?。”顾一瑟慢悠悠分析,“但是若勾结在前,当我没有说着这些屁话。”

  玉珉冷笑:“你的?话,与母亲倒有几分相似。”

  “是吗?”顾一瑟含糊其辞,嚼着肉,眼睛大大的?,煞是可爱。

  玉珉莫名?笑了。

  女子

  顾一瑟的?豁达, 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

  玉珉时而会在两人身上看到重合的?影子?,顾一瑟看似胡搅蛮缠,实际上很明事理。如同长公主, 看似漫不经心,却?从未让玉珉分心过。

  用过午膳, 长公主便回来了?。顾一瑟立即抱起瓜子?, 拉着玉珉去给长公主请安。

  玉珉好?心提醒她:“这些吃食,母亲处也有。”

  顾一瑟只得放下?, 推着玉珉, 车轮跑得极快, 玉珉感觉自己都快要?飞了?出去。

  “你这么急做甚。”

  八卦的?顾一瑟回道:“我好?奇皇后?的?故事。”

  玉珉:“……”何等大事, 竟然就只剩下?八卦了?。

  长公主已然更衣梳洗了?,坐在坐榻旁揉着眉眼,见两人进来打起精神,目光落在顾一瑟身上,“今日可顺利?”

  “很顺利,劳母亲记挂了?。”顾一瑟眨眨眼睛, 自觉地走?到长公主身侧坐下?,“您从宫里回来的??”

  提及宫里, 长公主面上薄薄的?笑?意也随着不见了?, 抿唇说道:“清安公主找到了?, 派人去接了?。”

  玉珉蹙眉, 垂下?眼去。

  顾一瑟大咧咧地问?:“那、那是真的?吗?”

  长公主望向?她:“你觉得是假的??”

  顾一瑟憨笑?, 按照狗血剧情套路, 十之?八.九是假的?, 但面对古人,也不好?提电视剧, 便改口说道:“话本子?里一波三?次啊,您觉得呢。”

  “我也觉得是假的?。”长公主疑惑,说完又看向?玉珉,“我知晓你也在查,你查出什么了?吗?”

  “母亲经历过宫变,清安公主的?去处,您比我更熟悉。”玉珉语气薄凉,唇角微勾住,再?抬眼,眼内一片嘲讽的?笑?意。

  顾一瑟瞪她,好?歹是你娘,你这么冷冰冰做什么。

  玉珉被?她一瞪,便又垂下?头去。

  小两口眉目传情,长公主乐了?,再?度端详面前的?儿媳,一日不见,小脸白净了?许多,气质也与初见不同,端方大气。

  娶媳娶贤,是好?事。

  长公主口中哀叹:“当年的?事情,我也记不大清楚了?,是你爹入宫的?,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他也没告诉我,没多久就带着你上战场了?。”

  等玉珉回来,腿脚就不好?了?。

  玉珉神情如常,顾一瑟继续问?道:“母亲,皇后?娘娘与先帝如何相识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顾一瑟失望了?,还以为有什么月下?佳人的?故事呢。

  长公主说道:“等公主回来,少不得开宫宴让你们认识,到时候就知晓了?,你们也累了?,回去吧。”

  赶客了?,八卦的?人什么都没有听到,顾一瑟推着玉珉慢悠悠地离开上房。

  走?了?几步路,顾一瑟喋喋不休,“我觉得吧,皇后?与今上是真爱,但因父母之?命嫁给了?先帝陛下?。”

  “你为何会这么想?”玉珉轻扣扶手,抬眸望去,虚空缥缈,什么都看不到。

  顾一瑟迎着阳光,心情大好?,与玉珉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便道:“我猜的?,要?不然如今的?帝后?恩爱是怎么来的?呢。对了?,他们是真的?恩爱吗?”

  玉珉冷眸,“表面是的?,内里不知晓。”

  “嗯,你这个舅母好?生厉害。”顾一瑟低低笑?了?,“你们会怪她吗?”

  不知怎地,她想起了?陈圆圆、杨玉环,江山破灭,男人们将责任推到她们的?身上。

  玉珉调整过心态,听到不一样的?问?题后?心生好?奇,反问?顾一瑟:“为何不该怪她?”

  顾一瑟停下?来,看了?一眼身后?跟随的?婢女,示意她们远去,自己在玉珉跟前蹲下?,扬首望着冰冷的?人儿:“我听人说,今上帝位不正。照着这么推算,无论有没有皇后?娘娘,他都是做陛下?的?,对吗?”

  阳光落在女孩如白釉的?肌肤上,慢慢地镀上一层金光,平日里无理取闹的?女孩突然添了?几分神秘感。

  玉珉拧眉沉思,女孩突然握着她的?手,将声音放得更低,“我觉得皇后?娘娘也是受害者,宫变之?际,她有能力反抗吗?”

  “她不该殉情吗?”玉珉眼中的?光陡然变了?,带着几分而冷酷。

  顾一瑟大咧咧地歪着脑袋,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变化,思索道:“为何要?死呢?就为了?搏一搏名声吗?”

  玉珉被?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惊住了?,顾一瑟自顾自说道:“既然无力改变结局,何苦献出自己的?性命,你可知苏武牧羊、卧薪尝胆的?故事?”

  “她岂能与那等英雄所?比。”玉珉不屑。

  顾一瑟抬首,触及到她眼中的?厌恶,心中颇为奇怪,“你那么气恨做甚?”

  “那我的?舅父。”玉珉对上阳光,不遮不掩地露出冷笑?,“舅母对舅父不忠,我该高?看她吗?”

  顾一瑟信了?,下?意识握住玉珉的?手腕安慰,“都过去了?,你也无力改变呢。对了?,我好?奇,五公主是先帝骨肉吗?”

  玉珉一噎,她总能看到最关键处。

  “我也不知晓,算算时辰,不是的?,也有可能隐瞒生辰。”玉珉再?度敷衍顾一瑟。

  顾一瑟起身,推着玉珉回新房,口中喋喋不休,“我曾听人说过,男人没本事保护国家保护百姓,就将罪责推到女人身上,着实可恨。”

  “你这个旁人是谁?”玉珉问?道。

  旁人是弹幕。顾一瑟不好?说,便说道:“茶馆里的?人。”

  玉珉也信了?。

  两人回到新房,顾一瑟累得爬床睡觉,玉珉则去了?书?房见幕僚。

  顾一瑟一觉睡到黄昏,起来时,神清气爽,叮叮当当拖着她再?度洗澡。

  沐浴出来,暮色四合,廊下?灯笼高?挂,华灯初上。

  顾一瑟舒服地不行,衣来伸手饭来张手的?感觉让她走?至人生巅峰,她刚拿起筷子?,玉珉就回来了?。

  玉珉也换了?身玉色的?袍服,身上染着淡淡的?香气,近后?,叮叮当当伺候她用晚膳。

  顾一瑟觑她一眼,她还是冷冰冰的?,身上冷气袭人,她便识趣地闭嘴不说话。

  晚膳用过,顾一瑟拿起匣子?看看商铺在何处,如今,她有三?间铺子?,陡然成了?富婆。

  玉珉又走?了?,顾一瑟一人坐在床上,唤来木梨,得意地告诉木梨:“我有三?间商铺,我能养活你了?。我给你个新出路,你要?不要?去学一学如何经商?做婢女也是低人一等,你觉得呢?”

  木梨傻眼了?,“经商?我不会啊。”

  “不会就去学啊,我找人教导你,日后?我若落难了?,你也好?接济我。我二人不能都折损在这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顾一瑟苦口婆心劝说。

  嫁给玉珉是无奈之?举,如今无法脱身,但木梨不同,她是自由的?。

  人生来立于天地间,不能总靠着旁人,该靠自己生活,仰人鼻息的?生活过一时就够了?。

  此刻也该好?好?谋划,将来不必靠任何人。

  木梨被?说动了?,“你说得对,我该靠自己,我听你的?。”

  “好?,明日我就与长公主说一说,找人教你。”顾一瑟松了?一口气,将匣子?照旧放在玉珉的?位置上,舒心地躺了?下?来。

  木梨见状也退了?出去。

  望着黑夜下?明亮的?月亮,状若圆盘,木梨痛快地深吸一口气,心情大好?。

  屋内的?顾一瑟睡不着,半夜时分,玉珉再?度归来,身上依旧很凉。

  顾一瑟的?被?窝里暖和极了?,侧身看着脱衣躺下?的?人,眼睛盯着她的?脊背上,目光直率而坦然,却?又带着隐隐的?贪。

  玉珉看似冷冰冰的?,可那晚却?是不一样的?。

  她这么想着,手也伸了?出去,轻轻戳着玉珉的?肩膀。

  玉珉一颤,没有计较。

  灯火黯淡,锦帐低垂,周遭寂静,无端惹人心跳加快。

  四周太静了?,静得人屏住呼吸,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两人都不说话。尤其是玉珉,平日里让人闻风丧胆,此刻面对顾一瑟,莫名有些胆颤。

  怕什么呢?

  大概是怕她的?无理取闹。

  顾一瑟不讲道理、胡搅蛮缠,在她身上,压根就没有道理可言。

  顾一瑟先开口:“玉珉,你要?禁欲到何时?”

  玉珉没答。

  顾一瑟又说道:“明日,我找母亲要?些催.情香。她可以给你小人书?,催.情香也会给的?。”

  玉珉抿唇。

  良久的?寂静后?,顾一瑟再?度开口:“玉珉,你娶我做什么呢?”

  玉珉答不上来,就想娶罢了?。

  顾一瑟叹气,没力气说话了?,翻身抱着自己的?匣子?,闭上眼睛,睡觉。

  突然间再?度寂静下?来,玉珉僵持着身子?,身后?突然没动静了?,她转过身子?,只瞧见顾一瑟的?脊背。

  她舒心地闭上眸子?。

  ****

  大清早,顾一瑟就不见了?,玉珉起身,身旁空无一人。她也未曾在意,径直去书?房处理事务。

  宫内传信,清安郡主流落江南,已派人去找了?。京城内各方异动。

  武帝曾经的?臣下?,或死或贬,却?也有扶摇直上的?。玉珉手中握着一本册子?,上面有几十人的?姓名,如今剩下?一半。

  另外一半,都死了?。

  玉珉看着册子?,想起顾一瑟的?话:我觉得皇后?娘娘也是受害者,宫变之?际,她有能力反抗吗?

  为何要?死呢?就为了?搏一搏名声吗?

  既然无力改变结局,何苦献出自己的?性命。

  幕僚在一侧说着话,玉珉却?一点都没有听进去,眼前浮现顾一瑟明亮清澄的?眼睛。

  幕僚说:“皇后?娘娘很是欢喜,甚至要?亲去江南,后?来不知怎地就让五公主去了?。听闻陛下?也很高?兴,说兄长后?继有人了?。”

  玉珉垂首不言,后?继有人?

  她笑?了?,抬首间,面前已无顾一瑟纯白的?面容,她轻抬指尖,扣了?扣扶手,道:“让人一路跟着,护着五公主殿下?。”

  幕僚说道:“派人去跟着了?。听闻谢相也盯着此事,也派人跟着,不知是不是陛下?的?意思。”

  谢臣年是陛下?跟前最得力的?一把刀。

  玉珉颔首,“谢相近日做什么?”

  “他昨日去了?顾府,顾府的?事情尚未打探清楚,但又纳了?一房妾。”

  谢臣年与玉珉齐名,两人最大的?区别便是玉珉清心寡欲,谢臣年好?色无畏,家里后?院里的?女人比寻常人家的?婢女都要?多。

  谢臣年昨日用老伎俩缠着顾一瑟了?。

  玉珉冷笑?,道:“果是好?色。”

  话虽如此,谢臣年好?不好?色,她也清楚,谢臣年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书?房内肃然,长公主的?上房却?极为温馨。

  顾一瑟吐槽玉珉不肯圆房,听得长公主皱眉,长公主想起那个与玉珉露水姻缘的?女孩。

  或许,是她不喜欢顾一瑟。

  如何告诉顾一瑟,玉珉并非清心寡欲,而是不喜欢呢。

  长公主无力吐槽自己的?女儿,只好?安抚顾一瑟,“指不定身子?不适呢。”

  顾一瑟不友好?的?翻了?白眼,“她身子?好?着呢。”

  长公主编不下?去了?,总不能说她身子?有病,不适合圆房吧。

  屋内有一瞬的?寂静,长公主开始胡诌:“有一道士,说她三?十岁之?前不宜圆房。”

  若是旁人也就信了?,偏偏是顾一瑟。

  顾一瑟狐疑地看着长公主:“若是破戒,如何?”

  长公主又绞尽脑汁,道:“会早殇。”

  顾一瑟眼神幽幽,这番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信。长公主对她极好?,当面戳破她的?谎言是不孝。

  罢了?,下?回再?戳破。

  顾一瑟灰溜溜地走?了?,长公主暗地里松了?口气,忙让人去找玉珉来说话。

  玉珉从书?房里出来,径直来了?上房。

  长公主用过早膳,一人品茶,见她来了?也不搭理。玉珉蹙眉,不知晓自己哪里又惹着她了?。

  一盏茶过后?,长公主才?慢悠悠开口,“你媳妇来了?。”

  玉珉脸颊微红,顾一瑟来告状了?。

  她扶额,长公主开口说道:“我也不知你为何费尽心思娶她,娶也成,娶了?如菩萨般供着吗?你不如和离算了?。第一回 ,若是下?回再?来这么说,你二人和离,我也愁着呢。”

  玉珉被?训得耳根发烫,难得一声不吭。

  话过半,长公主又问?:“与你露水姻缘的?姑娘是谁?你可是忘不了??你忘不了?是你重情分,可也别害了?人家小姑娘。”

  “那个姑娘是谁,我替你去找,与顾一瑟和离。”

  最后?一句话俨然带了?怒气。

  长公主好?脾气也被?折腾出怒气,玉珉无奈说道:“那个、便是顾一瑟。”

  长公主:“……”

  “顾一瑟是谁?”长公主抬手抚摸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年岁不大,已有耳鸣了?。

  玉珉重复一句:“在月亮山下?,匪寇与人结合,欲谋害我的?性命。是顾一瑟救了?我,那夜,匪寇在我们的?房中放了?劣质催.情香。”

  长公主讷讷一句:“难怪、难怪她会要?催.情香。”

  那刚才?的?谎言……长公主捂着脸颊,转头将怒气洒在玉珉身上,“为何不早说。”

  “不说也就罢了?,你娶人家回来供着吗?”

  “供着就供着,找我做甚,丢人……”

  “玉知因,我告诉你,自己的?破事自己解决,别来找我,我要?出家去。”

  玉珉:“……”

  ****

  相府内人口复杂,并非是谢家人丁旺盛,而是谢臣年带回来七十二个妾室。

  “七十二?”顾一瑟目瞪口呆,这位丞相是要?凑九九之?数吗?

  搁在现代,妥妥是一个高?中班级的?数量,顾一瑟吞了?吞口水,惊得不知是好?。

  她又问?:“谢相是不是有很多孩子??”

  “就一个庶子?,母亲不知是谁,听说早就过世了?。”长公主惦记着早起的?谎言,压根不敢面对顾一瑟。

  造孽啊,女儿的?错,为何她来背。

  顾一瑟已全然忘记了?,脑子?里只有‘七十二’这个数字,太可怕了?,会不会纵欲过度,早殇啊。

  到了?丞相府,陆夫人领着四个貌美的?姑娘来迎客,一见面,陆夫人就抱住了?长公主,“来得早啊,快进去,老不死的?刚下?朝回来呢。”

  谢臣年的?相貌与才?学,怎么能与‘老不死’、‘老头子?’这类词语挂钩呢。

  顾一瑟想不通陆夫人的?做法,笑?盈盈地跟着两人入府,后?面跟着四个姑娘,肤白貌美,腿长腰若细柳。

  入厅后?,三?人各坐一席,陆夫人上座,长公主为客,做下?首。

  席面上都是市面上的?新鲜果子?,厅内三?人,长公主与陆夫人凑在一起,就是新鲜的?八卦机。

  顾一瑟一面吃一面听,多是旁人家的?事情,听了?半晌,她才?说道:“丞相知晓我的?身份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头子?不知晓,我没和她说呢。”陆夫人笑?道。

  顾一瑟将昨日的?事情说了?出来,陆夫人愣住了?,古怪地看着长公主。

  谁知长公主心平气和地说道:“谢相也觉得你好?看罢了?。”

  陆夫人皱眉:“这可不像你的?性子?,怎么偏袒起老头子?了?。”

  “没有偏袒,我又不是古板的?人,说几句话罢了?。”长公主安静得很,着实是晨起被?小两口气恨了?,她两的?事情也不管了?。

  谢臣年抢人,她都不会去管。

  顾一瑟没听明白两人的?意思,长公主却?说道:“今日来了?便将话问?清楚,免得你心神不动,陆夫人,你觉得呢?”

  陆夫人也跟着附和,“对,我们都在呢,我让人找个亭子?,你二人说清楚,不怕。”

  顾一瑟翻了?白眼,昨日顾家二少夫人将男女大防看得极其重要?,到了?这两人身上,好?像又没有男女之?别。

  着实奇怪。

  婢女引着顾一瑟去见谢臣年。

  陆夫人开始担忧:“老头子?想做什么?”

  长公主摇首,“我也不知晓,或许只是简单知晓她的?身份罢了?。”

  两人都猜不透谢臣年的?心思,却?又好?奇,唯有盼着顾一瑟能探听到什么。

  陆夫人说是去亭子?里说话,而谢臣年却?将人引去了?琴室。

  一靠近琴室,一股清草气息扑面而来,顾一瑟止步,望着面前的?屋舍。

  婢女止步,她登上台阶,门开着,丝丝缕缕的?琴音传来。

  顾一瑟朝里走?去,入门摆着一架箜篌,冰弦冷冷,她止步,里面传来声音:“顾十五。”

  是谢臣年的?声音。

  接着里面是一道屏风,落地一人高?,她绕过屏风,便见到一人背影。

  是绸布麻衣,软软地贴合在脊背上,曲线顺畅。

  顾一瑟走?近前,谢臣年转过身子?,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出几分阴冷,顾一瑟无端止步,心中陡生一丝恐惧。

  那张脸如昨日无异,可气质全然变了?,多了?几分阴柔。

  “你、你是女子??”顾一瑟倒吸一口冷气。

  谢臣年长发披散,没有白玉冠束发,女子?的?气质遮掩不住了?。

  “顾十五,你可知我的?夫人都不知我是女子?。”谢臣年端坐案后?,长腿屈跪。

  清风气息扑面而来,如白玉、更若苍穹之?上皎皎月。

  顾一瑟抿了?抿唇角,大胆走?上前,“你七十二个妾怎么来的??”

  “就这么来的?。”谢臣年微笑?。

  顾一瑟皱眉:“你们、不圆房吗?”

  谢臣年面色不快,“你好?像与旁人不一样。”谁一上来问?这么露骨的?问?题。

  顾一瑟,色心不浅。

  “我对你的?身份不好?奇,我只好?奇我知识范围内的?问?题。”顾一瑟坦然道,左右扫了?一眼,识趣地搬了?个凳子?在谢臣年对面坐下?。

  女孩举止自然,面色如旧,谢臣年少不得再?度打量几眼。

  顾一瑟坐稳后?,问?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谢臣年单手扶额,露出与玉珉一般生无可恋的?神色,“顾十五,我以为你成亲后?,会有些进步。”

  “你以前认识我吗?”顾一瑟不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臣年坐直身子?,端正姿态,“你与玉珉风流一夜,玉珉费尽心思娶你,难不成你觉得自己还是在月亮山,做事不动脑筋吗?”

  顾一瑟反问?:“关你什么事,和你今日主动暴露今日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话入重点,谢臣年直勾勾地看着她:“顾一瑟,如果你身旁睡着的?那人不是玉珉呢。”

  顾一瑟迷糊,“不是玉珉,那也不可能是你谢臣年。”

  谢臣年默然良久,朝她摆摆手:“你走?吧,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愚蠢的?人。”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莫名其妙的?人。你不怕我暴露你的?身份吗?”顾一瑟不满。

  谢臣年淡笑?:“你去告密,我也可告密。”

  顾一瑟嘲讽:“我是顾十五的?事,玉家都是知晓的?。不怕你告密。”

  “不,我告密,玉珉是女子?。”

  顾一瑟顿住,心中不快,这人好?像也很难缠的?样子?。罢了?,且看她要?做什么。

  她没说话,谢臣年却?站起身子?,只是站起的?一瞬间,稍有停顿,她歪头看了?一眼,“你的?腿有旧疾?”

  谢臣年垂眸,只见不懂事的?女孩脸上挂着一抹担忧,可爱得紧。

  “顾一瑟,你四处救人,迟早会遭了?报应。”

  顾一瑟点点头,“我已经遭了?报应了?。”

  瞧,就不该救玉珉。

  清安

  “你、你还真坦率。”谢臣年抛开光风霁月的一面, 很想捏死顾一瑟,她很蠢,蠢到让人不知该怎么开口提醒的地步。

  顾一瑟伏在?案上, 双手托腮盯着面前的谢臣年,“你还没告诉我, 你怎么会有七十二房妾的。”

  谢臣年玉面冷笑, “不止。”

  顾一瑟笑容顿住,“难不成凑足了九九之数了?”

  谢臣年微笑, 指尖轻扣桌面, 冰冷难言, 而?对面的女孩眼眸清澈见底, 干净不染尘埃。

  谢臣年说道:“九九之数有何难。”

  顾一瑟甘拜下风,“你有那么多?银子养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不知晓我的夫人是江南首富之女吗?”谢臣年语气薄凉。

  顾一瑟惊讶,“你吃软饭啊,软饭硬吃。”

  谢臣年不怒,反而?乐了,“你不是吗?都是女孩子, 没有软饭一说。”

  “可我没有拿玉珉的钱养女人。”顾一瑟辩驳。

  谢臣年拆穿她:“你养了木梨。”

  顾一瑟语塞,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木梨的。”

  谢臣年一味冷笑, 不说了。

  顾一瑟起身就要走, 转身的时?候, 目光从她衣摆上略过, 心中奇怪, 她怎么也是腿不好。

  啧啧啧, 是不是权势高者的通病啊。

  顾一瑟气得不行, 绕过屏风,谢臣年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 “顾十五,我准备娶顾十四为二房夫人。”

  顾一瑟猛地顿不,倏然回头,谢臣年靠在?屏风上,单腿撑着,侧颜如玉。

  “你娶她作甚?”顾一瑟觉得这个人脑子有病,而?且病得不清。

  谢臣年好脾气的解释:“因为她与?你一模一样。”

  “顾家不会同意嫡出的女儿做妾。”顾一瑟止步,曾经的梦想可能就要成真,她如何不欢喜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了两?步这折转回去,顾一瑟再度打?量面前的女子,“你喜欢我?”

  谢臣年唇角抽了抽,愉快地点点头,“我喜欢你身上的野性。”

  “喜欢你娘……”顾一瑟开口骂人了,什么喜欢你身上的野性,找个野人,身上野性更足。

  谢臣年毫不恼恨,甚至开始欣赏顾一瑟面上的怒气,“我娘还活着,你喜欢她也可以。”

  顾一瑟忍无可忍,转身走了。

  踏出琴室,呼吸新鲜空气,顾一瑟心中发?凉,踉跄两?步后,婢女跟来。

  “奴婢领夫人去见长公主。”

  前院的长公主与?陆夫人已在?品酒,江南新送来几坛酒,一则试酒,二则若是觉得好,给酒取名。

  酒香四溢,令人心醉。

  顾一瑟照旧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陆夫人逗长公主,“你要出家,别?拉着我,我有美人作伴呢。”

  闻言,顾一瑟看向陆夫人,花信之年,举止优雅,微醺而?不失仪态,端庄万千。

  陆夫人与?谢臣年必然是没有圆房的,只是不圆房,陆夫人还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与?替谢臣年养小老婆,也算是好脾气。

  不对,是傻缺。

  长公主语气中饱含对生活的无奈:“世道太乱,无甚意思。”

  “不如这样,你随我去江南玩耍,过上三五月,心情舒畅了再回来。”陆夫人提议,“我也觉得闷得慌,老头子日日忙着政事,也无可与?我说说话。”

  顾一瑟端起桌上的酒小小的珉了一口,耳畔传来长公主的叹气声,“哪里能走得了,清安在?回来的路上了。”

  关键时?刻离开,会惹得帝后不高兴。

  顾一瑟又抿了一口酒,婢女匆匆来报,俯首说道:“清安公主入城了。”

  这回,长公主坐不定了,“五公主昨晚才?出城去迎,今日怎么就到了。”

  “五殿下并没有回来,想来是走岔了。”

  长公主搁在?心中论?一论?,这位公主不是省油的灯,放出烟雾弹,趁着所有人都以为不会回来那么快的时?候,杀了众人不及。

  她哪里还能坐着喝酒,与?陆夫人说道:“劳烦你送我家儿媳回去,我先入宫去了。”

  她端起酒,一饮而?尽,大?有果决之意。

  长公主匆匆离去,顾一瑟自然不便多?留,感谢陆夫人的款待。

  陆夫人却问她:“你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顾一瑟委屈极了,谢臣年满嘴谎言,也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陆夫人疑惑:“那你二人说了些什么?”

  顾一瑟说道:“只问出夫人与?丞相至今未曾圆房。”

  “什么?”陆夫人惊声。

  堂内气氛陡然就变了,顾一瑟成功地将话题绕偏了。陆夫人轻咳一声,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时?辰不早,我让人送少夫人回家。”

  顾一瑟等的就是这句话,忙起身行礼道谢:“多?谢夫人。”

  一路安然无恙,回到府内,婢女说玉珉在?钓鱼。

  她找去湖畔,树荫下,那人脊背挺直,袍角在?春风中摆动,腰细有力。

  冰冷,却又迷人。

  碧日晴空下,鱼儿跃出水面,噗通一声,溅起水花。

  “听闻清安公主入城了。”顾一瑟走上前,婢女立即搬来座椅,踩在?草地上,脚面陷了下去,水面水汽更是扑面而?来。

  玉珉望着水面,没有说话,耳畔传来顾一瑟的呼吸声。

  顾一声贴着她的耳廓,咬着她的耳朵,“我见到了谢臣年。”

  “她可真好看。”

  玉珉偏首,避开炙热的呼吸,平静地望着水面,不予回应。

  顾一瑟轻轻撩拨,一双眼也看得明明白白,她在?躲避自己。

  顾一声直起身子,鼻尖生汗,婢女递来帕子,她随手擦了擦,婢女又拿走了,多?半是脏了,要去洗一洗。

  “玉珉,我和你在?一起,很累。”

  玉珉终于偏首,望着脸色红扑扑的女孩,女孩告诉她:“你总是不说话,我就很累。”

  “你夸赞旁人,让我说什么。”玉珉扫了一眼伺候的婢女。

  婢女们识趣地退下去,湖畔只余二人。

  顾一瑟不坐椅子了,走到玉珉跟前,悄悄说道:“她真的很好看,她的气质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不对,是脸型。”

  玉珉皱眉,自己与?谢臣年斗过许多?回,见过数面,为何没有顾一瑟的看法。

  “哪里像了?”玉珉疑惑道。

  顾一瑟想了想,“脸。”

  玉珉摇首:“不像。”

  顾一瑟认真想了想,大?概因为造型。上一回,头戴玉冠,也是不像。这回,长发?披散,确有几分?相似。

  玉珉低眸,瞧见往日大?大?咧咧的人却在?冥想,一时?间,心内翻涌。

  恰好此时?鱼竿动了,她抬起鱼竿,一尾鱼跃出水面。

  顾一瑟立即放弃冥想,转头去捡地上的鱼,玉珉慢悠悠开口:“我想吃饺子了。”

  “吃吧,我也想吃了。”

  玉珉歪了歪头,唇角微勾:“想吃你包的。”

  顾一瑟抱起地上的鱼,忽而?想起一件事,“我还没吃午饭,饺子就饺子,我去做。”

  玉珉抬手,轻拂脸颊旁的碎发?,面上涌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她笑,顾一瑟也没闲着,顺手将鱼拐走了,大?摇大?摆地朝厨房走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可爱的人不见了,玉珉面上的笑容散尽,轻轻打?了个响指,夜白走来,“郎君。”

  “查一查谢臣年的身世,查一查岭南谢家。”

  夜白疑惑,“您之前查过一回,并无问题,为何还要差。”

  玉珉唇角轻启:“谢臣年勾引你家少夫人。”

  夜白瞪大?了眼睛,“可耻,我去揍她。”

  “是该揍一揍,找个机会直接揍。”玉珉轻笑,眼中薄凉。

  夜白领了吩咐,想起少夫人干净的眉眼,担忧道:“少夫人不经勾引,怎么办。”

  玉珉冷了脸色:“闭嘴。”

  夜白讷讷:“属下说得是实?话,少夫人太好骗了。您看,您一骗就上手,谢相再来一回,保不齐夫人就变心了。不对,夫人对您,没有心。”

  “闭嘴,再多?嘴,下去领三十板子。”玉珉怒道。

  夜白规规矩矩地退出去了。

  等玉珉回到新房,饺子都已摆好了,冒着热气。

  顾一瑟去换衣裳了,出来的时?候,玉珉坐在?食案前都已经开吃了。

  “你怎么不等我。”

  “你昨日吃早膳,等我了吗?”

  顾一瑟理屈,拿起筷子,夹起一只鱼肉陷的饺子,咬了一口,鲜美极了。

  “我给母亲留了些,等她回来吃。”

  玉珉不想理会,想起顾一瑟之前的话,好歹点头应了一声:“好。”

  得到回应,顾一瑟点点头,满足极了。

  吃得很舒服,玉珉话多?也多?了几句,不忘提醒顾一瑟去铺子里去看一看。

  顾一瑟不懂做生意,厚着脸皮问人家:“你给我找个厉害的先生,我什么都不懂。”

  玉珉深深看她一眼,不想理会,转而?一想,她太闲了,还是找些事情做为好,免得日日出门见这个见那个。

  “好,我来办。”

  顾一瑟更加满意了,推着玉珉往往外走,“我们去园子里看看,你想吃鲜花饼吗?我都会做。”

  两?人出行,婢女们远远地跟着,顾一瑟是话痨,一路上东扯西扯,玉珉偶尔回应两?句。

  最后来到花圃前,大?片大?片的牡丹花,红色的花海,大?饱眼福。

  “能摘吗?”顾一瑟看向五颜六色的牡丹花,颜色各异,许多?是她未曾见过的,她下意识都想摘些回去。

  玉珉点点头,阔气道:“想摘多?少就摘多?少。”

  顾一瑟撸起袖口,婢女很合时?宜地递来一只竹篮,顾一瑟小心翼翼她踏进?花圃里。

  这时?,夜白悄然而?至,玉珉看了一眼花圃内的女孩,示意夜白上前。

  夜白悄然说道:“清安公主入城后,遭遇两?波刺杀,长街与?皇城,好在?有惊无险。”

  清安公主入城一事极为隐秘,过了城门口,才?被人探知。

  还是有人迅速安排刺客刺杀,可惜,京城内乃是天子脚下,党派纷争下,各处巡防都很到位。

  玉珉目露讥讽:“让他们玩去。”

  今上有许多?皇子女儿,帝位不正,受人诟病,清安公主一回来,他的帝位就会更加尴尬。

  玉珉抬首,花圃内的女孩弯腰采摘,淳朴无邪。

  夜白退下去了。

  顾一瑟抬首,朝玉珉处看去,见她还在?,扬唇一笑,继续去摘了。

  玉珉一直都没有走,时?而?望着虚空、时?而?看着花圃内的人,夜白来过两?回,都是在?说清安公主的事情。

  探子每隔一刻都会来禀报。

  顾一瑟满载而?归,推着玉珉朝着厨房走去。

  “你今日不忙吗?”

  “不忙,陪你。”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玉珉一噎,“你怎么那么难伺候。”

  顾一瑟撇嘴:“我给你做饺子吃,做点心吃,你还说我难伺候。”

  车轮忽而?止住,管事大?步走来,“郎君,陛下急召。”

  顾一瑟脚步顿住,“乌鸦嘴。”

  玉珉抿唇,扬首看向顾一瑟,女孩生气,不高兴,眉眼清纯,美丽干净。

  或许是世人对美丽者多?有包容,顾一瑟生气起来,反添几分?可爱,并不让人厌恶。

  玉珉说道:“带你入宫去玩。”

  “玩?能用这个词吗?”顾一瑟觉得玉珉心大?极了,帝位动荡一事,竟然也能说‘玩’。

  玉珉露出疯批的一面,拉着顾一瑟的手,“带你去看一场戏,免得你日日惦记三瓜两?枣,没出息。”

  顾一瑟:“……”

  回到新房,叮叮当当取出一两?套款式相似的衣裳,伺候顾一瑟换上。

  顾一瑟内心不定,吩咐叮叮:“将屋内的点心给我装上。”

  晚饭肯定没着落,不如自己动手准备。

  叮叮应下,顾一瑟又说道:“天黑以后准备些肉,我想吃烤肉了,食材准备好,我自己烤。”

  叮叮应声,“奴婢会准备的,不会让少夫人饿肚子。”

  顾一瑟笑了,再看玉珉,换过衣裳在?门口等着她了,背着春阳,那人如同流云上的明月,疏离得让人不敢轻碰。

  三日相处,玉珉远比想象中的更为聪慧。不仅她聪明,谢臣年也透着诡异。

  自己不知不觉间走进?一个笼子里,笼子里关押的不是猛兽,而?是比猛兽更可怕的聪明人。

  玉珉聪明、且狠。

  收拾妥当后,两?人登上马车,顾一瑟无趣般拿点心吃着,玉珉瞥她一眼。

  “你要不要吃一块,填饱肚子,不要倔强。”顾一瑟好心劝说。

  玉珉没接,顾一瑟转而?塞进?自己的肚子里,不能浪费。

  玉珉心思深,耳畔传来咀嚼声,扰得她无法定心,转头去看,顾一瑟垂首,只看到她发?髻上的步摇。

  顾一瑟妆容很简单,阔袖大?衫,头上一支步摇,满头青丝乌黑明亮,整个人偏于雅致。

  简单的妆造衬得美丽的女孩偏于清冷,清清淡淡,清爽宜人。

  眼下已近黄昏,日落西斜,倦鸟归宁。马车入宫门后,继续往前驶。

  玉珉身子不好,得陛下恩准,马车可在?宫内行走。

  马车前行不过一刻钟,车陡然停了下来,三皇子拦下马车。

  玉珉掀开车帘,车门关得严实?,没有让人搭乘的意思。

  “三皇子。”

  三皇子呼哧呼哧地跟上,示意车夫打?开车门,“是知因啊,你搭我一程,我有话与?你说。”

  玉珉淡笑,“怕是不成,车上有女子。”

  三皇子一怔,“女子又怎么了。”

  “我不喜旁人看到她。”玉珉弯弯唇角,显得格外温润有礼。

  三皇子缓过一口气了,眼神奇怪,“你怎么这么吝啬了。”

  顾一瑟探首,三皇子一眼就认出来,“顾一弦是你,正好,让玉珉搭我一程。”

  颐气指使的语气,顾一瑟心存反感,但他说的是顾一弦,贸然怼过去,容易引人怀疑。

  玉珉见她不语,伸出五指将探出来的脑袋按回去,自己板着脸同三皇子说道:“三皇子凭何指使她呢。”

  三皇子瑟瑟发?抖,脑路也是清奇,张口说道:“她给我丢过帕子。”

  玉珉故作薄怒,道:“指不定是她帕子丢了,刚好被你捡到,今日便来攀扯,夜白,速度快些,我不想看见这等无耻之辈。”

  夜白猛地一甩马鞭,马蹄疾驰,眨眼的功夫就将人丢出数丈远。

  车内的顾一瑟笑得直不起腰,玉珉凉凉道:“你笑什么?”

  顾一瑟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随后又隐隐觉得不对劲,“陛下几个儿子?”

  “三皇子为长,不然顾一弦为何屡屡同他示好。”玉珉冷笑,眼中皆是不屑,却没有正面回答几个。

  顾一瑟歪倒在?她的身上,浑身发?颤,“你放心,他那么丑,我看不上。”

  玉珉随着她笑,动了动嘴唇,“那年宫变,武帝驾崩,三皇子的两?位兄长与?武帝死在?了一处。”

  二十年前宫变,曾经的齐王谋逆,逼迫武帝陛下让位。当是还是安王殿下的今上领兵救驾,长子次子被齐王杀害,等他赶到的时?候,武帝之子皆丧,唯独少了嫡出的公主。

  正因为今上死了两?个儿子,众人才?没有怀疑他的用心。

  都道虎毒不食子,帝王之家,哪有父子情分?。

  顾一瑟恍然明白,“可我瞧他那个样子,好像、不大?聪明啊。”

  与?玉珉、谢臣年相比,好比是保送清华北大?的学霸,和整日无所事事就知晓找女孩子麻烦的学渣。

  “很聪明,朝堂上都夸赞三皇子聪慧睿智,德才?兼备。”玉珉说道。

  顾一瑟眉眼抽了抽:“是你放出风声夸的吗?”

  是个眼睛也看得出来,他不仅不聪明,还不懂自己的处境啊。

  玉珉沉默,幽幽看她一眼。

  车轱辘转了七八圈后,玉珉想起一事,反问顾一瑟:“在?你心里,所有恶事都是我做的?”

  顾一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吗?”

  玉珉无话可说,确实?是她做的!

  马车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顾一瑟抬起脑袋去看,三个字。

  她忍了半天,实?在?不认识,无奈拽了拽玉珉的衣裳:“你告诉我,什么字。”

  “一间铺子。”玉珉轻启唇角。

  顾一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想钱想疯了。”

  玉珉下车,顾一瑟咬牙切齿,欺负学渣不认识字,等着,晚上报仇,一回不成,来上十回。

  顾一瑟跟着玉珉进?入宫门,走了几步后,又见几位美丽妇人走着。

  “是知因啊。”

  “知因来了。”

  “表嫂也来了。”

  公主们上前,欢声笑语,屈膝同顾一瑟行礼。顾一瑟愣了,不该是她行礼吗?

  顾一瑟手忙脚乱地行礼,小脸红扑扑,不得不说,皇族基因太完美了,公主们相貌美丽极了。

  她问玉珉:“这些表妹们如常美丽,你怎么没动心啊。”

  玉珉面色冷冷,“木梨也不错,你怎么不将就将就呢。”

  顾一瑟皱眉:“下不去嘴。”

  玉珉:“……”

  无耻之徒!

  顾一瑟再度让玉珉刷新对她的认识,两?人说了两?句后,大?公主笑道:“知因成亲后,也懂得说悄悄话了。姑母必然会很高兴的。”

  顾一瑟完美地展露出脸红的本事,腼腆地接受表妹们的夸奖。

  大?公主也不过二十三岁,比玉珉还小上两?岁,但她膝下的儿子已有六岁了。

  这么一对比,玉珉就是大?龄剩女了。

  大?公主看了眼左右,悄悄说道:“清安回来了,与?皇后娘娘面容像了五六分?。”

  玉珉扬首,望着虚空,“有多?像呢。”

  大?公主不知何意,道:“一眼看过去就知晓是皇后娘娘的骨肉。”

  玉珉收回视线,望向顾一瑟,“夫人。”

  顾一瑟没回应,夫人二字喊谁呢。

  大?公主偷偷笑了,难得看到知因吃瘪。再观顾一弦,似是在?看旁处。

  玉珉又喊一声:“少夫人。”

  “嗯?”顾一瑟回头,呵呵笑了,“你们说完啦。”

  玉珉睨她一眼,极为不满,顾一瑟憨笑两?声,伸手揉揉她的脸颊,“我在?那个屋檐上的那个,是凤吗?”

  “此乃皇后中宫椒房殿,自然是凤。”大?公主笑说。

  顾一瑟知晓了,刚刚三个字是椒房殿,省下一间铺子了。

  众人都等候在?殿外,玉珉却被皇帝宣召入殿,众人都习惯了,陛下宠爱外甥,并非一日之事。

  顾一瑟想做缩头乌龟,玉珉却拉着她的手,“一起。”

  接着又做了一个‘看戏’的口型。

  顾一瑟立即推着她入殿,横竖玉珉在?,天塌下来,她顶着。

  迈过门槛,就听到了女子细弱的哭泣声。顾一瑟屏住呼吸,玉珉却勾住她的左手尾指,两?人对视一眼。

  玉珉眼中的玩味带着疯魔,这一刻,顾一瑟觉得她很陌生,陌生到不曾相识过。

  玉珉高兴什么?

  又在?筹谋什么呢?

  两?人入内,一男子坐在?主位上,身穿龙袍,他同玉珉招手,“知因啊,你来了。”

  “舅父。”玉珉上身微微弯曲,很快便又直起,不苟言笑。

  皇帝坐在?主位上,却不见皇后娘娘,这是待客的外殿,内寝还在?里面,隔着一道屏风,亦隔了数丈远,显出皇室煊赫。

  玉珉却指着内寝,“夫人去看看母亲。”

  意思就是隔得太远,看不到好戏,往里面走,才?可以看得仔细些。

  顾一瑟巴巴地去了,绕过屏风,哭声更为清晰。刚一探首,长公主就发?现自家呆儿媳被女儿推出来做眼睛了。

  “一弦过来,拜见皇后娘娘与?清安公主。”长公主朝呆儿媳招招手。顾一瑟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同皇后娘娘行礼,又朝一侧的女子屈膝。

  殿内坐了几位妇人,眼下不是介绍的时?机,长公主也没有介绍,而?是示意宫人去拿个凳子,让顾一瑟坐在?自己身边。

  画面太乱,顾一瑟有些慌,坐下后,稍微喘了口气。

  刚挺直胸膛,对面的清安公主就朝她看来。清安公主靠着皇后娘娘,双眸哭得通红,依旧难掩昳丽之色。

  顾一瑟看看公主又看看皇后娘娘,下意识相信大?公主的话,确实?像。

  但是像,未必就是真的呀。人像人,并非就是亲生。

  顾一瑟觉得自己好奇怪,为什么就觉得清安公主像假的呢。

  难道和玉珉相处几日,智商直线上升了?

  窗下

  顾一瑟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时代站在顶尖上的女子们聊天。

  皇后温柔, 轻声细语地询问清安公主这些年的遭遇。清安公主却说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侥幸被一富商收养,成为了旁人家的女儿。若非人找上门, 她都不知自己是天家的公主。

  意思就是:是你们找上来,而非我巴结来的。

  顾一瑟挑挑眉, 后颈微凉, 一句话就饱含深意。在这里,都是聪明人, 都不是傻子。

  皇后喜极而泣, 哭哭笑笑, 是难掩的欢喜。清安公主哭过一通后, 情绪渐渐稳定,长?公主一直面含微笑,细细看去,却有几分漫不经心。

  二哥杀了大哥,大嫂成了二嫂,大哥的女儿回来了, 认二嫂为母,那二哥呢?

  喊叔还是喊父。

  顾一瑟嘴角撇了撇, 而长?公主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小半个时辰后, 皇后整理自己, 领着?清安公主去给皇帝叩拜。

  清安公主依礼叩拜, 口?喊陛下?, 皇帝皱眉, 皇后娘娘微笑, 似乎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劲。

  气氛古怪,顾一瑟感觉社死, 偏偏无人觉得不妥。

  权势在前,刀架在脖子上,都要微笑着?说:“很好、很好。”

  母慈子孝的场面,和和美美的大结局,谁会说一句不好呢。

  日落西斜,天色入黑,公主们进来给长?姐见礼,清安站在皇后身边,两人面容相似,没有人觉得她有可能是假的。

  顾一瑟走到玉珉身边,玉珉玉面含笑,似乎不再那么?冷,更像是天上的神仙落到地上,接触到亲情后,更接地气了。

  认识过后,众人散了,皇后将皇帝也赶走了,皇帝不生气,反而笑吟吟地与几个儿女一道离开。

  顾一瑟推着?玉珉,长?公主在前,一路无言,登上马车后,长?公主轻轻松了口?气。

  车内气氛凝重,顾一瑟坐在坐垫上僵了半天,脊背徐徐松懈,她不喜欢挺直了肩膀,太累。

  她慢慢地贴着?玉珉,脑袋枕在对方的肩膀上,舒心地轻叹。

  长?公主忽而开口?:“一瑟,你也看得差不多了,如?何想的?”

  顾一瑟立即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张口?说道:“就是、皇后一人欢喜,其他人都是过客。”

  “你看得倒仔细。”长?公主轻言嘲讽,“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还是这么?愚蠢。”

  顾一瑟惊讶,玉珉蹙眉,“母亲,您可以骂,不要当?着?她的面骂,她会学您的,到时口?无遮拦,便?会得罪人。”

  顾一瑟心头一凉,这几日一来听了许多话,下?意识就就认为事情原貌就是长?公主所言,玉珉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

  不可胡乱说话。

  长?公主睨她,“她不长?脑子吗?你以为就你一人长?了脑子?”

  顾一瑟无语望着?车顶,其实与玉珉比较,自己就属于没长?脑子的那种人。

  母女二人的谈话,以玉珉的忍让而结束。

  回府后,长?公主迫不及待地回屋,小两口?慢悠悠地在月下?行?走。

  顾一瑟藏不住话,将婢女们赶得远远的,贴着?玉珉耳畔问:“这个公主是不是你安排的?”

  清风淡淡拂面,皎皎明月高挂,耳畔呵气如?兰,玉珉抬手摸摸自己的耳朵,喉咙微痒。

  “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干的,对吗?”

  顾一瑟呵呵笑了,“我猜对了吗?”

  “你猜错了,与我无关。”

  顾一瑟不信,道:“你否认也没有关系,我就觉得是你,我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玉珉险些让她气死,没有证据也乱说话,她拂开顾一瑟推着?轮椅的双手,“我今夜睡书?房。”

  顾一瑟眨眨眼,“你说睡书?房就睡书?房,我是摆设吗?”

  言罢,她提了一口?气,大力推着?玉珉朝前走,清风改为疾风,吹得玉珉睁不开眼。

  “顾一瑟,你疯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就疯了,被你逼疯的。你这么?清心寡欲,你娶我干嘛。”

  速度太快,玉珉提心吊胆地握住两侧扶手,惊悚之极,时刻注意前方,顾一瑟极有可能推着?她去撞墙。

  玉珉颤声道:“你疯了,快停下?。”

  “不要,我们一起飞翔。”

  “疯子。”

  “玉珉,我觉得你瑟瑟发抖的样子、很可爱。”

  玉珉凝视眼前的黑夜,疾风扑面,吹乱了发丝,迷住了眼眸,心忽而雀跃起来。

  心,跳得更快了。

  玉珉捂住双眼,唇角弯了弯,感觉到一股疾驰的力量,带着?勃勃生机。

  不知何时,轮椅停了下?来,顾一瑟蹲在地上大口?喘息,口?中骂道:“你倒是舒服,可累死我了。你下?来推着?我走。”

  玉珉:“……”

  “你让一个腿脚不好的人推着?你这个双腿健全的人行?走?”玉珉气笑了。

  “这样,我坐你腿上,让她们推着?我们走。”顾一瑟扶着?轮椅站起来,一时间,天旋地转。

  好在玉珉及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带,将人拉着?自己的膝上。

  “可满意了?”

  “一半?”顾一瑟定定神,眼前总算定住了。

  玉珉叹气:“还有哪里不满意?”

  顾一瑟说道:“你下?来推,就更满意了。”

  玉珉:“你做梦,一辈子都不可能。”

  顾一瑟靠着?玉珉,也不动弹了,“你让她们来推啊。”

  “你为何不喊?”

  “我脸皮薄。”

  玉珉气得无奈望着?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竟然与一个病秧子抢轮椅坐。

  叮叮当?当?赶了过来,看见挤坐在一张轮椅上的郎君与少夫人,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知该不该上前。

  顾一瑟到底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坐了片刻就起来,认命地推着?玉珉,口?中说道:“明日我也找辆马车去撞,将腿撞坏了,也舒服地坐轮椅。”

  玉珉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旁人为耻,她竟然为荣?

  顾一瑟推着?玉珉欢快地回到院子里,等候许久的婆子悄悄上前,伏在顾一瑟耳畔低语几句。

  烛火下?,一双眼睛被照得清亮,顾一瑟忙不迭点点头,“晓得了、晓得了,替我多谢母亲。”

  婆子欢欢喜喜地退下?了。

  顾一瑟小跑着?进屋,走到香炉前左看看右看看,想到什么?,及时后退两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依旧是笑靥如?花。

  玉珉不知内情,只当?这个孩子又?疯了。

  顾一瑟去沐浴,叮叮当?当?将烤肉的食材送来,连带着?烤架都摆在了食案上。

  片刻后,顾一瑟兴冲冲地出来,看着?齐全的食材后不忘办事伶俐的婢女,左右扫了一眼,不见玉珉。

  “郎君去哪里了?”

  “郎君说去书?房,子时前归来,请您放心。”

  顾一瑟点点头,拿起烤肉放在烤架上,再看一侧的调料,也很是齐全,果然是大户人家,随口?一句吩咐,竟这么?周全。

  顾一瑟满足极了,书?房内的玉珉与幕僚密谋,却没有那么?高兴。

  幕僚说道:“谢相并未入宫,而是出城去了。”

  “出城?”玉珉轻扣桌角,目光沉溺,沉吟良久后,吩咐一句:“让她加快速度,明夜动手。”

  幕僚惊讶:“是否太过迅速了些。”

  “等谢臣年警觉,都晚了。”

  ****

  顾一瑟吃了一顿饱饭,吃完饭近乎子时,众人都睡了。她一人在廊下?晃步消食。

  明月蒙尘,光色黯淡,黑蒙蒙一片。

  顾一瑟来后走了九九之数,远远瞧见了慢慢靠近的灯火,她定睛等候。

  夜白推着?玉珉回来了。

  顾一瑟习惯性上前接过轮椅,夜白跟着?退下?了。

  “你吃了没?”

  “吃过了。”

  “沐浴的水准备好了。”

  玉珉扫她一眼,好像哪里不对了。

  玉珉想不透,被顾一瑟推进浴室后才想起来,是多了一个人。以往都是自己回来,婢女伺候,她们是尽职办事。

  而顾一瑟不同,她是作为另一半在等她回来就寝。

  浴室的门关上,顾一瑟也要上床睡觉了。当?当?悄悄进来,朝香炉内加了些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眼睛睁得大大的,当?当?说道:“少夫人,别这么?紧张,郎君会看出来的。”

  “你们可真好。”顾一瑟害羞地蒙住脑袋倒在了床上。

  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人了。

  当?当?笑着?关上门,当?作无事发生。

  顾一瑟躲在被子里,静静候着?人过来。

  片刻后,身下?陷了下?去,她立即掀开被子,“你回来啦。”

  豁然出声,吓得玉珉心口?一跳。顾一瑟唇角弯弯,本不想笑的,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玉珉疑惑,不知这个傻姑娘又?闹什么?。

  她刚想问,傻姑娘就告诉她:“今日的香可好闻了。”

  玉珉闻声色变,扭头看向桌上的小小香炉,“你放了催.情香?”

  “你真聪明,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为好,我可没有欺负你。”顾一瑟坦率极了,不愿担上恶名。

  床笫间,女孩玉面生辉,眉梢轻扬,神色轻佻,明明是让人厌恶的神情在她身上莫名透着?几分可爱。

  玉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放了为好要告诉我。”

  “我觉得该说一说,免得你明日骂我不知羞耻。”顾一瑟半跪在床榻上,眉眼得意。

  玉珉冷笑:“五十步与百步,有何区别。”

  做了都做了,还怕被说不知羞耻?

  顾一瑟偏偏觉得自己行?为坦荡,玉珉笑得脸色发白,顾一瑟撇撇嘴,“生气啦。”

  玉珉直接躺下?,顾一瑟将被子抓回来,盖在她的身上,自己顺势躺下?。

  “玉珉,你冷不冷。”

  “你想做什么??”

  “就问你冷不冷。”

  “顾一瑟……”玉珉咬牙切齿。

  顾一瑟抱住她的胳膊,玉珉深吸一口?气,顾一瑟说道:“长?公主说道士给你算命,三?十岁前不可圆房,不然呢,你就要丧命。你说,你都有过第一回 了,你怎么?还么?死呢。”

  话赶话,气死人。玉珉缄默。

  顾一瑟眉头一挑,道:“要不我们多做几回,你也早些投胎呀。”

  嘲讽,恶意的嘲讽。玉珉忍耐,道:“母亲骗你的。”

  “我知道她骗我的呀,我怎么?会相信呢。所以她愧疚,给我送了东西过来。”顾一瑟不知觉地抓住玉珉纤细的手腕。

  玉珉呆住了,“母亲给你送了什么??”

  “香啊,你看她也是盼着?你圆房的。”顾一瑟心智通透。

  玉珉更是无可奈何,道:“你的铺子如?何了?家里是何情况,你可摸透了?”

  顾一瑟一脸懵,床上适合说这些事吗?

  再者,家里的情况不该是长?公主管着?吗?

  做个听话的儿媳,不好吗?

  玉珉趁机说道:“你连自己的婆家多少家产都不清楚,日后如?何管理府邸。早些睡觉,明日起来该努力了。”

  “玉大郎君,你骗孩子呢?我管家里做甚,母亲管着?就好。我若插手,便?是越俎代庖,母亲会不高兴的。别以为我会听你的,我不听你的……”顾一瑟顿了顿,鼻尖呼吸有些炙热。

  她将被子往下?挪了挪,脖间生了汗,她望着?玉珉:“你热不热?”

  玉珉懊悔,说了半晌无用的话,应该将香炉丢出去才是。

  为时已晚。

  被顾一瑟提醒后,玉珉也感觉一股燥热由心底而生,她立即掀开锦被要下?床,顾一瑟却说道:“晚了。”

  “不晚。”玉珉下?榻,三?两步走过去,先打?开窗户,再抱起香炉,艰难地丢出去。

  冷风一吹,头重脚轻,她靠着?窗柩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不知为何,心底的燥热依旧未曾散去。

  顾一瑟走来,望着?外间的景色,歪了歪脑袋,下?一息,双手揽着?玉珉的腰肢,整个人贴了上去。

  月照窗柩,浮光粼粼,夜色凉凉,长?夜显出几分寂静。

  修长?的手扣住窗柩,木头生硬,硌得皮肤生疼。

  窗终究关上了,隔绝月光,少了几分月下?旖旎,添了隐秘。

  守夜的婢女打?了哈欠,门口?铺着?地床,两个婢女作伴。门外寂静无声,屋内难得传出了声音。

  低.吟婉转,靡靡碎碎。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她二人今夜是第一回 守夜,本想着?一夜天亮,陡然听到靡靡之音,不知是该睡,还是干坐着?不动。

  声音似乎从窗下?来的,她二人奇怪,“窗没关上吗?”

  “要去关上吗?你听,不像是风声,是郎君与少夫人……”

  屋外沉寂下?来,那抹声音更大了些,听得人脸红心跳加快。

  婢女们未经人事,听着?声音,眼前浮现?郎君与少夫人交颈而卧、缠绵悱恻之景。

  一人说道:“郎君那么?清冷之人也会热衷此事。”

  “那是自然,郎君亲自求娶的夫人,如?何会不欢喜呢,你听、多高兴呀。”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屏住呼吸,夜风清冷,吹拂肌肤,惹人心凉。偏偏靡靡之音让人心口?激荡,风吹得人头昏。

  婢女们守夜,静默无声。

  不知到何时,声音渐小了,两人屏住呼吸静等着?里面的吩咐。

  等了许久,突然没声了。

  两人疲惫不堪,仰头躺下?,刚阖上眼眸,时辰到了,该起。

  两人对望一眼,赶紧收拾地床,不多时,天色便?亮了。

  清晨,雾色朦胧,枝叶上缠着?露珠。

  晨起,早膳很丰富,皆是滋补的吃食,顾一瑟打?着?哈欠,叮叮当?当?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欢喜。

  很快,就会有小公子了。

  用过早膳,顾一瑟要去铺子里看一看,玉珉要去见幕僚,玉珉精神不大好,懒散地看她一眼,吩咐夜白跟着?。

  刚出院门,管事匆匆来禀,“陛下?下?诏,今晚开家宴替清安公主接风洗尘,请郎君与公主前往。”

  下?午就要入宫,赶不回来。

  顾一瑟只得回去,今日事情作罢,屋内的玉珉还没来得及走,闻言后道:“我去书?房。”

  顾一瑟无奈极了,如?同现?代世界里被迫参见团建,心力交瘁,“我去睡觉,午饭再喊我。”

  团建活动肯定闹到很晚,昨夜没睡好,今日再不补眠,容易猝死。

  躺在床上的感觉到身上身下?都是一片柔软的时候,终于感悟到一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财富,哪里来这么?柔软的床和被子呢。

  一觉未至午时,顾侍郎来了。

  顾一瑟不耐应付,不想去,玉珉从书?房赶来,精神好了不少,顾一瑟见她就爬了起来,立即戳破她去书?房刻苦的把戏,

  “你也去睡觉了。”

  玉珉不理会她,吩咐婢女更衣。

  顾一瑟无可奈何地爬了起来,在叮叮当?当?的伺候下?换了一套桃色宽袖对襟春衫,由婢女们簇拥着?出样子。

  前呼后拥十余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打?架。

  顾一瑟不明白,“这么?多人去打?架吗?”

  叮叮说道:“郎君吩咐的,显得咱们府上气派。”

  “幼稚啊。”顾一瑟轻叹,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日子还是要慢慢过下?去的。

  前厅内,玉珉与顾侍郎在说话,顾一瑟走进去,顾侍郎抬手,瞧见女儿前呼后拥的气势后,心中一梗,万般不是滋味。

  玉珉识趣地退下?,将厅堂交给父女二人。

  顾侍郎开口?说道:“听闻你与谢相相识?”

  顾一瑟略一思索,唇角浮现?冷笑:“不熟。”

  “无论熟与不熟,请你帮忙,与谢相说一说,不要娶你姐姐。”顾侍郎面红耳赤,他知晓这个桃花是幼女招来的。谢臣年看上幼女,幼女高嫁,这才看上长?女。

  顾一瑟有些懵:“谢相要娶顾一弦?”

  玩真的啊,速度这么?快,果然是谢臣年!

  “有人说媒,我没有应,但谢相喜欢的女子没有失手过。既然你二人熟悉,你帮忙劝一劝。”顾侍郎小心翼翼地斟酌语句。

  饶是一再小心,顾一瑟也是被激怒了,陡然沉下?脸色:“谢相位高权重,我不过是乡野来的丫头,如?何劝说呢。”

  “十五,谢相为何娶你姐姐,你应该清楚才是,此事唯有你可解。”顾侍郎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

  顾一瑟板着?脸,说道:“我不清楚,我只清楚我是代替顾一弦嫁过来的,如?今她又?摊上一门好亲事,你担忧她入火坑,之前怎么?不担心我呢。顾侍郎,莫说我与谢相不熟悉,若是相熟,我还劝她纳姐姐为妾,让你们顾家套着?麻袋出门。”

  “顾一瑟!”顾侍郎被激得脸色发青,“这是你闯出来的祸事,本就该你解决。”

  “玉家的亲事是谁闯出来的。”顾一瑟理直气壮的反问。

  问完就后悔了,好吧,是自己闯出来的,没关系,顾家不知晓,接着?骂就对了。

  “我如?你们的意嫁来玉家,怎么?,是不是当?初觉得双胞胎少了,最好生个个三?胞胎四胞胎来替你女儿嫁人。”

  “今日的局面是谢相娶她,有本事自己否决。怎么?,自己不敢拒绝,装乌龟。这时候又?来找我,我凭什么?帮她。我又?不是圣母转世,赶紧走,再不走,我放阿黄咬你了。”

  顾一瑟气势汹汹,言辞哪里像个姑娘。顾侍郎儒雅半生,何曾见过如?此不讲理的大家闺秀,一时间气得头重脚轻。

  “唯小女与女子难养也。”

  顾一瑟板着?脸,回骂道:“没有女子哪儿来的你,你娘也是女子,你娘难养,你更难养。”

  顾侍郎气得转身就走,跨过门槛就遇到来见她的长?公主,一瞬间,他又?冷静下?来。

  长?公主笑吟吟,道:“亲家这是要走了吗?”

  顾侍郎深吸一口?气,“要事说完,小女顽劣,殿下?多担待。”

  “亲家谦虚了,一弦恭谨孝顺,是难得的好孩子。”长?公主不吝夸赞。

  顾侍郎一口?气堵在心口?里,偏偏长?公主一脸和煦,对那个逆女十分满意。

  顾侍郎甩袖走了,长?公主吩咐人管事相送。

  屋内的顾一瑟忐忑不安,骂过一通,心里是舒服了,不知可会惹来麻烦。

  跨过门槛,长?公主说道:“老头子果然不要脸,要不到你,转头去求娶顾一弦。”

  “不要脸……”顾一瑟摇首,谢相怕是故意为难顾家,为何要为难顾家呢。

  她还没想明白,但那样如?白莲般的女子不会沉迷情爱的,无论是二十个妾还是七十二房妾,未必都碰过。

  婆媳二人露出苦恼的神色,玉珉望向顾侍郎的背影,难得先开口?:“谢臣年是发什么?疯吗?”

  长?公主见不惯女儿骂别人疯魔,毕竟她第二疯,就没有第一敢疯的。

  她竟厚着?脸皮说人家疯。

  “只许你喜欢顾一瑟,就不让谢相喜欢顾一弦吗?”长?公主怼女儿。

  顾一瑟点点头,“横竖娶回去也是守空房。”

  “守空房?”长?公主嗅到点八卦。

  玉珉疑惑:“为何守空房?”尤其是谢臣年这个色心不浅的丞相。

  顾一瑟无语望着?天,厚着?脸皮说道:“她喜欢我才去娶的顾一弦,看看脸就行?了,不会来真的。”

  玉珉扶额,头痛欲裂,麻烦缠身。

  挡刀

  顾一瑟是想说:谢相是女?子, 不碰陆夫人,自然不会也碰顾一弦。

  但这是人家的?秘密,不好说。

  长公主看向?顾一瑟, 笑道:“你来了以后,热闹多了。”

  顾一瑟厚着脸皮接下这层不知是褒是贬的?夸赞, 总之是夸赞就对?了。

  长公主却又说道:“他是怎么有脸来求你帮忙的?, 生而不养,错了, 不是他生的?, 不生不养, 还来求你, 定是宰辅之材。”

  顾一瑟惹不住笑出了声音,玉珉哀叹一声,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让他计去,得罪了谢臣年,居家搬走?, 省得脏了我的?门庭。”长公主不耐烦了,狠狠你了玉珉一眼, “就你长嘴巴会说话。”

  玉珉莫名, 顾一瑟笑弯了眼睛。

  长公主见她这么欢喜, 想必也没有将玉珉的?话放在心上。父母之爱子这句话, 太?伤人了。

  顾一弦是‘爱子’, 顾一瑟是草吗?

  长公主朝府门口望去, 心中?不解, 都是做父亲的?,为何那么狠心区别对?待呢。

  稍作收拾后, 三人登上马车入宫。

  马车上,顾一瑟吃着叮叮当当准备的?点心,玉珉不爱吃,她递给长公主。

  婆媳二人一面吃一面说话,说谁呢,说谢臣年。

  长公主见过谢臣年数面,印象就是清高孤绝,对?任何人都不亲近。

  顾一瑟见过谢臣年两面半,湖下匆匆一瞥算作半面,毕竟连个正脸都没有看到。

  然而她给的?评价:清高、闷骚。

  两人高高兴兴地说了一路,玉珉无奈数度扶额,以前只母亲一人八卦谢臣年,今日又多了一张嘴,死人都能给说活。

  过宫门,车马继续,日落西斜,下车之际,车前停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谢臣年一袭杏色宽袖大衫,肩绣白鹤,腰坠白玉,背倚红墙,唇角挂着疏离的?笑。

  再度见面后,顾一瑟默默后退两步,谢臣年却上前同她行礼。

  谢臣年执平辈礼,与几位公主相似,顾一瑟当还平辈礼。

  各自行礼后,谢臣年慢了一拍,同顾一瑟同时起?身,像极了成亲三拜之际,夫妻对?拜。

  长公主嘴角抽了抽,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谢臣年与玉珉争惯了,如今,连媳妇都来争一争。

  只是,图什么呢?

  不得不说,儿?媳的?脸颊与性子都是无可挑剔的?。争一争,也在情理之中?,可她已嫁人,再来争,便是抢夺□□。

  谢臣年被?四书五经喂大的?,难不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谢臣年低声道:“我着人去说亲,很快,我们也是亲戚了,顾十五。”

  顾一瑟眯了眯眼睛,“干得漂亮,记得捉只公鸡和她拜堂。”

  “夫妻对?拜是夫妻才有的?,她是偏房,没有资格与我对?拜。”谢臣年学着顾一瑟的?神情,微眯着眼睛,显得快活极了。

  顾一瑟朝她竖起?大拇指,“没有玉珉,我也会喜欢你的?,可惜了,我心有所属。”

  沉默的?玉珉终是展颜,顾一瑟欢欢喜喜地来推她朝里走?。长公主已进去了,小两口慢了两步。

  后面想起?熟悉的?声音,“谢相、谢相。”

  大不聪明的?三皇子来了,顾一瑟停下来,竖起?耳朵去听?。玉珉突然说道:“他二人在一起?,说的?最多是便是美?人。”

  “不该是政事吗?”顾一瑟疑惑,

  玉珉摇首,“是美?人。”

  顾一瑟回首又看了一眼明月般的?女?人,谢臣年太?奇怪了,清冷的?气质、诡异的?行事,让人生起?她来自深渊之感。

  唯有来自深渊,才会有谢臣年这般看似平静、实则行事让人看不透的?姿态。

  今日家宴,皇族人都来,谢相也在内,按照长幼安排坐好。

  帝后高坐在上,下面是几位长公主,长公主之下,便是皇子公主们,以金字塔的?形式呈现。

  这回,顾一瑟见识到了皇族的?强大,坐满了一殿,皆是锦衣华服,珠翠闪耀。

  武帝有六个兄弟,除去死了齐王,登基为帝的?安王,还有三个兄弟在封地,无诏不得回城。

  今上有十一个儿?子,死了两个,夭折了两个,活着的?还有七个。

  行序为三、五、六、七、八、十、十一。

  这么一看,三皇子果然厉害,前面后面的?兄弟都死了,就他好好活着。

  顾一瑟问玉珉:“四皇子怎么没的??”

  “天花。”

  顾一瑟点点头,是病死的?。

  两人说了一句悄悄话,三皇子端着酒盏走?来,“表哥,我敬表嫂一杯。”

  不带脑子的?蠢货。

  玉珉含笑拒绝道:“她和谁饮都可,唯独不能和你饮。”

  三皇子一袭锦袍,面如圆盘,笑得眼睛瞧不见缝隙,“表哥,我与表嫂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用介怀。”

  玉珉反驳道:“你想多了,我怕她喝了你的?酒,会变得和你一样?蠢。”

  三皇子脸色一红,众人毫无顾忌地笑出声了,场面甚为欢快。

  顾一瑟眨了眨眼睛,刚想喘气,对?面一位美?丽的?妇人说道:“表哥开始护短了,以往也不见你如此,只是你莫要忘了,顾一弦对?三哥可是一往情深呢。”

  玉珉慢悠悠地抬起?酒盏,冷望着对?面的?二公主:“我也想起?二公主对?我也是一往情深。”

  二驸马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二公主羞得满面通红。

  顾一瑟嗅到了瓜的?气息,少不得拽住玉珉的?袖口:“愿闻其祥。”

  “她与三皇子是同母。”玉珉端起?酒盏,以衣袖遮挡唇角,悄悄说道。

  顾一瑟恍然大悟,二公主与顾一弦一般,都是为了权势才‘喜欢’玉珉和三皇子。

  这一刻,她的?心凉入谷底,麻木地端起?酒盏饮了一口,在这里,人人行事都为了一己私欲,不是真的?喜欢。

  二公主为了胞兄的?前程,甘愿‘喜欢’病秧子的?玉珉,放弃自己的?终身幸福。是大义吗?

  不是,是可怕。

  顾一瑟的?心乱糟糟的?,玉珉见她小脸白了又白,便知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说道:“我母亲厌恶权势联姻。”

  顾一瑟点点头,玉珉塞给她一杯酒,她一饮而尽,辣的?闭上眼睛。

  玉珉弯弯唇角,无声笑了。

  帝后来了,众人起?身拜见,这时,也看到了清安公主的?位置在长公主她们那里。

  顾一瑟不理会繁文缛节,该行礼的?时候行礼,该坐下的?时候喝酒吃东西,她与玉珉悄悄说着吃食。

  送上来的?菜肴都冷了,滋味不如刚出炉的?,玉珉听?着她的?吐槽,抬首间,眼内一片冰凉。

  吃过一半,皇帝发话了,开始演讲,顾一瑟抬看过去。

  “二十年前,叛军攻城,京城大乱,先帝驾崩,幸有一女?留存人间。白云苍狗,蹉跎岁月,如今,清安归来,也是祖先保佑。尔等举杯同庆。”

  众人高呼恭祝清安公主殿下回京。

  呼声过后,举杯同饮,皇后再度喜极而泣,哭得梨花带雨。

  接着,皇帝给了许多赏赐,府邸爵位,自由出入宫廷,一时间,风头盖过诸位皇子。

  而玉珉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指尖轻抚绣面的?纹路,唇角轻扯出嘲讽。

  突然,清安公主走?下第二层阶梯,至众人中?间,回身望着皇后娘娘,眼中?露出决绝之意。

  众人不知她做什么,当下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谢臣年优雅地抬起?酒盏,浅浅品了品,眉眼带着笑,沐浴春风。

  顾一瑟刚饮了一大口酒,眼睛辣出眼泪,还没得及擦眼泪,就听?到清安公主说话:“母后,父皇死了二十年,您可曾想过。午夜回魂,他有没有问你,为何弃他不顾,嫁给谁不好,偏偏嫁给杀他的?仇人。”

  一席话惊得众人面色发白,热闹的?殿宇如同被?漫天白雪冻住了一般,无法敢说话,无人刚应答。

  当年最肮脏的?一幕被?牵扯出来了,玉珉抬首,轻轻一笑。

  众人惶恐,谢臣年自斟自饮。

  皇后娘娘面色苍白,浑身颤栗,皇帝拍案说起?:“清安,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我说你赵元弑兄篡位、抢夺兄妻,杀子灭口,欺骗世人。”清安放声高喝,胸口一股气涌上心头,“我父自继位上,勤勉理政,任人唯贤,丝毫不曾懈怠。你赵元与齐王赵澄勾结在前,发动?宫变,你故意做出杀齐王救驾之举,实则狼子野心,弑兄篡位。”

  “清安,休要胡乱言语,更不要被?人蒙骗。”皇帝痛心疾首地望着自己的?侄女?,“当年入宫救驾,并?非我一人,众人所见,赵澄杀帝,岂是我一人所见。”

  清安浑身发颤,死死盯着皇帝:“那是因为你欺骗齐王赵澄,诱他先行入宫,一石二鸟。皇后娘娘,你活到今日,多少个日日夜夜,嫁于贼人为妻,你可曾对?得起?父皇、对?得起?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我皇兄死时不过七八岁。”

  一句句声嘶力竭,令人想起?那位自幼端庄谦虚的?皇太?子殿下,若是活着,也是儿?女?饶膝。

  皇帝并?未生气,而是露出怜悯之色,“清安,你被?人蒙骗了,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在找你,从未忘怀。皇太?子殿下是被?赵澄杀害,朕与众将军赶到之际,他已倒地咽气,朕也很痛心。你放心,朕会将皇位还给兄长一脉,不敢擅专。”

  清安忽而大笑,珠泪滚滚,“你连你的?亲嫂子都不肯放过,你谈什么不敢擅专。”

  一句话令皇后娘娘伏案,痛哭得难以抬首。

  顾一瑟深吸一口气,端起?酒盏的?手忽而发颤,玉珉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与你何干?”

  “我也知晓与我无关,可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道理,我、我懂啊。他今夜灭口,我们会不会死啊。”顾一瑟哭丧着脸,早知今晚就不过来,有命吃瓜,无命带回家啊。

  吃瓜第一线,是用命在扛!

  玉珉未曾说话,酒盏中?的?酒早就尽了,酒壶也不知去了哪里。她漠然地看着周遭一切,内心冷如冬夜冰窟,她看到顾一瑟手中?的?酒盏是满的?。

  玉珉抬手,握住顾一瑟的?手腕,徐徐俯身,将顾一瑟手中?的?酒送入自己的?唇畔。

  她很冷静,冷得出奇,心中?如黄沙大漠。

  唇角沾染着几分?酒液,她直起?身子,舌头舔了舔唇角上的?酒液,微微一笑,唇角沾染着血一般的?颜色。

  顾一瑟望着她的?红唇,心中?摇晃。

  清安公主的?声音响彻耳畔:“你二人狼狈为奸,罪行罄竹难书,我今日告诉各位,她们的?嘴脸,让人恶心。”

  话音陆地,外间涌进无数御林军,只见清安拔下簪子朝皇帝扑去,二层阶梯上的?长公主们喊叫出声。

  清安公主未至二层阶梯就被?谢臣年拦住,只见谢臣年轻松地攥住她的?手腕,“殿下,臣越矩了。”

  “呸,狗官。”清安公主拼命推开她,眼见复仇无望,心如死灰地将金簪插入自己的?脖子里。

  鲜血迸射,血溅三尺,谢臣年一袭杏袍上绽开数朵明艳的?牡丹花。

  谢臣年无比淡定,她没有过度恐慌,甚至有洁癖般取出帕子擦擦自己脸上的?鲜血。这一幕落在顾一瑟的?眼中?,近乎妖物?。

  顾一瑟未曾反应过来,外间冲进来许多侍卫,手起?刀落,兵器碰撞,口中?喊着狗皇帝杀兄霸妻。

  殿内陡然乱了,玉珉将顾一瑟推开,“去母亲处,那里安全。”

  最安全的?地方便是统治者身边。

  顾一瑟被?推开,踉跄两步,扑倒在地时候,看见清安公主躺在地上,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她抬手抚过清安公主的?双眼,将睁开双眸闭上。

  “愿你来世莫要再入皇族。”

  话刚说完,长公主上前将她拉至第二台阶上,刀剑划过眼睛,她看向?公主躯体,转头望向?皇后娘娘。

  皇帝将皇后娘娘护在怀中?,皇后娘娘哭得难以自制,顾一瑟觉得奇怪,哭有什么用呢?

  女?儿?的?尸体被?人践踏,不该让人拖回来吗?

  躲在男人怀中?哭,就可以解决万事了吗?

  顾一瑟被?人挤上第一台阶,皇帝宝座近在迟尺,她看向?殿内,两队厮杀,鲜血迸射,尸骨成山。玉珉被?夜白护在身后,谢臣年依旧端着酒,浑身浴血也不足以让她放下酒盏。

  三皇子叫喊着扑了过来,长公主们瑟瑟发抖,三皇子一靠近后,想要将后方挤过去,众人不肯,记得他大喊救命。

  顾一瑟望着他,他直接朝她挤了过来,长公主一脚将他踹走?,“保护你的?父皇,躲在女?人堆里像什么话。”

  三皇子哭丧着一张脸,恨不得就钻进女?人堆里逃命。

  顾一瑟给给他指着好端端喝酒也无人敢伤的?与谢臣年,“寻谢相。”

  三皇子于刀光剑影中?扭头去看,往日冰雪般的?人儿?坐于食案后,雪白色的?脖子细得一折便断,一手执酒壶,一手执酒盏,悠然自得。

  他气得要死,“怎么没人杀谢相。”

  见他分?身,顾一瑟一脚将人踹了过去,三皇子一声惨叫,迫不及待地朝谢臣年处爬去。

  再观玉珉,她周围站了几名护卫,将她紧紧护在中?间,临危不乱。

  这时,一队侍卫护着帝后出殿,刺客尚且杀不完,必须保护核心人物?离开战场。

  顾一瑟不想走?,记挂着玉珉,长公主告诫他:“她经历得多,不会有事,你留下,她才会分?心。”

  莫要变成她的?累赘!

  顾一瑟依旧不舍看着玉珉,谢臣年却猛地摔下酒盏,一剑擦过她的?脖子朝前飞去,她淡然起?身,握住来人的?手腕,一脚踢向?小腹,刀脱手,直接割开对?方脖颈上的?筋脉,血溅出几尺。

  玉珉观察着谢臣年,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而谢臣年被?刺客逼入柱下。

  夜白问道:“郎君,救不救?”

  “救。”玉珉轻启唇角,周身浮现一种战场上才有的?肃杀之气。

  夜白上前,一剑挑开刺客,力挡千斤。谢臣年借机喘口气,朝玉珉处看了一眼,唇角微微勾起?,偏头再度看向?逃离的?帝王。

  涌来许多侍卫将帝王包围住,长公主们哪里见过这等气势,吓得抱头大叫。

  顾一瑟转身要走?,却见眼前的?长公主被?拉离自己的?视线,灯火摇曳间,拉着长公主的?那只手是属于帝王的?。

  帝王将长公主推到自己的?面前,一瞬间,刀光剑影,顾一瑟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脚比脑子转动?得更快。

  顾一瑟张开双臂将长公主抱住,耳畔响起?刀刺破皮肤的?声音,但她没感觉疼。

  抬手却见一道身形拦在身前,对?方一脚踹开了刺客,夜白提剑扑了过来。

  长公主惊魂未定,看着抱住自己的?人,那张脸惨白无关,眼中?被?恐怖充斥着。

  她回头看向?拿她挡刀的?帝王,他已拥着皇后逃离,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涌现浮现复杂的?情绪。

  而替顾一瑟的?挡刀的?身形软软地倒了下来,顾一瑟伸手抱住她,惊恐出声:“谢相。”

  刀抽离腹部?,谢臣年半生浴血,单手捂住小腹,疼得站不稳。顾一瑟双手抱住她的?腰,期盼着白衣天使降临。

  谢臣年攥住顾一瑟的?手:“送我回相府,记住,不可让宫中?太?医碰到我的?身子。”

  她是女?子,艰难隐瞒至今。顾一瑟看到那只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软而坚韧,下意识点点头,她立即高呼一声:“夜白、夜白。”

  夜白斩断一人的?脖子后,迅速赶来,“少夫人。”

  “谢相伤了,送我去相府。”顾一瑟没来由慌了,抱住谢臣年的?身子,门口乱作一团,已然找不到玉珉的?身影。

  皇帝跑了,危险都跟着他散去。

  顾一瑟突然很烦躁,背着谢臣年朝外走?,长公主看了两人一眼,夜白说道:“殿下随我走?,宫里已然大乱。”

  长公主提起?裙摆,小跑着去追两人。

  宫内并?不是所有地方都会有灯,顾一瑟背着几近昏厥的?人如履平地,她走?得非常快,夜白匆匆跟在后面。

  谢臣年睁开眼睛,便是一片黑暗,她努力睁开眼睛,似乎回到多年前被?父亲抛弃的?时候。

  她拼命嘶喊、拼命挣扎,换回来的?是父亲冷酷的?背影。

  她张了张唇,指尖微动?,努力抚上女?孩的?耳朵,“顾十五。”

  “别说话,醒着,不然,你就要死了。”顾一瑟不敢耽搁,拼命朝前奔去,走?了几步想起?一事,“夜白,你家郎君的?马车呢。”

  宫内唯独玉珉可坐马车自由出入。

  夜白这才想起?来,“你等我,我去驾车。”

  眼前一片黑暗,黑灯瞎火,长公主疾步赶来,从袖袋里掏出一瓶药,倒下一颗递给顾一瑟:“喂谢相吃下。”

  救命的?药丸。顾一瑟双手发颤,掌心散着鲜血的?味道,她拼命地抑制自己的?颤抖,将药喂进谢臣年的?嘴中?。

  “你别死啊、别死了,不然、我会一辈子难安的?。”

  “顾十五……”谢臣年抬手握住顾一瑟的?手腕,她望着苍穹上的?星辰,“顾十五、你怨过吗?”

  谢臣年伤得很重,气若游丝,顾一瑟抱着她,焦急地望着来时的?方向?。

  “我自然是怨的?,可我母亲死了,父亲再娶,我不知该恨谁。”顾一瑟心中?沉沉,更是茫然。

  谢臣年瞳孔漆黑,瞧不见一丝生的?气息,她却攥住了顾一瑟的?手,伏在她的?耳畔开口,“顾一瑟,我恨,我怨,我可以杀了那个人。”

  “谁?”顾一瑟自觉自己太?愚蠢了,不知谢臣年在说什么。

  是伤糊涂了开始胡言乱语吗?

  顾一瑟低下头,谢臣年已然昏睡过去。她细细端详面前为她不要命的?女?人,不禁在想:倘若是玉珉,她会为她不要命吗?

  夜白驾车赶来,三人齐力将谢臣年抬上马车,长公主说道:“她坚持回相府?”

  顾一瑟点点头。

  长公主打量面前的?谢相,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她试图去触碰谢臣年的?身子,顾一瑟闭上眼睛,不得不说道:“您想必猜出来了,谢相是女?子。”

  这就是谢臣年拼死也要出宫的?原因,留下后,一旦被?发现是女?子,对?她而言,将会比死还难受。

  长公主惊得收回手来。

  同时,殿内刺客都已伏诛,鲜血铺就一层新鲜的?颜色,满室血腥。

  玉珉冷漠的?看着一切,地上还有皇孙贵胄的?尸体,都是赵家的?子孙。

  她没有同情心、没有怜悯,更甚至,心中?有一股快慰。

  她并?非天生凉薄,是这些人逼得她凉薄绝情。

  玉珉望着地上清安的?尸体,冷漠至极,道:“清安公主罪犯谋逆,割下头颅给皇后娘娘送去。”

  下属们豁然一惊,漆黑的?眼眸里闪出惶恐。

  灯火照耀的?屋下,玉珉坐在轮椅上,皮肤如琉璃般晶莹透彻,长发束起?,神圣而干净。

  哄妻

  黑夜下, 风声鹤唳,侍卫们提着一只木匣子入中宫。

  皇帝亲自?将皇后娘娘送回中宫,言语安慰一番, 便起身去前朝处理刺杀一事。

  皇后惊魂未定,坐在榻上, 发髻散乱不说, 眼中无神,泪水已哭干。女儿一声声控诉犹在耳畔, 似利爪般抓住她的脖颈, 企图将她活活掐死。

  她坐在软榻上, 屋内暖和?, 身下柔软,后背靠着更为柔软的软枕,眼睛目及之处,奢靡富贵。

  权势迷人眼,她怔怔地望着,灯火也将她笼罩住。她的皮肤依旧保养得很好, 眉眼美丽,整个?人与年轻时?无异。

  怔坐许久, 侍卫求见, 宫娥将她引入宫中。

  皇帝轻信玉珉, 将宫中安危交给她。

  侍卫将匣子交给宫娥, 并不说话, 等?宫娥将匣子送到皇后面前。

  皇后闻声, 眼睫动了两下, 扬首便看到宫娥手?中的匣子。她有?些迟钝,“这是什么?”

  “宫中送来的。”宫娥说道。

  言罢, 宫娥直接打开匣子,柔和?的灯火照向匣子内,一瞬间,皇后尖叫出声。

  那是一颗人头!

  皇后吓得立即晕了过去。

  宫娥将匣子关?上,立即丢给了侍卫,匆匆去请太医。

  ****

  相府内有?府医,一入相府,下属便将谢臣年接了过去,顾一瑟不好跟过去,陆夫人见状,领着她去清洗换身衣裳。

  顾一瑟惊魂未定,入水后,温热的水将她笼罩,她迟迟没有?出声,指尖碰到水,顿了顿,她迟钝又?茫然地抬首。

  她还是没有?适应现在的生活,跌宕起伏,心里生起逃离的心思。才刚成?亲四日,就?遭遇了两回刺杀。

  真是天大的好运气。

  出水后,换上陆夫人准备的衣裳,匆匆出了浴室。

  内院里陆夫人与长公主对面坐着,长公主神色寂寥,眼睛里也出现迷茫,今晚,她捡了一条命。

  她与陆夫人说道:“我更想出家了。”

  陆夫人见怪不怪,道:“我给你修个?家庵,自?己去玩玩。”

  若在寻常,长公主必然要笑了,这回,她没有?笑,而是认真地看着陆夫人,“我刚刚差点死了,回来的时?候就?在想,我死了,她二人该怎么办。”

  陆夫人不笑了,屋内的烛火很亮,照清了长公主眼角淡淡的皱纹。这一刻,她不忍心,旋即放纵自?己一般握住长公主的手?腕,“别怕,你还活着。”

  长公主不言,是啊,还活着,是顾一瑟不要命地替她挡刀。

  娶回来的儿媳相处四五日就?可以为她挡刀,兄妹四十多年,竟在关?键时?刻拿她挡刀,真是可笑啊。

  外间在刮大风,屋内很暖和?。

  顾一瑟在婢女的搀扶下进来了。

  她刚洗过澡,身上干净,一双眸子如琉璃,陆夫人见她就?欢喜地笑了,“你可害怕。”

  “多少有?一些害怕的。”顾一瑟在长公主身侧坐下,下意识看向她,“母亲也吓到了。不过,母亲不该伤心的。”

  弑兄夺位、杀子取信天下人,哪里还值得人伤心呢。

  长公主点点头,“我们该回去了。”

  陆夫人皱眉:“留下吧,外面乱得很,我给你们准备了客院。不急在半夜,你们若出去遇到刺客,我的罪过可大了。”

  长公主没有?说话,看向顾一瑟。顾一瑟却问:“我可以去看看谢相吗?”

  “怕是不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旁人会说你们的闲话。”陆夫人拒绝了。

  顾一瑟抬眼,想说话,唇角动了动,却又?没出声。

  明日再?去!

  两人由婢女迎着回客院休息。

  路上,顾一瑟宽慰长公主:“您如今很好了,不必为不相干的人伤心。”

  “我没有?伤心,只是心凉罢了,还好有?你。”长公主朝顾一瑟笑了。

  顾一瑟也觉得舒心,道:“你是长辈,护着我,我也该护着你。”

  长公主动容,抬手?摸摸她的后颈,“乖。”

  回到客院,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顾一瑟回屋睡觉,长公主梳洗,待出来的时?候,不速之客坐在她的床沿上。

  长公主沉浸一晚上的心终于雀跃,面上装作不高兴,“你来做甚?”

  “我的床塌了,你可能收下我。”陆夫人理直气壮,侧身而坐,垂首微笑,灯火如朦胧云雾般笼罩在她的身上。

  往日里风风火火的女子,此刻也显出几?分女子的柔美。

  长公主嗤笑:“自?己的床塌了,谢相的床可好着呢。”

  “不去,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就?这样,很不错的。”陆夫人哀叹一声,“你这个?儿媳看着出自?乡野,行事规矩得很,关?键时?刻,命都不要了,真不错。”

  提及顾一瑟,长公主面上的笑容柔和?许多,道:“你家老头怎地要救她呢。”

  “多半是看上了,来一出苦肉记,谁知?道呢。”陆夫人毫不在意谢臣年的做法,两人成?亲,她要权,谢臣年要钱,一拍即合。

  再?多,就?没有?了。

  长公主忍不住笑了,“睡吧,横竖她活着。”

  她没告诉陆夫人,你家夫君是个?女子。

  谢相拼命救她们,她自?然不能吐出谢相至关?重要的秘密。

  人要厚道!

  两人躺下,规矩得很。陆夫人望着屋顶,心中牵挂着刚才,“你真要出家呀。”

  “不去了,舍不得我儿媳呢。”长公主叹气。

  陆夫人不高兴,“那我呢,你就?舍得我吗?”

  “舍得,你有?那么大的家产,后院里那么多美人,为何担心你呢。”长公主说道。

  陆夫人皱眉,掐着手?指捏了下自?己,反手?攥住长公主的手?腕,目光迷离,“你怎么就?不担心我呢。”

  “想担心你,你有?谢臣年呢。她那么厉害,步步算计,怎么会让你出事。”长公主无奈,只感觉那只手?在用劲,似要捏碎她的腕骨。

  提及谢臣年,陆夫人眉头蹙得更深,自?己朝对方?处挪了过去,“你变了。”

  “是啊,变了。我开始害怕了,活得好好的,突然经历背叛,都害怕呢。”长公主翻身,身侧那人突然凑了过去。

  长公主一怔,努力抬起脑袋,对上陆夫人清幽的眸子,“你怎么了?”

  “我带你去江南。”

  “不成?,我是长公主,无诏不得出京城。”

  “假死,我带你远走高飞。”

  长公主拒绝道:“我又?不是孤家寡人,你瞧瞧那个?长辈和?人家私奔的。”

  陆夫人不肯罢休,抬起她的下颚:“你怎么那么怕事,瞻前顾后,小?心命都折腾没了,你那个?儿子,就?是个?疯魔的性子。”

  “所以,我得看着她,你也看着你那个?夫君,别让她盯着我儿媳。”长公主叹气,“再?来两回,我儿媳就?要跟着她跑了。”

  陆夫人噗嗤笑了,伏在她的身上,手?中绕着一缕发丝,明明灭灭的灯火搅得心神荡漾。

  她动了动,压着长公主的腿,长公主吸了口气,“你干甚呢?”

  “压你。”陆夫人可坦率了,问道:“不成?吗?”

  陆夫人用膝盖顶着她的膝盖,“你怕什么呢,以后别赴宫宴了。老头子问我去不去,我就?给拒绝了。你有?儿媳了,家中管家都交给她,你也歇一歇。”

  “她太小?了,不成?。”长公主放心不下,顾一瑟也有?小?性子,看着不大稳妥。

  话说完,膝盖一疼,她无奈道:“我回去试试,你说得对,日后不去宫里了,称病吧。”

  想来,皇帝心中有?数。

  兄妹情分荡然无存,也没有?必要强求。

  长公主舒心,呵呵一笑,那人的膝盖在自?己的腿上游.走,她恼道:“安分些,你家老头子生死未卜呢。”

  “笑死,救别的女人伤了,我才不去呢。”陆夫人也是一笑,拨正她别扭的脑袋,不准她看着屋顶,“你想想,要不要去江南。”

  “不去、不去,哎呀,你真烦人。你去找旁人去。”长公主含笑,语气莫名得意。

  陆夫人却攥住她的手?腕,“你就?得意吧。”

  灯火银辉,锦帐低垂,不知?是谁伸手?撤下锦帐,遮住满室春光。

  客院内还有?一人,顾一瑟睡不着,翻来覆去,心里空荡荡的。

  她起来披衣走到窗下,月照万物,银辉皎皎,地面上如水面,波光粼粼。

  院子里还有?守夜的婢女走动,声音不大,人影重重,顾一瑟看了两眼,更无困意,索性趴在窗户上看着明月。

  站了会儿,她想起谢臣年,既然睡不着,不如去看看。

  穿好衣裳,避开婢女出了客院,站在门口,陡然失去了方?向。

  哪个?屋子才是谢相的卧房。

  原地站了会儿,夜风一吹,她又?觉得自?己疯狂了些,半夜去看个?‘男人’,被人知?晓,保不齐又?会惹事。

  回去睡觉!

  小?心翼翼弯着身子贴着墙往回走,夜风瑟瑟,一股冷意钻入皮肤里,她打了个?寒颤。

  走着走着,耳畔传来些许奇怪的声音。

  有?鬼?

  顾一瑟陡然遍体生寒,索性蹲了下来,抬首去看,是长公主的卧房。

  没有?鬼、没有?鬼……顾一瑟顿住,夜色没有?那么黑,头上的明月勉强照亮脚下的路,她定住了,耳畔传来靡靡之音。

  嗯……有?故事。

  只是自?己不该偷听,赶紧走。

  蹲着走了两步,腿脚发麻,她不得不停下来揉揉自?己的小?腿肚子。

  声音更大了些,婉转低吟,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她无声笑了,突然间,一只手?将她后领提了起来,有?刺客……

  顾一瑟想叫,嘴巴被人捂住,她努力挣扎,张口想咬人,那人说话了:“顾一瑟。”

  是玉珉这个?天杀的。

  两人迅速回到卧房,顾一瑟迅速关?上门,回身怒视着装神弄鬼的人:“你想吓死我再?娶一个?吗?”

  玉珉穿着入宫时?的衣裳,奇怪的是她,她的衣裳很干净,没有?一丝鲜血。

  顾一瑟瞪了一眼后,觉得该讨些回来,不由分说吻上玉珉微抿的唇角。

  玉珉身子冰冷,贴上的一瞬间,她微微愣住,很快便适应下来。

  顾一瑟霸道得很,单手?圈住她的腰肢,不管不顾地将吻加深。

  攻城略地。

  一吻而深,顾一瑟心满意足地收手?,歪头看着她:“你来做甚?”

  “谢臣年可死了?”玉珉抬手?拂过自?己发麻的唇角,斜睨她一眼:“你下回亲之前能不能问一问我的意愿。”

  顾一瑟微眯着眼睛,一点都不觉得寂寞了,得意道:“偷袭的滋味最让人愉悦。”

  玉珉不计较她的无礼,寻了软榻坐下,才道:“你害怕吗?”

  “我已经不害怕了,但?母亲害怕。”顾一瑟陡然止住笑意,蹭到玉珉身侧坐下。

  今日情景怕是只有?三?人知?晓,其他人压根不知?他们陛下禽兽不如,竟推自?己的亲妹妹挡刀。

  她凑到有?玉珉面前,模样甚是讨喜。玉珉不大想理睬她,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思索一番后,她僵着身子不动。

  她不动,自?制力极强,顾一瑟无助地抱住她的腰,絮絮叨叨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玉珉面色如旧,看似没有?反应,但?她的身子更为僵硬了些,顾一瑟不知?该说什么,唯有?安慰她:“母亲现在很好呢,嗯,就?是刚刚,你有?没有?听到、嗯、就?是那种声音。”

  玉珉回忆方?才,只看到顾一瑟鬼鬼祟祟地蹲在人家窗下,也无旁人,哪里来的声音。

  “没有?。”

  顾一瑟皱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耳朵不好使啊。”

  玉珉凝神,“你听到什么了吗?”

  “听到了。”顾一瑟抿唇轻笑,“就?是那晚的声音。”

  玉珉还是没懂她的意思:“哪晚?”

  顾一瑟眼睛看着她的唇角,“我想咬你。”

  玉珉被这一句话吓得挺直了身子,顾一瑟气得不行,“你好笨哦。那晚你哭的声音……”

  话没说完,玉珉捂住她的嘴巴,脸红到耳朵根上。

  顾一瑟拂开她的手?,嘿嘿笑了,“我们睡觉吧。”

  玉珉却说道:“明日告诉母亲,打你的手?板。”

  “你不要脸,母亲还要脸呢,不许胡言乱语,要不然、要不然……”顾一瑟想了想,玉珉也没软肋,心一横,道:“要不然让你下不了床。”

  玉珉薄怒:“无耻。”

  顾一瑟高兴极了,不知?为何,看到玉珉就?忍不住想笑,微笑道:“我就?无耻。”

  玉珉起身要走了,顾一瑟张开手?臂拦住她:“你走的话,我去找谢臣年。”

  玉珉眼中陡然变了,淡淡柔情被阴冷取代。方?才的温和?荡然无存,她抬首,温柔地抚上顾一瑟的脸颊,“你去找她,我打断你的腿。”

  顾一瑟却笑了,“你不敢。”

  玉珉一噎,眼中的冰冷被无奈取代,“你怎么知?晓我不敢。”

  “你就?是不敢。”顾一瑟笃定道,洋洋得意,甚至挑衅般吻了吻她的侧脸,“我就?喜欢你生气,却又?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

  玉珉微恼,道:“谢臣年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你。”

  顾一瑟叉腰,似个?可爱的小?泼妇,“说得好像,你不喜欢我似的。”

  玉珉不承认:“鬼才喜欢你。”

  顾一瑟嗤笑:“半夜而来,你便是鬼。”

  玉珉气得无话可回,顾一瑟将蛮狠发挥到底:“你走不走?”

  玉珉无奈,回床坐着,顾一瑟喜滋滋地凑上前,“我可太喜欢你了,看,又?脸红了。”

  “闭嘴。”玉珉气得头疼。

  顾一瑟得意道:“我就?喜欢撩拨禁欲系美人。”

  “你撩拨谢臣年了?”玉珉咬牙。

  顾一瑟坐下脱鞋,“她有?七十二房妾,算什么禁欲系美人呀。”

  意思就?是没有?撩拨,玉珉安然躺下了。顾一瑟又?不满,伸手?就?要解开她的衣裳。

  顾一瑟太放肆了,玉珉忍无可忍,“你够了。”

  “够什么够,睡觉不脱衣裳,你想熏死我啊。”顾一瑟无法理解这人的心思,睡觉而已,防贼呢。

  她也不忍了,“你走吧,我一人睡自?在些。”

  玉珉却又?不走,平静地起身脱了外裳,顾一瑟直勾勾地看着她,突然说一句:“你也是属犯贱的。”

  被骂了才知?道安静。

  顾一瑟困了,伸手?去抱住冷若冰霜的人,哀叹一声:“玉珉,我想跑了。”

  玉珉语气也平和?下来,“等?我死了,你再?跑。”

  顾一瑟贴着她的肩膀,感受到一阵安心,“你什么时?候死呢。”

  玉珉迟疑了须臾,“大概三?年时?间吧。”

  “你好聪明呦,连自?己死期都算到了。”顾一瑟懒散地打哈欠,然后很满意地朝玉珉怀里钻去,不忘嘀咕一句:“你帮我算一算,我会活多久。”

  玉珉想了想,道:“长命百岁。”

  顾一瑟睡梦中笑了,贴着玉珉,舒服又?安心。

  玉珉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话,低头去看,白净的小?脸上双眼紧闭,已然睡着了。

  漏夜宁静,屋内温暖。

  玉珉久久不眠,抱着自?己的那双手?依旧未曾松开。她不解,顾一瑟与她相识不过几?日,为何这般依赖。

  信任就?这么简单吗?

  玉珉僵持了许久,四肢僵硬,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缓缓将顾一瑟的双手?从自?己腰上挪开。

  趁着人未醒,玉珉穿戴好,天色微亮,她又?看了一眼顾一瑟。

  她有?些不舍,回身摸摸顾一瑟的脸颊,她笑了。

  由心而笑。

  ****

  顾一瑟睡到午时?才醒,周身舒服,起来后走到院子里。

  长公主躺在阳光下晒太阳,陆夫人在一侧给她修着指甲。两人同时?看到顾一瑟,长公主先同她招招手?,“醒了,我们该回去了。”

  陆夫人一不小?心剪到了指腹,长公主疼得一抽,冷冷地地看着她:“你是故意的。”

  陆夫人小?心赔礼道歉,长公主收回自?己的手?,起身就?要回家去了。陆夫人却说道:“少夫人,谢相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人还没死,顾一瑟放心了,点点头:“劳烦夫人带路。”

  “我与殿下有?话说,我让婢女领你过去。”陆夫人笑意温婉,阳光下面容和?煦,再?温柔不过了。

  顾一瑟却觉得她是嫌弃自?己做电灯泡,急急打发走,关?灯做不知?名的好事。

  婢女带路,顾一瑟迈过门槛,绕过屏风,见到了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谢臣年。

  长发披散,面如白纸不说,双眼深陷,两颊消瘦许多,整个?人都脱了形,哪里还有?昨夜刀剑下淡然饮酒的潇洒仪态。

  顾一瑟心中涌起愧疚,谢臣年却不看她,“少夫人怎么过来了。”

  “我欠谢相两条命了。”顾一瑟讷讷说一句。

  谢臣年闻声看向女孩:“少夫人打算以身相许吗?”

  顾一瑟拼命摇头:“不成?,下辈子,我以身相许。”

  谢臣年卧于榻上,目露嘲讽,“下辈子?再?遇见一人,你会不会说下下辈子?”

  “我也不知?道,主要我身无长处,就?连身子都不是自?己的,我无法偿还你的救命恩德。”顾一瑟小?心翼翼开口,望着谢相虚弱之色,开口说道:“要不我给你银子?”

  谢臣年笑了,“一月前,你还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乡野女子呢,哪里来银子给我。你的身子怎么就?不是你的了。”

  “嫁人了,就?是夫君的。”顾一瑟随意胡扯,“想想你七十二房妾……”

  她顿了顿,想起自?己好奇的问题:“谢相,你是不是娶了七十二房妾后就?摆着不碰啊。”

  不然怎么没人举发她的女子身份。好比玉珉,至今不肯让女人亲近,除去身板几?个?伺候的人外,无人知?晓她的身份。

  谢臣年却不同,她是风流人物。顾一瑟很好奇,希望当事人可以解惑。

  床上的重伤患者谢臣年面如死灰,不知?为何,遇见顾一瑟,每回都想发疯。

  养气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风流如玉人般的人儿只想掐死顾一瑟。

  谢臣年深吸一口气,伤口处疼得厉害,她屏住呼吸,喘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滚出去。”

  “好的,谢相莫生气,不要与我这等?小?女子计较,我欠您的恩情来世再?报。”顾一瑟灰溜溜地出去了。面对谢臣年这般手?段的女子,该怂还是要怂。

  玉珉可以面前可以撒娇,谢臣年面前必须见好就?收。

  顾一瑟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大步离开谢相卧房。

  啧啧啧,这个?女人脾气真差。

  离开相府,顾一瑟心情极好,回到家里,果见玉珉坐在廊下逗弄不知?从哪里得到的玉兔。

  她扑上前,眨眨眼睛,抱着兔子转悠了一圈,摸摸兔子屁股,又?揪揪耳朵,显然是爱不释手?。

  兔子并非纯白,头顶上有?一缕红毛,远远瞧着,似戴了一顶红帽子,瞧着很是稀罕。

  玉珉微微一笑,顾一瑟朝空中抛了两下,左手?换右手?,玩够了以后,开口说道:“我们吃烤兔子吧。”

  玉珉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图谋

  红毛兔极其罕有, 价比黄金。玉珉得来费了一?番功夫,到顾一?瑟到这里,就只剩下一?堆烤兔。

  叮叮当当闻言后, 脸色发白地解释,“少夫人, 这只兔子很值钱, 不能?吃。”

  顾一?瑟少不得多看两眼,揉揉兔子脑袋, 颇为可惜道:“那是不能?吃, 过几?日?我去打猎, 猎几?只野兔来吃。”

  她有些怀念在山中的日?子, 将?兔子抱进屋里,玉珉也跟着进去了。

  两人进入内室,顾一?瑟将?兔子放到坐榻上?,钝钝的兔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险些命丧虎口?。

  顾一?瑟朝玉珉勾勾手,玉珉不得不过去,“何事?”

  “刺客是怎么?回事?”顾一?瑟好奇, 觉得自己?有必要紧跟时事,毕竟这样的大事日?后肯定?也是有的。

  玉珉看她一?眼, 说道:“是武帝旧臣, 想要杀了陛下拥着清安公主登基, 可惜事败, 死了两位长公主, 还有几?位郡王郡主。”

  顾一?瑟心中发颤, 看着玉珉, 生疑道:“我觉得谢臣年有很大的问题,她与清安公主同岁。”

  玉珉听她絮叨, 懒散地打哈欠,“谢臣年是男子呢,怎么?都不会是清安公主。”

  “她……”顾一?瑟闭嘴,想起谢臣年知晓玉珉是女子,但玉珉不知晓她是女子,这么?一?对?比,玉珉的消息就很落后。

  她再度嘲讽:“你的情报比不得谢臣年。”

  “愿闻其详。”玉珉立即礼贤下士。

  顾一?瑟娇情地指着自己?的脸颊,“你亲我一?下。”

  玉珉冷眸,“给你五百两。”

  “你这人……”顾一?瑟叫她给气死了,五百两和一?个吻,她竟选择五百两。

  她气得握紧拳头,板着脸瞪着眼,“活该你二十五岁没有谈恋爱,你这种人就该孤独终老。”

  玉珉以手抵住唇角,面对?谴责脸不红心不跳地追加一?句:“加你五百两。”

  顾一?瑟偃旗息鼓,脸颊僵硬地浮现微笑:“谢相知晓你是女子。”

  玉珉脸色骤变,顾一?瑟不管她的反应,乐颠颠地又指着自己?的唇角,“你亲我,我告诉你一?个回击的秘密。”

  玉珉果断道:“给你两千两,什么?秘密?”

  顾一?瑟气恨在心,傻眼了,“我、我、我要被你给气死了。”

  玉珉神色淡然,“三千两。”

  顾一?瑟立即就不齐气,笑靥如?花,道:“她和你一?样,也是个女人。”

  玉珉脸色再度变化,谢臣年是女子?

  顾一?瑟絮絮叨叨开口?:“你说她是女子,无?论是二十房还是七十二房妾,她怎么?做到隐瞒身份的。玉珉,你说你怎么?就办不到呢。”

  “她那么?好看,满腹才华,还那么?厉害,你们?两个女人都这么?厉害,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官制,准许女子入朝呢。”

  玉珉回神,对?面的女孩傻气地幻想着女子入朝的朝代,心思与寻常姑娘倒不一?样。

  “你怎么?知晓她是女人的。”

  “她自己?同我说的,我就觉得奇怪,她干嘛在我面前暴露。我想了两日?都没有想明白,这个人好古怪呢。”顾一?瑟托腮,“玉珉,她是不是故意泄露给我,然后,借我的手告诉你。可是为何要告诉你呢,她是岭南谢家的,谢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顾一?瑟叨叨半晌,玉珉都没有反驳,同事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发现谢臣年是女子。

  朝堂之上?,诡异迷云,人人争人人斗,这些官员一?直抵制女子入朝,同样,谢臣年也抵制,因此,她一?直没有怀疑过对?方的身份。

  保护多年的秘密,就这么?在顾一?瑟面前抛开,只怕不是喜欢这么?简单了。

  谢臣年要什么??

  顾一?瑟又开始叨叨了:“我觉得她是清安公主,她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玉珉,你有怀疑过她吗?”

  “没有怀疑。”玉珉难得回了一?句,顾一?瑟压根不看她,扬首望着天,唇红齿白,她抬手敲了敲顾一?瑟的脑袋,“想那么?多,明日?陪你去铺子里看看。”

  提及铺子,顾一?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她想了想,问玉珉:“我的银子呢。”

  玉珉让人去取。

  顾一?瑟得了便宜继续卖乖,“两个吻就能?就解决的事情,你非要花那么?多银子。”

  玉珉得意道:“长公主的独子,不缺银子。”

  顾一?瑟气得不行?,抬手去捏捏她的脸,“你啊,气死我了。”

  玉珉莞尔,学着她的语气:“我就喜欢你生气又拿我没有办法?的样子。”

  顾一?瑟眨眨眼,突然发现天上?的神仙落入凡尘,更?加接地气了。

  婢女取了三千五百两的银票过来,顾一?瑟捧着高兴极了,床上?打了两个滚后,坐直身子,严肃地与玉珉说道:“我想买一?间宅子,办一?间慈幼所,养一?些没有人要的女孩,教导她们?读书写字。让她们?大了以后再去教导其他女孩子,一?代接着一?代,日?后,必能?改变这等世道。”

  轻风细雨般的话如?炸雷在玉珉头顶上?炸开,她隔了半晌才迟钝出声:“你拿得到银子,不想为自己?做些什么?吗?”

  “我、我现在很好呀,钱都花不完。”顾一?瑟眯着眼睛,继续在床上?翻滚着,丝毫未曾注意到玉珉面上?复杂的神色。

  翻滚了会儿,她又爬起来说道:“我想去月亮山下将?那些被人嫌弃的女孩子接过来。我自己?受过的苦楚,希望她们?可以避开,都是女孩子,应该拉一?把才是。”

  玉珉沉默,说不出话来。

  须臾后,她冷冷地笑了,顾一?瑟就是一?个烂好人。

  顾一?瑟走到玉珉面前,说道:“横竖钱放在这里,暂时也用不到。我打算拉着陆夫人一?起做。”

  “随你。”玉珉晒然一?笑。

  顾一?瑟古怪地看她,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了她的嘴巴,狠狠一?咬,玉珉痛得嘶了一?声。

  顾一?瑟抱着银票去找木梨,说着这件事。

  木梨感动得眼眶都红了,顾一?瑟看见夜白倒在树上?,兴奋地同她招手。

  夜白生无?可恋地走来,“少夫人有何吩咐?”

  “你和木梨去一?趟月亮山,你护着她的安全。”顾一?瑟简单吩咐一?句,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干,我们?不缺银子了。和她们?说,吃得饱穿得暖,有书读。”

  屋内的玉珉嗤笑,自己?都不读书,好意思说旁人。

  夜白领着木梨去安排,顾一?瑟回到屋内。

  玉珉坐在窗下,眺望云层,浑身充满禁欲气息。顾一?瑟搬了圆凳坐在她的身边,说道:“玉珉,我知你行?事规矩,但这些不耽误你有行?善的心,我也不是怜悯世人。只在这里,世人多女子被苛待,对?吗?”

  玉珉转首,望向活泼的女孩,心中酸涩,她没有说话,顾一?瑟恐她不愿意,便道:“不会花你的钱,你放心。”

  在这个时代,若女子都看不起女子,觉得女子是赔钱货的话,那真是无?药可救了。

  玉珉幽幽叹了口?气,“我让人去买合适的宅子,我出租金。”

  玉珉挑眉,颠颠地笑了,如?鼓舞木梨般拍了拍她的肩膀。玉珉不高兴,“在你心中,我与木梨是一?样的?”

  “不一?样啊,我觊觎你的美色。”顾一?瑟坦然极了,挑衅地伸手捏了捏玉珉瘦得没有二两肉的脸颊,故作登徒子口?吻,调戏道:“你这姑娘可很好看。”

  玉珉羞得脸红,索性背离顾一?瑟,离她远远的。

  唯有如?此,才可保持冷硬的心肠。

  顾一?瑟突然有了事情做,少不得告诉自己?的婆婆。

  长公主惊讶,问她缘由。

  顾一?瑟笑道:“谢相与知因都是最厉害的人,不得不藏于男袍之下,我在想我们?先努力,让女孩子吃饱饭,多读书,将?来,总会有些改变的。除此之外,我也帮不得人了。”

  长公主扪心自,顾一?瑟的做法?确实很慢,需要无?数人一?起用力。

  将?来会怎么?样,也是未解之数了。

  “慢慢来,总会好的。”长公主也提不起精神,最快的办法?便是扶持女帝登基。

  如?今清安已死,机会渺茫,今上?怎么?会将?帝位传给女儿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靠着迎枕叹气,顾一?瑟却精神奕奕,明媚活泼。不知为何,看着顾一?瑟,也觉得有趣,便道:“你去办,我到时候给你添些银子。记住,寻些功夫好的侍卫,女孩子多了,总有些人起歹意。”

  “我知晓了。”顾一?瑟舒心不少,起身朝长公主致谢。

  长公主含笑望着她,多么?明媚的女孩,没有被染缸染过,保留自己?的颜色。

  有魄力、也有良心。这样的女孩,不多久了。

  顾家为何这么?不珍惜了,多好的孩子呀。

  长公主心中沉沉,让了拿了些银票送去新房,她一?人卧于榻上?,闷闷不乐。

  须臾后,玉珉来了。

  长公主面色大不好,望着天,神色凄楚。她上?前请安,说道:“母亲在想昨夜的事情吗?”

  “她告诉你了?”长公主垂眸,“我是皇家的公主,看似尊贵,可我知晓,我算不得什么?。于皇帝而言,我也是棋子。”

  “母亲想多了,兄长都可杀,妹妹自然是用来挡刀的,早就该知晓的事情为何要伤心呢。”玉珉语气平静,细细听来,却又是那么?残忍。

  长公主望着死气沉沉的女儿,再想想活泼的顾一?瑟,心底陡然放心了。

  “不用宽慰我,我想去庄子里散散心,家里的事情交给你,你也教教她。日?后出面办事,她代表的是长公主府。”长公主打起精神,没有必要为早就注定?的事情来伤心分神。

  玉珉颔首,“我让人去安排。”

  “宫里日?后?陛下可有怪罪你?”长公主询问道。

  宫内禁卫军都由玉珉掌管,昨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依照皇帝的性子,必有责罚。

  玉珉笑道:“训斥几?句罢了,他谁都不肯轻信。可又不放心旁人来管,自然还是我。”

  长公主欣慰地笑了,“你要记住,你如?今不是孤单一?人,行?事之际,要多想想。她是个不错的姑娘,莫要辜负。”

  玉珉颔首,神色复杂。

  一?句‘莫要辜负’刻入心底。

  ****

  长公主去庄子里散心去了,顾一?瑟亲自将?婆母送上?马车,含笑看着她远行?,自己?回身登上?马车,玉珉在车上?等候。

  两人去街市上?,马车哒哒而行?。

  日?子突然慢了下来,顾一?瑟开始享受着生活,端着点心就吃,玉珉低首看书。

  玉珉想起一?事,问道:“你何时开始练字?”

  玉家少夫人打字不识,说出去,旁人会笑话的。

  “明日?、明日?。”顾一?瑟张口?敷衍。

  玉珉笑话她:“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顾一?瑟眨眨眼睛,接过话:“我生待明月,万事成蹉跎。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珉挑眉:“你会?”

  “我会读,不会写,我还会诗词三百首呢。”顾一?瑟不忘吃点心,《明日?歌》嘛,都会背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这里的文字与后世不大相同,无?人告诉她,她识得的便不多了。

  还需师父教一?教。

  玉珉不信,道:“背首诗词来听听。”

  “你要听什么?样的?”顾一?瑟极力搜寻着。

  玉珉思索须臾,“简单些,牡丹花。”

  顾一?瑟思索须臾,张口?就说道:“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百态破朝霞。”

  玉珉唇角微动,“这是我母亲作的诗词。”

  顾一?瑟:“……”

  “长公主所作?”她不信,分明是徐凝的《牡丹》,怎么?就成了长公主之物。

  玉珉颔首,“你竟然也会,可见你所说不假。”

  顾一?瑟翻了白眼,可以打假吗?

  长公主欺世盗名,太可恨了……顾一?瑟忽而顿住,长公主怎么?知晓这首诗词的?

  顾一?瑟一?边暗骂长公主不要脸,一?边猜测长公主难不成也是来自后世?

  突然间,茅塞顿开,她弯弯唇角,笑了。

  到了铺子,两人下马。掌柜的不知两人来了,只当是寻常贵客,迎出去吓了一?跳。

  绣坊多是女子,掌柜也是一?妇人,年过三十,风韵犹存,口?齿伶俐。

  “少夫人安好。”掌柜桑榆上?前行?礼,引着顾一?瑟去二话说话,一?面吩咐人将?账簿寻来。

  顾一?瑟观看她行?事果断,丝毫不曾拖泥带水,不免慢慢观察她的言行?举止,日?后也好学习一?二。

  厚厚一?摞账本送上?来,顾一?瑟下意识看向玉珉。玉珉主动开口?,“近日?行?情如?何?”

  桑榆笑道:“今年春日?里出了几?套新款,京城内的姑娘们?挺喜欢的,比起去年好了不少。”

  绣坊处于热闹的街市,人来人往,坊内又有手艺好的绣娘,不愁没有生意可做。

  玉珉问一?句,掌柜回一?句,顾一?瑟仰头听得仔细。

  玉珉问顾一?瑟:“懂算盘吗?”

  “懂一?些。”顾一?瑟点点头,过去十多年,有些手决可能?都忘了。

  玉珉不免多看一?眼,平平淡淡的一?眼,带着惊诧与不解,很快,她让人去取算盘,又将?账本放在顾一?瑟的面前,“试试看。”

  顾一?瑟撸起袖口?,深吸一?口?气,小?脸上?皆是认真,她先将?算珠归位,接着,噼里啪啦地开始拨动。

  手法?慢而稳,并没有胡乱拨动,玉珉笑了,会不会打算盘,从手法?上?就能?看出来。

  顾一?瑟没有骗她。由此可见,顾一?瑟并非一?无?是处。

  耳畔传来算珠拨动的声音,玉珉心情极好,桑榆悄悄打量东家,她发现东家是在享受。

  享受什么?呢?

  桑榆犹豫地看向少夫人,少夫人长得白净,五官灵动,观看面相便知晓是一?个活泼的女孩。从她的面相来看,她并不是处于深闺的女孩,身上?有一?股天地间的灵气。

  深闺中的女孩被管成一?样,温柔、知礼,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时,顾一?瑟停了下来,平静地说出答案,玉珉冰润的面上?浮现笑容。

  顾一?瑟知晓自己?没有出错,得意的扬起眉梢,喜上?梢头,桑榆又是惊讶,少夫人很得东家喜欢。

  玉珉让人将?账本带回去,准备留给顾一?瑟练手,走下去的时候,顾一?瑟被料子吸引。

  粗麻绸缎,各色绫罗,顾一?瑟都用摸了摸,好像有些兴致。桑榆跟在她后面解释着何种布料,如?何制作,进价多少,售价多少。

  顾一?瑟听得很认真,白净的小?脸上?不苟言笑,玉珉没有参与,给她时间自由玩耍。

  桑榆语气幽默,东拉西扯,顾一?瑟终于展眉,高大的楼阁,两层屋舍,后院内都是绣娘,前前后后,井然有序。

  这才是生活,火热的生活。

  她喜欢这里,女子谋生不易,绣坊验货了许多绣娘。

  出了绣坊,她拉着玉珉说道:“玉珉,我喜欢绣坊。给那些孩子先准备些衣料,不必太好的,能?穿就行?了。还有床被一?类的物什。”

  玉珉静静听着,听她谈天说地,眼界分明不一?样,但自己?可以听下去。

  往日?里听的都是人命大事,今日?听顾一?瑟说生活琐事,别有一?番滋味。天南地北,生活百态。

  两人又去了酒肆,在一?条街上?,恰是午饭时刻,顾一?瑟又是一?声惊叹。

  酒肆生意一?般,大堂内还有许多空位,顾一?瑟说道:“我想开一?间烤肉馆子,你不知晓,万物皆可烧烤。”

  玉珉谢斜倚靠着轮椅,静心听着,顾一?瑟的眼界显然与她不同了。

  饭食呈上?,顾一?瑟秉着检查的意思将?饭菜都尝了一?遍,想起戏坊,思索片刻后,与玉珉说了一?嘴。

  玉珉淡笑道:“戏坊是母亲与陆夫人合力开的,陆夫人管理伶人,膳食方面是母亲在打理。”

  顾一?瑟愣住了,饭菜在嘴里突然也没了滋味,联系方才的诗词,愈发觉得长公主是同道中人。

  戏坊本身就是奢靡之地,饭菜价高也没有人在意,毕竟有美人在,饭菜都是次要的。

  一?顿饭吃完,顾一?瑟心思更?是百转千回,其实可以开一?间歌舞厅,保护好女孩子,又能?赚钱。

  吃过饭,顾一?瑟将?酒肆逛了一?遍,又问道:“京城最大的酒肆在哪里?”

  “改日?带你去。”玉珉用湿帕子擦擦脸,“时辰不早了。”

  顾一?瑟心满意足,能?让玉珉这个大忙人陪伴也是稀罕事。

  登上?马车,她回头看了一?眼,一?侧二楼之上?的窗户开着。五公主负手而立,马车从眼皮下缓缓消失了。

  “那个女人是真的皇姐?”五公主问下属。

  “相貌极其相似。”

  “那日?的刺杀,人员众多,玉珉脱不了干系。”五公主语气冷冷。

  假消息将?她调离京城,错过清安公主回京,更?错过那晚的刺杀大戏。那晚死了太多的人,都是赵家的人。

  就连丞相都被伤了,至今卧床不起。

  唯有玉珉什么?事都没有,被陛下训斥几?句,勒令闭门?思过。

  皇后更?是大病不起,昏迷两日?,醒来后疯疯傻傻,口?中喊着清安、清安,浑浑噩噩,太医们?也是一?筹莫展。

  一?朝皇后就这么?疯了。

  五公主凝着远去的马车,内心不甘,道:“派人进长公主府邸,最好能?摸进玉珉的书房。”

  下属低头称是。

  接着,五公主下楼,走向玉石铺子,店家热气情招呼。

  五公主不耐与人周旋,道:“我需要女孩子喜欢的玉石首饰,只管取来。”

  不问价格、不问款式,只说是女孩子喜欢,店家乐得不行?,当即挑选最贵的包了起来。

  五公主提着包裹,策马朝长公主府邸疾驰,下马后直接将?包裹递给门?房,笑吟吟说道:“给你家少夫人送去。”

  言罢,她又走了,并不贪恋。

  门?房识得贵人身份,不敢耽搁,立即让人送去内院。

  顾一?瑟刚回家就收到一?只大包裹,打开后,满满一?匣子都是珠宝首饰,她下意识抱起来盯着玉珉:“我的。”

  玉珉不悦,道:“谁的东西都敢收,小?心有命收,无?脑袋戴。”

  闻言,顾一?瑟没出息地摸摸自己?的脑袋,又摸摸脖子,小?心翼翼地觑了觑玉珉嫣红饱满的唇角,旋即改变怯弱之色,转而恶狠狠地瞪着玉珉:“你再说一?句,我就亲得你无?法?见人。”

  玉珉满腹怒气顷刻间化为乌有,继而警惕地回视着女孩,提防被偷袭。

  顾一?瑟抱着珠宝乐开了花,玉珉没力气生气,不耐地悄悄案角,“五公主为何给你送珠宝。”

  顾一?瑟歪头想了想,粉妍的面容涌向三分红色,“她喜欢我。”

  玉珉:“……”忍,千万要忍,自己?娶回来的,不可生气。

  “她对?你有所图谋。”

  “无?妨,我空无?一?物,让她图去,我不在意。”顾一?瑟被珠宝迷失了心智,骄傲地昂起脖子,“我不管,我要收下。”

  玉珉:“顾一?瑟,放下。”

  腰力

  谢臣年养伤, 又是为顾一瑟所伤,玉珉携妻上门恭贺。

  相?府上的陆夫人?也不在,是大姨娘温碧来招待, 温碧的青楼女?子,也是谢臣年第一回 逛青楼时买回来的, 在陆夫人?入府前, 家里事?务都由她来打理。

  谢臣年昏昏沉沉三四日,几位皇子都来榻前看?过?, 可见皇帝重视。皇子来时, 她昏迷未醒, 皇子们再想套近乎, 都没?有办法。

  温姨娘领着两人?入后院,一面说道:“谢相?伤得重,至今不能下榻,前几日陛下赏了些药材,皇子们日日来看?,谢相?时而昏睡, 说不上几句话。”

  顾一瑟转身看?着媚眼如丝的女?子,唇角微抿, 她拉着温姨娘快走两步, 玉珉眉眼跳了两下, 准没?好事?。

  温姨娘被?吓了一跳, “少夫人?, 这是怎么了?”

  “我问问, 你家相?爷腰力如何?”顾一瑟眨了两下眼睛, 显得无辜又单纯。

  温姨娘讪笑:“尚可尚可。”

  顾一瑟抿抿唇角,觉得自己问得过?于?笼统了些, 又问:“我的意思是她、她,你二?人?圆房了吗?”

  “少夫人?想问什么?”温姨娘被?一番话搅得脸色通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的意思是你家……”顾一瑟又顿住,万一温姨娘不知晓谢相?是女?子呢。她改口只问:“你二?人?圆房了吗?”

  温姨娘被?问的一阵犯懵,“您问这个,不大好。”

  “我问得很合适,看?你这个样就知晓你二?人?没?有圆房。”顾一瑟知晓答案了。

  温姨娘更懵,“少夫人?如何知晓的。”

  “因为……”顾一瑟阴恻恻地笑了笑,转头去找玉珉了,因为你的表情太呆了。

  若真圆房,温姨娘的神色应该有些复杂,而她面上只有呆和懵。

  那就说明她对顾一瑟说的话,不明白。

  顾一瑟回到玉珉身边,在她耳畔悄悄低语几句,肉眼可见,玉面白皙的肌肤上染上红晕。

  而顾一瑟本人?,脸不红笑不跳,笑眯眯地看?着玉珉。

  玉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她八卦的心怎么那么重呢。

  进屋,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顾一瑟深吸一口气,同床榻上的人?行了虚礼。

  谢臣年伤中不忘读书,见到女?孩俏生生的面孔,终是放下无趣的书本,“二?位前来,若是道谢便不必了,若是问我如何相?待七十二?房妾,也不必了。”

  玉珉蹙眉,顾一瑟上回就问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没?脸见人?了。

  顾一瑟厚着脸皮,笑吟吟伸手?戳了戳了自己的脸颊,故作?可爱道:“我已经问出来了。”

  谢臣年又被?气了,面色阴沉,“你想说什么?”

  “你与七十二?个妾,都没?有圆房。”顾一瑟语气戏谑,刚说完,就见这两人?齐齐表现出生无可恋的姿态。

  这些事?不是很家常吗?

  大家都是女?孩子,屋内又没?有男子,何必那么拘束。

  谢臣年见她死不要脸,气得再度拿起书,“玉郎君,带着你的妻子,赶紧走。”

  玉珉却突然笑了,看?到谢臣年也被?气得半死,心里舒服许多,缓缓道:“谢相?救了内人?,我今日特来感谢,略备薄礼。”

  屋内气氛突然严肃起来,顾一瑟觉得心口压抑得厉害,便也不语。

  由于?她的突然沉默,谢臣年再度将书放下,幽幽望过?去,“少夫人?是感谢还是想知晓我如何对待七十二?房妾的。”

  顾一瑟看?着对方幽深的眸子后,心中发憷,思索须臾,道:“假话就是来感激你,真话就是想知晓。”

  谢臣年听到料想中的话,竟也不气了,狠狠咬着牙,“少夫人?果然与众不同。”

  “人?有千面,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顾一瑟难得语气认真,又说道:“我欲开慈幼所,照顾无人?可要的女?孩,谢相?可要来试试?”

  谢臣年疑惑:“玉家家财不至于?让你来求我。”

  “非也,我要的不是家财,而是你的面子。你该知晓女?孩在一起多了,就会惹麻烦。你懂的。”顾一瑟眯着眼睛。

  谢臣年的声名,加上玉珉,不说威风,寻常子弟也不敢来闹事?。

  谢臣年蹙眉,“你想得可真深远,你去办,若有人?来闹事?,相?府不会袖手?旁观。”

  顾一瑟眯着眼睛,快活极了。

  话不多说,小两口辞行,顾一瑟高高兴兴地走了,与谢臣年约定慈幼所开张的时候,请她去看?看?。

  谢臣年应下了,目送两人?离开。温姨娘在这时走了进来,悄悄说了方才的事?情。

  谢臣年拿起手?,心不在焉地看?了两眼,想起顾一瑟亮晶晶的眼眸,倏然抬头,道:“顾一弦可应了亲事??”

  “顾家闹得天翻地覆呢,听闻顾一弦欲上吊,被?人?救了下来。”温姨娘嘲讽。

  “上吊啊……”谢臣年咀嚼两字,比起顾一瑟身置困境而自救的坚毅,顾一弦不堪比较。

  她拿着书本晃了晃,语气轻快:“让人?催一催,顾太爷不肯应承,便说一说当?年宫变一事?。”

  温姨娘应下了。

  当?年顾太爷挂的可是齐王那条船,可惜后来齐王毙,他又将自己摘了干净。

  ****

  出了相?府的顾一瑟欢快极了,与玉珉念叨着女?孩们的事?情,玉珉静静听着。

  马车刚过?一里地就停了下来,下属说道:“大人?,刑部衙门出事?了。”

  玉珉掀开车帘,“什么事?情?”

  “刑部左侍郎被?人?打死了,还有被?告人?。”

  玉珉放下车帘:“去看?看?。”

  玉珉瞧了一眼骤然安静的女?孩,“我带你去看?看?,见识见识世面,日后也不会害怕。”

  顾一瑟点点头,“在衙门口被?打死的吗?”

  “听他的话,好像是如此。”玉珉也不敢确定,唯有去了才知晓。

  等她们去后,衙门口已是人?山人?海,围了许多百姓,侍卫们持刀挤开一条路,顾一瑟上前去看?。

  好家伙,地上躺着两人?,都是头颅裂开,死不瞑目。

  她上前看?了两眼,又看?向一侧被?麻绳捆住的妇人?。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案件。

  无声一笑,她望向着官袍的男子,对方立即说道:“刑部侍郎右止见过?玉少夫人?。”

  顾一瑟立即回礼,她问对方:“我可以问这件案子吗?”

  “可以、可以……”右止额头生汗,悄悄觑了一眼不远处的玉珉,当?着人?家的面,哪里敢拒绝。

  顾一瑟淡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一件对女?子不大好的案子,对吗?”

  右止脸颊一颤,不觉点点头。

  顾一瑟上前,伸手?解开妇人?身上的麻绳,刑部无一人?敢阻拦。

  “您说一说,究竟是什么事?,我家夫君可厉害了,必能帮助您。”顾一瑟微微一笑,心中滴血,他么的什么玩意。

  妇人?眼神麻木,闻言后看?向女?孩,女?孩笑意温柔,宛若桃夭。她抓住女?孩的手?,“赶紧逃、赶紧逃,他们会欺负你的。”

  她疯疯癫癫,伸手?推着顾一瑟。顾一瑟忍着心颤反抱住她,“别怕、别怕,你女?儿呢。”

  “死了、死了、被?逼死了,可我帮不了她、哈哈哈哈……”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吊死了,她死了、死了……”

  顾一瑟转身,看?向右止,那一眼,满含怨气,右止畏惧玉珉,不敢说话。

  须臾后,刑部尚书匆匆赶了回来,先给玉珉行礼,玉珉笑说:“别给我行礼,先解释是什么样的案子。”

  “是这个夫人?冤告长安侯家的幼子杀害她的女?儿,查明是冤枉,自然要将人?放了才是。没?想到她竟将榔头用?布包裹着,杀了侍郎与长安侯的幼子,下官已通知长安侯。”

  玉珉轻轻点点头,“接下来,如何判?”

  “杀人?偿命,不能饶了凶手?。”刑部尚书有了几分?底气。

  顾一瑟走了过?来,一言不发,揪住刑部尚书的衣领,对方回身,她笑着一拳打向对方的眼睛。

  玉珉忽而笑了,杀人?偿命,妇人?确实该诛杀。

  但是这件案子是刑部的错。

  刑部尚书惨叫一声,刑部内的人?立即要涌上前,玉珉抬手?,道:“右止,将笔录给我,就当?着百姓的面重审一遍。”

  右止不解,这个玉家阎罗何时会这么好心了。

  右止去取笔录,刑部尚书被?顾一瑟踩在脚底下,顾一瑟努力笑出最好的模样,“你应该不是你娘生的,是从狗肚子里爬出来的。”

  “你放肆……”刑部尚书陆行狼狈不堪,当?街被?打,竟无一人?帮助他,他喊道:“我乃刑部尚书,是二?品官……”

  顾一瑟突然松开手?,无辜道:“我打你了吗?谁看?到我打你了?”

  陆行快速爬了起来,指挥自己的下属:“抓起来、抓起来。将她给抓起来,我要面禀陛下。”

  右止将笔录拿了出来,乍见陆行鼻青脸肿、双眼黑肿之色后,吓得险些跌跤。

  无人?敢动,就连百姓们都不敢说话。只见玉珉接过?笔录,吩咐右止:“将一干人?证都找回来。”

  右止看?向下属,叫他们去找,陆行阻止他,转头与玉珉说道:“玉大人?,你什么意思?”

  玉珉不回他,继续低头看?着笔录,眼神幽邃。

  在上司与玉珉之间?,右止选择玉珉,继续让人?去找证人?回来。

  陆行气得跳脚,抓住下属的衣领,不想,顾一瑟凑了过?来,“陆尚书。”

  清脆的声音吓得陆行急忙松手?,顾一瑟巧笑地望着他,“查一查而已,你怕什么,瞧,你下属办冤案已经死了,夜路走多了,鬼缠身可就不好了。”

  衙门前空阔之地,围满了百姓,此案难以善了。

  不等证人?回来,长安侯领着家丁来了,顾一瑟下意识将疯癫的妇人?护在身后。

  长安侯先哭着儿子,然后看?向妇人?,眼神淬了毒水,顾一瑟心存畏惧,下意识看?向玉珉。

  玉珉合上笔录,道:“长安侯,令郎做出的事?情,也是有趣啊。”

  长安侯满头怒气被?浇了一盆冷水,回身对上玉珉平静的眼眸,一瞬间?,三魂六魄去了一半,泪水都忘了擦,连忙见礼。

  顾一瑟这才松了口气,回身看?了一眼妇人?,杀人?偿命,妇人?连杀两人?,保不住命了。

  她望向玉珉,玉珉晃了晃手?中的笔录,“我瞧出些名堂,长安侯,你觉得呢。”

  “就算我儿做了些错事?,也不至于?丢了性命,这夫人?蛇蝎心肠,你还要庇护吗?”长安侯悲痛不已。

  顾一瑟说道:“可她女?儿也死了。”

  长安侯嗤笑:“一介妇人?之女?,岂可与我儿相?比。”

  顾一瑟撸起袖口,说不过?了,右止忽而拦在她的面前,“夫人?莫气。”

  顾一瑟偃旗息鼓,脑子里也想好了,待入无人?之地,套上麻袋,狠狠揍一顿。

  玉珉冷不恼,慢悠悠地将笔录翻开,“令郎已死,但贿赂刑部一事?,我相?信查上一查,必然是有收获的。”

  顾一瑟咦了一声,事?情有转机。

  长安侯也傻眼了,儿子死了,他还要担上贿赂刑部的罪责,一时间?,他都不敢哭了。

  证人?们都找回来来,一问才知,他们都是妇人?的邻居,证明她的女?儿的自尽,而非人?所害。

  至于?那件事?,更是提都不提。

  长安侯吞了口气,上前悄悄与玉珉说道:“此事?作?罢,当?卖我一个薄面,日后有所差遣,我必听你的。”

  玉珉凝眸,瞧着顾一瑟护犊子般将妇人?护在身后,心中犹豫。

  “我想帮你,可面对这么多百姓,传到陛下耳中,我也罪责难逃。”

  玉珉拒绝了,长安侯心急,刑部尚书陆行却喊道:“玉家少夫人?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此事?必不能罢休。”

  百姓们笑话他,“你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去,还有脸喊呢。”

  “当?官的就会耀武扬威,手?无缚鸡之力。”

  陆行听了一耳朵,脸红脖子红,冷冷哼了一声,吩咐人?就要拿住顾一瑟。

  玉珉猛地砸了笔录,“陆行,你敢动她试试。”

  陆行一怔,可又想起自己占理,便不依不饶地叫喊出声:“下官说的都是实话。”

  玉珉抬手?,摸摸自己的后颈,微微一笑,突然间?人?群中涌出几人?,围着陆行,不由分?说抬手?将人?按在地上暴打。

  人?群中国涌出的人?越来越多,吓得长安侯急忙躲进家丁身后,右止更是躲进了衙门里。

  衙门口闹了起来,无上司吩咐,也无人?敢上前搭救。

  须臾后,右止反应过?来,急忙喊人?去救援,而百姓们趁机一哄而散。

  陆行躺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

  玉珉低头摆弄着腰间?的玉璜,微微一笑,等人?散去后,才开口说道:“陆尚书,你刚刚说什么,谁打你了?”

  长安侯哪里还敢再说话,让家丁们护着离开,玉珉一声怒喝:“长安侯贿赂刑部,以权谋私,拿下他。”

  右止领会,立即吩咐下属拿人?。

  长安侯叫出了声:“玉珉,你没?有证据,休要诬陷我。”

  玉珉沉下脸色,“证据,我会送给陛下。”

  言罢,她看?向妇人?,说道:“你杀害朝堂命官,论罪当?诛,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顾一瑟沮丧,却也知晓玉珉有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妇人?被?拖进衙门内。

  看?戏的百姓都散了,陆行也被?下属拖走了,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

  她站在原处,痴痴地看?着衙门,良久后,玉珉喊她:“回家了。”

  顾一瑟迟钝,小跑到玉珉面前,问道:“你有证据吗?”

  “这些事?情与你无关,手?不疼?”玉珉看?向顾一瑟的双手?,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手?背一片红,指节处红得更加厉害。

  玉珉无奈,“为何选择动武?”

  “人?家有理,我说不过?呀,就只能动手?。”顾一瑟也不觉得疼,只心口凉凉的。

  玉珉笑了,“你说得也很有道理,那我告诉你,她杀人?了,活不成。”

  “我知道,我会选一个好地方安葬的。”顾一瑟抿唇,反攥住玉珉的手?腕,“我以为你会包庇他们。”

  玉珉冷笑:“为了他们,不值得。”

  但刑部,可以大换血了。

  玉珉领着爱动武的小媳妇回家去了。

  谁知回家不到半个时辰,顾家来人?,两位少夫人?领着孩儿来看?顾一瑟。

  孩儿们看?见她,高高兴兴地喊十四姑母,顾一瑟笑着应下,不等对方开口,她先说道:“你们是为了长安侯的事?情来的?”

  “妹妹都知晓了。”大少夫人?面露尴尬,“我也不想过?来,是祖父与长安侯有旧。”

  顾一瑟抿了口茶,面色沉沉,道:“那个被?逼死的女?孩,你们可听说了?”

  二?少夫人?犹豫道:“我都听说了,长安侯的长子说可以赔偿她的家人?。”

  “这个时候来赔偿,早干什么去了。”顾一瑟蕴怒,冷冷道:“长安侯与刑部勾结,是大罪,找我没?什么用?处。我家夫婿不过?是为民?办事?。”

  一句为民?办事?,堵住了两位少夫人?的嘴巴。

  顾一瑟不悦,“我怜悯那个女?孩,也敬佩夫人?,破釜沉舟也要为女?儿报仇,两位嫂嫂,倘若你们还有一丝人?性,就不要再说了。”

  两位少夫人?对视一眼,具都沉默下来。

  顾一瑟冷着脸让人?送客,知晓她们是被?逼无奈,也不愿都多加责怪。

  少夫人?们落寞而去。

  顾一瑟也郁闷地回屋。

  路过?亭子里,却见玉珉同下属说话,她凑了过?去,下属很快就离开了。

  亭子里外风景好,三面是湖,湖面波光粼粼,她走上前看?着湖面,深吸一口气,心中舒畅不少。

  “我给你挑了三处宅子,你看?着哪处合适?”玉珉将地契退给顾一瑟。

  顾一瑟咦了一声,“你怎么不入宫啊。”

  “等长安侯长子先入宫,给他们辩解的时间?,给他们挣扎的时间?,再给致命一击。”玉珉云淡风轻,似乎并?不是第一回 处理这件事?。

  顾一瑟古怪道:“你玩他们呢,挺变态的,但我也喜欢。”

  说完,她又笑了,舒心地比较起三张地契,地方不同,相?对应的面积也不同。

  春风习习,杨柳拂水,春日盎然。女?孩垂着长长的睫毛,唇角微抿,反复比较。

  玉珉心情很好,望着女?孩,难得的寂静,竟有几分?温馨。

  她从未感受过?这般寂静,明明无声,却处处有声,处处透着难以言喻的安心。

  看?了好半晌,顾一瑟才选择一处偏僻,但面积最大的宅子,她说道:“我还要做些床,我画个样子,找人?去做。”

  双人?床,上下都可住人?。她独自想着,无端笑了,似乎将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

  顾一瑟贴着玉珉,问道:“长安侯会有什么处罚?”

  “剥夺爵位,不会死,但他幼子犯下的错,就看?陛下如何处置了。”玉珉坐得笔直,目光淡淡,似在说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

  顾一瑟伸手?捏着她的耳朵,她颤了颤,不觉缩了缩,再度惹了脸红。

  顾一瑟吐槽她:“再深度的事?情都做过?了,你怎么还脸红呢。”

  玉珉扭头看?向湖面,湖面吹来的风冰冰冷冷,吹在脸上,散了几分?热意。

  顾一瑟不肯放过?,手?朝她后颈探去,指尖轻拂,引起阵阵颤栗。

  “顾一瑟。”玉珉轻呼,浑身热血跟着涌动,她迅速压下不适,冷冷地望着对方。

  顾一瑟撇撇嘴,“古板禁欲,你若是死了,肯定是自己禁欲憋死的,该及时行乐。”

  顾一瑟拿着地契走了,脚步轻快,风摇曳衣摆,如山中精灵。

  望着她的背影,玉珉轻轻攥住拳头,心口的气忽而卸了下去。

  夜白走近,附耳低语:“长安侯老夫人?入宫去了。”

  长安侯老夫人?是赵家的郡主,算一算,与陛下是堂姐弟。

  姐弟都是堂的,哪里还有情分?。亲兄妹都不过?如此。

  玉珉转首看?着湖面,湖面上风平浪静,杨柳垂下,安静如无人?。

  那厢顾一瑟高高兴兴地回新?房,路过?角门的时候,前院的婢女?递来一只匣子。

  又是门房送来的。

  顾一瑟打开匣子,豁然一亮,是一只花冠。做工精致,以宝石为底,托着有些分?量。

  婢女?说道:“门房说是五公主送来阿嫂玩玩的。”

  一句阿嫂让顾一瑟浮想联翩,五公主是想干什么。

  送上门来了,不好拒绝了,她抱着花冠回房。

  叮叮当?当?瞧见花冠都很高兴,开口就夸赞玉珉:“郎君对少夫人?可真上心,花冠可真精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顾一瑟将花冠递过?去,“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这是五公主送来的,你家郎君只知晓送真金白银。”

  也不对,真金白银是自己拿秘密换来的。

  她豁然发来一件事?:自从成亲后,玉珉好像一毛不拔,一件礼物都没?有送过?。

  中国一年十二?个月,月月都有情人?节,应该该玉珉上一上课才是。

  浪漫

  玉珉一入门, 花冠就摆在入门处的?桌上,鲜艳的?颜色与奢靡的?风格,突然间, 她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两下。

  叮叮当当为难地看向郎君,当当胆子?大些?, 说道:“是五公主送来的?。”

  玉珉没有动, 而是认真地看着花冠,眉眼如旧。

  顾一瑟从内室走了?出来, 换了?一身与花冠颜色相似的?粉衣, 她神情温和, 边走边吩咐婢女:“拿来, 我戴上试试。”

  叮叮不敢动,当当面露犹豫,下一息,玉珉走到花冠旁,拿起花冠,上下打量一眼后, 想都不想,直接丢出门外。

  简单、粗暴。

  顾一瑟眯着眼睛, 风雨欲来啊。

  丢走了?花冠, 玉珉面上的?阴霾消散了?, 她含笑望着顾一瑟:“不好看。”

  顾一瑟摸摸自己的?发髻, 等着玉珉画大饼。

  然而玉珉直接进内室了?, 一句话都没有留下。顾一瑟郁闷极了?, 走出去将花冠捡起来, 砸坏了?,明显不能用了?。

  花冠上还有宝石珍珠, 拆下来应该也值不少钱。

  顾一瑟蹲在门口打量着花冠,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完美地拆下来,换一笔银子?。

  叮叮当当以?为少夫人生气,面面相觑,当当悄悄开口:“郎君都不知晓哄哄少夫人。”

  叮叮瞧着少夫人的?侧影,心中不忍,也说道:“郎君不讲理呢。”

  唯独顾一瑟将花冠抱回?去,让人去找剪子?一类的?工具。

  婢女对?视一眼,少夫人太善解人意了?,这都不生气了?。

  顾一瑟回?到屋内,将花冠放在坐榻上的?几上,自己拿着剪子?开始捣鼓,玉珉扫她一眼,呦呵,又掉钱眼里去了?。

  古代缠丝工艺也是后人骄傲之?处,花冠上用了?缠丝手法?,顾一瑟捣鼓半晌,剪子?都不敢动,最后还是决定喊人来卸下来。

  免得?糟蹋了?好东西。

  心中打定主意后,顾一瑟开始问罪玉珉。

  “你摔坏我的?花冠,该怎么赔?”

  玉珉眼皮都不掀开,笑得?她要?碰瓷了?,看都不用看她那副得?意的?嘴脸,“我赔你。”

  认罪态度良好,顾一瑟很满意,本就不生气,得?到赔偿就成了?。

  她又说道:“你没有危机感吗?”

  玉珉托腮,“为何有危机感?”

  “旁人给你媳妇送宝贝,我对?她很有好感。你不怕我离开你投向旁人的?怀抱吗?”顾一瑟开始循循善诱。

  玉珉顺着她的?思路认真去想,女孩睁着的?大眼睛等着她的?答复了?,便?道:“ 我想不通,你直接说。”

  顾一瑟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好心提醒:“你送我什么了??”

  玉珉恍然大悟,又开始坑人了?,她点点头?,说道:“好。你要?什么,我给你送什么。”

  顾一瑟嘶了?一声,很是不满意她这种算盘珠子?的?做法?,拨一下动一下。

  “你这人好生无?趣,你自己过日子?去吧,我也要?找个庄子?去玩玩。”顾一瑟掀桌就要?走,这种耿直女人就应该让她自己孤独一辈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开窍就是无?药可救了?。

  玉珉蹙眉,冤枉死了?,思索须臾,说道:“你这人不讲理,我们已成亲了?,我为何还要?与旁人争呢。”

  “你是不是觉得?成亲后一劳永逸呢?”顾一瑟眄视她,这人思想略有些?古板,“成亲也可以?和离呀。”

  玉珉轻声说道:“我不会和离呀。”

  和离是二人答应,她不答应,自然会不会和离,顾一瑟也跑不掉的?。

  顾一瑟一噎,“我是顾一瑟,和你成亲的?是顾一弦,我可以?离开的?。”

  玉珉说不出话了?,顾一瑟得?意地扬起眉梢。

  玉珉思索良久,待她抬头?发现顾一瑟又在捣鼓着花冠,她开口问:“我满足你的?要?求,你是不是可以?一辈子?不离开?”

  “要?求?”顾一瑟指腹按住珍珠,圆润的?表面摸着光滑。

  玉珉解释:“你所要?的?无?非钱财罢了?,我将公主府都交给你。”

  一劳永逸,等她见到了?公主府的?家业,也不会被五公主的?三瓜两枣所诱惑。

  她感觉发现了?好办法?,显得?十分淡定。而顾一瑟像看着爆发户一般看着玉珉,“你浪漫些?,不成吗?”

  玉珉又迟疑了?,她又提出新要?求。

  “如何浪漫?”玉珉认真求问。

  顾一瑟捂着脑袋,想要?骂人,长公主风流雅致,生个女儿,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你去问问谢臣年,她可浪漫了?。别问我,我想打你。”顾一瑟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个女人,抱着花冠,领着叮叮当当去偏屋休息。

  屋内安静下来,时光缓慢,日落西斜。

  玉珉没有动,枯坐良久,凝神望着窗外的?春景,女孩子?真是麻烦,一会儿一个主意,偏偏她又是那么有道理。

  顾一瑟没什么坏处,善良、有正义感,可也爱胡搅蛮缠,好好过日子?不成吗?

  浪漫是何物呢?

  母亲说浪漫的?生活,更加有滋味。

  顾一瑟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无?趣了?。玉珉是这么想的?,她想了?许久,召来夜白。

  夜白开口说的?是宫里的?事情,“皇后娘娘昏沉,听闻陛下已下旨,广招名医了?。”

  玉珉皱起眉眼,道:“我不问这个。”

  夜白迟钝:“那您问什么?”

  玉珉道:“问浪漫。”

  夜白迷惑:“浪漫是什么?”

  夜白也不知晓,玉珉嫌弃她了?,摆摆手,“下去吧。”

  “宫里还有消息传来,五公主回?京后一直在查那夜刺客的?事情,不过陛下不想让她查。公主偷偷查,不仅如此,她还将清安公主厚葬了?。”夜白赶忙将要?紧的?事情说出来。

  玉珉听后并无?发应,歪头?看着虚空,面前浮现那夜皇后痛哭的?神色,她笑了?笑,如同来自深渊般的?笑容。

  “让她去查,将当年的?消息一一透露给她。”

  “属下知晓了?,另外长安侯母亲宁安郡主在陛下面前哭诉孙子?死了?,儿子?被抓,陛下勒令刑部?彻查。”夜白说道。

  玉珉勾唇,道:“将她孙子?欺压闺阁女子?,买通陆行?的?证据都送到陛下跟前,也给宁安郡主送一份,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夜白下去了?。

  玉珉继续冥思苦想,浪漫……

  想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顾一瑟主动给她夹了?块鱼肉,开口说道:“我给你夹鱼肉,是不是感觉很普通的?好?”

  玉珉看着碗里的?鱼肉,等着顾一瑟的?下一句。

  只见顾一瑟再度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干净的?碗里,用筷子?夹着将鱼肉挑了?出来,再度放在她的?碗里。

  “你喜欢哪一个?”

  “第一个。”

  顾一瑟:“……”忘了?她有洁癖。

  猝死。

  顾一瑟咬着筷子?,怨恨地看着玉珉,而玉珉也无?辜地看着她,“第一个干净呀。”

  顾一瑟埋头?吃饭,不理会她。

  用过晚饭,顾一瑟去院子?里走走,玉珉去书房。

  亥时左右,两人回?到房里,叮叮给玉珉更衣,顾一瑟见缝插针,立即上前教育:“我替你更衣。”

  叮叮退下,顾一瑟眉梢扬起,“我给你更衣,与叮叮更衣,你喜欢谁?”

  玉珉清扫一眼顾一瑟,想起顾一瑟不规矩,老实?道:“叮叮。”

  顾一瑟双手握拳,“你晚上睡地板。”

  玉珉挑眉,“我可以?睡书房。”

  顾一瑟立即意识到战术不对?,“不成,睡床。”

  玉珉睨她一眼,她叉腰恐吓:“我伺候你沐浴。”

  “不必了?。”玉珉脸红,落荒而逃。

  顾一瑟冷笑连连,果然是她这种女强人说寻常法?则是说不通,该走不寻常的?路。

  片刻后,两人如常躺下,榻前灯火微曳。

  顾一瑟主动靠着墙,大有楚河汉界之?态,玉珉也松了?口气。

  一夜安枕到天?亮。

  翌日,玉珉入宫面圣,顾一瑟拿着地契去看地方,夜白照旧跟着。

  一路上夜白安排得?很妥当,路程很远,马车骑行?半日,哪怕清晨出门,下车也是日中午时。

  顾一瑟很愉快地找了?一间面馆,领着叮叮当当痛快地吃了?一顿饱饭。

  面条柔软,汤味鲜美,顾一瑟一人吃了?两碗,又吃了?不少肉糜。

  吃过午饭,三人朝地方走去,夜白一路跟随。

  到了?地方,大门紧闭,厚重的?大门上皆是灰尘,墙高不见内里,门环上更是挂满蜘蛛网,瞧着似有些?年岁了?。

  夜白将门推开,灰尘扑面而来,顾一瑟倒退两步,这时,门外停下一行?人。

  回?头?去看,正是一袭骑装的?五公主。

  五公主下马,顾一瑟弯腰屈膝行?礼,五公主利落的?丢下马鞭,小跑上台阶。

  “阿嫂怎地来此处?”

  顾一瑟淡笑,反问五公主:“殿下为何来此处?”

  “这是我外祖的?故居,我如何不能来呢。”五公主长身玉立,腰细腿长,英气的?眉眼,强美如斯。

  她继承了?皇后的?美丽,习武让她更加英勇,与寻常公主大为不同,行?走间令人生起万丈豪气。

  顾一瑟不解,“外祖故居?”

  “我外祖在二十年前宫变中都死了?,家里一个都不剩。”五公主淡笑,负手而立,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

  顾一瑟不知晓这些?旧事,便?道:“我买了?这里,准备开慈幼所,养一些?无?地存活的?女孩。这里为何会卖呢?”

  “这里本就是朝廷所赐的?府邸,主人死后,收回?户部?,陛下会再赏赐给旁人,亦或挂在户部?典卖。”五公主解释,目光落在两道门上的?兽环上。

  五公主唇角含笑,站在门口,挺拔如山岳,顾一瑟在她身上看到了?与玉珉、谢臣年不同的?气息。

  她二人柔弱,身上凝着属于朝堂上的?阴沉,而面前的?五公主却是不同,是属于武者的?炙热。

  顾一瑟颔首,“你来是想要?拜祭?”

  “不,我听户部?人说有人买下老宅,定了?今日相看,我就好奇是何等人不怕死来买这座宅子?。”五公主率先跨过门槛,顾一瑟随后跟上。

  五公主说道:“你怎么会想到开慈幼所。”

  “因?为我是女人。”顾一瑟笑了?笑。

  五公主止步,疑惑地看着她:“就这么简单。”

  顾一瑟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五公主心中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耳畔浮现母后曾经的?话:我若不靠着他,我们都得?死。

  在母亲的?意识内,女人要?靠着男人才能活下去。

  可顾一瑟帮助女孩的?原因?是:我是女人。

  女人靠着女人,也能活下去。

  人心里的?火就这么烧上来的?,她看着顾一瑟纯美的?容颜,不得?不承认,顾一瑟比她想象中的?强,就凭刚刚一句话,顾一弦无?法?与之?比较。

  山鸡岂可与凤凰比美。

  五公主按住自己来时准备的?话,反问顾一瑟:“你预备怎么做?”

  “接纳无?地存身的?女孩,衣食住行?,请先生教导,与男子?们一般读书。我看过图纸了?,有些?屋舍不需要?拆,打扫修缮一番。”顾一瑟眉飞色舞,在这里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生活变慢,心不能变慢。

  她继续说道:“我只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我不想做困于四方天?地,日日围着男人转的?女人。我可以?经商,还可以?开慈幼所,生活自然丰富不少。”

  五公主止步,看着绿树下散着勃勃生机的?女孩,“你不累吗?”

  “累?怎么会累?”顾一瑟不解,吃饱了?穿暖,干些?活罢了?,怎么会累呢。

  人活着,倘若无?所事事,与猪圈里的?猪也差不多了?。顾一瑟知晓这个想法?会得?罪许多人,但就是想找些?事情做。

  她很感激玉珉,无?论自己做什么,玉珉都不会反对?,甚至很支持。

  五公主唇角微微动动,她一直以?为是顾一瑟是贪婪自私的?女人,可顾一瑟不是。

  她是有主意、懂人心的?女孩。

  五公主屏住呼吸,入目是顾一瑟的?笑颜,她说道:“你很好。”

  顾一瑟茫然,而五公主笑了?,道:“你是我见过最干净的?女孩。”

  顾一瑟不理会她,想起她送的?礼物,便?开口道谢。

  “阿嫂,我也想出份力,你说得?对?,我也是女人。”五公主忽而改变心意,或许该好好看一看面前的?世道。她望着面前的?残垣断壁,目露沧桑。

  顾一瑟松了?口气,“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五公主领着顾一瑟走了?一遍各处,甚至给了?许多意见,顾一瑟喜上梢头?,两人相谈甚欢。

  出了?宅子?,日落黄昏,夜白驾车回?长公主府邸。

  五公主一路跟随,夜白几度想要?甩开她,最后赶在宵禁前到府上。

  五公主恍若无?人般跟着入府,夜白嘴巴动了?两下,几度想要?说话。

  入府后,五公主询问:“姑母可在府上?”

  “去庄子?里散心。”顾一瑟脚步一顿,五公主也跟着止步,“阿嫂有话想说?”

  “有一事不吐不快。”顾一瑟欲言又止。

  黑夜下,女孩露出几分罕见的?愁绪,五公主凝神,“关于那夜?”

  “你想听吗?”

  “你说,我便?听。”

  顾一瑟抬脚,贴近女孩,熟悉的?墨香再度萦绕鼻尖,忘却的?记忆被掀回?。

  忍着疑惑,她说道:“兄以?妹为盾。”

  女孩偏首,烛火下昏暗,瞧不清雪白的?肌肤,唯有淡淡香气。

  然而,出口的?话又将这份旖旎驱散得?干干净净,五公主凝眸,顾一瑟退后半步,眼中恢复豁达,“时辰不早,殿下该回?家去了?。”

  简单五字,诉说着现实?。

  五公主转身走了?,顾一瑟歪了?歪头?,得?意地朝夜白看了?一眼,“这不就走了?。”

  夜白迷惑:“殿下为何走了?。”

  “没脸赖在这里。”顾一瑟拍拍手,简单的?道理,自己的?爹拉着人家的?娘做肉盾,换成是脸皮再厚的?人也不好意思继续蹭在这里。

  夜白更加糊涂了?。

  玉珉没回?来,留在宫里伴驾,顾一瑟一人独占大床。

  先洗澡再吃饭,快快乐乐地散步消食,躺下后近乎子?时。



  婆母不在,玉珉入宫,顾一瑟美美地睡了?懒觉,醒来时,已近午时。

  又是吃饭,午后躺在属下晒太阳,顺便?画了?几张图纸,让人去打造上下铺的?木床。

  很快,天?色又黑了?,玉珉依旧未归。

  不仅今夜未归,顾一瑟接连独守空闺三日,没想到,玉珉未归,长公主匆匆回?府。

  顾一瑟去上房给婆母请安,长公主却告诉她:“皇后疯了?。”

  顾一瑟震惊,“疯了??”是字面意思的?疯还是说,另有隐情?

  “疯了?,那夜后,皇后受了?刺激,总说清安来索命,吓得?日日不宁。陛下召我入宫商议,寻一个与清安模样相似的?人去照顾皇后。心病还需心药医。”长公主一面更衣,一面与儿媳说话,面带风霜,显然是匆忙而归。

  度假都不安稳,要?时可挡刀,也可安慰病人,啧啧啧,真是两头?忙。

  顾一瑟想嘲讽,奈何权势迫人,心中骂了?两句,口中体贴道:“母亲是要?寻与清安公主面貌相似之?人吗?”

  “哪里有那么好寻呢。”长公主疲惫不堪,换了?家常袍服后就靠着坐榻坐下,面露忧愁。

  顾一瑟心中冷笑,对?皇帝言行?嗤之?以?鼻,摊上这样的?兄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我给母亲试试吧。”顾一瑟喟叹一声,心病还需心药医治呢,“用催眠法?探探她的?心病。”

  长公主直起身子?,手指微微发颤,不知是累是还是紧张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口中还是问道:“什么是催眠法??”

  “让你入梦,梦中宽慰。”顾一瑟简单说道。

  长公主疑惑:“你怎么会催眠法??”

  顾一瑟笑道:“我学过,我刚知晓我长姐名字的?时候,我想到一句诗词,一弦一柱思华年。我从未读过书,便?以?为这便?是哪位当世大儒所做。直到前几日我背了?一首徐凝的?牡丹词,玉珉却说是您写的?。”

  长公主抬首,眼睫轻轻颤抖,顾一瑟抬首对?上她的?视线,“您可知晓新中国?何时成立的??”

  “一九四九年。”长公主脱口而出。

  顾一瑟蹙眉,静静笑了?,忽而间,眼泪横流,忽而起身,抬脚踹倒了?一侧放置茶水的?几案,心中怒气溅起。

  “你可知我这副身子?的?主人是何时死的?,如何死的?。”

  “三岁的?孩子?被活活冻死的?。”

  外面的?婢女闻声要?进来,长公主怒喝一声:“不许进来。”

  长公主面露痛苦,“原来你也来十五年。”

  “我已来了?十五年,我一直找寻回?去之?路,渐渐地,我在这里忘了?过去。”

  顾一瑟站直了?身子?,“您忘了?过去,我没有忘。可是回?不去了?,我没有一日不想回?去,每日做梦的?时候想着一觉醒来,我就回?去了?。”

  “回?不去了?。梦醒梦灭,都是一样的?。我没想到竟还遇到未来的?人,顾一瑟,忘了?过去。忘了?你的?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记住,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长公主言辞晦涩,更多的?是无?奈。

  顾一瑟凝眸,她说道:“当今天?子?弑兄夺位霸嫂,朝堂之?上血洗一遍,记住,忘了?脑子?里那些?想法?。”

  顾一瑟深处乡野,远离朝堂,不知险恶,如今无?端被搅进来,拥有现代思想的?她必然是做些?与众不同的?事情。

  “玉珉在做什么?”顾一瑟问道。

  长公主神色骤然变了?,说道:“顾一瑟,我劝你们和离吧。”

  玉珉是一个魔鬼,杀人不见血。玉珉生生逼疯了?皇后娘娘,悄无?声息,若非玉珉自己吐露出来,她也以?为是清安的?刺激,压垮了?皇后娘娘。

  “为何呢?”顾一瑟不理解,为何要?和离呢,之?前长公主很赞同她们的?亲事。

  长公主懒得?解释,扶额说道:“你去试试给皇后催眠,听到些?什么,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顾一瑟:“……”和皇后又有什么关系。

  ****

  中宫内外宫娥与内侍都换了?一遍,民间不断有大夫入宫,摸过脉象后都纷纷离开。

  长公主领着儿媳入宫,内侍们不敢阻拦,长公主召了?太医令来询问,悄悄将顾一瑟推进殿宇。

  殿内,苦涩的?药味扑鼻,刚闻到的?瞬息,顾一瑟险些?被熏得?发晕,昨夜的?晚饭都差点吐了?出来。

  皇后抱着枕头?坐在角落内,衣饰华贵难掩憔悴,凤冠耀眼,鞋履悬挂珍珠。

  分明是举国?上下最尊贵的?女人,却活成了?令人可怜的?疯子?。

  她上前,皇后依旧没有抬首,她蹲了?下来,“我带你去找清安。”

  皇后蓦地顿住,没有抬首,双手却在发紧。

  “你听懂我的?话,对?吗?我带你去清安,随我来。”顾一瑟站起身,朝凤榻走去。

  皇后慢了?几拍,却还是默默跟上她的?脚步。

  “你躺下,闭上眼睛,我让清安过来。”顾一瑟轻声哄慰。

  皇后果真躺下,闭上眼睛,顾一瑟松了?口气,拿出一串项链在她眼前轻晃,“清安是何时走丢的?。”

  白月光

  武帝年号庆武, 庆武五年,齐王谋逆,派兵围住皇城, 意图逼迫皇帝退位。

  宫门紧闭,安王长子?与次子?在?大殿陪伴陛下。

  宫门危机, 太?子?带两位弟弟领着东宫千余守卫赶至大殿助力陛下, 路上遇到清安与妹妹们。太?子?怜爱幼妹,上前抱住清安, “快去找母后, 这里太?危险了。”

  “阿兄, 我想帮帮你们。”清安鼓着小脸, 扭头?看向携带兵甲的兵士,老成地叹气,“我还是去找母后,待会你来找我,知道吗?”

  “知道了,快些?回去。”太?子?含笑, 将人放下,拍拍她的后脑勺, “听母后的话, 不可胡闹。”

  清安不耐烦, 扭头?冲他扮了鬼脸, “你要来找我的, 我得了些?好东西, 想要与你分享的, 不给旁人,就给你。”

  旁人指的是其他娘娘生的公主皇子?, 她知晓那?些?人与她同?一个父亲,却?不是亲厚。

  太?子?放心不下,点了两人护送公主去见?母后。

  清安雄赳赳地鼓起胸膛朝中宫去了,太?子?的嘴角扯了扯,再转身之际,面色肃然,姿态挺拔如山。

  清安一头?扎进了花园里,小孩心性犯了,她摘了花要去见?母后,母后喜欢花朵,为此,她还往头?上插了两朵,瞧着有些?不伦不类。

  她也不管啦,母后高兴就好。

  只她从花圃出来,两个卫士护着妹妹们先走?了,左右等了良久,她索性又拔了几朵花,抱着大把的花跑向东宫。

  一路上也不见?人,她躲在?花的后面,悄悄朝椒房殿挪去。

  母后看见?她,会很高兴的,她蹦蹦跳跳,突然被绊倒,下意识去摸索,摸到了一个脑袋。

  豁然一惊!

  低头?去看,是妹妹的身子?。脖子?上一条血痕。

  妹妹死?了、妹妹死?了。

  方才同?她一起走?的妹妹死?了……

  她丢了花,捂住嘴巴,哭都不敢哭,生于宫廷的她早慧,这个时候不能哭。

  去找母后。

  清安连滚带爬地扑向殿宇。

  里外没有人了。她爬进了殿宇,里面传来人声?,“你放肆……”

  是母后的声?音。她没有及时冲过去,而是贴着墙角小心翼翼地爬,四肢并用?,浑身发颤。

  她爬到了内寝,看到安王叔。她张了长嘴,却?发不出声?音。

  此刻,安王叔将母后压在?榻上,母后声?嘶力竭,她发怔,不知发生什么事。

  阿兄去抵御叛逆,母后在?做什么?

  她捂住嘴巴,知晓不能发出声?音,两人忽而分开,母后发怒,“我是你的阿嫂。”

  “他死?了,你自?由了。你依旧是皇后。”安王衣裳敞开,皇后生怒,摸出金簪横于自?己的脖子?上,“他死?,我也死?。”

  清安眨了眨眼睛,想要回去,却?发现门口多了一人。

  她更加不敢动了。

  “清安还活着,我可以饶她一命。”

  “不必,我们一起随他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清安听不下去了,捂住耳朵,心里怕得厉害,什么是死?呢。

  母后让她去死?。

  不可以,母后变了,还有阿兄。去找阿兄。

  她悄悄地爬回去,门口的人走?远了些?,她抱起花对外冲去。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清安公主。”

  发现了。清安不敢回头?,将花丢了,拼命跑去。

  宫内的皇后忽而冲出来,看到那?抹小小的背影,一瞬间,她顿住了。

  “安王,你放了清安。”

  “可本朝有女帝。”

  “是吗?那?我们就一起死?。”

  安王犹豫了,犹豫的时间,清安冲了出去,不见?了。

  皇后扶着门框慢慢地滑了下来,眼内一片死?寂。

  ****

  顾一瑟催眠了皇后,问出了宫变一事。

  良久后,她说道:“清安还活着,你要清醒些?,才能保护她。她活着,不能出来见?你。等时机成熟后,她就会回来了。”

  皇后卧于床榻上,泪流满面。

  顾一瑟想起五公主,问道:“五公主的生辰是哪年。”

  “庆武五年。”

  顾一瑟皱眉,外面响起了皇帝的声?音,她立即收了物什唤醒皇后。

  睁开眼睛的皇后眼内一片宁静,顾一瑟心内忐忑,她试探出声?:“皇后娘娘。”

  皇后没有回应,她又喊了两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后眼睫轻颤,忽而坐了起来,看向顾一瑟,“你是谁?”

  “臣妇顾一弦,玉珉之妻。”顾一瑟屏息凝神。

  简单三字说明皇恢复心智了。

  这时皇帝走?了进来,顾一瑟忙起身行礼,皇帝无视她,直接抱住皇后。

  皇后抬首,眼中先是迷惑,继而被清明取代,“陛下来了。”

  一句陛下来了,令顾一瑟迷惑,陛下指的是谁呢,是武帝还是皇帝?

  顾一瑟默默退了出去,殿外的长公主苦等良久,拉着她询问道:“如何?”

  “应该是醒了。”顾一瑟也拿不定主意,忍着内心动荡,下意识抓住长公主的手腕。

  长公主意识到顾一瑟的不对劲,扶着她的胳膊对外走?。

  一段路,走?得极为漫长,顾一瑟几度回首,就很狗血,弟夺兄妻,二十年如一日,皇帝也算将皇后放在?心坎上。

  只这样的喜欢,是用?丈夫与儿子?的鲜血换来的,也是一种新奇的折磨。

  顾一瑟缓缓踏步,跨出中宫的门槛,她见?到了宫墙的玉珉。

  玉珉似乎与陛下一道来的,她望着惊魂未定的女孩,莞尔一笑,“你也进宫了。”

  长公主轻咳一声?,玉珉含笑:“母亲回来了。”

  “你眼睛是怎么了,几日不见?,一眼好的一眼瞎了吗?我这么大的人站在?你面前,你看不出来吗?”长公主直接吐槽,装什么情深呢。

  顾一瑟瞪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也不理她了,只说道:“我去相府,你们自?己玩。”

  “您怎么又去相府啊。”顾一瑟也是头?疼,一国长公主总往女儿政敌家?中跑,外人知晓,会以为玉珉与谢相关系匪浅,传到皇帝陛下耳中,就是结党营私啊。

  长公主止步,忍不住剜她一眼,道:“我带你去戏坊。”

  顾一瑟唇角弯弯,止不住就想笑。不料,玉珉轻咳一声?,“不许去,母亲没有夫婿,少夫人,你夫婿坐在?这里好好的,还没死?呢。”

  顾一瑟想去吃那?些?好吃的,委屈道:“我当你死?了,成不成?”

  玉珉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咳出声?,气息不顺,脸颊憋得通红。

  长公主则忘忧般笑出了声?音,拍拍女儿的肩膀:“强扭的瓜不甜,我带她去玩儿了。”

  “母亲。”玉珉以手抵唇咳嗽,脸色依旧没有恢复,“您想玩自?己去。”

  “你现在?回家?吗?”长公主发出灵魂一问。

  玉珉伴驾,眼下还无法?离开。她凝着长公主,长公主朝她微微一笑,“你又不回家?,等你回家?了,她自?然也就回家?了。”

  玉珉:“……”

  婆媳二人愉快地走?了,顾一瑟朝玉珉挥挥手:“今晚你若不回家?,我也不回去了。”

  一起造作吧!

  玉珉险些?给气死?了,后院失火,还是母亲放的火。

  玉珉忽而高声?说道:“那?个妇人的判决出来了。”

  顾一瑟止步,立即跑回去,玉珉冷冷地勾了唇角,“陛下判了车裂。”

  顾一瑟脑子?没转明白,“车裂是什么?”

  “自?己去见?见?就知晓了,还有半个时辰行形。百姓杀了当朝官员,乃是重罪,就算是情有可原,陛下也要严惩。”玉珉心情愉快了些?,见?顾一瑟紧张,她的心情就好了。

  去不了,哪里都去不了。

  顾一瑟有些?糊涂,“斩首便是,为何要车裂呢?”

  “民杀官,可比寻常刑事案件严重。陛下想警告百姓罢了,让百姓不敢效仿。”玉珉扬首,女孩面色苍白,一瞬间,她又后悔了。

  后悔不该刺激她。

  长公主挑了挑好看的眉眼,“救不了,就让她舒服些?,行刑前喂一碗蒙汗药,晕过去便不疼了。”

  顾一瑟醍醐灌顶,玉珉为难道:“陛下知晓会降罪的。”

  “你不说,陛下就不会知晓的。”长公主嗤笑。

  玉珉提醒:“长安侯一家?盯着呢。”

  “长安侯什么处罚。”顾一瑟抓住重点,苦主杀人犯法?该死?,那?凶手一家?呢,总不至于什么处罚都没有。

  “剥夺爵位。”玉珉轻启唇角。

  顾一瑟满意了,看向长公主,长公主颔首,“去刑部。”

  玉珉更满意了,至少不用?去戏坊看美?人了。不料,长公主又说道:“晚上去戏坊。”

  玉珉:“……”母亲是上天派来克她的吗?

  ****

  被罚的不仅是长安侯一家?,还有陆行。陆行受贿,罚银贬出京城,刑部里没有陆行这号人物了。

  顾一瑟去时,恰好是右止在?。顾一瑟行礼,道:“我可否看看她。”

  “看不了。”右止为难的拒绝了。

  顾一瑟疑惑:“为何不能看,我就看一眼,不做什么的,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还有一炷香时间行刑,下官让人喂了蒙汗药,她已昏睡过去了,到时也不至于那?么痛苦。”右止无奈,“下官未曾想到您会过来。”

  “无妨无妨,我不会说出去的。”顾一瑟辗转笑了,唇红齿白,悄悄吐出一口气,看来善良的人也不是没有。

  眼前的右止便不错。

  她想道谢,右止转身,道:“少夫人赶紧离开,行刑场面血腥,不宜您看。”

  顾一瑟也不矫情,最后说道:“我留人安排安葬一事,还望右侍郎抬抬贵手。”

  右止又转了回来,面露惊讶,“少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呢?”顾一瑟也说不清,其实妇人的做法?搁在?现代,多半也是要判处死?刑的。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做法?偏激,却?也是无奈之举。

  她认真想了想,“妇人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右止缄默,拼死?一搏,只为女儿的公道。

  他颔首,“我知晓了,我与谢相商议过,加著刑罚,祸害女子?者?,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惊讶,“谢相答应了?”

  “谢相没有反对,但此事不易。”右止说道。

  顾一瑟明白右侍郎的意思,朝堂上的官员都是男子?,怎么会为女人定下为难男人的刑罚呢。

  或许在?有些?人的心里,此事怨不得男人,要怪就怪女人长了一副狐媚相。

  顾一瑟冷冷的笑了,笑着与右止告别。

  登上马车后,她吩咐车夫去相府。

  长公主疲惫,本在?小憩,闻声?睁开眼睛,“去相府做甚?”

  “找谢臣年商议些?事情,我想请她改一改刑罚,欺辱女子?者?,斩。”顾一瑟微笑,不知为何,心中扬起一股自?豪。

  长公主坐直身子?,眉眼难掩疲惫,嘲讽顾一瑟:“你在?异想天开吗?哪怕在?未来,也不至于斩。何况这里都是男人的天下,你找谢臣年,她也未必答应你。你倒不如回家?使用?些?美?人计去蛊惑玉珉。”

  顾一瑟挑眉:“我可以对谢臣年使用?美?人计。”

  “玉珉会杀了你。”长公主哀叹一声?,顾一瑟在?两个恶魔中间游走?,竟丝毫不害怕,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顾一瑟不理解:“她很可怕吗?”

  “我都觉得她可怕。”长公主侧身而坐,颓然丧气,“我来的时候,她不在?公主府,十五岁那?年回来,回京途中遇到刺客,她剜了匪寇的心脏,逼其他人吃了。”

  “其二,回京后,她为了能在?陛下面前露面,屡出计谋,这些?计谋背后的算计,令人可怕。我不与你细说,日后会知晓的。”

  “她经手的事情,无一不妥。经她手中的官员,无一活着。她是一把失去理智的刀,我听闻她上过战场,为得敌军信息,想出无处折磨人的刑罚,这些?刑罚还在?刑部呢。古有炮烙,令人痛不欲生,如今的玉珉,便是为权势丧失理智的魔窟。”

  顾一瑟歪着脑袋听了半晌,却?不觉得玉珉可怕,只说道:“那?个妇人连杀两个男人,速度必须快,她也很可怕,可她是被迫的。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长公主嗤笑:“可她逼疯了皇后。”

  顾一瑟被吓了一跳,“她逼疯皇后做甚。”

  “武帝对她甚好。过去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听人说武帝对这个外甥极为爱护,曾想着将清安公主嫁给她。她与清安公主是有口头?婚约的。”长公主也无无可奈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位长公主其实是病死?的,听说是抑郁而亡。来时,算一算,玉珉已有十岁了,五年后,驸马战死?,玉珉扶灵柩回京。

  她不认识玉珉,经人指认才认出穿着孝衣做轮椅的孩子?是她的孩子?。

  这些?年来,玉珉忘不了清安公主,心中白月光足以让她付出一切。

  她理解玉珉的想法?,可无法?赞同?她的做法?。这些?年来,背叛武帝的朝臣一个接着一个出事,她知晓,是玉珉所为。

  玉珉在?复仇,潜伏在?陛下身边。

  十七年了,近乎二十年,玉珉还是没有忘记她的白月光,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呢。

  因此,顾一瑟还是远离恶魔为好。

  顾一瑟眨了眨眼睛,“她不让我碰她的原因是心里有个白月光啊。那?、那?干嘛娶我,祸害我吗?”

  “她的身份是必然要成亲的,京中贵女知晓她的身份必然会坏事。而你孤寡无依,便是最好的选择。”长公主也不想泼冷水,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冷情冷肺,心中有白月光的人。

  顾一瑟不以为然,“喜欢又如何,青梅竹马打不过天降,我一定要让折服在?我的裙摆下。”

  长公主难得的翻了白眼,不忘添一句:“你死?了或许就能回去了。”

  “您怎么不死?呢?”顾一瑟疑惑,她想过,或许死?了就会回去,但是这个太?过冒险,万一死?了还没回去,那?可就太?惨了。

  长公主优雅地靠着车板,素手轻拂鬓间发髻,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仪态,万千风华。

  “我为何要寻死?,如今我是长公主,女儿能干,家?财有许多,人生快活,投胎投的很好呀。”

  顾一瑟气恨,“您怂恿我去死?呢。”

  长公主理直气壮:“因为你投胎投得不好呀。”

  顾一瑟也叉腰:“但是我嫁人嫁得比你好呀。你一来,丈夫就死?了,你克死?他了。”

  长公主素脸一红,说道:“我来的时候没死?,我还收到家?书呢,听闻也是个俊朗不凡的将军,与陛下一道长大呢。”

  “那?也没用?,他死?了。”顾一瑟径直插刀,又摸摸自?己的脸颊,无妨,自?己还年轻着呢。

  她笑吟吟说道:“我还年轻呢。”

  长公主也不退让:“我已经享受十五年了。”

  顾一瑟吃苦十五年了。两人互瞪一眼,却?又同?时笑了。

  马车停下,婆媳二人各寻主人。顾一瑟觉得空着手不好,走?到半道上夺了婢女给陆夫人的点心,自?己端着走?近病房。

  谢臣年能坐起来了,靠在?软榻上看奏疏,门轻轻开了,她抬首,“顾十五。”

  未见?人就知晓她来了。顾一瑟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

  谢臣年着一袭宽袍,毯子?盖到腰间,似乎在?病中,胸口未及遮掩,乍见?几分丰盈,陡然间,女子?韵味就出来了。

  顾一瑟眯着眼睛看过去,谢臣年未曾察觉,说道:“右止与我说了刑罚一事,我猜你肯定回来。”

  “你怎么就知晓我回来?”顾一瑟将点心递到谢臣年眼下。

  谢臣年拿了一块点心,一针见?血道:“因为你是烂好人。”

  顾一瑟险些?被点心噎着了,干巴巴地瞪了一眼,谢臣年将自?己未动的茶水递过去。顾一瑟没接,她说道:“我没喝。”

  顾一瑟这才勉为其难地收接过来,猛地喝了一口。

  缓过半晌,她才开口:“你如何想的?”

  “此事、万难。谢臣年板着脸,面如冷玉,瞧不见?一丝温柔。

  病中的人异常羸弱,白玉遮面,眉眼憔悴,病弱西子?,如风雨过后的白兰。

  顾一瑟叹气,依旧不忘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点心,“你与玉珉一起做呢?”

  谢臣年轻轻地咬了一块点心,舌尖甜味过甚,一口都吃不下了。偏偏对面的顾一瑟吃得津津有味,她便又尝了一口。

  她忍着不适将点心吞下,想了半晌说道:“玉珉不会做无益之事,未必会应允。”

  她与玉珉从未合作过,无甚把握。

  顾一瑟却?说道:“她会答应的,刀只有割在?自?己的身上才会感?觉疼呢。”

  谢臣年望着女孩,明明与她无关,偏偏要硬扯进来,何苦呢。

  人为己才是天道,顾一瑟分明是在?逆天而行。

  她不理解,也不是很懂女孩的心思,但女孩的善良,倒是有些?不同?。

  她抬首去看女孩,可惜,女孩眼中只有点心,一连吃了一盘,茶水消散苦涩。女孩满足地放下盘子?,状态与谢臣年不同?。

  顾一瑟在?享受生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放下盘子?,说道:“你答应就好了,我回去与她说一说。”

  女孩玉面盈盈,笑靥如花,令人心情愉快。谢臣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总想多看两眼。

  “顾一瑟,你们圆房了吗?”

  熟悉的话题,顾一瑟咦了一声?,撇撇嘴,“她心中有人,不喜欢我呢。”

  “玉珉心中有人?”谢臣年似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谢臣年心中有人,多有趣的笑话。

  顾一瑟看着面前清冷却?有女子?韵味的谢相,“她与清安公主有过口头?婚约呢。”

  谢臣年不理解:“那?又如何?”

  “心中有人,自?然不会喜欢我。”顾一瑟说道。

  谢臣年兴致勃勃,“你如何看出来她心中有人?”

  顾一瑟干瞪一眼,不说话了。谢臣年被勾起了兴趣,“你说说看,我必在?刑罚一事上尽心。”

  “她、不肯让我碰呀。”顾一瑟深吸口气,这个不算什么大秘密。

  谢臣年先是怔忪,迟钝了须臾,继而以袖遮面大笑了起来,笑得花枝颤颤。

  顾一瑟笑盈盈:“你笑什么,我们好歹也是有了夫妻之实的。”

  “顾一瑟,你可真有趣……”谢臣年笑得伤口抽抽地疼,半是不舍的止住笑意,还想笑,伤口不允许。

  看着呆头?呆脑的女孩,分明聪明,怎么就在?这件事上糊涂呢。

  谢臣年有气无力,笑也是一件体力活,着实耐人。

  “有那?么好笑吗?”顾一瑟觉得谢臣年自?己也拎不清,自?己都被戴了绿帽子?,怎么还有心思笑话旁人呢。

  那?么大一顶绿色的帽子?,看不见?吗?

  看不见?也就算了,也没有必要笑话人家?。

  谢臣年捂着伤口,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却?又不得不挺直脊骨维持仪态,抬手擦擦自?己的眼泪:“好笑,你倒提醒了我,原来清安公主与玉珉有口头?婚约。”

  稀奇啊。

  金主

  口头婚约不过是父母玩笑, 如若真?有心,也?该下了旨意早早定下。

  谢臣年觉得可笑,与顾一瑟说道:“你小时候可玩过过家家?”

  “没玩过。”顾一瑟不记得了, 属于顾一瑟的童年里,只有挨饿, 受寒。

  直到大了些, 有了木梨作伴,可依旧是人人都也?可以?喊骂的小克星。至于过家家, 则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玩过几回, 具体的却忘了。

  谢臣年微微直起身子, 捂着伤处,靠近顾一瑟:“过家家中?常有人扮演新郎新妇,你觉得这种也?算吗?”

  “不算。”顾一瑟笑盈盈道。

  谢臣年坐起来疼得厉害,瞬息的功夫便又靠下,长长叹了口气,“口头婚约与过家家相似, 你也?没有必要再想着。是玉珉无?心,再者, 清安公?主回来, 你可见她去亲近了?”

  顾一瑟面红耳赤, 愧疚道:“我做什么, 她全都知晓, 而她做什么, 我是一点不知。”

  谢臣年哀叹一声, “你怎么那么愚蠢呢。”

  顾一瑟耷拉着脑袋,谢臣年又说道:“我准备与陆氏和离娶你家顾十四。”

  “不好玩了。”顾一瑟直言, 正妻多厉害呀,且相府这么大呢。

  谢臣年没忍住笑了,道:“你可真?笨呀。”

  顾一瑟:“……”这对顾一弦、对顾家来说,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谢臣年舒服地?躺下,顾一瑟凑到她的跟前,双手揖礼:“请谢相不吝赐教。”

  “我没时间赐教你,回家问你的夫婿。”谢臣年觉得伤口抽抽地?疼,“你若不明白,迟早要被吃了。”

  顾一瑟沉吟下来,听出谢臣年语气中?的不快,聪明人不愿与傻子玩。

  朝中?两?大年轻权贵,如今都成了顾家的女婿,顾家水涨船高,必然会得许多便宜。

  这落在上位者眼?中?,便宜都让顾家占了,他岂会高兴。

  她试探道:“你是要让陛下忌惮顾家?”

  谢臣年微阖的眼?眸陡然睁开?,她重新望着女孩,“你也?不笨呀。”

  “你为何要帮我对付顾家?”顾一瑟不明白,从水下救她开?始,谢臣年表示的喜欢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谢臣年笑道:“没有我,玉珉也?会动手。”

  顾一瑟沉默片刻,想起长公?主说的话,“顾老太爷参与二十年前的宫变?”

  “准确的说是十七年前。”谢臣年纠正顾一瑟的言辞,再度微直起身子,示意顾一瑟靠近,“多年前,顾家老太爷与齐王联系密切。”

  顾一瑟没有惊讶,吸了口气,迷雾消散,豁然开?朗,微笑道:“玉珉会动手,那你呢?”

  “在她之前动手,顾侍郎的位置必须由我的人来顶替。我不是帮你,而是为自己。”谢臣年坦然,言辞间平静如初,可三两?句话说的是却是整个顾家的未来。

  顾一瑟心思沉沉,顾家不冤,自己没有必要为他们伤心。

  谢臣年望着默然不语的女孩,心情大好。

  顾一瑟也?没多留,顺走婢女送来的水果后,高高兴兴地?去前院找长公?主,该回家吃饭啦。

  谢臣年坚持良久后累得浑身湿透,低咳两?声后不由躺下,浑身都疼,腿疾似乎复发了,骨头都跟着疼。

  出门的顾一瑟捧着果子吃,长公?主心情也?好了不少。

  顾一瑟说道:“谢相说要与陆夫人和离,然后娶顾一下弦。”

  “别听她的,她就喜欢糊弄小姑娘,最多是平妻。不过平妻也?是后娶的,只不过比妾名声好听些罢了。”长公?主心情愉悦,眉梢眼?角都是笑容,“她就一张嘴,糊弄得全京城的小女孩都想嫁给她。后来娶了陆夫人,还有人给陆夫人丢过鸡蛋呢。”

  都想做正妻,可只有一个谢臣年啊。

  两?人回到府上,右止派人来传话,妇人已安葬。

  长公?主唤来管事,吩咐道:“去寺庙请些和尚去超度,再去庙内给她们母女做个牌位。”

  管事领了吩咐,道一声殿下心善。

  顾一瑟听后便放心了,蹦蹦跳跳地?去回自己的院子,洗个香喷喷的澡等玉珉回来。

  长公?主一回来,伙食档次便不同了,看过去,精致又好吃。

  就连鱼肉都摆了心形的形状。

  玉珉回府,便开?膳了。顾一瑟吃得欢快,玉珉无?甚胃口,只看着女孩吃。

  吃过晚饭,顾一瑟推着玉珉去散步。

  撇开?婢女,两?人提着灯去假山内。人都在远处跟着,没有吩咐不与靠近。玉珉下了轮椅,刚起步,就被顾一瑟推在墙壁上。

  顾一瑟不含糊,捏着玉珉好看的下颚:“你心里是不是有其他女人?”

  暮色四合,灯笼火光摇曳,女孩的神?色明明灭灭,眼?中?的光极为明亮,透着干净。

  玉珉不知为何,想笑,神?色也?不再那么冰冷,大有被捂热之势。

  “没有其他女人。”

  顾一瑟不信,开?始‘用?刑’,手探入袖口,捏着她的手腕,狠狠用?力,“重说一遍。”

  玉珉无?奈,“谢臣年又与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春衫薄,玉手轻拂,摸寻到柔软的肌肤,如玉光滑,顾一瑟得意地?轻扬眉梢:“玉珉,我喜欢吃,但就不喜欢吃亏,你心里有人呢,我也?会让自己心里塞个人。”

  玉珉一脸忧愁:“你以?为怀孕呢,说塞就可以?塞吗?”

  “玉珉,你真?不会聊天呢。”顾一瑟深吸一口气,将人朝山壁上推了推,“你骗我,我们和离吧。”

  又来了。玉珉头疼,转头瞧了一眼?漆黑的天色,低语一句:“别闹,谢臣年与你说的是谁?”

  顾一瑟板着小脸,唇角抿成一条线:“谁与你口头说过亲事。”

  “很多呀,就连五公?主,陛下玩笑时也?会说嫁给我。”玉珉叹气,耳上的热度退了几分,可胳膊上的那只手一直不安分地?在起舞。

  她微微动了动,那只手游至肩膀,点起几分旖旎,使得她倒吸一口气,“顾一瑟,你可真?笨。”

  “你娘说的呀。”顾一瑟一不留神?就将同党说了出来,顿时大囧。

  玉珉稍微一想,便想到个中?缘由,苦叹一声:“你说的是清安吗?”

  “原来真?有这么一回事。”顾一瑟大怒,怒吼一声:“我们和离。”

  玉珉被吼得心口一颤,明明无?甚威胁,却叫她乱了心神?。

  “顾一瑟,我们好好说话,不要总说和离。”

  顾一瑟松开?她,转头看着空中?皎洁的月儿,夜风拂面,无?端让人冷静下来。她不高兴道:“我不高兴,你也?别想安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野蛮、不讲理。

  玉珉想起母亲八卦时的模样……倘若将来自己真?的与妻子和离,多半是母亲惹的祸。

  母亲是她婚姻中?最大的绊脚石。

  “我与清安,却有口头婚约,可过去近乎二十年了,我惦记她作甚。”玉珉不解,面对顾一瑟的野蛮不讲理,不可硬碰硬,还要软下来解释。

  只是、自己为何要成亲呢。

  找个人来折磨自己吗?

  玉珉觉得自己脑子肯定进了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一瑟理直气壮,“你不惦记她,为谁守身如玉呢。”

  吵了半天是因为这件事。玉珉气得发笑,月下冷冷,眉眼?跟着冷了两?分,“你能不能换个吵架的理由?”

  这么一说,显得顾一瑟极其没道理。顾一瑟哪里肯忍,上前攥住她的手腕,直接置于头顶,不管不顾地?咬上她的脖子。

  禁欲、清冷都见鬼去吧。

  玉珉似乎料到她恼怒之后便来咬她,只一瞬便有冷静下来,疼得微扬起玉颈。

  假山内骤然安静下来,寂寞无?声,胜过万千话语。

  顾一瑟捻了玉珉两?根发丝,慢慢饶在指尖,绕指成柔,心中?的怒气便也?散了。

  玉珉疼得不行,推开?她,一双眼?浸满寒霜,“顾一瑟,你怎么……”

  话未说完,顾一瑟便又靠过去,贴着她的唇角,堵住所有的话。

  玉珉又气又无?奈,饶是舌灿莲花也?无?了用?处,顾一瑟压根就不讲理。

  舌尖轻触,齿关微合,清香萦绕间,豁然开?朗。

  顾一瑟呵呵一笑,松开?玉珉却没有退开?,而是贴着她的额头:“玉珉,你惦记的那人有我好看吗?”

  怎么比呢,玉珉再聪明也?无?法?去比较,她连个梦中?情人都没有,怎么比较呢。

  “顾一瑟,你惦记的那人与有我好看吗?”玉珉将话题反抛给顾一瑟。

  呼吸喷洒在眼?睫上,醉了清风,乱了心。

  顾一瑟气得不行,“我哪里有惦记的人,怎么比较。我连个梦中?情人都没有,比个空气呀。”

  “我也?无?法?比较,没人可比。”玉珉被闹得身心疲惫,再观顾一瑟,哦吼,精神?抖擞,只怕此刻去爬山,也?可一口气爬至山顶。

  银辉照人,一泻千里。

  顾一瑟抵着对方的膝盖,玉珉脊背贴着嶙峋的假山,脊背泛疼,刚想启唇,顾一瑟却松开?她。

  “可你那晚,紧张个毛线啊。”顾一瑟说道。那夜清安骂帝后,玉珉很是紧张,与平日里谈笑之色大不相同。

  玉珉性子宁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清安骂人,与她有什么干系。若说不是喜欢,很难说得过去。

  玉珉低眸,说她笨,却又观察入微。说她聪明,却又有南辕北辙的胡思乱想。

  “那晚,我没有紧张。”

  “玉珉,你说谎的时候是不是在想:顾一瑟是个傻子,断然不会发现谎言。”顾一瑟直接戳破她的谎言。

  玉珉语塞。

  顾一瑟转身走了,“吵过了,回屋睡觉。”

  玉珉迟钝,这就结束了?

  还是说,回去后再接着吵架?

  女孩的心思很难琢磨,让人摸不着头脑。都说伴君如伴虎,都不如与顾一瑟做夫妻来得凶险。

  说吵架就吵架,说不吵就不吵。

  莫名其妙。

  玉珉坐上轮椅,自己艰难地?转着轮子朝回走。

  走过一半的路,顾一瑟似灵魂回躯体一般醒悟过来,转头回去推着玉珉。

  玉珉:“……”挺害怕的。

  好在一路安然无?恙,回到屋内的一刻,玉珉浑身都湿透了,看着掌心中?的汗水,半晌无?语。

  顾一瑟与她不同,散过心撒过气,身心愉快的去洗澡了,丝毫不在意玉珉。

  再度洗香香,顾一瑟舒心地?爬到床上去,躺下的瞬间,舒服恨不得与被子亲吻。

  半晌后,玉珉慢吞吞地?上榻,躺下。顾一瑟翻身抱住她,她有心抗拒,顾一瑟嬉笑道:“你将我当作清安罢。”

  玉珉冷笑:“你可真?是委曲求全啊。”

  “确实挺委屈的,我不在意啊。”顾一瑟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劲,成亲了,人总会有欲望的。她吻着玉珉的眉眼?,疏散自己心中?的不满,“我挺喜欢你的,横竖你的白月光死了。”

  玉珉气得心口疼,该说她是豁达,还是说脑子不好呢。

  “如果清安还活着呢。”玉珉反问。

  顾一瑟不介意,甚至发出豪言壮语:“活着也?不怕,我活着,她终究是妾。”

  气头上的人噗嗤笑了出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被顾一瑟百折不挠的精神?感动了。

  “你想多了,她活着,你也?是我唯一的女人。”玉珉笑得不知如何是好,“我与清安,幼时只见过几回。对了,她已经死了,你在闹什么?”

  “我试试你的反应,我若不生气,你怎么会让我亲呢。”顾一瑟终于暴露自己的目的,笑得伏在玉珉的身体上。

  玉珉的心情如果山峦般跌宕起伏,摇来荡去不说,顾一瑟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她,起起伏伏,胸口贴着顾一瑟的脸颊。

  心口处酥痒难耐。

  玉珉深吸一口气,努力化?解心口处的激荡,“你、你别靠我那么紧。”

  “玉知因。”顾一瑟不理会她的说辞,低声唤了两?句,贴着她的心口上听着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你心中?真?的有人吗?”

  灯火黯淡,万籁俱寂,仿若时间禁止,快速血腥的生活不见了,日子突然慢了下来,烟雨朦胧的山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玉珉难以?理解她的固执,指尖轻扣在床沿上,哒哒两?声,她认真?回道:“我心中?不配有人。”

  冰冷无?情的一句话,背后透着入骨的卑微。

  顾一瑟一颤,“怎么就不配了,那这样,你将你心中?的人拽走,把我塞进去。”

  “顾一瑟,你为何想要进我心里呢?”

  “你心里有钱啊。”

  玉珉失笑,下一息,顾一瑟吻住她薄凉的唇角。

  月色凉凉,翻来覆去,春夜漫漫。

  顾一瑟含着她的耳畔,玩笑道:“你是我的金主呀。”

  玉珉不懂,何谓‘金主’。

  顾一瑟的热忱,扑面盖地?,很快将她笼罩。她深深呼吸,心里憋得厉害,顾一瑟握住她的手腕置于头顶,含情脉脉地?望着她。

  她说:“谢臣年说喜欢我。”

  惊颤中?的人儿顿住,眼?中?热意消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夜色般的幽冷。

  香炉内散着一缕清香,扶摇直上。

  玉珉抿唇,一股热流从心口流过,很快,她望着女孩蝶翼般好看的锁骨,抬手轻拂。

  玉珉的手很冷,如冷玉,瞧着荏弱可怜,顾一瑟面上的笑容深了两?分,“你塞不下,旁人也?能塞下,还有、还有,五公?主呢。”

  “顾一瑟,你的桃花可真?不少。”玉珉又生气了,从小到大,养气至今,可每回都会被顾一瑟气得半死。

  养气都是虚幻的。在顾一瑟面前,唯有忍耐。

  玉珉抬手,纤细莹白的手臂饶过顾一瑟的脖颈,她微微扬首,唇角贴上对方的侧脸。

  主动的吻让顾一瑟浑身一颤,冰块怎么就融化?了呢。

  玉珉的吻生涩,更若稚子蹒跚学?步般的彷徨,惹人生怜。顾一瑟开?始温声细语,“你主动多好。”

  “顾一瑟,别刺激我,下回再说……”玉珉顿了顿,寻到顾一瑟小巧的耳朵,牙齿轻合,“下回再说,我会忍不住杀了她们。”

  顾一瑟张嘴发愣,耳朵突然一疼,这人咬人挺狠的。

  万年的冰块竟然咬人了,还咬得那么疼,顾一瑟开?始反省,一定是刺激过头了。

  她想了想,却见玉珉双颊发红,怕是强弩之末了。

  啧啧啧,清冷禁欲,偏又一副惹人怜悯的模样。

  面若桃花之色,蛇蝎心肠。

  淡扫娥眉,禁欲迷人。

  轻点唇瓣,诱人采撷。

  明艳不可方物?。

  顾一瑟拨开?襟口处的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玉珉的心口跟着起伏,白皙的肩跟着轻颤。

  白得过于昳丽,陡生旖.旎。

  顾一瑟坏心地?咬在那处锁骨,指尖在她手腕上轻点,隔着寝衣,酥.酥.麻.麻。

  月笼树梢,万物?寂静,灯火摇摇曳曳。

  ****

  皇后的疯病突然好了,点名要见顾一瑟。

  顾一瑟接到懿旨后,淡然地?往嘴里有些塞了一块点心,看着管事给对方塞了个荷。

  等内侍离开?后,长公?主夺过顾一瑟手中?的点心,“别吃了,太过出头,于你不好。”

  顾一瑟无?所畏惧,比起思女心切的皇后娘娘,冷情冷性的玉珉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晚,玉珉好歹多了些热情,比起窗下的那回,好得多了。

  顾一瑟很满意。

  “怕什么呢,我有玉珉了,天塌下来也?不怕。”

  “这倒也?是。”长公?主自言自语,毕竟自己这个长公?主如今的权势也?是来自玉珉。皇室看着煊赫,内中?苦楚只有自己知晓。有些还不如寻常百姓,处处受人白眼?。

  顾一瑟吃完了点心,情绪调整得很好,既来之则安之,躲也?躲不过去,她起身回去更衣,长公?主也?要去。

  婆媳二人再度进宫。

  这回,马车直接在中?宫外停下,五公?主也?在,双方见礼。

  五公?主站在台阶下,那双眼?里不见往日的温和之色,反倒有了几分与玉珉相似的冰冷。



  顾一瑟的心情有些复杂,在这里,人人都变得很冰冷。

  入殿后,皇后穿着凤袍坐在凤座上,凤袍之下,面色憔悴,顾一瑟行礼,“皇后娘娘。”

  “顾一瑟,你能让本宫入梦吗?”皇后开?门见山询问,眼?中?含着急切。

  顾一瑟如鲠在喉,“您不觉得痛苦吗?”

  那不是梦,那是痛苦的回忆,是折磨人心的罪魁祸首。

  怎么还会有人想进入呢。

  皇后淡笑,“我许多年没有见过清安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垂首,压了压眼?皮,左右为难,皇后又说道:“只此一回,可好?”

  “皇后娘娘觉得可以?,我便帮您。”顾一瑟看出了皇后的心思,这么多年不曾梦见过,在催眠之下,她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儿,再也?忍不住了。

  皇后眼?眸亮了三分,高兴坏了,细细打量面前的女孩,“我以?前好像见过你,前几回不觉得怎么样,成亲后似乎更好看了些。”

  顾一瑟含笑,前几回见的是顾一弦,她抬首,大胆审视一国之母。

  皇后与前几回有些不一样了,两?鬓斑白,眼?角鱼尾纹也?多了些,几日不见,恍若隔年。

  那股属于国母的端庄不见了,留下的唯有为人母的柔情与怜爱。

  “夫君待我很好。”

  “知因啊,苦了些。”皇后叹气,“小的时候瞧着老成,我也?喜欢她,清安不喜欢,说老成如同入僧的老者,瞧着索然无?趣。可清安回来后,活得如同死人,知因娶妻有了你。”

  为人母者爱比较,尤其是同龄孩子。自己的孩子不在了,不知长得高不高,不知是何模样,看着同龄的孩子,心中?有了大致模样。

  这么多年来,看着知因长大,皇后总在想,清安多高了,多大了。

  顾一瑟皱了皱眉,心口有些疼,她笑了笑,道:“夫君性子冷了些,却是良配。”

  “是良配。”皇后恍惚,眼?神?却很麻木。

  良配啊,那是清安的良配。

  清安若活着,与知因也?能琴瑟和鸣。她笑了,泪水无?声而下。

  知因有了妻,清安却入了地?狱。

  顾一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万分愧疚,道:“娘娘,我们开?始吧。”

  皇后莞尔一笑,“好,你的笑很好看。”

  和清安一样好看。

  皇后阖眸,顾一瑟望着憔悴的人,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唯有让她进入睡眠中?。

  梦中?,皇后梦见了中?宫的葡萄架下,清安头戴花冠,坐在藤架上,翘着双腿,歪头看着天上的星辰。

  她说:“阿娘,我做的花冠好不好看。”

  皇后很久没见她了,笑着上前,清安一把抱住她。

  有女清安至腰间,俏丽活泼,她指着空中?,“看,星辰像我手中?的花冠。”

  “像,可像了。”

  “阿娘,给你,我的花冠。”

  皇后蹲了下来,清安将花冠戴在她的头上,清香扑鼻,她贴着母亲的侧脸,扬起小脸,“我要与阿娘永远在一起。”

  “清安,我想你了。”

  吃醋

  椒房殿失火, 皇后薨了。

  顾一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发懵,树叶遮挡住阳光,好似看不见光明。

  她呆呆的坐在?树下, 木梨说着村子里的趣事,“大柱娶了媳妇, 是隔壁村子的玲花姐姐, 赵婆婆死了呢,真可惜, 她还给我吃过饭的。还有李大婶又添了个孙子, 高?兴得不行?, 回去的时候还给我塞了个红鸡蛋。”

  “我回去看了我们的家, 不知是谁,又放了把火,将你的屋子也烧了干净。听?说刘奎他们死了,一夜之间,整个山寨都不见了,唉, 可能是杀人?太多了,听?说他们的尸体都没人?敢去收拾呢。”

  “一瑟、一瑟, 你怎么?不说话了。”木梨发现顾一瑟半晌都没有说话。

  树荫下的女孩听?到不是的村子里的琐碎小事, 而是关乎国祚的大事。

  皇后是自焚吗?

  她想这?个问题不会有人?回答了。

  突然间, 她有些愧疚, 若自己没有用催眠唤醒她, 她就会一直疯, 好歹命还在?呢。她是国母, 是最尊贵的女子,疯了总比死了好。

  顾一瑟抬首看向树间细碎的阳光, 心中?突然涩涩的,她明白长公主的难处了。

  在?这?里,她太渺小了,与普通人?无异,活着已是万幸。

  木梨又说道:“我回去的时候,二赖子又找上我,让我给他做媳妇,被夜白打跑了。夜白是个姑娘,我以为是个男人?呢。她长得也好看啊。”

  木梨托着下巴,盯着面?前的土地,心暖暖的,叹一句:“眼下的生?活真好啊。”

  顾一瑟回神,木梨一副享受的姿态,她问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喜欢啊,吃得饱,穿得鲜亮,听?说你做了很多上下床,我喜欢小孩子,我去慈幼所给你看着。”木梨数道,修长的眼睫在?阳光下轻颤,春风满面?。

  顾一瑟又笑了,在?木梨纯澈的笑容中?快速定位,皇后死了,自己还要?好好活着。

  她说道:“我带你去看看慈幼所,听?说修缮得很快。”

  长公主入宫帮忙打理?皇后的丧事,玉珉去查走水的真相,家里就她一人?。

  夜白驾车,皇后薨,百姓也要?服丧的,许多店面?都关门了,路上没什么?人?,速度就快了很多。

  到了慈幼所,牌匾都换了,慈幼所三字煊赫有劲。

  顾一瑟扬首端详很久,与木梨说道:“突然间,我很自豪。”

  木梨笑话她:“你自豪什么?,你出银子了吗?”

  宅子是玉珉买的,修缮添置的钱有一半是谢相出的,还有一小半是顾一瑟从玉珉处得来的三千五百两?。

  顾一瑟哼了一声,欢喜道:“我花的银子不少呢,我打算从嫁妆中?拿出一份钱放入慈幼所中?,再号召女子们捐钱。至于捐钱的办法,我都想好了。我还是去找谢相,让她带头捐一些。”

  木梨惊得合不拢嘴,“她们会舍得出钱吗?”

  “她们有钱,出个百两?不成问题,一人?之力渺小,集千人?万人?呢,钱不就来了。”顾一瑟双手环胸,“我要?加固院墙,买些江湖豪侠来看守。”

  她得意极了,木梨噗嗤笑了出来,“我发现你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斤斤计较。以前为一文钱就能打架呢。”

  以前的顾一瑟不见了,留下的是想要?做些实事的顾一瑟。

  她点点头,领着木梨去参观。各处都在?修缮,一起动工,速度就快了许多。

  木床都送来了,坚固好看,木梨围着木床来后转动,惊讶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惊叹道:“在?村子里的时候,你怎么?不做一个出来呢。”

  顾一瑟看着图纸,随口说道:“不一样的,村子里不需要?这?个。”

  村子里鲜少有好几个女孩的人?家,就算有,也挤在?一张床上,怎么?会买这?种精致的上下床铺。

  舍不得啊。

  顾一瑟与匠人?们说话,提了许多意见,她眉眼温和,笑靥如花,说话时轻声细语,极有耐心。

  说了不知多久,树荫下站着一人?,她望着刁蛮的女孩奇异地安静下来,明明就是套着粗鄙外套的无知女子罢了。

  偏偏她做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木梨发现树下多了一人?,跑到顾一瑟身侧提醒她。

  顾一瑟抬首,树荫下站着一袭玉色裙裳的五公主。

  皇后丧,最难过的应该是五公主。她提着裙摆急急上前,“殿下。”

  “顾一瑟,我母亲与你说了什么??”五公主面?色憔悴,眼下一片乌青,整个人?也失去往日的活力,似被生?活压垮了脊骨。

  顾一瑟愧疚道:“她想梦一回清安公主殿下。”

  “梦见以后,她就抛弃我了。”五公主扯了扯苍白的唇角,阳光洒在?她的脊背上,如千斤压着她。

  顾一瑟不知该说什么?,节哀一类的话毫无营养,斟酌一番后,说道:“皇后娘娘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您应该高?兴才是。您比我更清楚,她活着,并不高?兴。”

  “是啊,我知晓她不高?兴,可我如今,什么?亲人?都没有了。”五公主望着远处忙碌的匠人?。

  顾一瑟却说道:“我从小就没有亲人?,活得艰辛,但我如今很高?兴,殿下有权势,也不会受苦的。”

  五公主沉默,顾一瑟说道:“眼下是个很大的挫折,跨过去了,以后的路很好走。”

  顾一瑟自认自己最大的坎已经迈过来了,她很感激玉珉,也感激长公主。

  “顾一瑟,你像是沙漠里的野草,明明弱小,却活得那么?有力。”五公主不明白她身上的‘力’是从哪里来的。

  顾一瑟含笑道:“敬畏生?命。”

  五公主惊诧她的说法,何?谓‘敬畏生?命’,在?她的意识里,皇权至上,只有皇家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百姓如犬狗,如何?与她们相比呢。

  五公主不懂顾一瑟的说法,而顾一瑟拉着她去看自己的成就,一排排的木床,有些床铺更为奇怪。上面?是床,下面?是衣柜书桌,精致有趣。

  她上前摸摸木床,顾一瑟给她介绍。

  不知不觉间,日落黄昏,两?人?坐在?门槛上吃着木梨从外面?买来的烧饼。

  顾一瑟说道:“我今晚不回家了,你赶快回宫吧。”

  “你在?外面?很危险,我带着护卫,我陪着你。”五公主咬着饼,眉眼舒展不少。

  顾一瑟眯着眼睛看着柳梢头上的月亮,突然说一句:“我想吃肉。”

  “什么??”五公主突然笑了,手里的烧饼突然就不香了,“那个、我也想吃肉。”

  “走,去看看后厨有没有肉。”顾一瑟站在?身子,将饼塞进自己的嘴里,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再狠狠咬了一口饼,问她:“你要?茹素吗?”

  母亲死了,在?这?个时代是要?茹素的。当然,吃肉也可以。

  毕竟心里有就行?了。

  五公主笑了,“吃。”

  顾一瑟提着裙摆撒欢地跑到后厨,厨娘早就走了,肉放在?水桶里,防止坏了,还有宰杀过的鸡,都有。

  五公主诧异:“你对?这?些匠人?可真好。”他们吃鸡吃肉,她就吃外面?买来的烧饼。

  顾一瑟撸起袖口,将鸡与猪肉都拿了出来,放在?案板上,想吃烤鸡了。

  “你这?人?,颇是有趣,我对?他们好是自然的,他们干活也用力些,陛下还会恩赏臣下呢。”

  “你说的是这?个理?,你准备怎么?做啊。”

  “叫花鸡啊。猪肉就吃红烧肉,吃饼可香了。”

  五公主无法理?解她的吃法,常年吃得精致,觉得顾一瑟浑身上下透着‘野蛮’。

  尤其是顾一瑟用泥土包着嫩荷叶,将整块土丢进了火堆里,她站在?一旁看着,道:“好吃吗?”

  “不好吃,你别吃了。”顾一瑟不谦让,鸡就那么?大,还是别吃了。

  五公主失笑,“你怎么?那么?抠呢。回头我给你捐些银子,如何??”

  “多少银子?”顾一瑟顿住,双手在?水里搅和一番,干净的水都成了泥水,可她不在?意,巴巴地看着五公主。

  五公主哀叹一声:“你可真是财迷,谢相给了你多少?”

  “谢相啊,一万两?。”顾一瑟眨了眨眼睛,双眸灵动,五官显得精致。

  五公主瞪大了眼睛,这?人?张口就骗人?了,谢臣年送了不足五千两?,她不好戳破,便道:“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回头让你送五千两?。”

  “成,今晚的鸡都给你吃。”顾一瑟乐了,轻扬眉梢,整个人?快活极了。

  五公主却没有笑,她这?么?高?兴,却不是为了自己。望着厨房内的摆设,五公主沉默下来,顾一瑟似是个谜团,怎么?都无法解开。

  鸡在?火中?烤着,顾一瑟洗锅做红烧肉,五公主被使唤到灶台下烧火。

  玉珉来时,两?人?正有说有笑,一个烧菜,一个生?火,配合得很是默契。

  夜白站在?一侧讷讷不敢言语,眼见着郎君的面?色愈发难看,她轻轻咳了一声。

  厨房内两?人?齐齐探首,顾一瑟呀了一声,五公主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顾一瑟撸起袖口,露出两?截粉嫩嫩的藕臂,烛火映照,小脸如出水芙蕖,“你来啦。”

  听?着语气,带着兴奋,并没有不高?兴。玉珉心中?好受了些,示意夜白推她进去。

  进入厨房,五公主便站了起来,拍拍袖口上的灰尘,“表哥怎地来了。”

  “我寻我的妻子,不可吗?”玉珉语气淡淡,在?昏暗的视线下陡起阴霾。

  五公主轻瞥她一眼,“自然是可以的。”

  “五公主不去守灵,为何?来此处呢?”玉珉丝毫不退让。

  五公主说道:“我来此拜祭外祖。我想知晓表哥为何?将此处买了呢?”

  “此处是我选的,地方大呀,到时候住的人?多,我还想将东边那一处划为书楼呢。”顾一瑟并没有体会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大大咧咧地插了一句话。

  再多的阴谋,比不得一句实话,两?人?偃旗息鼓,不再说话。

  顾一瑟忽而从角落里翻出一堆菜叶子,顺手就递给玉珉:“将黄叶子捡去,我们吃青色的。”

  玉珉:“……”她来干活的吗?

  顾一瑟见她不动,蹙眉问她:“你来干什么?的。”

  玉珉脸色略有些难看,她不喜欢碰这?些物什,尤其是菜叶子还有泥土,也不知顾一瑟从哪里找来的。

  她不想做!

  夜白识趣地上前接过菜叶子,“属下来摘。”

  “你去挑水啊。”顾一瑟熟练地指挥夜白去井下打水。

  夜白浑身麻木了,在?挑水和摘叶子之间,郎君只能摘叶子。她默默收回手,爱莫能助地看了郎君一眼,她尽力了。

  灶台下的五公主看得津津有味,玉珉猖狂半生?,何?时这?么?憋屈过。

  她扯了扯唇角,玉珉立即幽幽看她一眼,她得意地笑道:“表哥呀,要?不你来烧火?”

  玉珉面?色冷冷,恍若没有察觉五公主的挑衅,慢悠悠地接过菜叶子,莹白的指尖上立即沾上泥土。

  一瞬间,她想掐死顾一瑟。

  顾一瑟将肉盛了出来,又将烧饼放在?锅里略微热了下,开饭了。

  吃饭前,她问玉珉:“你吃饭了吗?”

  “你觉得呢?”玉珉咬牙,指甲缝隙里还有泥土呢,洗了许久。

  顾一瑟干笑道:“你、你可以已经吃过了。”

  “我还没吃晚饭。”玉珉没好气道。

  顾一瑟笑得尴尬极了,给玉珉塞了个饼,悄悄说道:“鸡是她的,你就别想了。”

  玉珉是不会吃油腻的红烧肉的,她都想好了,五公主吃鸡,她吃肉,偏偏玉珉来了。

  她就干吃烧饼吧。

  烧饼热了下,软和了些,口感却变了。顾一瑟不计较,吃得津津有味,给木梨分了一半的肉。

  叫花鸡香味扑鼻,五公主半日间除了诧异就是惊诧,她问顾一瑟:“你会厨艺啊。”

  “会啊。以后你来,还给你做。”顾一瑟低头吃了块肉。

  玉珉掀起眼皮,问顾一瑟:“你下回还想夜不归宿?”

  顾一瑟:“……”

  五公主撕了一条鸡腿递给顾一瑟,堂而皇之说道:“下回去公主府,你做。”

  顾一瑟点点头,看在?钱的份上,做一百回都成。

  玉珉捏碎了烧饼。

  吃过午饭,三人?回去休息,床铺都是现成的。五公主与顾一瑟道别,顾一瑟安慰她:“没有过不去的坎,振作?些,你是公主呢,比寻常人?本就幸福。”

  五公主扫了一眼玉珉,含笑答应了。

  回屋睡觉。

  顾一瑟躺在?床上,累得不想动了,玉珉坐在?轮椅上,指尖轻敲扶手,没有就寝的打算。

  夜色漫长,灯火黯淡,旖旎的气氛悄悄爬了上来。

  顾一瑟翻过身子,问玉珉:“皇后的死是怎么?回事?”

  “不知。”玉珉冷漠。

  顾一瑟趴在?床上看着她:“你好像不高?兴。”

  玉珉没说话。顾一瑟坐了起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低垂的眼睫:“你生?气了。”

  “气我夜不归宿?”

  “你自己夜不归宿的时候,怎么?不生?气呢。”

  “顾一瑟。”玉珉压低声音,眼神凛冽,“我在?宫里难以脱身,你在?做什么??”

  顾一瑟看着她:“你要?教我三从四德吗?”

  玉珉噎住,“你懂三从四德吗?”

  “不懂,你教导的话,我也不会听?,都是女子成亲,你扯什么?三从四德,你以为你是真男人?啊。”顾一瑟吐槽一句,她俯身挑起玉珉的下颚,习惯性的动作?让玉珉心口一跳。

  玉珉恼恨地拨开她的手,“顾一瑟,端正你的态度,离五公主远一些。”

  “你吃醋吗?”顾一瑟被拂开,反而笑了笑,“我就喜欢你吃醋的姿态,瞧瞧,小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言罢,她还挑衅地摸着玉珉的耳朵。玉珉反握住我的手腕,语气阴狠:“别挑战我的底限。”

  顾一瑟挑眉,“外人?都道你是阎王,我为何?一点都不怕你,要?不你再狠狠试试。大概、见到了你隐忍要?哭的模样,我更喜欢了。”

  什么?时候隐忍要?哭,自然是床榻上,旁人?看不见,唯有顾一瑟才知晓。

  夜半时分,两?人?大眼瞪小眼,玉珉松开她的手,“你矜持些。”

  “好,那你无耻些。”顾一瑟嘻嘻笑道。

  玉珉被露骨的话说得脸颊晕红,双眸剪水,顾一瑟的手便不安分地顺着她的脖子朝下探去,落在?蝶翼般的锁骨上。

  一瞬间,玉珉脖子都泛着粉色。

  玉珉抬手推开她,呼吸沉重,被气得险些失去理?智,道:“回府给你找个嬷嬷教导下。”

  “长公主不会答应的。”顾一瑟有恃无恐,她又贴了上去,手背贴着玉珉通红的脸颊,炙热的温度透过肌肤,焐热了整只手。

  “玉珉,我发现我好像有些喜欢你。”

  玉珉呼吸都乱了,“我不喜欢你。”

  顾一瑟无所谓:“你不喜欢我,还吃醋啊,啧啧啧,真是自己找罪受,好了,我要?睡觉了。”

  玉珉眉眼微抬,“吃醋?你未免高?看自己了。你……”

  指腹贴着她的唇角,将未完的话堵了回去,顾一瑟贴着她的脸颊:“你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不对?,这?话太油腻了,都能炒上两?盘菜了。

  她改口说道:“不吃醋就不吃醋,你半夜找我干什么?呢。”

  话说着,指腹在?她唇角处摩挲,她似乎赶不走,玉珉赶了一回又一回,只觉得无奈极了。

  她索性握住顾一瑟的手腕,“寻你自然有事,明日入宫拜一拜皇后娘娘。”

  “我害怕。”顾一瑟心口的一股气忽而卸了,下一息,她主动抱住玉珉,心中?的害怕蔓延四肢百骸,“玉珉,我若不给她催眠,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与你无关。”玉珉语气生?硬,双腿上的人?很轻,没什么?分量。

  玉珉没有羞恼,更的是我无措,顾一瑟的贴近依旧让她口中?干涩,心口的热意如雪团般越滚越大,眼底的光徐徐被点亮。

  顾一瑟……她始终拿顾一瑟没有办法。

  顾一瑟的愁绪落在?玉珉的耳中?,是不起眼的小事,大夫救人?救不活,是命数,大夫也不是故意的。

  玉珉伸手圈住顾一瑟纤细的腰肢,今日才发现她很瘦,腰肢不盈一握。突然见,对?顾侍郎的怨恨再度深了一层。

  顾一瑟是有些营养不良,养了一月多才稍感觉出良好,可比起寻常人?,还是瘦得厉害。

  念此,玉珉此刻心无旁骛,想着该不该找个大夫来开些药膳养一养。

  顾一瑟却贴着她的脸颊,说道:“她找我,是想梦见一回自己的女儿。”

  玉珉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的脸色一惯的冷,如同冰块。

  顾一瑟的热与玉珉的冷,此刻碰撞在?一起。玉珉没有松开,顾一瑟低低诉说,“她就想见一见,这?么?多年来,从未梦见过。”

  玉珉的心跳忽而很乱,双手更为有力,饶是如此,顾一瑟依旧没有察觉。

  玉珉有些不安,修长的指尖轻扣,这?回,扣的不是冰冷的扶手,而是女孩温柔的腰间。

  不轻不重的力量,却让顾一瑟浑身一颤。

  “顾一瑟,她是罪有应得。”玉珉抱着温柔的女孩,说着最冷酷的话。

  顾一瑟摇摇头,“我说过,不能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女人?身上。”

  玉珉惯来冷漠,又因清安公主而迁怒皇后。顾一瑟歪靠在?她的身上,她垂下修长密密的眼睫,“你未曾经历过,不知当年事。”

  “你也没有经历过,如何?感受呢。”顾一瑟感受到她身上的冷意,由心而发,她不知该说什么?。

  索性,她吻上玉珉的唇角,感受道清冽如雪后冬梅的气息,她知晓玉珉是毒.药,可她还是想碰一碰。

  美人?是毒.药,她喜欢毒.药的滋味。

  这?颗毒药给她的太多,给她一个家,给她万千庇护,给她银子使,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玉珉给她的世界内没有‘不许’这?个词。

  玉珉是恶魔,可这?个恶魔在?她面?前,是时常被她气得不知所措的长者。

  这?个恶魔,有些笨。

  玉珉的襟口散开,露出一抹白,如冬雪的白。

  只余一点点,便也够了。

  她的吻落至那抹白上。

  玉珉轻颤,却又扬首阖眸。

  沙漠中?的一口井,是海市蜃楼,还是真实的,唯有进入才可分得清。

  接连数日的好天气,天上的明月如圆盘,比起往日,要?更亮了些。

  就连屋内的光也明亮了不少。

  玉珉惯来沉稳,一度又一度的拒绝,她的清正端方落在?顾一瑟的眼中?,却又是不值一提。

  清冷自持,偏偏那夜,药物所控,又不一样呢。

  人?的心底都有欲,而玉珉的欲被理?智狠狠压制着,面?对?世人?,她便是淡漠无痕清心寡欲的玉家郎君。

  顾一瑟的出现,如同寻常眼中?的钱财,让她的欲,如同雨后青笋般蓬勃而出,长出入云的高?度。

  成亲,就是最好的说明。

  若真不在?意,为何?要?费尽心思的成亲呢。

  怀孕

  皇后薨, 命妇们相继入宫吊唁,放眼去?看,满目白幡。

  顾一瑟由宫人领着入宫, 祭拜过后,宫人便走了?, 她瞧着人多?的?地?方扎了?进去?。

  妇人们都是诰命服, 分不清谁是谁,顾一瑟也分不清, 她挑了?个座位坐下, 也不敢去?碰吃食。

  一妇人交头接耳, “我听人说清安公主?死?前一直喊着皇后娘娘, 怨气难消呢。”

  “谁说不是呢,二?十年前那桩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顾一瑟侧身,悄悄探身,不说话,就这么听着。

  “武帝陛下五子?七女, 一共十二?个孩子?,十一个死?在齐王的?刀下, 尤其是昭太子?殿下。”

  “昭太子?殿下死?的?尤为凄惨, 听说五马分尸。”

  顾一瑟心口一跳, 悄悄吞了?吞口水, 夺位本就是踏着尸骨上来的?惨事。

  两位妇人年长?, 瞧着比长?公主?年岁还要大些。长?公主?来时, 陛下已是今上, 对于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也是道听途说。

  顾一瑟垂首, 装作小憩,实则偷听两人对话。

  最先说话的?妇人又说道:“今上收敛昭太子?尸首的?时候,哭得晕厥过去?,尚是叔父都般心疼,可想而知?母亲是什么样?的?。”

  顾一瑟心口跳得厉害,光听着话音就觉得十分凄惨。

  “清安公主?逃了?,原本以为会没事,皇后又将人找回来,是觉得女儿活得太舒服了?吗?”

  “皇后是被陛下宠坏了?。”

  两人妇人对视一笑,相继起身就走了?。顾一瑟端着下颚,神色恍惚。

  命妇很多?,走了?两个,又来三个人,照旧是挤在一起说悄悄话。

  这回是年轻些的?妇人了?,瞧着不过花信,顾一瑟继续‘发呆’。

  一人说道:“我听说皇后娘娘是武帝之妻,是真的?吗?”

  “这可是秘密,听说是的?。谁让宫变的?时候,陛下的?发妻随着两个儿子?一起死?了?呢。做得了?王妃,做不得皇后娘娘。”

  “你们小声些。”

  三人静默,顾一瑟还在‘瞌睡’。

  很快,又有人说道:“我听我姑母说,清安公主?死?前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说陛下与齐王勾结害死?武帝陛下,最后陛下又杀了?齐王,这叫坐收渔翁之利。”

  “可陛下的?大皇子?二?皇子?都死?了?呀,是护卫武帝时被齐王杀死?的?呀。”

  “话是这么说,可今上得了?天大的?便宜呀,帝位怎么也该是清安公主?的?,你瞧着,清安公主?怨恨呢,死?不瞑目,将皇后也带走了?。”

  “嘘,不要乱说。”

  三人休息后,便又走了?,顾一瑟悄悄睁开?眼睛,似有所思。

  这时又来两人,依旧是诰命夫人。

  顾一瑟又装作睡了?。

  “中?宫好端端地?怎么就失火了?,可查清楚了?。”

  “玉大人在查呢,听说刑讯了?许多?宫人,啧啧,这几日宫里常听到哭声,这位玉大人是个心狠的?。”

  “自己腿脚不好,心态就变了?,听闻喜欢折磨长?得好看的?。顾家那个顾一弦嫁给她以后,听闻连娘家都不敢回了?。”

  “我听闻也是,自己身子?不好,就想旁人和她一样?,心思歹毒呢。可怜顾家的?姑娘。”

  “我听闻那个姑娘有个妹妹,是双生,自小体?弱多?病。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顾一弦本瑟’没想到瓜会掉到自己的?头上,思考须臾决定继续听着,难得这么有趣的?瓜。

  “你们不晓得嫁人的?是那个自小不受待见?的?妹妹,顾家十四听闻是被家中?商议好送给皇子?的?。这个妹妹粗鄙不堪,不堪大用。”

  “真的?假的??”

  “下回哪家宴饮,顾家夫人肯定带着她出来,你们看看就知?晓了?。姐妹二?人一模一样?,一般人分不清的?。可怜了?顾家十五,听闻玉大人极会折磨女人呢。”

  被人可怜的?顾一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表示成婚后的?美好生活。

  两人又走了?,顾一瑟不听了?,起身整理裙摆也要离开?。

  走出休息的?偏殿,抬首就看到与内侍说话的?玉珉,方才说话的?两个年轻妇人看见?玉珉绕着走,由此可见?,心里怕着呢。

  顾一瑟弯弯唇角,想笑碍于礼仪只好憋着。

  玉珉与内侍说过话就要走,抬首见?到顾一瑟笑吟吟走来。

  瞧着女孩面上的?笑意,玉珉不寒而栗,她又想什么坏招呢。

  顾一瑟走上前,轻轻笑道:“我听到了?些话。”

  方才议论玉珉的?年轻妇人已离开?了?,她可以放心大胆说话,她悄悄伏在玉珉耳畔:“她们说你喜欢折磨好看的?女人,越好看,折磨得越厉害。”

  门口安静了?一阵。

  玉珉指尖轻轻扣着扶手,廊檐下的?女孩巧笑盼兮,眼中?不是清澈不是干净,而是属于女孩的?调皮。

  玉珉转首,目光落在灵堂内,道:“你磕头了?吗?”

  “磕了?呀。”顾一瑟笑道,抬手捏了?捏玉珉的?下颚,“你放心,没有给你丢脸。”

  玉珉握住她捣乱的?手,“家去?,小心些。”

  顾一瑟抬脚要走,玉珉握住她的?手:“等皇后丧期过了?,京城内会有许多?宴会,不必拘束,跟着母亲出去?见?见?。”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木梨带了?些女孩回来,我还得好好安置。我还要去?找些女先生,忙这呢。”顾一瑟掰着手指算了?算,又说道:“五公主?给我五千两,我觉得我可以请一些更好的?女先生呢。”

  玉珉抬首,触及女孩轻蹙的?眉眼:“我给你去?找,还有一门课,也很重要。”

  “嗯?”顾一瑟不解。

  玉珉解释:“体?形课。”

  顾一瑟瞪她一眼,转身走了?,指桑骂槐说自己没有规矩,这人也坏得很。

  屋檐下,玉珉望着远去?的?女孩,香火缭绕,她回身看着灵堂,悄然间,一滴眼泪滑下。

  ****

  玉珉早出晚归,礼部议了?合适的?出殡日期,皇帝亲自送皇后入陵寝,百年后与皇后同葬。

  这时,有人提议陛下的?发妻孝谦顺皇后该怎么办,按照礼法,帝后合葬,也该和正妻在一起,而不是续弦的?皇后。

  此言一出,皇帝震怒,爱情与礼法,他要做出选择。

  顾一瑟问玉珉:“最后怎么定的??”

  “还没定呢,陛下不高兴,不见?客,连朝都不上了?。”玉珉低头摆弄着茶盏,对面的?女孩睁大了?眼睛。

  “三人合葬不就好了?。”顾一瑟说道,不忘拿着三块果干摆弄起来,“陛下在中?间,两位皇后一起陪伴,免得再生杀戮。”

  皇帝身边的?事,说得不好,就容易掉脑袋。

  玉珉看着摆在一起的?三块果干,“你莫要忘了?,皇后也是先帝的?发妻。”

  顾一瑟讷讷道:“你有本事将皇后的?尸骨塞进先帝的?陵寝内?”

  说完立即遭受玉珉的?眼神攻击,她憨憨地?笑说:“你当我没有说话。”

  玉珉才说道:“陛下要的?是独宠。”

  顾一瑟翻了?白眼:“陛下立后以后,可有后妃?”

  今上立了?皇后为后之后,又纳了?许多?后妃,生下更多?的?皇子?皇女,生前不说独宠,死?后就想抛弃发妻和阿嫂在一起。

  这人,怎么那么双标呢。

  顾一瑟无力吐槽,抓起一块果干塞进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玉珉忽而开?口说道:“顾一瑟,我若死?了?,你会不会改嫁?”

  “按照目前来说,我不会。”顾一瑟回答的?模棱两可。

  玉珉挑眉,干巴巴地?扯了?扯唇角:“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顾一瑟继续嚼着果干,“你想想,你干的?都是些什么活,日后你倒了?,旁人寻我复仇,我该怎么办,我肯定得躲起来。躲起来,还怎么改嫁呢。”

  玉珉有生气,顾一瑟却笑嘻嘻问道:“我有一事问问你。那个、顾家是想让顾一弦做皇子?妃吗?”

  “顾一弦才名远播,顾侍郎扶摇直上,正妃够不上,侧妃完全可以。”

  顾一瑟哦了?一声,眼珠子?转了?两转,又问道:“她要嫁给哪个皇子??”

  “五皇子?,听说前几日贵妃与顾家已说定了?,就等着皇后丧期过,顾一弦入府。五皇子?并没有正妃,她一入府,便可掌管中?馈。”玉珉轻描淡写,一番话就可以看到顾一弦的?美好未来。

  顾一瑟却问:“我见?她是不是应该要行礼。”

  “按照规矩是这么来的?,你不想行礼?”玉珉对这么礼数没有什么在意的?,见?顾一瑟撇撇嘴,便道:“我给你想想办法。”

  顾一瑟问:“什么办法?”

  “诰命。”玉珉说道。

  顾一瑟问:“我不想行礼,你看着办。还有谢臣年忙活半天,竟然失败了?。”

  玉珉嗤笑:“她若没伤,指不定就成了?。再者顾侍郎老奸巨猾,怎么会上谢臣年的?船呢。接下来,你会看到顾一弦好看的?模样?。”

  其实是得意的?嘴脸。

  顾一瑟立即就明白了?,“都做妾了?,得意什么呢。”

  “皇家的?妾,高于寻常人家的?正妻。”玉珉解释,“尤其是皇嗣。”

  顾一瑟无奈道:“思想觉悟太低了?,皇嗣指不定成了?一摊黄泥。”

  玉珉闭了?闭眼睛,敲击桌面:“顾家是上了?五皇子?的?船。”

  “为何不选择三皇子?呢,听闻顾一弦向三皇子?表白呢。”顾一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怎么就换人了?,“五皇子?好看吗?”

  “你见?过的?。”玉珉说道。

  顾一瑟摇摇头:“那么多?人男人呢,他脑门上又没标记着五。”

  玉珉一如寻常般开?口,“城内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谈情说爱都不如家族联姻让两者生活稳定。顾家是大家族,岂会容忍小儿女自己选择夫婿。莫说顾一弦不喜欢三皇子?,哪怕是喜欢,父母让她嫁五皇子?,她就得嫁五皇子?。”

  因此,她当日才要娶顾一弦,顾家费尽心思教养顾一弦,营造才女温顺的?名声,岂能嫁给一个下身瘫痪的?人了?。

  只能铤而走险将顾一瑟找回来代嫁,比起掌上明珠,顾一瑟不值得一提。

  顾一瑟本就是弃子?,能为家里挡灾,自然是一件好事。

  大家族素来不联姻的?女孩,顾一瑟懵懂,不知?其中?内情。幸亏遇见?是她,倘若真如传闻中?那般,她被家族抛弃,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又家族推进深渊,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顾一瑟吃果干,木梨来了?,她便走了?。

  玉珉一人待着,突然静了?下来,有些不适。她抬首,看着门口俏丽的?身影。

  她笑了?笑。

  接下来几日,她不在府内,长?公主?也不在,两人都要去?陵寝,顾一瑟却不必去?的?。

  有一人不必去?,便是受伤未愈的?谢臣年。

  比起玉珉的?舒心,谢臣年的?眉眼间却冷了?许多?,下属不敢说话了?。

  “顾家管事回了?,说贵妃亲自要的?顾家十五姑娘。”

  谢臣年紧握着书册,缓缓出声:“要了?便要了?,顾侍郎不肯嫁女,同时得罪了?我与玉珉,且看他接下来怎么做。”

  顾家没有第三个女儿嫁给她,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贵妃。

  瞧,顾一瑟的?待遇拍马也比不上顾一弦呢。

  谢臣年笑了?,靠着迎枕,随手将书册放在一侧,眼底的?光一点一点淡了?下去?,她与顾一瑟一般,都是被家族抛弃的?。

  顾一瑟……她轻轻念了?顾一瑟的?名字,问下属:“玉少夫人近日忙些什么?”

  “听闻要开?慈幼所,在忙着这件事呢。”

  “她倒是看得开?。”谢臣年语出嘲讽,顾一瑟太懂得知?足了?,似乎点滴恩惠就可以让她高兴。

  她与顾一弦相比……谢臣年唇角弯弯,道:“找个机会,让姐妹二?人碰面。”

  下属不解:“您的?意思是?”

  “我想看看玉少夫人打?架呀。”谢臣年得意的?笑了?,眉眼舒展不少。

  下属不知?谢相的?意思,依旧去?办了?。

  ****

  玉珉明日就要走了?,婢女在打?理行李,顾一瑟窝在一侧看书。

  书是玉珉自己写的?,是通俗易懂的?字,看过一遍,都会记住。顾一瑟看得很认真,她识得数字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字。

  夜色慢长?,顾一瑟丢了?书去?找玉珉。

  玉珉说道:“今夜不可,明日送皇后出城呢,该守孝。”

  顾一瑟哪里懂这些规矩,她第一回 用了?正当的?理由,顾一瑟信了?,直接就丢下她上床安寝。

  等玉珉办过事情回去?,顾一瑟已见?了?周公,果真是个狠心的?人。

  玉珉郁闷地?躺下,闷了?半晌,顾一瑟背对着她,她戳了?戳顾一瑟的?肩膀。

  可惜,顾一瑟与她不同,顾一瑟睡觉没有那么警醒,莫说是戳一下,哪怕是刀搁脖子?都未必会醒。

  窗外,明月挂在树梢上,缓缓跃入云层,遍地?银辉。

  东方露白,顾一瑟没醒,玉珉便已离开?。悄无声息。

  顾一瑟一觉睡到午时,不知?为何,春日里的?觉特别好睡,又无人喊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玉珉一走,顾府来了?帖子?,请出嫁的?姑娘回去?坐坐说话。

  还在皇后丧期内,京城不可宴饮,只能说是说说话。

  至于是说什么话,顾一瑟心知?肚明,自然是为顾一弦做人家的?妾而高兴呢。

  只嫡母去?后,五皇子?也该守孝的?,至于是守多?久,顾一瑟还没打?探清楚。

  帖子?搁置在一侧,顾一瑟窝在浴桶内洗澡,顾家到底去?不去?呢。

  长?公主?与玉珉都不在,都没有人商议了?。

  沐浴后,她将木梨喊了?过来,问了?这件事。

  木梨皱眉,“不去?,顾家就是仗着郎君不在欺负你呢。”

  顾一瑟知?晓是这么回事,但是玉珉在不在,都没有关系,自己可以应付的?。

  她狐疑不定,木梨担心她:“你别去?了?,去?了?也不会高兴的?。”

  “你说的?也是,不去?了?。”顾一瑟也觉得没有必要去?找晦气,寻管事去?回复,便说有事脱不开?身,管事们经常应付,不是难事。

  顾家的?事情很快就抛之脑后了?,黄昏时分,顾家又来人了?,说是必须得去?。

  顾一瑟不动?神色地?捏着茶盏,顾家的?管事站在堂内,言语直接,已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府内有事脱不开?身,告诉老太太,得空了?,我再去?看看她老人家。”顾一瑟学着长?公主?待客的?姿态,挺直腰杆,微微一笑。

  今时非往日,自己不是小小弃女了?,她是玉家的?少女人,有玉家撑腰,没有必要受顾府驱使。

  管事抬首,直视顾一瑟,下一息,叮叮怒喝:“你是何人,怎敢直视我家少夫人。”

  顾一瑟没说话,手中?轻换着杯盏,漫不经心的?面容上肤白如玉,眼尾轻挑。

  干干净净,端庄有礼。

  管事被训了?一声后知?晓自己失礼,可他在老太太面前素来得宠,深知?顾一瑟的?身份,乡野长?大,上不得台面。

  谁家正经夫人是在乡野长?大的?,十五姑娘与十四姑娘简直没得比。

  知?晓老夫人所想,面上自然表露出来,“老太太说了?,少夫人得回去?看看她老人家,莫要忘本。”

  顾一瑟心不在焉地?将茶盏放下,“我知?道了?,去?与不去?,我心里有数。”

  顾家管事便被赶走了?。

  叮叮生气,“少夫人,您怎么就放走他了?。”

  “打?他浪费力气,算计他浪费脑力,他这般行事,迟早有人收拾他。”顾一瑟懒洋洋地?不在意,这点白眼不算什么,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顾家管事骑马来的?,一路疾驰,很快出了?长?公主?府的?地?界,过了?坊间,马突然被绊倒。

  人直接飞了?出去?,身子?落地?的?瞬间,麻袋直接套住,一群人涌上前立即拳打?脚踢。

  救命的?声音还没有喊出来就被踢得说不出来话来了?,很快,人都跑开?。

  附近有人打?开?麻袋,人被打?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心人将他送回顾府,门人将他抬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吓了?一跳,当即以为是顾一瑟做的?。

  “好大的?担子?,竟连我的?人也敢打?,这个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听得老太太怒气的?话,眉眼一跳,皆不敢言语。

  “顾全,你说是不是那个丫头打?的??”老太太大怒,一旁的?婢女连忙扶着她的?,生怕她气得晕厥。

  管事全名顾全,是顾家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顾家伺候,是老太太心中?知?根知?底的?人,比起顾一瑟,自然是信任的?。

  顾全艰难地?爬了?起来,“小的?也不知?,出了?府后就有人绊倒我的?马,麻袋套住就打?,小的?也不知?是谁。”

  “不是顾一瑟还有谁,胆大妄为。”老太太认定就是顾一瑟做的?,不服顾家,暗地?里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她立即冲外喊道:“将老三找来的?,我有话同她说。”

  顾家乱成一团,顾一瑟却安稳睡了?好,早上是被喊醒,宫里来了?太医诊脉。

  诊脉做甚,顾一瑟不明白,叮叮喜道:“您与郎君成亲也有一月多?了?,肯定是陛下惦记着郎君的?子?嗣呢。”

  顾一瑟:“……”

  太医就在门外,拒绝不得,她只好爬起来。

  她起来太晚了?,太医干等了?半个时辰,见?面后,太医取出一方帕子?搁置在她的?手腕上,男女大防,需要避嫌。

  顾一瑟浑然不当一回事,丝毫不当做一回事,可太医眉眼舒展,喜道:“恭喜少夫人,您的?脉象显示您有一月的?身子?。”

  叮叮当当喜得立即眉开?眼笑。

  顾一瑟一脸懵,道:“您是不是诊错了??”

  太医谨慎道:“您若觉得下官医术不精,也可请其他太医来诊脉。”

  叮叮喜道:“少夫人,您怕什么呢,太医怎么会诊错了?。”

  错了?、肯定是错了?,这个太医有问题。顾一瑟没有声张,让叮叮取了?些赏银给太医,吩咐人好生送回去?。

  等太医一走,她就耷拉着眉眼,哪里来的?太医,是不是上门骗赏银的?。

  玉珉不在,不可声张,且等对方做什么。

  顾一瑟彻底躺平了?,叮叮当当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是让厨房做些滋补汤药,又是让人去?给郎君报信。

  躺平的?人听到这句话后立即将人按住,“不能报。”

  玉珉知?晓后肯定杀回来的?。

  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叮叮不解:“为何不能报?”

  当当一副懂了?的?模样?,拉着叮叮说道:“肯定是想等着郎君回来亲自说,有了?这个孩子?,郎君就能袭爵了?。”

  “袭爵?”顾一瑟被提醒了?,“有孩子?就能袭侯爵?”

  会不会是玉珉的?计策?

  只是哪里弄孩子?来?

  顾一瑟想杀了?玉珉的?心都有了?,天杀的?玉珉……

  两个婢女依旧高兴得忘形,顾一瑟不理两人,出门找人去?商议计策。

  “少夫人,您刚有了?身子?先别乱走啊,等郎君回来。”

  顾一瑟捂住耳朵不听两人的?话,回身警告两人,“不许说出去?,谁都不可以说。”

  两个婢女点头如捣蒜,止住了?想要昭告天下的?心思。

  染指

  生无可恋的顾一瑟找到正在?养伤的谢臣年。

  坐下后, 第一句话就是:“太医来给我诊脉,说?我怀孕了?。”

  谢臣年手?不稳,一不小心摔了?上好的玉盏, 如常清冷幽远的眼眸里闪过趣味。

  好大一顶绿帽子啊,玉珉可高兴了?。

  顾一瑟翻了?白眼, 告诉她:“太医是故意诊出来的。”

  谢臣年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玉家有个说?法,玉珉何时生下子嗣, 何时继承爵位。”

  “不是玉珉, 她会提前告诉我的。”顾一瑟立即否决这个说?法, 玉珉不会搞得她心态崩溃的。

  谢臣年却问:“你就这么相信玉珉?”

  “不是信任也是这样的做对自己不利, 换作是你,你会这么搞吗?”顾一瑟郁闷地?托着下颚,“你说?,是不是顾家?”

  玉盏碎了?一地?,谢臣年扫了?一眼,“玉盏是我用三千两买来的。”

  顾一瑟心里咯噔一下, “又不是我摔的,别赖我啊, 我把瓜给你送到面前来, 你自己手?不稳的。”

  谢臣年抬手?拍了?她的脑门, 带乱了?一缕发丝, 顾一瑟冷哼一声, “你有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我就走了?。”

  谢臣年挑挑眉梢:“你还能找谁?”

  “我还能找你夫人。”顾一瑟说?道, “我知晓你们没有圆房,她会帮我的。”

  谢臣年冷笑:“她知晓玉珉是女子?”

  “简单, 我告诉她,我们也没有圆房。”顾一瑟得意的笑了?。

  大家都有软肋嘛,都是女孩子,应该和?谐共处才是。

  谢臣年被捏住软肋,哀叹一声,道:“陛下并不在?意此事,因此,与陛下无关。”

  顾一瑟打起精神?,竖起耳朵来听。谢臣年指尖轻扣几角,目光冷冷,“但这件事在?朝中不算秘密,知晓者甚多,玉珉树敌良多,查起来比较麻烦。但太医……”

  她顿了?顿,成功吊起了?顾一瑟的胃口,“太医被人收买了?。”

  “敢收买太医,太医又肯被收买,两个问题合二为一,意味着对方不仅强大,而且不在?意玉珉,甚至想要借此事除之而后快。”

  顾一瑟脱口而出:“五皇子?

  女孩眼中露出的是兴奋,而不是惶恐。谢臣年想笑,却又忍着,道:“说?说?你的理解。”

  “顾十四,他娶顾十四,报仇嘛。又可以?趁机除了?我,一箭双雕。”

  谢臣年往后靠了?靠,舒散道:“未必是五皇子,但是他有个好母亲。”

  闻及母亲二字,顾一瑟眼中的光淡了?淡,谢臣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我来解决,安心回府去吧,不算大事。”

  顾一瑟面前地?扯了?扯唇角,“好,改日?请你吃饭。”

  “不必了?。”谢臣年高傲地?拒绝了?。

  顾一瑟添了?一句:“我亲自下厨。”

  谢臣年顿住,“你做的饭能吃吗?”

  “你又没吃,怎么知晓不能吃。”顾一瑟爆发了?。

  谢臣年以?手?抵唇,低咳一声,顾一瑟得意道:“你给我食材和?调料,我会做好多菜呢。好厨师也要好食材嘛。”

  谢臣年勉强信了?,淡淡道:“办妥以?后,我让人与你细说?。”

  顾一瑟高高兴兴地?走了?。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谢臣年沉默须臾,确认顾一瑟走远后,低声唤了?心腹进?来。

  “查一查去过长公主府邸的太医,拿到供词,直接杀了?。”

  心腹领命去办。

  ****

  回到府上,顾一瑟如释重负,叮叮当当如遇大病之人一般,百般呵护。

  顾一瑟无奈,解释道:“那个太医有问题,故意这么诊断的。”

  当当不以?为意,道:“他有问题,您也有可能有孕呀,您与郎君都圆房了?,怎么会没有呢。”

  顾一瑟深吸一口气,有你个鬼,两个女人怎么怀孕,你以?为西游记里女儿?国的水哦,喝一口就怀孩子。

  她没法理解了?,随两人去,自己想着去看看慈幼所的进?程。

  可当两人听到自己要出门的时候,愣是死活不肯,一个拦着门、一个挡着路。

  顾一瑟无奈回到床上躺着。

  不想,天色刚入黑,相府来人。

  来人是一个美?貌女子,蹁跹莲步,笑意盈盈,屈膝给顾一瑟行礼:“少?夫人,谢相令我来给您送个礼物。”

  是一封供词。

  顾一瑟不认识上面的字,只可装作认识般扫了?一眼就放下,对方立即说?道:“您不识字吧。”

  顾一瑟眼露不善,女子笑说?:“谢相说?了?,您若看一眼不说?话就说?明您不识字,若看了?,滔滔不绝,说?明您看懂了?。”

  谢相可神?了?。

  “你说?说?吧。”顾一瑟不装了?,太累。

  “不算大事,贵妃买通了?太医,至于贵妃想做什么,谢相也不知晓,但您放心,谢相给她备了?份大礼。”女子笑吟吟地?掩口,“您啊,忘了?这件事吧。”

  叮叮当当听得愣住了?,少?夫人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呸,不对,是压根没有过,两人耷拉着脑袋,又将贵妃骂过一通。

  女子走了?,顾一瑟歪倒在?床榻上,目光冷冷,心中不服气,高喝一声:“拿纸笔来。”

  婢女们立即去取,只见少?夫人提笔挥墨,面露恨意,奋战一刻钟。

  书写?后,婢女将信装上信封,“给郎君送去吗?”

  少?夫人心中有委屈,向郎君诉说?也在?情?理之中。

  顾一瑟摆手?:“给长公主殿下。”

  没办法,她不会写?这个时代的字,唯有长公主能看懂她的文字了?。不是自己偏心,而是有心无力。

  婢女们将信交给门房,门房赶在?城门关闭前赶着出去。

  一路疾驰,快马一天一夜到了?皇陵,由人指使,很快就见到了?长公主殿下。

  玉珉也在?一侧,闻言后,不觉侧眸,顾一瑟给长公主写?信都不给她写?,她握住了?双手?。

  长公主看完后,哀叹一声,将信递给玉珉,玉珉扫了?一眼,“她这是写?的什么?”

  “难怪她给我写?信了?。”长公主恍惚明过来,又将信拿回来置于炉火上烧了?。看着火焰,长公主一双眼眸乌黑深邃,唇角难得挤出几分‘温和?的’笑,烛火下,透着几分温柔。

  顾一瑟与贵妃之间并无交集,随意出手?就吓得她不安,欺负新来的,不大厚道。

  玉珉催促:“她写?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长公主轻笑,想起女孩脸颊如晚霞晕染的姿态后,起了?坏心,问玉珉:“如果顾一瑟怀孕了?,你怎么办?”

  玉珉本来绷紧的神?经忽而松开了?,“大夫有问题。”

  “你就这么信她?”长公主含笑问。

  玉珉却说?道:“她若与人苟合,也不会到路上去捡个人回家成亲。”

  长公主露出八卦的神?态,玉珉不肯细说?,两人僵持了?会儿?,长公主不等了?,打算去见贵妃。

  大家都是亲戚,和?平共处这么多年了?,突然出手?欺负我儿?媳,想来是要撕破脸了?。

  长公主撇开玉珉,玉珉挑眉,“母亲去兴师问罪?”

  顾一瑟在?家里肯定是出事了?,只是为何出事后向母亲求救,却不问她呢。

  玉珉心里泛酸,长公主乐见其?成,就想看着她吃瘪,微微一笑道:“我就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回去问。我去办事,你别跟着我。”

  夜色深沉,这个时候能办什么事呢?

  长公主去贵妃的住所,如今皇后死了?,贵妃为尊,皇帝暂将后宫事务都交给了?她。

  如今,贵妃居大。

  长公主却不怕,怕什么呢,她惯来就不怕,更确切的说?从来没有怕过。她是皇帝的妹妹,女儿?又是皇帝深信之人,她就可以?横着走。

  横着走了?半路,遇到匆匆而来的相府侍卫。

  相府侍卫来了?三人,最后一人手?中捧着匣子,一问便知晓是去见贵妃。

  长公主停步,三人也不敢走了?,婢女们手?提着灯火,借着灯火的光,长公主走到最后那人身前,抬手?去碰匣子。

  对方后退半步,长公主却说?道:“别动,孤看一眼。”

  长公主心下微凛,谢臣年为了?顾一瑟敢得罪贵妃与五皇子,其?心思,让人怎么都看不透。

  打开匣子,果是自己料想的那样。若让贵妃知晓,谢臣年为顾一瑟出气,岂不上赶着送把柄。她果断道:“匣子给我,我去见贵妃,我帮你办未完之事,回去告诉谢相,注意分寸。”

  侍卫们犹豫许多,有个婆子接过了?匣子,他皱眉,长公主笑说?:“谢相怪罪,推在?孤身上即可。”

  言罢,长公主领着人走了?,去的却是贵妃的住处,侍卫们只好提前回去复命。

  贵妃的头衔不动,对外的待遇与名望提高许多,这回来陵寝居住,她的住处好了?许多,院子里都摆着许多新鲜的花卉。

  陵寝条件艰苦,处处比不得宫里,有人知晓贵妃喜欢在?殿内摆放鲜花,特地?买来献上。

  看似不经意的小举动,却透着时人想法。

  长公主未曾来过,一踏入殿宇恍若进?入花圃内,一瞬间,她有些迷惑,走了?两三步便又明白了?。

  时人,最爱钻心思。

  长公主进?入后,贵妃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而是干坐着等待。

  等了?片刻,长公主再傻也明白人见不待见自己,当即起身,也不走,径直朝内寝走去。

  殿宇颇大,屏风隔成两间房,外待客,里安寝。

  长公主走过去,直接推到屏风,小榻上休息的人立即叫了?起来,外面立即涌来许多侍卫。

  贵妃恼恨,“祁阳,你做什么呢。”

  祁阳是长公主的封号,但她是皇帝最大的妹妹,人人见她都唤一句长公主,而不带封号。

  长公主上前几步,当着宫娥的面揪住对方,直接将人从小榻上拖了?下来,丢在?了?地?方。

  宫娥们震惊,未曾想到长公主会野蛮到动手?,她们立即隔开两人,扶着贵妃坐起来。

  长公主的下一步,震惊到她们,只见一个婆上前将匣子丢向她们。

  匣子掉落在?地?,转了?两下后,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匣子里滚了?出来。

  是人头!

  昏暗的光线下,血水蜿蜒,东西滚了?两圈后在?贵妃脚下停下,贵妃低头,人头上的双眸依旧睁开,正死死瞪着她。

  贵妃尖叫出声,宫娥们立即踢开脚下的东西,连忙护着贵妃后退。

  长公主说?道:“贵妃好好看看,应该认识的。他是谁?”

  贵妃躲在?宫娥身后,吓得几欲晕倒,领头的宫娥代为开口:“长公主殿下是要做什么?”

  “孤问贵妃,你是贵妃吗?”长公主上前一步,故作柔声道:“贵妃,你怕吗?”

  贵妃如何不怕,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长公主的对视中挺起胸膛,“祁阳,你怎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皇后无子,三皇子生母只是个妾,她是贵妃,将来若被立后,五皇子便是嫡子,夺位的可能性大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长公主冷笑:“我为何不敢,我父亲是是谁,母亲是谁,你应该更清楚,我有什么不敢的,贵妃。你别逼我,你动我儿?媳,我可以?让你这辈子都没有孙子,你试试。”

  “祁阳,你放肆,本宫是贵妃,代管宫务。”贵妃尖叫了?起来,“你儿?子不行,便来祸害我的儿?子。”

  长公主皱眉,这叫什么话,她压根就没有儿?子,犯不着说?‘你儿?子不行’。

  她说?道:“我可以?也让你儿?子不行,不过,你还可以?再生一个,就看你能不能生得出来。你还年轻,大概率,会生得出来。”

  都不是好人,何必装呢。

  撕破脸,日?后也不必端着装着。

  贵妃被气得发懵,她自诩大家出身,比皇后二嫁的身份不知强了?多少?,好不容易熬死了?皇后,祁阳又来扯她的脸,谁可以?忍。

  她喊道:“本宫要去找陛下、要去找陛下。”

  “你去吧,正好让陛下知晓你买通太医陷害我家儿?媳的事情?,我儿?子还不知晓,若是知晓……”

  话还没说?完,内侍匆匆进?来,一跨过门槛,就开始喊道:“娘娘、娘娘,玉郎君在?殴打五皇子。”

  长公主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巴,“知因知晓了?,你儿?子会不会也不行啊。”

  贵妃气得面前发晕,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宫娥们尖叫出声,乱臣了?一团。

  长公主叹气,扫了?一眼地?上,匣子底部露出一纸,她走过去,将纸拿了?出来,比学会浸染了?一半,还在?血水不是墨水,大致可以?看清,是供词。

  谢臣年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长公主将供词藏下,转身要离开,贵妃低低喘气,慢悠悠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找陛下。”

  “好,去找陛下,我可以?没有碰你啊。”长公主笑意和?煦,慢悠悠转过身子,不嫌事大般开口:“我如果是你,就马上闭嘴,闹大了?,小心你脑袋上的贵妃头衔。”

  贵妃不肯罢休,非要宫娥去请陛下,宫娥无奈,匆匆去寻。

  长公主寻了?椅子坐下,宫娥一去多时,回来却说?:“陛下与五皇子在?一起,还有玉大人。”

  看吧,人家没功夫搭理你。

  长公主起身:“贵妃,挪步吧,我们过去?”

  贵妃心虚,宫娥寻找陛下的间隙里,自己沉静许多,在?听到长公主的话后,索性装晕,晕过去了?。

  宫娥们慌张大叫,长公主轻扫一眼,领着人直接走了?,晕吧,该来的处罚,还是少?不了?。

  夜色深深,一轮明月悬空。

  顾一瑟早就入睡了?,睡得香甜,一夜到天明。

  家里只她一人,相对就很自由,只不过京城服丧,外面不准嬉笑热闹,她只能窝在?家里算账。

  慈幼所内已有几个女孩住进?去,招了?几个年轻有耐心的妇人照看着,也有乞丐来上门,所里收下女孩,成年人也不收。但拿出合同?,签约做事就给银子。

  所里太大,需要许多各行各业有手?艺的人。

  顾一瑟看着黄历商议所里开门的时间,拿着一本老?黄历,她又什么都不懂,喊来管事要商议。

  管事卡着黄历,嘀嘀咕咕半晌,“初八是个好日?子。”

  下个月初八,顾一瑟掰着手?指算了?算,还有半个月呢,太远了?。

  “换一个。”

  管事说?道:“等出了?皇后孝期,得放炮竹啊。孝期内,不准放炮竹。”

  顾一瑟又懂了?一个规矩,点点头:“初八就初八,我知晓了?,你下去忙。”

  顾一瑟又埋头算,银子如流水,她问叮叮,“我的嫁妆是我自己的,对吗?”

  “对呀,自然是您的,您到哪里都是您的。”叮叮委婉地?说?一句,哪怕和?离,自己都可以?带走。

  其?实,顾一瑟没敢动嫁妆,这是自己的底气。可眼前快没钱使了?,只能要拿出来用了?。

  嫁妆里有现银,她立即让人搬了?出来,正欲盘算,顾家来人了?。

  顾一瑟不想见,可来人是顾侍郎。

  顾侍郎留京办事,并没有离开。顾一瑟不好不见,留下叮叮看着,自己带着当当去前院见客。

  天气愈发热了?,阳光蜇人,走到前院,没说?话就感觉出了?一身汗。

  顾一瑟进?屋,外面站了?好些侍卫,瞧着模样,不是公主府的人,是顾家带来的。

  “哟呵,上门打架呀。”顾一瑟陡然来了?兴奋,当当不解,明明是来势汹汹,少?夫人怎么还高兴呢。

  顾侍郎看到女儿?气质穿戴与以?往都不同?,确实如母亲所说?那般,山鸡飞天。

  顾一瑟没说?话,顾侍郎先说?道:“前两日?,顾家来了?一个管事,叫顾全,他死了?。”

  伤重不治,死了?。

  “死了??”顾一瑟沉默下来,在?这里,人命如草芥,不过顾全的猖狂注定他会早死。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死了?,静等着顾侍郎的后话。

  顾侍郎见女儿?面如寻常,怒火烧身,“那是一条性命,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冷漠。”

  顾一瑟莫名,挺狗血的,顾家发生的事情?真的很狗血,她都不想说?话了?。

  “顾侍郎,你有力气说?,我都没有力气听,不好玩。你认为是我打死的,不必在?这里说?,去衙门里说?。告我一状,比什么都有用。”

  顾侍郎气得稳坐不动。

  顾一瑟嫌他还不够气,深深一笑:“我忘了?,你不敢告我,害怕泄露顾一弦的身份,啧啧啧,真是慈父啊。”

  “顾一瑟,你要闹到什么地?步才罢休。”顾侍郎忍气吞声,“你要你母亲的嫁妆,我们都给了?。”

  “别忍,千万别忍着,忍着太辛苦自己,赶紧去告我,让我吃牢饭,听闻衙门里管吃管喝,很不错的。”顾一瑟压根不将这个男人放在?眼里,说?他是男人,都是客气话了?。

  这么多年来不见一面,为了?旁人竟然一趟趟找了?过来。

  她冷冷道:“下回,我在?门口贴着,顾侍郎与狗禁止入内。”

  “逆女!”顾侍郎忍无可忍,拍桌而起,“你想毁了?顾家吗?”

  哪里有这么不顾家族,欺负父亲的女儿?。

  顾一瑟被拍得心口一震,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她拍着胸口说?道:“你拍坏我家椅子要赔的。”

  厅内剑拔弩张,当当听到一声怒喝后吓得就要进?,想着郎君与殿下都不在?,少?夫人肯定要吃亏的。

  顾侍郎怒视着逆女:“你果然是顾家的克星,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溺死你。”

  顾一瑟本来不气,任凭他去骂,横竖狗血至极,她也懒得回应,可听到这句话后想起那个被冻死的顾一瑟后,一股气直冲脑门,撸起袖口就想打人。

  “你提及当初、你还有脸提及当初,我便去衙门告你生女不养,教女行骗,这么大的事情?闹出去,你这个侍郎还怎么做。”

  顾一瑟有些冲动,着实是被逼急了?,见不得顾侍郎这个脸色,怒气冲冲就要撕破他的脸。

  顾侍郎还要再骂,顾一瑟直接冲过去,未曾想直接撞到一人,谢臣年疼得脸色发白。

  “顾侍郎,你闲得发慌来人家府里找事吗?”

  谢臣年本想寻顾一瑟来吃顿饭,却见这只猫儿?怒气冲冲就要打人,这可是她的父亲,论孝道是要大逆不道,要打死的。

  顾侍郎吓得脸色发青,见谢臣年抱着自己的女儿?,又是一气,“谢相,你松开她。”

  谢臣年后知后觉,双臂抱着女孩的肩膀,侧脸贴着她的额头,肌肤相触。

  顾侍郎险些给气死,眉眼凝着有冲天的怒气,怒斥女儿?:“你可知羞耻。”

  “你闭嘴!”谢臣年怒斥一声,及时松开手?,“就你长嘴会骂人,就你是父亲。”

  谢臣年素来持重,何时这般动怒过,她将顾一瑟推开,自己与顾侍郎对话。

  顾侍郎亲眼见谢相抱着自己已出嫁的女儿?,只觉得两人不清不楚,必有暧昧。

  “谢相,你招惹旁人,下官管不着,可她是下官的女儿?,绝对不允许你染指。”

  顾一瑟:“……”染指你个鬼,狗血又古板的糟老?头子。

  委屈

  顾侍郎一副凌然大义要保护女儿的姿态, 让谢臣年莫名恶心。

  谢臣年因伤口作痛,脸色泛白,寻了顾侍郎对面的椅子坐下, 慢条斯理?地与顾侍郎说话。

  “你?保护的不是你?的女儿,而是你?的名声。”谢臣年抬眸看着对面的顾侍郎, 语气?嘲讽, 又看了一眼被安抚过后的猫儿,微笑道:“少夫人, 你?懂我说的话吗?”

  顾侍郎恼恨:“谢相莫要挑拨离间。”

  谢臣年到底凭借自己?的力量坐上相位, 岂是顾一瑟这般不知规矩深浅的人, 她说道:“我与少夫人干干净净, 今日有事登门,说实话,我也不怕你?去说。你?有本事去嚷嚷,让玉珉休了她,正好,我可以娶她。这是其?一。”

  “其?二, 你?刚刚让我放开你?的女儿,不, 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意思是放开你?的名声。”

  顾一瑟噗嗤笑出声了, 伏在桌上直不起腰。

  谢臣年还要再说, 顾侍郎羞得脸色铁青, 依旧开口说道:“她已嫁为人妇, 不该守礼仪知廉耻吗?”

  谢臣年反问:“顾侍郎已是人父, 不该知晓爱护自己?的女儿吗?你?连这点人性都不知, 哪里来的脸面与吾说利益廉耻。”

  顾侍郎抬首,冷冷地看向顾一瑟, 他怀疑顾一瑟将替嫁的事情告诉谢臣年了。

  “侍郎不必这么?看着她,我与她自幼相识,她化?成灰,我都认识她。”谢臣年靠着椅子,姿态冷冷,生就的一副桃花眼,更是透着阴冷深邃。

  旁人的桃花眼迷人,她的桃花眼却含着危险。

  顾侍郎险些被气?死,顾一瑟果然如两个侄媳妇说的一般,与丞相相识,照眼前来看,哪里是相识,分明早就勾搭上了。

  可耻!

  顾侍郎面色沉沉,顾一瑟借机说道:“打住,说正经事,谢相,他说我打死了顾家的管事,我没有。”

  “对,顾十五做事,光明磊落,要打只?会当面打,好比刚刚,差点就要做出弑父的行径。”谢臣年凉凉出声,“顾侍郎,我若是你?,便去查查顾全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人,再者,若真?是你?女儿打死了,你?这么?兴师动众,是想她被婆家人耻笑吗?”

  顾一瑟想起更深层次的问题,张口问顾侍郎:“倘若是顾一弦,你?会这么?好直接上门吗?”

  不会,用脚趾想一想也知晓顾侍郎不会去找顾一弦,相反,会妥善处理?此事。

  谢臣年眉头紧锁,“顾侍郎,你?真?让吾恶心至极。”

  一句话让顾侍郎坐立难安,“谢相,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时间听你?们?的家事,着实你?是太蠢了,我才想提点几句。”谢臣年朝他摆摆手?,示意莫要再说了,“顾侍郎回吧,我与你?的名声有话要说。”

  顾一瑟再度笑出声音,你?的女儿都不说了,直接说成你?的名声。

  顾侍郎脸色铁青,灰头土脸地离开。

  谢臣年与顾一瑟直接说道:“你?又被人算计了?”

  “是谁?”顾一瑟询问,她没什么?可在意的,死了就死了,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对她不敬。

  谢臣年冷笑,道:“顾一瑟别整天想着慈幼所,去查一查,不然以后还会有人欺负你?,你?该自己?保护自己?,才对。”

  以前被人欺负抡起起棍子,被玉珉宠了几日,就忘了自己?骨子里的血性。

  顾一瑟觉得也对,算计让人头疼,点点头:“我这就让人去查,今日谢谢你?,你?如果愿意等,我就去做饭。”

  谢臣年来了没有吃到饭,也不会离开,点点头:“我等你?。”

  她脸色不好,顾一瑟担心:“要不,你?回去吧,我让人做好了给你?送回家去,怎么?样??”

  谢臣年抬首,对上女孩担忧的目光,一如往昔,她自然接受这份好意。

  临走前,不忘提醒糊涂的女孩:“是算计你?的,你?就要想想自己?得罪了谁。”

  顾一瑟扬眉,深吸一口气?,“谢臣年,你?为何这么?帮我呢?”

  谢臣年没有回答,脚步蹒跚,跨过门槛,侍卫立即上前搀扶她离开。

  顾一瑟的难题发?生很?大的变化?,以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如今呢,换成更令人愁难的。

  自己?得罪了谁?

  唯有顾一弦了。

  她唤来夜白,吩咐道:“你?去顾府,查查看顾全最?近见?了什么?人,还有顾一弦的婢女有没有出门,若是出门,见?了什么?人,回来告诉我。”

  夜白抬起眼,“少夫人想做什么??”

  “有人说我背后打死顾府管事顾全。”

  “属下明白了,您放心,属下知晓如何去查。”夜白松了口气?,这等小事,不值得兴师动众去查的。

  顾一瑟暂时放下慈幼所的事情,撸起袖口去厨房,谢臣年有伤,自然是补汤更适合她。

  不知她喜欢什么?汤,都做一遍,吃不完给旁人吃。

  清闲多日的人突然忙了起来,连带着院子里的人都很?忙碌,外院的夜白更是快速出了府,她是玉珉的心腹,平日里处决的都是难事,这件事与她而言,不算难事。

  顾家人口多,仆人也多,嘴碎的也多,查起来不难。

  先是顾全伤后请的大夫,是什么?样?的伤,如何治病,开的药方,一一去查。

  很?快就查出毛病,人死的不明不白。伤不足以致命,却要了命,夜白一眼就知晓问题,将药方誊抄一份,询问其?他大夫。

  其?他大夫都说这样?的药方治疗的不是要命的病。

  接着是顾全得罪的人,分开去查,再查顾全家里的资产,看看可有突然多出来。

  悄悄一查,果然多出百两银子,接着去查,查到银子来源。

  是春竹给的。夜白记得这个婢女,是少夫人的陪嫁,后来被少夫人送回顾家,再也没了音讯。

  查到这里,她悄悄去门房问,春竹回来后跟着伺候谁。

  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春竹积攒一辈子也未必有这么?多钱。

  夜白悄悄使了银子去问,门房先是不知,后来特地去问,是伺候从外面接回来的十五姑娘。

  查到这里,基本可以断定了,夜白回去禀告给少夫人。

  夜白查得迅速,距离顾一瑟吩咐的日子只?过去两日。

  顾一瑟刚做好滋补的排骨汤,闻言后愣住了,“是春竹啊。”

  她照旧将汤做好,吩咐婢女悄悄送去相府。这一幕,都落在夜白眼中,似乎并没有隐瞒玉珉的意思。

  夜白唇角抽了抽,少夫人可真?淡定啊,也不怕郎君回来生气?。

  吩咐过后,顾一瑟说道:“证据与证人,都找过来,明日一早去顾府,在你?家郎君回来之前解决此事。”

  夜白问:“如何解决呢?”

  “自然是报官,光是毒.杀这个案子就足够告了。”顾一瑟眉眼平静,表面淡然,也无往日的嬉笑。

  夜白摸不定少夫人的意思,心中敲着鼓,“要不等郎君回来?”

  “不必,我能解决,你?去告诉谢相,就说我查清楚了,自己?去解决,请她不要插手?。”顾一瑟愉快道。

  夜白领命,顾一瑟依旧很?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回屋后甚至做起火锅来吃。

  不忘做了三鲜锅,选了滋补的肉与蔬菜给谢臣年送去。

  自己?选择爆辣的,屋内弥漫着辣味,吓得叮叮当当不知所措。

  “少夫人不高兴了,怎么?办?”

  “要不我们?哄哄?”

  “怎么?哄啊,这么?辣的味,对身子不好。”

  两人犯愁,她们?压根不知少夫人愁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去劝,唯有大眼瞪小眼,开窗通风,备下解辣的蜜水。

  顾一瑟如无事人般自己?涮肉吃,一次性吃了三盘子肉,意犹未尽,又让人去切肉吃。

  辣似乎没有叮叮当当说得可怕,顾一瑟气?定神?闲地吃完了五盘子肉,又喝了蜜水,自己?抱着水果去院子里散步去了。

  她没有矫情,没有露出异样?的情绪,只?平静地吃饭散步消化?,如同无事人一般。

  叮叮当当站屋檐下看着散步的人,心中愈发?忐忑,“我感觉少夫人不对劲。”

  “是不对劲,她不笑了。少夫人笑得多好看呀,今日回来后就不笑了。”

  顾一瑟爱笑,院子里的人都看着她,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今日回来虽说没话说什么?,可笑容却不见?了。

  不爱笑了。

  顾一瑟散步回来,盘子里的水果也吃完了,她将盘子递给叮叮,吩咐她:“我想洗澡了。”

  “少夫人,您不高兴的话,可以拿奴婢们?撒气?的。”叮叮忧心忡忡,“您别自己?憋着,憋久了容易生病。”

  顾一瑟摆摆手?,嘴上说道:“拿你?们?撒气?做甚,与你?们?无关?,我有那么?是非不分吗?”

  “不是、不是,可您心中憋着气?呀,这样?对身子不好。”当当愁眉苦脸。

  看着忠心的婢女,顾一瑟煞是感动,“这个月给你?们?涨月银啊。”

  叮叮当当大囧,她们?不是这个意思,关?键是少夫人自己?郁闷不解啊。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不行,赶紧告诉郎君,两人立即去外院找到夜白。

  “你?派个人去找郎君,就说少夫人不高兴。”

  夜白觉得两人闲得没事干,少夫人不高兴就兴师动众地去找郎君,郎君有那么?闲吗?

  叮叮急道:“少夫人会出事,你?别那么?多话,让郎君快些回来。”

  夜白不肯听两人的,晌午还给谢相做汤呢,好得很?。

  三人僵持着,当当直言道:“少夫人若出事,你?担当得起吗?”

  夜白这才恍然,少夫人是郎君费尽心思骗来的,倘若出事,郎君会要她的脑袋。

  夜白吩咐人去传话,想起顾家的事情,不免又将实情禀告。

  那厢的顾一瑟天色一黑就上床睡觉了,明日去干大事,没有精神?不可行,她立即强迫自己?早些睡觉。

  然而躺床了,怎么?都睡不着,干瞪着眼睛望着虚空。

  想什么?呢?自己?确实乖张了些,得罪人,人家来算计也在情理?之中。

  算计她,回击便是,怎么?就睡不着了呢。

  顾一瑟爬起来,抱住双膝,望着榻前的烛火,脑海想的是日后的为人处事,受了委屈该不该还击。

  可还击后,又会得罪人,招惹新的麻烦,那么?该不该还击呢。

  想不明白,闹不清楚,她就睡不着。

  她坐起来,外面凉了,夜风习习,她走出去,守夜的婢女立即走来,“少夫人,您披件衣裳。”

  瞧,婢女都比顾家人贴心。顾一瑟坐在卧房门口,望着明月,叹一句:“好久没有下雨了,也不知道今年的庄稼会怎么?样?。”

  木梨去了慈幼所,忙她该忙的事情,为生活而努力。

  做了许久,她还是没想到日后该怎么?生存,怎么?办呢。

  欺负了顾一弦,瞧,所有人都来骂她,包括未曾谋面的贵妃都来算计她。

  可顾一弦让她代嫁的时候,为何没有人来指责顾一弦呢。

  被偏爱的一方就可以顺风顺水吗?

  风拂过眼睛,似吹进了沙子,有些痒呢。她抬手?揉揉眼睛,揉着些许湿意。

  她再揉,眼泪憋了回去,人倒霉罢了,努力些,将不再倒霉了。

  倘若努力后还倒霉,可就太惨了。

  婢女见?少夫人不肯回屋,纷纷上前劝说,顾一瑟不忍她们?陪着,开口保证:“你?们?去睡觉,我保证,一刻钟就回去睡觉了。”

  婢女们?无奈,只?好听从纷纷回去了。

  夜深了,风越来越冷,顾一瑟吹了会儿风,感觉好多了。日子还是要慢慢过的,她不能这么?丧气?。

  明日好好打一架,显显威风,让顾一弦不敢再作妖。

  想通后,她站起身,门口的灯突然亮了,咯吱一声,门从外面推开了。

  夜光下,一袭玉衫的人由人推着缓步而来,月下美人清冷,显得那张脸毫无温度。

  饶是如此,顾一瑟也觉得高兴,“你?回来啦。”

  她冲上前,赶走侍卫,自己?推着轮椅,凑近后,玉珉看清她的脸色,眼睛有些红。

  顾一瑟唠唠叨叨,推着玉珉入门:“我以为你?会晚些回来呢,这么?早就回来,是不是赶在陛下之前。”

  “顾一瑟,你?有委屈吗?”玉珉主动握住顾一瑟的手?,认真?说道:“嫁给我,不必忍着。”

  顾一瑟怔忪,张口说道:“我有什么?委屈,家里的婢女管事都很?听话,谁敢给我委屈受呢。”

  “好,我还有事,你?先睡啊。”玉珉淡笑,握住的手?却没有松开,她发?觉顾一瑟的手?也很?凉,与往日不同,必然是吹了很?久的风。

  顾一瑟失望:“你?还有事啊……”

  不能做想做的事情了。

  顾一瑟试探道:“陛下也睡了,明日再去嘛。”

  玉珉心软,未曾动弹,顾一瑟以为自己?得逞,推着她往浴室跑,撒欢地喊着婢女备水。

  玉珉:“……”这是夜白口中不高兴的少夫人吗?

  不,她比谁都高兴。

  其?实,顾一瑟看见?玉珉比看见?谁都高兴,晚上可以更高兴。

  色.欲迷失了眼睛。

  玉珉不需用眼睛也看她打的主意,便道:“等我回来。”

  顾一瑟吐槽道:“事情没办完,你?回来干什么?。”

  “嗯,回来拿些东西。”玉珉也不生气?,不知为何,与她相处,格外有耐心。

  顾一瑟无奈的叹了口气?,止住脚步,将人往外推去,“赶紧走,我要睡觉了。”

  玉珉不是谈情说爱的性子,知晓她没有事后,也不会多待,走了。

  顾一瑟待在屋内,打了个哈欠,半夜回来,半夜又走,也不知她到底怎么?想的。

  既然无法待下去,就不要出现逗她,害她白高兴这么?久。

  顾一瑟郁闷地爬上床,这回,困意来袭,她很?快就睡着了。

  京城有宵禁,玉珉却领着人,直接出府,遇到巡逻的人,直接亮出腰牌,对方直接放行。

  不知为何,京兆尹也被捉了过来,乍见?玉面阎罗,顿时都不敢说话了。

  玉珉懒散开口:“顾家有人杀害良民,京兆尹,你?担得什么?父母官。”

  “这……”京兆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有凶杀案,没有人来报案,他怎么?知道。

  一看是顾侍郎的府上,京兆尹傻眼了,他么?的连自己?丈人家都不放过。

  好好做个人,成不成?

  京兆尹被逼无奈地敲开顾家的门,盯着顾家吃人的目光,闯进去,拿着罪证去找人。

  老太爷年岁大了,下面的人不敢惊动,顾家三位老爷只?好披衣而起,先见?到京兆尹时欲生怒,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到坐在轮椅上的人,好家伙,半夜三更,魂飞魄散。

  莫说是魂了,差点连命都不没了。

  这是三房的郎婿,大老爷二老爷果断退了一步,将地盘交给三弟弟。

  顾侍郎只?觉得晦气?,怎么?办呢,硬着头皮上前,不想,还没说话,京兆尹的人将三人困住。

  玉珉懒散开口:“去找找顾府上的十四姑娘,然后……”她顿了顿,目光在门口停顿,最?后,找了一块空地,点了点:“挖个坑。”

  顾家人听到十四姑娘这句话时,心中骤然明白,玉珉知晓替嫁的事情了。

  顾侍郎不死心,上前说道:“女婿,十四不在你?府上吗?”

  “哦,那就是十五姑娘,我都分不清她二人谁是十五谁是是十四。”玉珉故作恍然大悟。

  顾侍郎一噎,未完的话憋了回去,转而问道:“十五惯来不爱出门,不知哪里做错了事情。”

  京兆尹代为回答:“顾全被人下药毒杀,死前收了一百两银子,下官已查清,给银子的是你?们?府上一个春竹的婢女,她伺候你?们?府上的十五姑娘。”

  顾侍郎脸色大变,心中骤然明朗,不确信问:“是不是哪里查错了。再者给了银子又如何,不能说她毒.杀顾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珉懒得言语,夜白恰好在此时将给顾全看病的到大夫找来,又将顾全的妻子儿子喊来问话。

  顾全伤后,春竹亲自来看过,走后,顾全喝过汤药,就吐血死了,顾家匆匆安葬。

  账都算在了顾一瑟身上,明显的漏洞,却无人在意。

  京兆尹的人将春竹捆住堵上嘴巴,顾家三个男人又是吐出一口浊气?,顾侍郎怒道:“京兆尹,休要欺人太甚。”

  京兆尹缩了缩脖子,自己?也也不想啊,他干巴巴说道:“律条在前,我也帮不得你?。另外,我已让人去挖开顾全的坟墓,让人去查验,究竟是不是毒死的。”

  要想查,有千万种办法,就看你?怎么?去查。玉珉用最?简单的办法,开棺验尸。

  昨日刚葬下的,今日又挖了出来,京兆尹于?心不忍。面对顾侍郎的怒气?,他也是爱莫能助。

  春竹被压着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碍于?口中塞着的布,口不能言。

  顾一弦也被婆子们?护着走出来,乍见?门口阵营,吓得险些晕了过去,无助地喊了一声:“阿爹。”

  一句阿爹令顾侍郎心痛万分,回身将女儿护在身后,玉珉歪着看着父慈子怜的场面,含笑说道:“将顾家姑娘丢进坑里,埋些土,看看明日会不会长出绿茶。”

  众人闻声变色,都当是笑话,却见?夜白上前拂开顾侍郎,抓住顾一弦的胳膊就往坑前走去。

  顾侍郎大惊失色,忙抱着女儿怒喝夜白:“你?是何人,松开、松开。”

  “阿爹、阿爹,救我、救我……”顾一弦吓得出声高喊,双手?抱着父亲的胳膊。

  顾家两位老爷也跟着上前阻拦夜白,“休要放肆、休要放肆……”

  玉珉淡笑:“既然你?们?愿意,夜白,一起丢进去,也好等着更大的绿茶。”

  夜白习武出身,当即拔刀,大老爷二老爷识趣地松开手?,果断后退。顾侍郎看着兄长们?抛弃他,险些就给气?死了。

  夜白一掌推开顾侍郎,捉住顾一弦,直接拖到坑旁。

  “阿爹、阿爹、阿爹救我……”

  顾一弦被一脚揣进了坑里,哭得泣不成声,着实是我见?犹怜,令人心软。顾侍郎冲到坑旁,当即有人将她拦住。

  夜白拿起铁锹,直接将挖了一锹土丢进去,顾一弦哭声渐弱。

  玉珉吩咐取了春竹口中的布,问道:“你?想下去吗?”

  春竹拼命摇头,连哭都忘了。

  “你?说说顾全怎么?死的?”玉珉扬首凝着明月,面色如旧,一如往昔般冰冷。

  一锹接着一锹的土丢在顾一弦粉白的面容上,顾侍郎趴在坑旁哭得好大声,父女情深,让人感动。

  玉珉望着她们?,唇角渐渐弯了弯,应该将顾一瑟带来看戏的。

  看一看父女情深、看一看血脉给人的牺牲感。

  看人家父女感情多好,她忽而想起一事,说道:“顾侍郎,要不,你?下去换你?女儿出来?”

  众人一惊,顾侍郎也顿住了,看着玉珉,昏暗的光色下玉面阎罗,笑若春风,吃人的豺狼、恶毒的猛虎穿着一张人皮。

  教导

  玉珉之狠毒, 出乎众人的预料。

  顾家两位大老?爷听到?这句话后恍惚明白过来,玉珉有私心,在为嫁给她的顾一?瑟出气?。

  两人并没有说话, 对视一?眼,互换心意?, 心领神会般不再插手三房的事?情。三房优秀, 结亲都是最?好的,两个女儿嫁得?都好, 平日里不好说什么, 关键时刻, 他?们少不得?受些气?。

  且老?三宁为了女儿赌上整个顾家的前途, 他?二人本就不答应,是老?太爷压着他?们罢了。

  如今,玉家可能识破身份,他?们自然不会再去帮助老?三。凭什么好亲事?都给你,关键时刻,要我们两个兄弟出来顶罪呢。

  玉珉说过话后, 众人都跟着屏住呼吸,就连顾一?弦都忘了哭, 她甚至期待父亲的反应。

  顾侍郎咬牙, 道:“下官乃是朝廷命官, 你休要欺人太甚。”

  “夜白, 继续。”玉珉不多?话, 言简意?赅, 你不换就埋你的女儿, 犯错的是你的女儿。

  夜白速度极快,片刻的功夫, 土埋到?了顾一?弦的腰间,土厚重,压得?她动都不动不了。顾一?弦嗓子都哭哑了,顾侍郎不忍女儿受罪,拼命夺了夜白手中的铁锹。

  黑夜下,玉珉望着佝偻身子的顾侍郎,唇角微微弯了:“顾侍郎,你的女儿杀人了。”

  说罢,她看向春竹:“还?不说吗?你若一?人承担,全家都要流放的。”

  春竹懵了,威胁的话如一?记重雷击在头顶,她死了不说,家里人还?要遭难。

  春竹忙开口:“是姑娘让我这么做的,姑娘得?了好亲事?,老?太太请玉少夫人来府上说话,少夫人不肯来。姑娘给了顾全银子,让他?对少夫人不敬,说嫁出去的姑娘管不得?顾家的事?情,让顾全不要害怕。”

  “顾全拿了银子去办事?了,不知怎地,半路回来的时候,顾全被?人打了,老?太太说是少夫人做的。”

  “老?夫人很生气?,姑娘让我拿了药给顾全吃,我也不知是什么药,顾全后来就死了。”

  春竹知晓内情,言辞谨慎,没有暴露姐妹替嫁的事?情。

  顾侍郎闻言后,彻底瘫倒下来。

  玉珉说道:“我家侍卫去京城药铺都查了,砒.霜嘛,女孩子都知晓此药死人,我将几日间买过药的人都查了一?遍,想不到?顾姑娘亲自去买药,也是不易啊。”

  许是顾一?弦怕出事?,唯有自己亲自去才保证无人知晓,偏她忘了,自己去买药,药铺自然是有记录的。

  玉珉无声笑了,土埋到?了顾一?弦的胸口。

  顾一?弦拼命拉着父亲的手,“父亲、救我、救我,你说你最?疼爱我的,可你将母亲所有的嫁妆都给了她,她还?打我、父亲,您不能这么偏心。母亲的嫁妆,那么丰厚,凭什么只给她一?个……”

  一?锹土砸在她的脸上,白净的小?脸上皆是土,面目狰狞,黑夜下,如同诡魅。

  她犹在挣扎叫喊着父亲偏心,所有的过错怪在出嫁的姐妹身上,却丝毫不提顾一?瑟代她出嫁的意?思。

  玉珉听着她锐利的叫喊声,再回想顾一?瑟调皮可爱之色,蓦地摇首,幸而顾家换人了。

  谁娶顾一?弦,当真是有‘福气?’啊,装得?端庄贤淑,骨子里汲汲营营。

  证据都在,就差验尸,夜白也在这时停了下来,土埋到?了肩膀,再埋下去,会死人了。

  等候须臾,顾家的老?太爷被?叫声吸引过来,瞧见玉珉在门口,下意?识止步,长?子次子迅速过去,悄悄将实情禀明了。

  老?太爷上前,品了品后,直接说道:“顾全是顾家的家生子,是生是死由我顾家说了算,我顾家并没有报案。”

  玉珉笑说:“是我报案的,顾侍郎来我家说家里管事?被?打死了,说是被?我妻子打死的,为洗清冤枉,我只能报案。”

  闻言,老?太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三子一?眼,说道:“自然与小?十四无关,她父亲也是心急办错事?,明日我与她父亲亲自登门给她道歉,玉大人,你觉得?如何?”

  比起?三个儿子,老?太爷更懂权衡,更不会陷入儿女情长?,这也是当年能将自己摘干净的原因,如今致仕了,依旧领着顾家更上一?层楼。

  玉珉笑了,道:“杀过人才说是杀错了,你觉得?公平吗?”

  提及公平,老?太爷倒吸一?口气?,没想到?玉珉如此偏袒顾一?瑟,事?情有些棘手。当初他?以为玉珉不过是玩玩罢了,又是下身不能行走,房事?上未必有力,如今来看,顾一?瑟牢牢掌握住玉珉。

  这样对顾家也有好处,毕竟这么大一?尊佛跺跺脚,京城都会颤抖。

  电闪雷鸣间,老?太爷有了更深层次的想法,回道:“是不公平,你放心,该致歉就致歉,我会赔上一?份厚厚的礼。”

  “杀人偿命,旁人知晓顾家姑娘待字闺中便有这么狠毒的心思,谁敢娶啊。”玉珉淡笑。

  顾家老?太爷脑子转动得?太快了,玉珉知晓他?的聪慧,也是逼迫他?做出决定。

  老?太爷错愕,借着灯光去看玉珉,而玉珉勾唇浅笑,神色中带着几许玩味,顷刻间,他?的背后生出冷汗。

  此事?一?旦传出去,五皇子必然会退婚,同时,顾家名声也会受到?牵连。

  如何抉择?

  三个儿子屏住呼吸,同时凝目看着他?。

  老?太爷知晓玉珉的目的,他?的脑子里有些乱,然而正确的路就摆在自己的面前,怎么选对顾家才是最?好的呢。

  玉珉今晚过来就是逼顾家做个抉择,要么看着顾一?弦杀人偿命,顾家身败名裂。

  要么放弃顾一?弦,退了五皇子的亲事?,此事?按在纸张下,无人知晓。

  他?觉得?口干舌燥,十分麻木。

  在他?难以抉择的时候,门外走出一?队人,抬着尸体走了进?来,一?股奇怪的味道飘了进?来。

  老?太爷立即决断,道:“顾家十五姑娘顾一?瑟体弱多?病,送去江南休养,更配不上五皇子,愿意?退亲。”

  玉珉抬眸,“梦魇缠身,去庵堂剃发?修行。”

  顾侍郎脑子里轰轰的,张口说道:“你要毁了她一?辈子。”

  “住嘴。”老?太爷呵斥儿子,他?答应玉珉:“好,就照你说的去办,还?望玉大人守口如瓶。”

  玉珉含笑:“自然,与我家无关的事?情,我岂会乱嚼舌根呢。”

  顾侍郎颓然倒下,顾一?弦听闻自己要剃发?修行,无力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顾侍郎痛哭流涕,顾老?太爷吩咐两个儿子将他?拖回去,自己继续与玉珉周旋。

  东方露白,玉珉也不愿多?留,吩咐人收工回家,京兆尹浑浑噩噩,事?情就这么完了?

  啧啧啧,顾家的姑娘可真狠,以后告诉家里人,娶个乞丐都别娶顾家的姑娘,太狠了。

  *****

  顾一?瑟还?没醒,玉珉就回来了,刚躺下,顾一?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回来啦。”

  话说完,整个人贴上来,玉珉深吸一?口气?,瞳孔微睁,将她的双手挪开。

  顾一?瑟不肯,伸手抱住她的腰,“你身上好凉。”

  “顾一?瑟,别过分。”玉珉出言提醒,“白日呢。”

  玉珉口中的白日,便是天刚亮。

  顾一?瑟从伸手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嬉笑声传入耳中,带着女儿家的韵味。

  玉珉轻叹,顾一?瑟的猫爪探到?她的耳畔,提着她的脸。玉珉眼底闪烁了一?下,微微阖眸。

  “你身上好香啊。”顾一?瑟微叹。

  轻轻的叹息,如猫爪在心口上轻挠,玉珉不知该什么,面对顾一?瑟,她总是词穷。

  顾一?瑟的手探到?她的后背,寻到?隐秘处,锦帐被?风轻拂,拂至玉珉的眼睫上,眼前一?片黑暗。

  周遭寂静,院子里的婢女都起?了,脚步轻轻,并没有影响到?屋内人。

  顾一?瑟总是不安分的,骨子里便是带着野性?,幼时无依无靠,若再软弱些,只怕被?人了以后连骨头都不剩下。

  手贴着她的腰,开始蠢蠢欲动,下一?息,她将背对着她的人翻了过来,对上玉珉清冷矜持的眸子。

  指尖轻拂唇瓣,力道很轻,玉珉不耐,张口咬上她的指尖。

  顾一?瑟疼得?立即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多?大了。”

  怎么还?咬人呢。

  顾一?瑟心里陡然生了怨气?,磨磨牙齿,照旧以指尖挑开她的襟口,恶狠狠地准备咬上去。

  她做足了准备,外面突然传来声音:“少夫人,谢相命人询问今日可有汤。”

  玉珉呼吸一?窒,什么汤?

  顾一?瑟没管,“睡觉呢。”

  外面立即没声了,玉珉眼中幽深,顾一?瑟莫名一?怂,“她帮我解决贵妃的事?,我给她做汤喝。”

  玉珉冷笑:“我替你办了那么多?事?情,怎么不见你亲自熬汤。”

  “我们成亲了呀,我们是一?体的,还?要道谢吗?”顾一?瑟脱口而出。

  玉珉睨她一?眼,握着她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顾一?瑟疼得?叫出了声,“你这么用那么大的力气?。”

  外面等着伺候的婢女闻言后,皆是脸色一?红。

  郎君回来了,新婚的夫妻别离后自然会有一?番温存,小?别胜新婚。

  庭院里登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而屋内的顾一?瑟抱着被?咬出血丝的手腕眼泪汪汪,几日不见,回来就咬她,过分极了。

  顾一?瑟很快放弃自己的手腕,吻上玉珉行凶的唇角,不需用力,玉珉面红耳赤。

  总得?讨些回来的。

  扣住双手,肩上、锁骨上,后颈上,多?咬几口,便也讨回来了。

  ****

  玉珉提前一?日回京,帝驾今日才回,只这一?回,贵妃没有跟回来,留在陵寝给皇后守陵了。

  五皇子郁闷地跟着跟在马后,无精打采地入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公主疲惫不堪,回来后回房安寝,黄昏时分,顾一?瑟来给她请安,并给她带了一?盅补汤。

  婆媳二人在桌旁坐下,长?公主将皇帝的处罚说了,“贵妃罚守陵了,何时回来也没说,宫里由德妃做主了。”

  “德妃有儿子吗?”顾一?瑟询问。

  “德妃有六皇子呢。”长?公主抿了口汤,朝门外看了一?眼,“知因呢。”

  “歇着,没起?,昨夜也不知做什么去了。”顾一?瑟声音低了许多?,今日本想去顾家的,早起?没起?来,下午十分听闻长?公主回来,便也搁置了。

  过几日再去。

  长?公主喝过汤,叹道:“陛下无心,对后宫女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唯独皇后特殊。”

  顾一?瑟点点头:“渣亦有情。”

  长?公主噗嗤笑了出来,道:“谢臣年对你似乎有些不同。”

  京城内个个都是人精,人看人,都是带着四只眼睛。谢臣年往日里爱沾花捻草,看中就带回府上,对顾一?瑟的怕是得?不到?再骚动。

  顾一?瑟闻言后没什么情绪,心想我刚与女儿颠倒鸾凤了,你女儿还?没起?呢。

  “她是她,我是我,没什么可说的,做朋友也很好。”

  长?公主没多?说了,顾一?瑟有颗玲珑心,不需她多?说什么,提过一?回,她也懒得?再提。

  当然,她不是寻常的婆婆爱找媳妇麻烦,媳妇做什么,她也懒得?管。

  婆媳二人说了会儿话,天色黑了,顾一?瑟起?身要离开。

  没出角门,婢女匆匆来禀报,“少夫人,顾家出事?了。”

  顾一?瑟睨她一?眼,“谁死了?”会不会是老?太太被?她气?死了?

  婢女一?噎,瑟瑟说道:“是十五姑娘梦魇缠身,身子不爽,顾侍郎退了五皇子的亲事?,十五姑娘欲去庵堂修行。”

  “修行?”顾一?瑟嘴角抽了抽,绿茶何时有这等想法呢,多?半是被?迫的。

  婢女只是听说的,不知内情,她也不想说什么。她抬脚寄就走,下一?息,婢女给她塞了一?个纸条,道:“是顾侍郎给您的。”

  可惜了,顾一?瑟不识字,她打开看两眼,一?眼黑,字迹狂草。

  她捏着纸条走远了,什么玩意?儿,不知晓她不识字吗?

  顾一?瑟叹气?,眉眼微挑,唉声叹气?的回到?屋内。

  玉珉刚起?,依靠在软榻上,手中按拿着各处送来的情报,顾一?瑟进?来后,她并未抬首。

  屋内点着烛火,尤其是玉珉处格外明亮,照得?那张脸清冷无暇。

  顾一?瑟坐下来,望着她,并不说话。

  玉珉看了两眼,也没说话。

  两人各自沉默,比拼耐力。玉珉的耐力深,十个顾一?瑟也比不上她。

  果然,顾一?瑟结结巴巴地开口:“你昨夜是去的顾家,对吗?”

  玉珉垂眸,并未在意?她的话,顾一?瑟叹气?,抓着她的手轻晃:“玉知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玉珉放下书,抬首,顾一?瑟眼中却出现了丧气?,“我不喜欢玉知因这个名字。”

  “我也不喜欢顾一?瑟这个名字。”顾一?瑟闷闷地应了一?声,顾一?瑟这个名字背后包着太多?的故事?。

  是残忍又无力的故事?。

  看见顾一?弦,她就会想起?那个被?活活冻死的孩子。

  这些事?情本与顾一?弦无关,是旁人将所有的爱送到?她的面前,她只是享受罢了。

  顾一?瑟扭头侧坐下,玉珉嘴角微扬,“有难事??”

  “我不识字。”顾一?瑟憋屈极了,不得?不将纸条拿了出来,递给玉珉。

  玉珉含笑,看着她憋屈之色,心中愈发?愈发?愉悦,扫了一?眼纸条,笑意?微顿。

  纸条上写的是:堂楼说话。

  堂楼是一?间茶肆。

  “顾侍郎想见你啊,你去不去?”玉珉将纸条递还?给顾一?瑟。

  听说还?要再见,顾一?瑟炸毛了,“他?有完没完啊,怎么那么多?事?情啊,以前怎么不来见我,现在两日一?回,什么玩意?啊。”

  她磨磨牙,气?恨得?不行,玉珉却笑了:“恨吗?”

  顾一?瑟不答话,肩膀微弯,恨吗?

  其实她对顾家人无感,只是想起?早死的原主,心中的恨意?如何也压制不住了,怎么会有人那么狠心呢。

  她耷拉着脑袋,玉珉也不问了,道:“长?夜漫漫,不如教你识字把。”

  顾一?瑟睁大了眼睛,“你不累吗?”

  玉珉摇首:“不累。”

  顾一?瑟是一?学渣,不想半夜读书,态度转而大改变:“我还?有事?,改日。”

  话刚说完,玉珉高声喊道:“叮叮,去我书房将戒尺取来。”

  顾一?瑟:“……”还?是早上太心软了,应该再来几回的。

  玉珉面色如旧,也不问之前的事?情,依旧拿起?情报来报,将顾一?瑟抛在一?侧。

  顾一?瑟如坐针毡,默默站起?来,瞄了一?眼门口,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心思不宁。

  她如被?油煎,玉珉心情大好,淡淡地瞥她一?眼,她不算笨,应该学得?快。

  玉珉问她:“琴棋书画,你会吗?”

  这句话如同问学渣:地理化学生物,你会吗?

  学渣肯定回答:“听过,不会。”

  玉珉说道:“不会慢慢学,晚上教你。先识字,明晚教你乐器。”

  画风突变,玉珉宛若学堂里的先生,顾一?瑟皱眉,“我不想学。”

  玉珉淡笑,抬首看着她:“我也不想欢愉一?事?。”

  顾一?瑟偃旗息鼓,心里将玉珉骂了一?通,偏头不去看她。

  温馨的卧房陡然变了,灯火映照,如晚间学堂。

  顾一?瑟哀叹几声后,叮叮将戒尺取来,她皱眉瞪了一?眼,叮叮心虚极了,忙退开,将门关上。

  戒尺送来了,深沉的眼色令人心中发?颤。

  玉珉问道:“书看得?如何了?”

  这几日,顾一?瑟没看书,就看着账簿了,书早就抛之脑后。

  这么一?问,顾一?瑟慌了:“没看呢。”

  “你倒诚实。”玉珉气?笑了,“怎么,破罐子破摔?顾一?弦可是京城才女,满腹才华,你不想着比一?比?”

  让学渣和学霸比较,顾一?瑟没好气?道:“我与她比什么,我自己过得?好就成了,不比较。”

  “不比。”玉珉意?味悠长?的说了一?句,难得?的坐起?身,双手掀开被?子。顾一?瑟瞪大眼睛,这人闹什么呢。

  不怕暴露了?

  只见那双修长?的手取过戒尺,戒尺在手心中轻晃,颇有几分老?学究的模样。

  嗯……顾一?瑟想跑,玉珉攥住她的手腕,扬手一?板子抽了下去,顾一?瑟疼得?一?颤,“你、你、你……”

  你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了。

  玉珉含笑,眼底秋波荡漾,顾一?瑟咬牙,“你、你公报私仇。”

  “我与你之间只有私仇,并无公怨。”玉珉轻笑,指尖捏着纤细的手腕,抬手,顾一?瑟吓得?币闭上眼睛。

  玉珉没动,顾一?瑟缩着脑袋的动作也僵住,很快,她意?识到?玉珉戏弄她。

  她瞪了一?眼,玉珉又是狠狠一?抽,她不敢瞪了。

  “我明日就告诉长?公主。”

  “不怕丢人,就去告状。”玉珉有恃无恐。

  顾一?瑟哭出声,低低哭诉,哭声微弱,门外的婢女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情的婢女们含笑,郎君回来后,早起?晚间都不停呢。

  顾一?瑟被?收拾过后,看着红肿的手心,再看看稳坐的玉珉,咬牙切齿。

  她一?眼过后,玉珉不忘提醒她:“子时前看不完,别想睡觉。”

  顾一?瑟想当然接过话来:“天亮之前,你别想睡觉。”

  玉珉一?顿,翻阅书页的指尖微顿,并不生气?,反而幽幽开口:“无甚本事?,脾气?不小?。”

  顾一?瑟哼哼两声:“比起?你睚眦必报,拿我衣服,烧我的屋子,已然算好奇脾气?了。”

  提及旧事?,玉珉不接话了,只看着手中的情报,沉默不语。

  房内骤然安静下来,顾一?瑟坐不住,看着书本就想饿了,问道:“你想不想吃饺子?”

  “不想吃。”玉珉一?眼就识破她的小?心思。

  顾一?瑟绞尽脑汁,“想不想喝汤?”

  “不想喝汤。”

  “那你想不想吃点心?”

  “不想吃点心。”

  “你想不想吃……”

  “顾一?瑟。”玉珉压低声音,声音低沉得?厉害,有些沙哑。

  顾一?瑟再度偃旗息鼓,拿起?书本继续翻阅,怎么说呢,她觉得?晚上不适合看书,尤其是玉珉在。

  心猿意?马,谁能看得?进?去啊。

  顾一?瑟压着性?子又看了两眼,突然想起?一?件事?,乐道:“我还?没吃晚饭呢。”

  “给你吃板子,如何?”玉珉含笑。

  顾一?瑟扫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掌心,脸颊憋得?通红,瞧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虽说不饿,可不吃饭,怎么有心思看书呢。

  面对玉珉的威仪,她还?是决定放下书,慢悠悠地走到?玉珉面前,目光如笔描绘着她的面容。

  下一?息,她毫不犹豫地靠上去含住玉珉的唇角。

  半夜谁看书啊。

  半夜就该做些正经事?。

  肚子饿了,就该吃些东西?。

  不给吃东西?,那就吃大恶魔吧!

  顾一?瑟霸道起?来,伸手握住玉珉的后颈,将人往自己怀里推去。

  敲开她的唇角。

  玉珉震惊。

  顾一?瑟反复品着她的味道,从未有过的深.入,叫人震惊。

  玉珉羞得?满面通红,方才好不容易积攒的夫子威仪散得?干干净净。

  狠毒

  顾一瑟变得忙碌起来, 白日里要认字,玉珉就在一旁盯着,时不时考问?, 想要摸鱼都不行。

  顾侍郎的纸条上?写?了什么,顾一瑟还没?问?, 就被玉珉烧了, 顾侍郎苦等半日,也没?有?等到人。

  顾侍郎不甘心, 同时, 府门的老太太再度让人去请顾一瑟, 依旧想摆祖母的架子。

  这回, 顾府的人还没?进去就被门房的人敢了出去,门房的人听从玉珉的吩咐:顾家的人一律不准进。

  顾一瑟没?出门,被玉珉拘着认识了许多字,只认识了不管用,自己还要会?写?。

  每日里都要写?许多字,挺直腰杆, 一日下?来,胳膊都在发抖。

  始作俑者是?玉珉, 顾一瑟却无力反驳, 不得不说, 自己进步很大。顾一瑟也没?有?理由怨怪人家, 名师出高徒。

  慈幼所紧锣密鼓开张了, 顾一瑟没?有?去主?持, 而?是?交给?了木梨, 毕竟日后木梨才是?慈幼所的主?人。但谢相与五公主?都送去贺礼,朝中亦有?人跟风, 略备薄礼送了过去。

  这一日,朝堂上?传来消息,陛下?欲立后。

  顾一瑟奇怪,长?公主?却告诉她:“中宫悬空,主?位不宁,欲有?灾祸。钦天监算出来的。”

  顾一瑟翻了白眼,悄悄问?婆母:“是?陛下?想要立后了?”

  “不是?,皇后新?丧不过月余,未曾踏足后宫。”长?公主?摇首,见顾一瑟露出兴奋之色,便说道:“陛下?心中确实是?有?皇后娘娘的,这些年来也捧在手心中。后宫内的女子都是?各家送进来的,安抚朝堂。身为帝王,却有?许多无奈。”

  长?公主?难得替兄长?说话,顾一瑟皱眉:“那也是?渣男,可说立谁为后?”

  “这回自然要定大家女。就看陛下?怎么选择了。”长?公主?语气轻松,“那么多世家女呢,选择有?很多,只陛下?的年岁不小了,这个后位如坐针毡啊。”

  婆媳二?人关起门说话,喝茶吃瓜,顾一瑟听了许多秘闻,各家各户都有?腌臜事?,说到一起,就很刺激。

  两人说到黄昏,外间来人,说顾侍郎的夫人病了,请少夫人回去探望。

  长?公主?有?些不耐:“又非亲生母女,寻你作甚。”

  “罢了,我随你去。”长?公主?一句定乾坤,与顾一瑟说道:“在这里,孝道大于天。”

  顾一瑟也不好反驳,长?公主?意味悠长?的说一句:“这个世界上?不是?你不招惹你就可以相安无事?了,你的安稳生活极有?可能是?旁人的痛处,你好好活着,可能也碍了旁人的事?情。那该怎么办呢。”

  十五年的生活让这个女人变得优雅,且狠毒。

  顾一瑟的十五年乡野生活让她变得野蛮活泼。

  长?公主?凝着顾一瑟:“人可以善良,但不可以懈怠。顾一弦恨你的原因,你可懂?”

  顾一弦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玉珉将一切都掩藏得完美,顾一瑟什么都不知晓。但长?公主?觉得没?有?必要藏得这么严严实实,该知晓的还是?要知晓,京城哪里是?什么安全之地,处处都会?吃人。

  顾一瑟听到这里,不免有?些伤感?,道:“嫁妆吗?”

  自己当初怨恨,将生母所有?的嫁妆都带走了,这些都是?顾家给?顾一弦准备的。

  “走吧,去看看顾家玩什么猫腻。”长?公主?抬手轻轻抚了抚发髻上?的簪子,举止优雅,姿态优美。

  ****

  玉珉又在刑部大牢,审问?犯人。同样,谢臣年也在,两人各做一席。

  审问?的是?一商户,这个商户刚入京城就被人捉住,捉住他的有?两队人,便是?玉珉与谢臣年。

  商户原名姓周,而?已去的皇后也姓周。

  玉珉还没?开口说话,谢臣年也等着,犯人跪在地上?有?些熬不住了,两个恶魔盯着他,太可怕了。

  谢臣年上?前,伸手扯下?犯人的胡子,对方震惊,他是?一内侍。

  谢臣年问?:“清安公主?在何处?”

  周内侍捂着自己的下?颚,震惊不已,当年宫变,他放安王进入中宫,屠杀中宫内侍宫娥,后又逃了出去。

  安王一直在找他,至今毫无音讯。他是?周家的家仆,为照顾皇后娘娘,不得不入宫做了内侍。

  但他背叛了皇后,背叛了周家。

  周内侍垂着头,没?有?回答。玉珉没?有?问?话,谢臣年等不住了,让人动刑。

  一套刑罚走下?来,人依旧去了半条命。

  玉珉依旧没?有?说话,谢臣年不耐:“玉大人来了又不说话,意欲何为?”

  玉珉这才开口:“我等谢相先问?。”

  话说得没?错,可谢臣年嘴角勾起一抹讽意:“我已问?不出来,你问?。”

  玉珉直起身子,先开口问?:“当年宫变,安王如何悄悄入中宫的?”

  周内侍豁然抬首,不可置信地看着玉珉,“你怎么知晓的?”

  安王悄悄入宫先擒住皇后,将弑君的难题交给?齐王。可知晓此事?的人都死了,一个不留。

  玉珉淡笑,道:“说你的罪事?。”

  周内侍摇首,谢臣年取了匕首,抵在他的眉眼上?,“本?相剜了许多人的眼睛,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匕首尖锐,划破眉眼,血流如注。

  玉珉神色不改,甚至,没?有?抬眼。

  谢臣年亦是?云淡风轻,见血亦不改色,下?一息,匕首就要入眼。

  “你可以选择不说,我有?千万种方法,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看着狗咬你的肉吃。”玉珉抬眼,脸上?没?什么情绪。

  周内侍吞了吞口水,道:“安王与安王世子一道入宫的,世子去找武帝陛下?,安王领兵杀入中宫。”

  “错了,是?你里应外合,他才会?进入中宫。”玉珉轻扣桌角,清脆的声音落在心口上?,似雷鸣似鼓槌。

  “你到底是?谁?”周内侍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人,对方面容清秀,眉眼阴沉,一举一动看似漫不经心,可处处透着狠厉。

  让人不敢小觑。

  谢臣年盯着破绽,说道:“她是?祁阳长?公主?之子。”

  “是?知因啊。”周内侍笑出了声,他挺直身子,说道:“听闻你替陛下?办了许多事?情,想必也是?来问?清安公主?的去处。”

  “你们都想知道。”

  一句话令众人都屏住呼吸,玉珉眼神平静,谢臣年凝眸。

  周内侍眼露阴鸷,神色阴狠,“我说了,我还会?活命吗?”

  “你不说,会?死得更惨。”谢臣年轻声提醒。

  周内侍捏住两人软肋,“我要见祁阳长?公主?。见到她,我才会?说。”

  谢臣年不答应,“做梦。你不配见她。”

  玉珉沉思,目光落在谢臣年的面容上?,橘黄色的烛火落在她的面容上?,将她的神色照得清清楚楚,她面露不屑。

  谢臣年为何替长?公主?说话呢。

  周内侍笑得更大声,看着谢臣年惊艳的面容,“朝中新?贵一个比一个貌美,可惜了,都只会?犬吠。”

  谢臣年不在意,玉珉更是?不啃声,一番话如同风过。

  下?一息,谢臣年举起刀,刺进周内侍的眼睛里,一声惨叫,谢臣年面上?溅了几滴鲜血。

  她嫌脏般丢了匕首,从袖袋里取出帕子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从容道:“杀了吧。”

  玉珉没?动,“见一见长?公主?也无妨。”

  “是?吗?你刚脱下?舅母的孝服,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穿母亲的孝服了?”谢臣年冷冷地嘲讽,帕子塞进了袖袋里,她走到玉珉的面前,望着玉珉:“玉知因,你认识他?”

  “自然认识,他不认识我罢了。”玉珉四两拨千斤,又问?:“你为何不让她见长?公主??”

  “他见过长?公主?,若说了清安去处也就罢了,倘若没?说,陛下?疑心长?公主?掩藏,到时候,陛下?一杯酒,你替她喝?”谢臣年负手而?立,面如白玉,眼底平静无波。

  两人都很冷静,冷静得让人害怕。

  对峙须臾,玉珉笑了,“谢臣年,你不敢赌?”

  “玉知因,别逼我让你家破人亡。”谢臣年不肯退让。

  玉珉嗤笑:“谢相本?事?了得,我等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臣年却笑:“你、当真是?玉知因吗?”

  玉珉唇畔的笑意止住,谢臣年朝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玉珉:“你怕了吗?”

  玉珉沉默下?来,不好再说话,唯有?等着谢臣年的后话。

  谢臣年说完这句话话转身就要走,玉珉这才开口:“玉知因。”

  谢臣年转过身子,衣摆在空中划过,摇出清风,她冷笑一声,吩咐外面等候的人:“找个大夫救治,别死了。”

  说完,她便走了。

  玉珉坐在原处,心中有?了猜疑,却并未离开,望着地上?翻滚的人,轻扯了唇角。

  谢臣年,忍不住了!

  ****

  到了顾府,暮色四合,门房的人出来相迎时提了一盏灯笼。

  顾一瑟先下?车,转身去扶长?公主?。

  门房一见长?公主?也来了,脊背生寒,悄悄派人去通知大人。

  长?公主?装作不闻有?人悄然离开,自己搭着顾一瑟的手下?车,笑吟吟说道:“亲家母病了,孤怎么不能来看看呢。”

  门房的婆子笑吟吟地将长?公主?迎进去,未走进内院,大夫人就来迎了,“殿下?安康。”

  “我来看看亲家,天色已黑,我就不叨扰老夫人了。”长?公主?说话滴水不漏,毕竟老夫人活着,入府该先拜见她。

  大夫人一听,忙说道:“殿下?可折煞我们了,不碍事?不碍事?的。”

  “亲家母是?什么病啊。”长?公主?代顾一瑟询问?,也当是?提前打探。

  大夫人可顾家掌中馈者,见面说话也是?人精,便道:“风寒入体,小十四是?在她跟前长?大的,想着见一面,心里也舒服。”

  “那是?自然的,心里疼着呢。”长?公主?说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三房,一入门,顾三夫人果然躺在床上?,面色发黄,人也没?精神。

  顾一瑟没?说话,长?公主?直接上?前哎呦哎呦两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众人不敢言语,心想是?被你儿子吓得。

  顾一瑟这时被大夫人带了出去,悄悄出屋,门外站着一人。

  烛火之下?,身形佝偻,半月不见,似乎老了很多。

  顾一瑟上?前行礼,自己深深记住长?公主?的话,孝字为大。

  顾侍郎回身,满面憔悴,顾一瑟暗自心惊,却无同情。顾侍郎视落在她看似乖顺的眉眼上?,一瞬间,话在口中,不知如何说话。

  大夫人已避开,不止是?她,婢女们也都远远地避开。

  顾侍郎斟酌道:“我只希望你姐姐有?个合适的人家,其他,并无念想。”

  顾一瑟没?说话。

  “阿瑟,你帮帮她,就这么一回,我保证将她嫁出京城,不再威胁你的地位,当我求求你。”顾侍郎低声下?气,语气哀求。

  顾一瑟冷笑,“你的卑微、你的低声下?气就像是?一把刀插进我的心口里。”

  “阿瑟,我会?慢慢补偿对你的愧疚,顾家会?永远是?你的靠山,你的弟弟会?站在你的身边帮助你的。”顾侍郎急急开口,“我与你保证,她一辈子都不会?踏入京城。”

  “她没?错,错的是?你。你到今日还没?有?明白错在哪里。”顾一瑟心如刀绞,“你的女儿很小很小就被活活冻死了。”

  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顾一瑟,而?是?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顾一瑟心痛极了,“你在乎的只有?顾一弦,你的宠爱毁了她。你越关心她,我越不会?救她。你当年不救我,我今日也不会?救她,因果循环,你做的孽,她来承担。”

  “顾一瑟,你怎么那么心狠呢。”顾侍郎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思,“我是?你的父亲。”

  “正因为你是?我的父亲,我才觉得恶心。”顾一瑟抬眸,眼中满是?疏离与厌恶,“我刚出生一日就被送走,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我随了你,对血脉至亲狠毒。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做下?的孽。”

  “顾一瑟。”顾侍郎怒吼,险些压不住自己心口的怒气,“你装出一副乖巧之色,心思如此恶毒,你如何见你的生母。”

  顾一瑟冷笑:“你在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管,有?何面目去见我的生母。顾侍郎,我不仅要她嫁不出去,下?半辈子守着青灯古佛,我说到做到。”

  顾侍郎被刺激到了,他宠大的女儿怎么能被人如此算计,他恼恨,抬手就要打。

  顾一瑟语速飞快:“你敢打我一巴掌,我便十巴掌还在顾一弦身上?。”

  顾侍郎举至半空中的手生生顿住,顾一瑟将脸颊送过去:“你试试,我不再是?乡野中无依无靠的小丫头了,我如今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生意买卖,没?有?你顾家,我可以活得很好很好。”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出慈爱之色,顾一弦陷害我,你无动于衷,她被罚,你就三番两次求我。你怎么那么恶心呢,看见你,隔夜饭就要吐出来了。”

  顾侍郎忍无可忍,一巴掌挥了过去,顾一瑟没?动,长?公主?稳稳地接住他的手。

  大夫人面露慌张,“三叔,你怎地动手了呢。”

  她将顾一瑟朝后拉了拉,说道:“你也好好听话,莫要气自己的父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公主?松开手,望着虚空上?的明月,慢悠悠说道:“教女嘛,是?个人都会?,人渣也会?。”

  说完,她领着顾一瑟就要走,走至庭院中止步,回身与顾侍郎说道:“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她与你们顾家没?有?关系了,再怎么教,也是?我这个婆婆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父亲。做人留一线,它日好相见。”

  大夫人哎呦一声,忙说道:“殿下?莫生气,父女二?人都在气头上?,言辞过激,您别见怪。”

  “回家,免得半夜遇到鬼。遇到鬼,也不怕,就怕比鬼还可怕的人。”长?公主?言辞犀利,不理会?大夫人的讨好,转身走了。

  大夫人无奈地看向廊下?的三叔,明明说好了慢慢劝,怎么说到后来竟然要动手呢。

  长?公主?还在呢,就这么不给?玉家颜面。

  大夫人心生怨恨,口中说道:“三叔若可以多些耐心,或者将对十四的耐心分一半给?她,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局面。她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不敢伸手,你呢?瞒着老爷子不知,你就不能伸手吗?”

  “她恨你,也是?应该。倘若是?我,我不仅恨你,恨不得撕破你的脸。你为十四求她,她会?高兴?”

  “下?回这样的事?情莫要寻我了。”

  大夫人领着婢女离开三房,私心想着以后不再管三房的腌臜事?。

  顾侍郎站在屋檐下?,身形不动,苦笑了一声。

  ****

  回到府上?,玉珉未归,反是?谢臣年登门讨口饭吃。

  顾一瑟皱眉,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见她花容月貌,眼底春色轻曳,哀叹一句:“谢臣年眼睛没?瞎,但对你肯定别有?心思。”

  “除了美色还会?有?什么?”顾一瑟实在不明白谢臣年的想法,她二?人压根就不认识呀。

  长?公主?摆摆手手,“你自己陪她去玩,我要回房睡觉。”

  “殿下?、殿下?……”顾一瑟被抛弃了,心底陡然生起荒凉之感?。

  谢臣年究竟想做什么呢?

  于玉珉而?言,她是?有?露水姻缘的,也能让她隐瞒身份。

  她接受玉珉的好,愿意在这里生活。

  于谢臣年而?言,最多是?政敌之妻,还会?有?什么呢?

  这年头风气严谨,谢臣年像没?见过女人一般巴着她,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顾一瑟出去见客,谢臣年穿着官袍,威严肃然,吓得一众婢女们话都不敢说,旁人怯弱,她倒好,气定神闲的喝茶。

  “谢相是?找知因吗?”顾一瑟板着脸迈进待客的花厅。

  谢臣年抬起头来,搁下?茶盏:“我有?几句话想请你转告长?公主?。”

  顾一瑟抑郁,有?话不能自己说,偏要她做中间人,一个已嫁、一个已娶,就不怕人家说闲话吗?

  “您说。”顾一瑟憋着一口气。

  谢臣年走上?前,与顾一瑟只隔一步之遥,顾一瑟挑了挑眉。

  谢臣年说:“武帝的皇后娘娘有?一姓周的内侍被擒住了,要求见祁阳长?公主?才肯说出清安公主?去处。”

  “那个是?假的?”顾一瑟恍然,自己果然猜对了,是?假的。

  “确实是?假的,陛下?也知晓是?假的,皇后娘娘不知罢了。那个假的怕是?真的清安公主?放出的烟雾弹,眼下?,周内侍要见长?公主?,切记,不可让长?公主?过去,哪怕是?装病,也要躲过去。”

  “为何不能见。”顾一瑟头疼。

  “你怎么那么蠢呢。”谢臣年不悦道。

  顾一瑟被骂得如同龟孙子般浑身一颤,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蛋,“别、别那么凶,你解释解释,我就明白了呀。”

  女孩粉面腮红,眼中有?光。谢臣年低语:“见到了周内侍,说了便罢,倘若不说呢,陛下?以为殿下?知晓,怪罪殿下?不肯道出,以为殿下?心存谋逆。”

  顾一瑟恍然大悟,忙感?激不尽,“我想个办法啊。”

  谢臣年又说:“你家夫君赞同殿下?去见周内侍。”

  “你说什么,她赞同?”顾一瑟觉得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二?人政见不和呢,我怎么信你。”

  她说完害怕谢臣年生气,只得后退半步,谢臣年盯着她。她二?人有?些身高差距,顾一瑟比谢臣年矮了些,谢臣年低眸就看到她雪白纤细的脖颈,对襟开领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谢臣年并没?有?如君子般错开眼神,反而?冷冷地看了一眼:“顾一瑟,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卑鄙。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她表面不生气,袖口中十指紧扣,指尖生生捏的发白。

  顾一瑟不知该话说什么,论?起狠心,玉珉确实能生起这样歹毒的心思。

  谢臣年匆匆离开,顾一瑟不敢耽搁,信与不信都要与长?公主?说一声。

  未曾想到,长?公主?神色如旧,道一句:“死了也就死了,君要臣死,你还想多活一更天吗?”

  “你信玉珉会?这么狠心?”顾一瑟不信。

  “玉珉啊,顾一瑟,倘若有?一日,她为权势而?抛弃你,你也不要伤心。”长?公主?淡淡说一句。

  顾一瑟却被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您有?什么秘密吗?”

  “秘密?当你享受这一切的时候就要为之付出,天上?不会?掉馅饼。玉珉不让我去,我也会?去的,至于说不说,便是?周内侍的事?情。”

  顾一瑟浑浑噩噩回到新?房,玉珉才归,准备沐浴清洗,乍见她脸色苍白,少不得放下?手中的事?情看向她。

  “怎么了?”

  一句话惊得顾一瑟无端后退两步,她抬眸看着惊艳四方的女子,一瞬间,头重脚轻。

  玉珉、玉知因,当真狠得连自己的母亲性命都不顾吗?

  她觉得自己神智失常了,被生生逼到悬崖旁,亲情、爱情在权势面前,当真不值得一提吗?

  悬崖

  月落西楼, 明?灯高悬,此时尚不到万籁俱寂之刻。

  顾一瑟怔怔望着?玉珉,明?明?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 却还是心存侥幸,万一自己?冤枉了她。

  玉珉回视着?顾一瑟, 玉珉之城府, 岂会猜不透她的想法呢。

  猜透是一回事,说开又是一回事。玉珉很快调整好心情?, 进入浴室沐浴。

  顾一瑟一人呆呆地坐在房内, 脑子里嗡嗡一片, 等玉珉再出来的时候, 她连动作?都没有?变。

  “你想什么?”玉珉出声,声音带着?一股疏离。

  顾一瑟蓦地抬首,触及玉珉平静的容颜,她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呢。

  枕边人掀开了面具,露出狰狞的面容,让顾一瑟的心高高悬起。

  她确实?喜欢玉珉, 喜欢玉珉的脸、喜欢玉珉性子,可做不到因?为喜欢而无视她的狠。

  “玉珉, 倘若那日宫门的事情?再发生一回, 你会怎么做呢?”顾一瑟迟疑般出声。

  同样的事情?, 再度发生, 心境便不同了。不在意?的情?况下?, 玉珉怎么做, 她都不会伤心。

  倘若她心中有?玉珉呢。

  顾一瑟不敢想, 低低一笑,“我拿你的银子就该做好少夫人该做的事情?, 不该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适可而止。

  很快,她又宽慰好自己?,起身朝浴室走去,丝毫未曾在意?玉珉越发幽深的双眸。

  人消失后,玉珉才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她不吵不闹的样子,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为何不吵不恼呢。

  吵一架,戳着?额头骂一顿,不该是顾一瑟惯来的行事吗?

  玉珉坐在轮椅上,百思?不得其解,好比一个犯人起初大吵大闹,不肯说出犯罪经过,突然间,她变得沉默。

  必然是有?事发生的。

  往日里,顾一瑟洗澡很快,今日,洗了半个时辰还没出来。

  烛火噼啪作?响,玉珉心思?不宁,失神间,门开了,顾一瑟如往常般走了进来。

  往常的顾一瑟进来必然先与她说话,笑话逗趣调.戏。

  今日呢,进来后不苟言笑,看都不看她一眼,眼中平静无波,好似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玉珉心中越发不宁。

  顾一瑟进来后,屏退婢女,自己?上榻安寝。

  玉珉看着?床榻上的人,唇角抿了抿,万千的话堵在喉咙里不知如何叙说。

  一夜无言,顾一瑟酣睡如常,玉珉望着?屋顶,始终无法入睡。

  晨起,她匆匆而起,过宫门,遇见面色同样不好的谢臣年。

  两人碰面,其他人识趣地后退数步,让开地方让她们说话。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后,宫门口,两人同时止住,细心的人会发现玉珉今日没有?坐马车入宫,反而选择步行,一反常态,必有?事发生。

  玉珉先开口:“你与她说了什么?”

  谢臣年挑眉:“家宅不宁便来寻我这个外人的麻烦?”

  “谢相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有?数。”玉珉心中积攒着?一口气?,见到谢臣年便彻底压制不住了,“你已娶,她已嫁,谢相还要?纠缠不清,想的什么,我清楚。”

  谢臣年略过玉珉难压气?容的面上,心口难得觉出几分快慰,能将玉珉逼成这样,顾一瑟也颇有?几分手段。

  “我做的事情?,光明?磊落,玉大人,我该上朝了。还有?你的腿伤,再不好,只怕到老都上不了朝堂。”谢臣年冷言嘲讽。

  玉珉沉稳,岂会被她三言两语戳破心思?,便说道:“我折了一朵花冠,不知你可喜欢。”

  转身的谢臣年顿住,玉珉轻启唇角,“看来,我的腿疾确实?能好了。”

  谢臣年抬脚走了,玉珉含笑。

  趁着?谢臣年早朝之际,玉珉去了刑部,屏退所有?人,自己?去见周内侍。

  出乎意?料的是祁阳长公主也在。

  玉珉顿住,长公主才来,似乎还没开口说话,周内侍瞎了一只眼,怔怔看向她。

  “殿下?,许久不见。”

  “我病过一场,许多事情?都忘了,我并不认识你。”长公主摇首,她对周内侍这个人毫无记忆,因?此才会贸然走一趟。

  她想了一夜,觉得必须自己?来一趟,悄悄的,不让陛下?发现。

  唯有?如此,才可解开困局。

  牢房内昏暗潮湿,光线黯淡,玉珉摆手,让人多点几盏灯。

  等人都退开后,玉珉也跟着?退了出去,“我去看着?,您有?话可直说。”

  周内侍浑身脏污,剩下?的那只眼睛阴鸷吓人,长公主朝前?走了两步,“清安在何处?”

  “清安在何处,您不知晓吗?”周内侍嘲讽一句,“当初是您将清安藏起来的。”

  长公主浑然一惊,懊恼般揉了揉自己?的眉眼,压低声音:“我说过我病了一场,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内侍冷笑连连,“殿下?莫要?装糊涂了,我已经见到她了。”

  “谁?”长公主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抓住袖口,“你在胡说什么呢?”

  周内侍动了动身子,绑着?他的铁链哐当作?响,刺耳的声音搅得长公主双腿险些软了下?去。

  他说他见过,是在哪里见过的。

  长公主头疼得厉害,周内侍双手揪着?铁链,狐疑须臾后,依旧无法确信长公主是不是与他说谎。

  他说道:“你从?宫里带走了清安,藏了起来,后来驸马去战场,你的儿子也跟去了,再后来,她回来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长公主沉默,没有?及时表态,心中有?些生厌,静静等着?他的后话。

  这时,周内侍又不说了,也等着?长公主的反应。

  时间紧急,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然后呢?”

  “你果然忘了,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清。与你相处十年的孩子,当真是你自己?的骨肉?”周内侍疯狂又得意?的笑了,铁链哐当作?响,阴暗潮湿的牢房如同人间炼狱。

  长公主倒吸一口冷气?,“照你这么说,真的玉珉呢?”

  “或许被你丈夫送人了,或许丢在战场上,或许早就死了,祁阳长公主殿下?,你的失忆可真让人痛心呢。”

  长公主不为所动:“你为何要?告诉我?”

  “我只是看着?你可怜罢了,丈夫死了,孩子没了,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呢。”周内侍故意?叹气?,“你放了我,我替你去找你的孩子。”

  “原来你是要?我放了你啊。”长公主莫名一笑,不管原主是什么性子,但从?对方的谋略中可以?看出必然是个善良好欺负的女子。

  可惜,她不是原来的长公主殿下?。

  她摇首:“对不起,我帮不得你,还有?你既然知晓这么大的秘密,想来是不能活下?去了。”

  周内侍忽然噤声,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她若死了,我寻找也无意?义,若是活着?,我不该打扰她的生活。总之,你必须得死。”长公主舒了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

  她转身出去,吩咐玉珉:“杀了吧,不必留着?。”

  玉珉颔首,长公主如常般走了出去,昏暗烛火下?,背影亦如往常,优雅若青竹。

  玉珉并没有?去见周内侍,而是直接走了,与夜白说道:“寻几个好手来劫狱,趁机杀了他,不准留活口。”

  夜白领命,马不停蹄地去办。

  玉珉回家去了,与长公主一前?一后,长公主悄悄出府,又从?后门回来,换下?脏污的衣裳,关上门,不见人。

  懒惰的人才刚起,顾一瑟打着?哈欠坐在食案前?吃早饭,一口一个水晶饺,看着?她吃东西,总觉得很解压。

  玉珉入门,她刚吃到一半,两人对视一眼。顾一瑟垂眸,玉珉说道:“我带你去寺庙走走。”

  “你不忙?”顾一瑟奇怪,今日不该去刑部继续审问犯人,怎么有?空陪着?她去玩呢。

  “嗯,去看一个大夫。”玉珉漫不经心回答。

  大夫?顾一瑟恍然明?白过来,怎么突然要?去看大夫,不继续装下?去了?

  顾一瑟有?许多问题,按着?没说,出门便出门,不然在家里也是看书,当作?散散心。

  婢女们收拾行囊,两人很快就出门了。

  春日将散,日头烈了许多,马车内有?些闷热,一只手轻轻掀开帘子,贪婪地吹着?风,快活地眯住眼睛。

  玉珉没说话,只一味看着?她。顾一瑟无法安静下?来,有?些好动,与寻常端庄矜持的大家闺秀很不同。

  行走半路,忽见一辆绚丽的马车,红色的锦帘,似乎是女子的车架。

  马车拦住她们的去路,玉珉看见马车上的徽记,提醒顾一瑟:“那是顾一弦的死对头王莞。”

  话音落地,对面下?来一个头戴花冠的小姑娘,柳叶眉,薄嘴唇,一袭红色裙裳。

  王莞走了过来,瞧见车帘后的人,当即招手:“顾一弦,去打马球,谁输了谁就去脱了衣裳跳河。”

  顾一瑟:“……”姐才不和你这个弦瑟不分的人玩。

  “我与郎君去寺庙,你自己?去玩。”

  王莞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顾一瑟身后的影子,吞了吞口水,当即回身上了马车,跑得快极了。

  顾一瑟噗嗤笑出了声音,玉珉抬手替她整理裙摆,顾一瑟心情?好了很多,“你这个名声也挺好的,瞧,人家落荒而逃。”

  玉珉沉默,她又说了一声:“你这样,不招桃花。”

  她还笑,玉珉冷冷觑她一眼,侧身坐直了。

  顾一瑟不笑了,继续看景,也没有?继续搭理玉珉,搁在往日,早就急吼吼地亲上去了,趁机调戏一番。

  今日还是让玉珉不适应。

  马车继续前?行,总会遇到些朋友,都是找顾一弦的,要?么去赴宴要?么去打马球,总之,花样百出。

  由此可见,小姑娘们的游戏很丰富。可惜顾一瑟毫无兴趣,若加些值钱的彩头,她或许会心动。

  一路上连续打了十八回招呼以?后,终于到了寺庙。

  叮叮兴冲冲开口:“少夫人,我们去抽签吧,问问子嗣。”

  顾一瑟:“……”别问,一辈子都没有?,下?辈子也没有?。

  耗不过婢女们,顾一瑟被拉去大殿叩拜神佛,问一问何时会有?孩子,是男是女。

  一套流程下?来,叮叮当当笑得比哭还难看,签上说顾一瑟这辈子子嗣福薄,难。

  顾一瑟笑着?拿银子添了香火钱,主动安慰关心她的婢女,“要?孩子做什么呢,生孩子等同鬼门关走一遭呢,我带你们去吃东西,好吃的。”

  叮叮当当笑不出来,尤其是心直口快的当当拉着?顾一瑟:“少夫人,您不知晓,没有?孩子,郎君就会纳妾的。”

  纳妾?顾一瑟点点头:“不错不错,让她纳,纳不完九九之数不准回来。”

  “少夫人……”

  “少夫人……”

  两个婢女都快要?哭了,当事人依旧乐得不行,摸摸两人脑袋:“别闹,这里不灵的,以?后肯定有?孩子。”

  她们的少夫人眉眼昳丽,双眸澄澈,纯良无害,两个婢女心情?愈发沉重了。

  可三人还没出门,就遇到一人手拿医术,悄悄说道:“夫人可是因?为子嗣艰难而来的?”

  顾一瑟想笑了,叮叮当当好骗,立即回声:“你是谁?”

  “我是大夫,妙手回春的大夫。”神棍立即扬了扬手中的医书,“我敢与阎王夺人呢,小夫人要?不要?来试试?”

  顾一瑟翻了白眼,抬脚就要?走,神棍说道:“小夫人体态纤细,怕是胎里不足,难以?受孕。我这里有?灵药,保管你喝了会有?效。”

  顾一瑟瘦弱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几月下?来还没养出几两肉,看着?有?些虚弱,实?则可以?上山打虎。

  神棍的话不可信,她拉着?叮叮当当就走,神棍穷追不舍,“小夫人、小夫人,你信我,没用不收您银子。”

  从?大殿出来,顾一瑟热得浑身冒汗,心口发紧,她也不等玉珉,出来后就去找马车。

  走到墙下?,叮叮当当突然不说话了,她一扭头,一只麻袋将她套住。

  好家伙,不走夜路也有?麻袋套。

  好大一个瓜,长公主应该会巴巴地想听。

  顾一瑟也不吵不闹,喊叫也无人应,不如保留力气?准备对付幕后主谋。

  ****

  寺内有?个善于骨科的大师,云游天下?,近日刚回。

  玉珉闻言领着?下?属来了,在禅房内待了近乎一个时辰,出了寺庙,仆人说少夫人被顾家的马车接走了。

  “顾家?”玉珉不信顾一瑟会上顾家的马车,都已撕破脸,没有?必要?再去顾家寻晦气?。

  她说道:“去顾家,接少夫人回家。”

  马车疾驰,直接去了顾家。

  至顾家,已近黄昏,日头西斜,夜白去敲门,门房的人立即开门相迎。

  玉珉没有?入府,而是等着?顾一瑟出来,夜白等在门口,半晌后,有?个婆子来说话:“十四姑娘说累了,先在府内住一夜,明?日就回。”

  一句话表明?顾一瑟的离开与顾家确有?关系。

  一瞬间,玉珉不耐,很是烦躁,吩咐夜白:“顾一弦在哪家庵堂?”

  夜白疑惑:“您的意?思?是?"

  “去庵堂找你家少夫人。”玉珉没来由的吩咐一句,“去请长公主去找。”

  刑部出事,马上就会有?人来召她入宫,这个时候,她无暇分身。

  夜白会意?,立即领命去找,玉珉纷纷一句:“悄悄的,莫要?打草惊蛇。”

  换来换去,顾家的人时间可真多,既然要?换,不如就随她们的意?思?。

  果不其然,片刻后,宫里来人召她入宫。

  ****

  顾一瑟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潘婆子,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不知为何,她想笑了,说道:“潘妈妈,许久不见。”

  潘婆子没想到顾一瑟还笑了出来,一瞬间,她的底气?就没了,只说道:“十五姑娘安好。”

  “不好,你们绑我做甚?”顾一瑟从?麻袋里挣脱出来,动了动筋骨,还好,并无大事。

  屋子很小,一张床,桌椅,连个衣柜都没有?,极为穷酸。

  她坐在了条凳上,自己?给自己?倒茶,潘婆子面露犹豫,她直接说道:“你们想要?我代替顾一弦出家吧?”

  潘婆子没说话,心道十五姑娘可太?聪明?了,一眼就看破。她只好说道:“出家是十五姑娘,您不就是十五姑娘。”

  顾一瑟撇撇嘴,“你说的也对啊,我就是顾十五,好了,我知晓了,我先睡一觉。”

  “怕是不成,您现在需要?去剃发。”潘婆子说道,为防夜长梦多,必须要?先剃发。

  生米煮成熟饭,改也改不得。

  顾一瑟眨眨眼睛,有?些惊讶,却没有?害怕,她从?小到大,面临的难事太?多太?多了,眼前?的事情?不算太?难。

  她笑道:“你让我剃发,我就得剃发。”

  她猛地站起身,拿起条凳朝潘婆子砸去。

  速度太?快,以?至于潘婆子来不及回应,条凳是木头做的,极为锐利,登时被砸得头破血流。

  砸过以?后,顾一瑟上前?将人压住,一巴掌甩了过去,“我对你客气?,你还对我矫情?,就该赏你一丈红。”

  潘婆子被打得晕头转向,顾一瑟趁机将人从?地上脱了起来,拔下?头上的发簪抵住她的脖子:“我告诉你,我遇见比你更恶毒的婆子,我都没有?怕过。让你的人都退开,不然我的簪子插进你的喉咙里。我早就看你不顺眼,现在杀了你,无人敢说我不对。”

  话刚说完,她一脚踹开门,外面的家丁立即涌了过来,瞧见潘婆子半天身子都是血后,立即拔刀对着?顾一瑟。

  顾一瑟冷笑道:“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大不了一起入地狱。”

  潘婆子有?气?无力,簪子抵着?喉咙,出气?进气?都感觉到簪头。

  “都退开、退开。”潘婆子努力挥着?手,示意?他们后退。

  一步步退开,顾一瑟手抵着?簪子,一面打量周遭,“朝门走,我可是跟着?山匪杀人的,你试试我有?没有?能力杀你。”

  潘婆子怕得厉害,“十五姑娘,你莫要?乱来,我可是你母亲的陪嫁婢女,与你母亲一道长大的。”

  “是吗?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连生母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惦记哪门子情?分。”顾一瑟无所畏惧,横竖从?小怕大的,也不怕顾家。

  两人一面朝门口挪去,庵堂里的人闻讯赶来,瞧着?面露煞气?的女孩,纷纷劝说她放下?簪子。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女孩站在黄昏下?,夕阳打在白皙的面容上,分明?是粉妍若芙蕖的容颜,生生逼出了几分杀气?。

  听到众人劝说,她恍然笑了,恨声道:“闭嘴,你们什么都不懂,后退,再走一步,我就真杀了她。”

  潘婆子晕晕乎乎,跟着?顾一瑟挪动。

  暮色四合下?,光线黯淡。

  两人挪到了庵堂门口,顾一瑟将人直接将人朝对面推去,自己?收了簪子,转身就跑。

  庵堂在山腰上,此刻往山下?跑去,势必会遇到顾家的人。顾一瑟不敢迟疑,转身朝山上跑去。

  成亲几月以?来,养尊处优,刚跑出数步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追兵在后,她丝毫不敢懈怠,奋力往前?跑。

  走出一处悬崖,她回头看了一眼顾家的家丁,深吸一口气?,踩着?峭壁往山下?走。

  山路崎岖,她小心翼翼地贴着?山壁,后面的人止步,都不敢试探。

  天色彻底黑了,明?月藏在云后,伸手不见五指,她不敢动了,摸着?山壁暂时松了口气?。

  只要?不动,等着?天亮再下?去,站上一夜,应该没有?问题。

  明?月慢慢地从?云后爬了出来,俯瞰大地,借着?微弱的光,顾一瑟看清了脚下?的路,前?无落脚处,方寸之处,稍不留意?就会掉下?去。

  不看还好,一看就觉得头晕。

  顾一瑟不敢看脚下?,看向远方,山腰处灯火辉煌,只怕是顾家的人找过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往前?迈一步,就一步,脚下?落空,整个身子晃悠一步,吓得她立即缩了回来。

  再吸一口气?,她准备再试,上方传来声音:“顾十五、顾十五……”

  是谢臣年。

  顾一瑟恍然松了口气?,贴着?山壁,她高高地喊了一声:“谢臣年。”

  几息后,声音愈发近了,恍然就在头顶上,“顾十五、顾十五,你活着?,对吗?”

  顾一瑟笑出声:“活着?呢、活得好好的。”

  谢臣年小心翼翼地看过去,举着?火把,照亮山壁下?的路,豁然一惊,吓得魂不附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里没人敢来,我知道玉珉会来的,没想到,你先来了。怎么办,谢臣年,我欠你的还不清了。”顾一瑟失笑,抬首看着?明?月,自顾自说道:“你看今晚的月亮,可圆乎了。”

  “我给你找绳子。”谢臣年没理会她的自言自语,回身让侍卫去拿绳子。

  悬崖边上,灯火照亮四方,相府的人停了下?来,找绳的找绳,武功好的试探着?伸手去捉住顾一瑟。

  绳子找来,侍卫努力朝顾一瑟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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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崖峭壁之?处, 站立之?人身?子瘦弱,脚下之?处,恰好存身?。

  绳子丢过去, 擦着顾一瑟的身?子过去,顾一瑟伸手, 绳子因重力已?掉下去了。

  侍卫收回绳子再?来一遍, 再?度擦着顾一瑟的腰身?,顾一瑟速度慢了一息。

  谢臣年不耐, “往她的掌心那里丢过去。”

  侍卫也惹了一身?汗水, 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再?试了一遍, 绳子丢到顾一瑟的手旁。

  顾一瑟伸手,差那么一点点,她失笑道:“别急、别急,慢慢来。”

  谢臣年深吸一口气,看着峭壁旁的女孩,头一回, 觉得顾一瑟的笑很难看。

  “顾十五,你?别笑了。”

  话音落地, 顾一瑟稳稳地接住绳子, 下意识朝腰上缠去, 她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人自?己平稳下来。

  “你?们后退, 我自?己走回去。我能走过来, 也能走回去。”顾一瑟故作轻松, 有了绳子,也不怕一脚踏空。

  来时, 破釜沉舟,满心斗志。

  回去,小心翼翼,总想活命。

  顾一瑟小心翼翼的转身?,紧紧贴着峭壁,众人屏住呼吸,谢臣年更是不敢眨眼,死?死?盯着她的脚下。

  峭壁缝隙太小,只可容纳瘦弱的女孩,成年男子压根立不住。

  顾一瑟贴着峭壁,每走一步都提了一口气,靠近边缘的时候,谢臣年朝她伸手,“伸手。”

  顾一瑟摇首,“怕什么,我能走回去,也能走回来。”

  女孩的倔强透着几分疏离,谢臣年落寞地收回手。

  双脚踩在地上的时候,空地上响起一片抽气声,谢臣年更是捂住额头深吸一口气,下一息,她吩咐道:“围住庵堂,请顾侍郎过来。”

  “城门已?关了。”

  庵堂在城外?,城门已?关,已?然进不去了。

  谢臣年不动声色道:“去城门边候着,城门一开就将人拖出?来。先回庵堂休息。”

  夜风拂面,冷冷凉意,浸透肌肤。

  顾一瑟累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走不动了,她朝谢臣年摆手:“我午饭还没吃呢,没劲了。”

  谢臣年走过来,服俯视着胆大的女孩:“你?跑到山顶也不错,何必选这么一条路。”

  “山顶又如何,他们还是会捉住我,就刚刚那样?挂着,他们碰不到我,玉珉肯定会来的,时间早晚的问题,撑不下去就跳下去,我不会同他们服软的。”顾一瑟语气倔强。

  趁着众人收拾的功夫,谢臣年蹲下来,望着女孩:“顾一瑟,你?想过和离吗?”

  “为何要和离?”

  “她保护不了你?。”

  顾一瑟斜睨她一眼:“和离也不嫁给你?,我出?家做尼姑去。”

  谢臣年笑得直不起腰,抬首拍拍女孩的额头,“顾一瑟,你?果然与她们不一样?。”

  顾一瑟拂开她的手,心中再?将顾家的人从头至尾骂一遍,没完没了,这种日子不过了。她阔气地站起身?,道:“回去,收拾她们。”

  谢臣年挑眉:“你?要怎么收拾?”

  “见一个?打一个?。”顾一瑟霸气地挥挥手。

  谢臣年依旧在笑,顾一瑟身?上野性十足,虽为绿草,迎风不折腰。

  腰细,却有一股韧劲。

  她以为顾一瑟会哭哭啼啼,会吓得脸色大白?,可她没有,她再?度燃起斗志。

  回到庵堂,长公主等候多时,不仅她在,潘婆子与顾家的家丁都在,都被捆住了。

  顾一瑟雄赳赳入门,抬脚就要踢向?潘婆子,长公主说道:“你?再?踢一脚,她就要死?了,为这种染上血腥,不值得。”

  “气死?我了。”顾一瑟郁闷至极,长公主身?边的婢女立即给她倒了杯水。

  “少夫人消消气,不值当。”

  长公主说道:“我都问过了,她被挪去了顾府,等明日一早,顾家上门代女和离,这样?,顾一弦就可以脱离玉家,你?便代她修行。顾侍郎将玉家诸人都当作傻子来玩弄,这回,不可轻饶。”

  “我饿了。”顾一瑟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扭头见谢臣年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立即走去接过食盒,一面问道:“殿下可吃了。”

  长公主望向?谢臣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点点头:“我吃了,谢相可用过晚膳了?”

  “没有。”谢臣年坦然地在顾一瑟对面坐下,“都是些斋饭。”

  顾一瑟看了一眼,绿油油的青色,淡黄色的豆制品,她端起饭碗就吃饭,“可以、可以了。”

  谢臣年慢条斯理地拿起碗筷,余光扫了一眼长公主,唇角微勾。

  侍卫将潘婆子等人挪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三人。

  顾一瑟埋头吃饭,谢臣年徐徐开口:“殿下去见了周内侍?”

  长公主眼睫一颤,油灯下,年轻的谢相侧对着她,脊骨挺直,姿态悠然,她颔首回答:“见了。”

  谢臣年也不问了,夹起一筷子青菜慢慢地放进嘴里,牙齿微酸,有些无力。

  吃饱饭后,顾一瑟朝外?走去了,拉着谢臣年一起,她对长公主说道:“您也累了,好好休息,我与谢相办些事?。”

  两人举止暧昧,谢臣年特地过来,足见她的心思。

  顾家的人乃至庵堂的尼姑都被绑起来丢在了院子里。

  潘婆子的伤口包扎好了,瞧着吓人,确实没有伤害根本。

  顾一瑟走过去,I摘除她口中的布,问道:“我与她都是母亲的女儿,你?为何如此偏袒她呢?”

  潘婆子畏惧眼前的女孩,吓得不知所措,唯有说道:“不一样?、不一样?。”

  “不一样?就让你?这么对我。”顾一瑟叹气,“你?不仁,我也不会惦记生母的恩情,我不会让你?活着的。”

  “十五姑娘,你?放过十四?姑娘,她是你?的亲姐姐啊,这件事?是老奴与侍郎办的,她不知情,你?看在姑娘的份上,放过她吧。”潘婆子激动起来。

  顾一瑟眼中冰冷无神,谢臣年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精神大振的女孩,登时间颓靡。

  “你?们的偏袒,便是顾一弦的罪。”谢臣年说道,“你?们的偏袒让顾一弦有恃无恐,她做什么,无论对错,都有人来承担后果。她被你?们宠坏了,她看似什么都没做,可坏事?都是她的。”

  言罢,她回首看向?关起的屋门,其实,她自?己都陷入流沙中,挣扎多年,越陷越深。

  话音落地,院子里涌来火光,顾侍郎被人推了进来,顾一瑟眯眼,道:“我真是不想见他,能不能一次解决?”

  “最快的解决方法是杀人。”谢臣年勾了唇角,“可他是朝廷命官,轻易碰不得,唯有从根本出?发,杀了顾一弦。”

  顾一瑟颓靡,“能不能把她送走?”

  “路上再?回来呢?”谢臣年问。

  顾一瑟无奈:“直接剃发出?家?”

  谢臣年反驳:“她再?绑你?过来呢。”

  顾一瑟跺脚:“他娘的,喂颗毒.药吧。”

  顾侍郎走近,瞧见满地被捆住的家丁后直接怒视顾一瑟:“你?还闹什么。”

  谢臣年冷笑,与顾一瑟说道:“看,他不知晓这件事?,顾一弦不冤枉,打死?吧。”

  “我来处置!”

  屋门开了,长公主站在门口,目光清冽,她跨过门槛,“后宅之?事?,我比你?们了解。”

  谢臣年拉着顾一瑟后退,玉珉从黑暗中出?来,目光落在顾一瑟的胳膊上,顾一瑟立即推开谢臣年,“别拉我,你?瞧,谁来了。”

  谢臣年毫不畏惧,反而撺掇顾一瑟:“和离为好,将她让给顾一弦,你?的麻烦便消失了。”

  “言之?有理,我的麻烦都是从替嫁开始的。”顾一瑟拍掌叫好。

  长公主睨着两人:“错了,你?的麻烦是你?的日子过得太好,好得让人嫉妒。”

  顾一瑟耷拉脑袋,谢臣年傲娇地看向?玉珉,不忘拍了拍顾一瑟的肩膀,再?度挑拨:“想想我的提议,改嫁给我,我的相府都是你?的。”

  “可我是个?二婚了。”顾一瑟说道,古人最重名声的呀。

  谢臣年微笑:“我非古板之?人,白?壁与否,我不在意。”

  “果然是好女人、不对,果然是大丈夫。”顾一瑟立即拍掌叫好,两情若是深,岂在意虚无的守身?。她叫好之?后,立刻抓住八卦的机会,问:“你?可是那个?什么处……”

  谢臣年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嗤笑道:“原来少夫人也是在意虚名之?人。”

  “不在意,你?哪怕有七十二个?女人,我都不会在意。”

  “你?也大度。”

  “玉珉敢有其他女人,我剁了她的手。”顾一瑟做出?劈掌的动作,“让她有心无力。”

  有些失落的谢臣年没忍住笑出?了声,长公主也无奈弯弯唇角,顾侍郎闻言下意识看向?玉珉。

  玉珉扶额,下意识看向?自?己纤细的双手,无奈用袖口遮掩双手,装作无事?发生。

  谢臣年忽而不定性般开口:“若是陛下给她赐女人,该怎么办?”

  顾一瑟在头上摸了摸,没有簪子了,她只好用语言来描述:“先杀那个?女人,再?杀了玉珉,我再?逃跑。”

  谢臣年笑得扶墙,这番话只有顾一瑟说得出?来,也只有她会这么做。

  笑了半晌,她及时发现?一个?问题,问道:“你?刚刚为何又不介意我有七十二个?女人呢?”

  顾一瑟翻了白?眼:“我又没嫁给你?,你?有女人,关我什么事??”

  长公主笑得背过身?,顾侍郎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自?己女儿惹得团团绕的谢相,谢臣年竟来参与此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珉得意的望着虚空,一厢情愿。

  长公主清咳一声,示意两人莫要开口说话了,再?说下去就要说成春节联欢晚会了。

  长公主说道:“顾侍郎,还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给玉家一个?解释。”

  顾侍郎面若猪肝色,长公主说道:“这件事?捅到御前,我相信顾侍郎的官位也不会长稳,我玉家有心退让,你?却一再?戏耍。玉家的少夫人是顾一弦还是顾一瑟,我并不在意,我只要眼前这个?女孩。哪怕她卑微如蝼蚁,我玉家也认了。”

  “如今你?们三番两次闹事?,为是仅仅是顾一弦的未来,如此,我断然不能留她性命了。”

  她是长公主,处理一个?犯错的世家女,顾家就算告到陛下面前,陛下也不会觉得她错了。

  顾侍郎豁然一惊,忙撩袍跪下,“殿下息怒,此事?容我解释。”

  “顾侍郎,你?不必解释,顾一弦□□,已?犯了大罪,明日我便请旨处决她。”长公主不听他的解释,“你?们是自?己清理门户,还是我来,午时前给我答复。我需提醒你?,陛下知晓此事?,满城皆知,是否会影响顾家儿郎的前程,你?自?己盘算。”

  长公主一席话没有玉珉的狠辣,句句在理。

  顾侍郎跪坐在地上,双眼呆滞,下一息,他看向?顾一瑟,谢臣年朝前走了一步,恰好挡住顾一瑟。

  谢臣年嘲讽道:“我若是顾侍郎,从大局出?发,便听长公主的吩咐,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顾家儿郎们可是数年寒窗苦读,只等一朝名扬天?下。他们若知晓自?己的前程毁在顾一弦手中,你?说,他们会不会怨恨你?这个?三叔父和好父亲。”

  一人犯错,牵连顾家名声,顾家仕途必然受到影响。

  顾侍郎看不见顾一瑟,呆坐不语,脸色藏白?,烛火映照下,整个?人如老僧入定。

  痛心与无力,折磨着他。

  他抬首,看向?顾一瑟的方向?,神色黯淡,道:“我可以将她嫁出?京城。”

  玉珉嘲讽一笑:“倘若她又捉住顾一瑟代嫁呢。”

  “我会看着她。”顾侍郎急急解释。

  玉珉继续嘲讽:“你?说你?会看着她,你?自?己都知晓她还会那么做。”

  顾侍郎黯然,又道:“我会将她赶出?顾家,从族谱中划去,她就不是顾家的人了,没有顾家,她便不会影响十五了。”

  谢臣年冷笑:“她还活着,便是顾家的人,倘若生起坏心,绑架顾十五呢。”

  顾侍郎的唇角颤抖:“为何不能给她一条活路呢。”

  “顾侍郎,你?可曾给你?的小女儿一条活路呢。”长公主喟叹,“我也是母亲,怜悯儿女,你?做的太让人失望 。”

  闻言,谢臣年转首看向?长公主,目光复杂。

  玉珉注意到谢臣年的目光。

  唯独顾一瑟将目光放在了顾侍郎身?上,她摇摇脑袋,心道:顾一弦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与他的溺爱有关。

  三人心思各异,长公主拒绝顾侍郎的办法,“你?下山吧,好好想,不要想着让顾一弦离开,孤不会饶了她。”

  顾侍郎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火烧得干干净净,他捧在手中的女儿活不了了。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麻木地朝顾一瑟走去:“你?果然是顾家的克星,回来不过几月就要逼死?自?己的亲姐姐,早知如此,我不该让你?活着。”

  众人闻声色变,谢臣年震惊,上前一脚踹向?顾侍郎的胸口,怒喝道:“你?这种人不配做官,自?己的女儿都无法顾及,谈何为民办事?。我明日禀明陛下,剥下你?的官袍。”

  顾侍郎狼狈地瘫倒在地上,谢臣年到底是女子,力气不如成年男子,力气也不大,他迅速爬了起来,望着谢臣年:“谢相徇私,与她勾缠,我也要禀告陛下。”

  玉珉抬了抬手,夜白?上前,拔刀架在顾侍郎的脖子上,道:“谢相管不得,那你?这个?外?人绑架我们少夫人也是犯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刀架在脖子上,顾侍郎安静下来了,他徐徐站了起来,目光从众人中梭巡,冷冷道:“我对得起陛下,对得起百姓,怎会屈服你?们,想要我逼死?女儿,是不可能的事?情,万万做不到。”

  沉默许久的玉珉忽而开口:“京兆尹处还有顾一弦使唤婢女杀人的证据,顾侍郎,哪怕你?使钱周旋,顾一弦也要流放。流放路上是生是死?,只怕由不得你?了。”

  激动的人被抽走了一口气,喉咙里堵了棉花一般,愣是一字说不出?来。

  顾侍郎瘫倒在地上,玉珉吩咐道:“夜白?,送顾侍郎回家。”

  夜白?领命,同侍卫摆摆手,立即有人上来架起顾侍郎朝外?走。

  “玉珉,你?最好保佑你?这辈子顺风顺水……”

  玉珉歪了歪头,微微一笑。

  “少夫人,我们该回家去了,谢相救命之?恩,玉珉记下了。”

  “回家了,我饿了。”顾一瑟哀叹一声,摸摸自?己的肚子,热情地与谢臣年打招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改日做汤给你?喝。”

  谢臣年颔首:“一月之?期。”

  玉珉领着顾一瑟走了,至山下,天?色微微亮,一路疾驰,城门已?然开了。

  谢相一行人随后跟着,未及入府,朝着宫门驶去,直接去上朝了。

  顾一瑟忙了一夜,感觉身?子都不是自?己的,累得四?肢都动不起来。

  回到家里,照旧先洗澡,出?来的时候,食案上摆满了吃的,肉的素的,琳琅满目。

  玉珉没有动筷子,等人来后,才端起参汤喝了一口,说道:“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顾一瑟没吭声,常年吃饼,可能会营养不良。

  狠狠咬了一个?虾饺,她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我待会熬汤,你?要喝吗?”

  汤是给救命恩人谢臣年熬的。玉珉自?然知晓,点点头:“要。”

  顾一瑟从满桌吃食中抬起头:“那你?让人去买些食材。”

  玉珉:“……”在这里等着她,想要答谢救命恩人,却又舍不得银子。

  吝啬鬼。

  “知道了,我让人去办。”

  顾一瑟甚为满意,一口一个?水晶饺,大快朵颐。玉珉没什么胃口,见她吃得舒服,不觉放下筷子,亲自?将她爱吃的推到她的面前,“慢些吃,吃完去走两步再?回来睡会,这回,我会盯着顾家的事?情。”

  “你?办事?、我放心。”顾一瑟含糊其辞地点点头,一面大口大口喝着参汤,丝毫不客气。

  玉珉静静地看着她吃,唇角翘起。

  “顾一瑟,你?不该感谢我吗?”

  “感谢?不是你?应该做的吗?”顾一瑟被问懵了,甚至忘了咀嚼嘴里的食物,下意识警惕起来,害怕玉珉狮子大开口。

  玉珉却说道:“倘若陛下真给我赐个?妾回来,记得你?昨晚说的话,你?若是不做,我看不起你?。”

  “你?是不是生病,病得不轻呢。”顾一瑟继续喝了一口汤,“你?自?己不会拒绝吗?”

  “倘若无法拒绝呢。”

  “臣,我拿把刀堵在门口,如何?”顾一瑟莫名顿住,想起前日的事?情,皱起眉头,还在生气呢,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地同她有说有笑。

  她放下筷子,努力摆正姿态,问道:“周内侍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玉珉说道:“昨日午后有人劫狱,两方厮杀,刀剑无眼,周内侍已?经死?了。”

  顾一瑟稍稍动脑子就知晓刺客是玉珉安排的,为的是自?然是长公主的安危。她松了口气,道:“玉珉,我对你?没有抱太多的想法,我只希望善待长公主殿下。”

  玉珉听着女孩的话,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睫轻颤,她不解:“顾一瑟,你?为何不为自?己想想呢?”

  “我过得很好,我承了你?给的荣华,自?然就要担着你?带来的灾难。夫妻一体,惯来就是这个?道理。但长公主殿下不同,父母恩德,重于泰山。”顾一瑟笑意苦涩,白?皙的面容上泛出?无力的沧桑,“你?负不负我,并不重要。”

  天?上不会掉馅饼,泼天?的富贵之?后必然是有难以言喻的艰辛。这是她该受的。

  上了贼船,就不要想着一世安康。

  玉珉沉默,顾一瑟的豁达,让她一时无言,能说什么,说她不对,还是赞同她的言辞呢。

  她沉吟须臾,保证道:“顾一瑟,你?放心,将来真有那么不顺,我不会连累你?的。”

  “不用给我画大饼,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顾一瑟放下筷子,吃不动了,主要是玉珉在这里,妨碍她努力进食。

  她摸了摸自?己的吃得饱饱的肚子,又说道:“你?不必有压力,我有与你?同甘共苦的准备。”

  玉家的权势给她许多便利,让她在顾家扬眉吐气,没有玉珉,她永远是顾家的小蝼蚁,被顾家的人算计利用。

  这么多时日以来,她看清了许多事?情,人要识时务,要懂得及时掉头。

  爱情与权势,她都有了,还矫情什么呢,要什么知心在意。

  能过且过。

  她点点头,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糕放在自?己的碗里,大大地咬了一口,那股甜味冲入脑海。

  “顾一瑟,你?看得这么清楚,没想过离开吗?”玉珉问道。

  顾一瑟放下筷子,直接用手去抓糖糕,闻言扯唇笑了,“去哪里能有这里舒服呢。”

  天?下太大,唯独玉珉身?边最舒服,何苦折腾呢。

  “再?者……”她顿了顿,语气认真道:“我喜欢你?的脸、喜欢你?的身?子,更喜欢你?的钱。”

  画册

  玉珉这?个人, 算是最好?看的花瓶了。

  看似清冷淡漠,可一碰就害羞,如同害羞草。

  至于?心狠一方面, 顾一瑟主动略过了,当是绣花枕头就好?。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横竖对她没有传闻中的心狠, 何必自找没趣。

  顾一瑟觉得自己是人间最清醒之人,不会如同顾一弦般想不开。想起顾一弦, 她又皱了眉头。

  女孩面上几番变化?, 玉珉岂会不知她的心情?, 索性坦诚解释:“如你说的那般, 我怀疑谢相是清安。当周内侍提及见长公主之际,我顺势应了下来,但谢相害怕了。”

  顾一瑟掀了掀眼皮,玉珉继续说:“她寻你,不过是想阻止母亲去见周内侍,试问, 长公主生?死与她何干,她为?何要蹚浑水呢。”

  “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顾一瑟觉得自己被收服了, 但她确信自己不是恋爱脑。

  在京城内, 无人不会被利益驱使。谢臣年坐至丞相之位, 自然不会为?旁人生?死而担忧。

  谢臣年此举, 确有几分迷惑性。

  “好?了, 我解释过了, 你自己想一想。”玉珉转身推着轮椅就要走, 身后顾一瑟说道:“她和你一样,腿也不好?。”

  玉珉握住轮椅扶手的发颤, 很快,她又恢复过来,道:“岭南的人还?没回来。”

  顾一瑟哦了一声,玉珉还?是回头看着她,她陷入沉默中了。

  她在想谢臣年的秘密。

  女人、腿不好?、对长公主很关注。

  “玉珉,我觉得她像你的双生?姐姐。”

  “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你想多?了。”玉珉否认她的说法?。

  顾一瑟眨眨眼睛:“你不觉得,你二人很像吗?”

  除了样貌以外,哪里都很像,就像是一个克隆基因一般,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克隆人。

  玉珉的嘴角微微扯动,道:“你觉得她在模仿我?”

  “嗯?”顾一瑟凝目望着玉珉:“为?何不说是你在模仿她呢?”

  玉珉眼睫惊颤,道:“你为?何说我模仿呢?”

  “感觉吧,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顾一瑟自顾自说着,“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日?后再说,顾一弦的事情?,如何处理呢?”

  提及旁的事情?,食案上的气氛轻松许多?,玉珉说道:“盯着,你忙你的事情?,出门?不要带叮叮当当了。”

  “对了,叮叮当当呢?”顾一瑟拍了拍脑门?,“她们可活着?”

  “活着,被人打晕后丢在墙角下,如今回去休息了。”

  顾一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自从嫁给你以后,我就没过过安稳日?子。”

  玉珉睨她:“我从入京城后就没有安稳日?子,你问问母亲,她可安稳过。”

  站在权势中心,享受荣华,随之而来的便是惊心动魄。

  顾一瑟丧气,玉珉难得贴心一回,主动说道:“你可以去账房支银子,不必动你的嫁妆。”

  嫁妆是她的底牌,能不动就不动,再者,公主府还?不会穷到?用她的嫁妆。

  “账房?”顾一瑟不懂这?个流程,立即转动玉珉的轮椅朝内室走去。

  婢女们鱼贯而入,收拾桌面上的残羹。

  室内的玉珉被顾一瑟缠住,“账房处有银子,走的是整个公主府的公账。公主府有许多?父亲的产业,这?些都是我与母亲共有的,你嫁进来后,自然也有你的一份。还?有一事,忘了与你说。你也有月钱。”

  “月钱?”顾一瑟眯着眼睛,目露不善,“成?亲几个月了,你才告诉我、我是有工资的人,你这?人就不是好?人。”

  玉珉被吼了一耳朵,无奈说道:“我忘了,账房会补上的,不会少你一文钱。”

  顾一瑟这?才罢休,立即换了一副嘴脸问:“一个月多?少银子?”

  “不知道,没定数,你自己定吧。”玉珉也被问住了,旁人家都是几十两银子,顾一瑟肯定不够的。她说道:“你自己与账房商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顿住了,入了新公司,人事告诉你:你的薪资取决于?你自己,你想定多?少,就给你多?少。

  天上掉的馅饼好?大呀……

  顾一瑟捂住脸,歪倒在床上,玉珉则蹙眉,转身走了。

  玉珉忙得很,没时?间与她说东说西,还?有一事……她低首看着自己的双腿。

  玉珉走了,顾一瑟爬起来去找叮叮当当,找了一圈,人家自己回来了,精神?颓靡。

  见到?顾一瑟后,两个人就愧疚地哭了起来,顾一瑟宽慰道:“没事就好?,别哭了,你们将账房先生?找来,我有事要办。”

  叮叮止住哭声,见顾一瑟眼睛极亮,问道:“您有何喜事吗?”

  当当接过话来:“您有喜了吗?”

  顾一瑟:“……”能不能换一句话啊。

  ****

  玉珉没有入宫,而是去了顾府。

  今日?顾侍郎告假,人在家中。玉珉是‘男子’,去不得后宅内院,在前院与两位大老爷说话。

  顾府三位郎君除了三房的三郎在国子监读书?外,大郎二郎都没有进得去。

  玉珉开门?见山说起国子监的事,又道国子监的事情?该去寻谢相。但昨夜顾侍郎与谢相叫嚣,两人脸色骤然变了。

  大老爷心思敏锐,道:“三房教女不严,我等愧疚。”

  “愧疚也是三房愧疚,与你们无关。我见两位堂兄文采颇好?,我与谢相说一说,你们好?生?准备准备。”玉珉低头捧着茶盏,骨节匀称的双手握着茶盖,脸上神?色如旧,没有多?余的情?绪。

  而堂上两人岂是酒囊饭袋,一听就明白了,喜道:“劳知因费心了。”

  “客气了,时?辰不早了,我需入宫面圣。”玉珉淡笑一声,吩咐侍卫推着轮椅离开。

  话点到?即止,两人立即回房唤来夫人商议,大夫人闻言后面露忐忑,“老三怎么尽出幺蛾子,折腾来折腾去,小命都没有了。十四在老太太跟前长大,老太太岂会不护着呢,怎么会主动清理门?户呢。”

  “不瞒你说,老三准备用假死药,让十四吃了,下葬后再挖出来,离开京城。”大老爷忧心忡忡,他也害怕这?个侄女会不会再回来找十五的麻烦,到?时?事情?败露,顾家真的会遇到?大麻烦。

  养女如此,老三真的该好?好?反省反省。

  大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她活着能不找十五的麻烦吗?长公主护犊子,岂会饶恕她。哪里来的假死药。”

  大老爷没有办法?:“母亲找来的,你悄悄去换下来。”

  “我可不敢,母亲知晓后,会逼你休了我。”大夫人不傻。

  大老爷一狠心,道:“药不换,待下葬后,你换了救她的人。”

  大夫人心口一颤:“那可是你的亲侄女啊。”

  “休要妇人之仁,她就是一个惹祸精。”大老爷呵斥妻子,“你该想想大郎的前程才是,玉珉的态度很清楚,他不想让十四活着威胁十五,你我需照办。你想想,家族没了,你这?个大夫人有什么用呢。”

  大夫人沉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那头二房夫妻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后,二夫人先开口:“儿媳回来说谢相待十五不同,我以为?是她看错了,没成?想,昨夜谢相竟然去救十五。也是十四命不好?。”

  二老爷却说道:“谢臣年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人家有一千种办法?弄死十四,如今顾全顾家的颜面罢了。”

  “顾全颜面?谢相玩弄我们罢了,哪家父母舍得弄死自己的女儿啊。”二夫人也是看着十五长大的,想起她马上就要死了,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是吗?老三就是看着十五要死了,也不会去救。报应,都是他的报应,凭什么要害我们二房呢。”二老爷心有不甘,狠狠一拍桌角,“你心疼十四,老三有心疼我们二郎吗?”

  二夫人被丈夫说得不敢吭声了,无声落泪,上面两个老的偏心十四,她也没有办法?改变。

  二老爷说道:“我知晓老三的做法?,等下葬后,我会拖住老三,你处置了十四的人,不准去救她。”

  “不救……”二夫人豁然一惊,“她醒了、醒了,该怎么办。”

  二老爷心肠坚硬,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要怪就怪顾一瑟罢。”

  二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失神?般痛哭出声。

  ****

  顾一瑟从账房处坑了一千两银子,都是现银,一只匣子装得满满的。

  叮叮当当朝她竖起大拇指,“少夫人厉害。”

  顾一瑟谦虚道:“日?后还?有呢。”

  说完,她又想起木梨,吩咐当当:“你出门?走一趟,让门?房套车,将银子给木梨送过去。”

  当当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急得跺脚:“少夫人啊,您能不能为?自己想想呢。”

  “想,我要去做新衣裳,夏天要来了,我要穿露胳膊的露腿的裙子。”顾一瑟得意的喊了一句。

  叮叮当当小脸苍白,叮叮忙捂住她的嘴巴,“少夫人,不可乱说啊,郎君会生?气的。”

  这?回轮到?顾一瑟偃旗息鼓了,怎么就不能穿呢,还?没穿吊带呢。

  顾一瑟的欢喜就这?么没了,哀叹人生?无常,忽而,她又想起来:自己不能穿,可以给玉珉穿。

  细腰长腿,锁骨又是那么好?看,不穿吊带太可惜了。

  顾一瑟立即有了心思,立即去画图纸,顺带将简易动画片也一并做出来,改一改玉珉一碰就害羞的性子。

  突然间,少夫人忙碌起来,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刻苦。

  同时?,长公主府邸来了客人,陆夫人提着许多?礼物登门?拜见长公主。

  门?一关,婢女们在外守候。

  陆夫人赶紧说道:“我带了许多?补品呢,你要不要尝一尝?”

  长公主无精打采,斜睨她一眼,道:“我家出事了。”

  陆夫人一震:“媳妇被人拐跑了,还?是你儿子在外养外室啊。”

  长公主靠着枕头,也没有力气与她开玩笑,涉关机密,她也不能说,憋在心中,自己的瓜不能与人分享。

  难受极了。

  长公主惯来端庄的面容中终于?崩开了,陆夫人奇怪,“不是这?两件,你家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那就不算大事了,你怎么过来了?”长公主努力打起精神?。

  近日?出了孝期,钦天监谏言,皇帝意欲选后,朝堂内外一片轰动,有女儿的跟着忐忑,没女儿的跟着唏嘘。

  总之,外面一片热闹。

  陆夫人顿了一下,说道:“我家老头要去城,在家打包呢。”

  提及谢臣年,长公主终于?打起几分精神?:“出城做甚?”

  “江南有一学院,引领士林。山长家无人入朝,却有极大的威望,他家有十几个女儿呢,陛下欲召他家女儿入宫为?后。”陆夫人悄悄开口。这?可是目前最大的瓜了。

  长公主瞬息明白陛下的意思了,怎么说呢,皇后娘娘是二婚,又闹出这?么大的事,士林学子不满。如今,唯有娶了山长的女儿,让山长一家替他造造势。

  念此,长公主眸光凛冽,陆夫人却说道:“何时?去戏坊去看看?”

  “近日?抽不得空,忙着呢。对了,知因寻了个大夫治腿呢。”长公主借机说道,虽说是个幌子,还?是有必要让外人知晓。

  陆夫人惊讶,“那能治好?吗?”

  “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是好?事呀,对了,你家儿媳还?没动静吗?”陆夫人开始八卦了。

  她们女人最爱说的便是这?些事,后宅内院的事情?。陆夫人做的是生?意,眼观八方,但长公主不爱听生?意的事情?,因此,陆夫人与她在一起便是八卦各家各院的事。

  长公主凝视着她:“别说这?些,谢相真的要走了?”

  “真的。”陆夫人保证道,很快又想起一件事:“老头子最近没纳妾了,也是怪事。”

  长公主沉默下来,想起谢臣年,若换上女装,想必也是肤若凝脂,唇若点朱的女子。

  “她盯着我家儿媳呢。”长公主哀叹一声,便将顾家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得陆夫人瞪大了眼睛。

  陆夫人说道:“胆子不小了,戏耍你家一回不够还?来第二回 ,这?等女子杀了最好?。你若不杀,她卷土重来必然会杀了你的,不可心慈手软。”

  “我让人去办了,也该结束了,几月来闹了几回。顾侍郎心疼长女呢。”长公主哀叹。

  陆夫人不悦道:“心疼长女?幼女呢,这?个时?候说心疼女儿,是不是晚了些。我若是一瑟,杀不了他,就狠狠折磨顾一弦。横竖顾一弦也不是好?东西,这?样的女人最是可恨。对于?顾一弦而言,就是个好?父亲,可对顾一瑟呢,让人凭白生?气。不说了,我们去戏坊玩耍。”

  三句不离戏坊,长公主无奈揉着眉眼,“不去,你自己去,你盯着你家老头去。”

  “盯着她做甚,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陆夫人起身掸掸衣摆,“你今日?怎么老是提及老头子?”

  长公主借口说道:“因为?她盯着我儿媳。”

  “盯着就盯着吧,得不到?的在骚动呀,不过,被老头盯上不是好?事。前阵子,老头想娶顾一弦,顾家不答应,看不起相府,可笑死我了。”陆夫人忽而笑了起来,谢臣年何时?被人轻视过,这?不,开始折腾顾家了。

  说完,她又说道:“我给你解决这?件事,我们去戏坊玩儿吧,”

  长公主没动,垂首思考片刻,陆夫人不耐,上前拉着她的手;“何苦唉声叹气,大不了给老头子多?找几个女人。”

  长公主没说话,谢臣年未必如传闻中说的那般好?色,相反,只怕还?是个守身如玉的人呢。

  陆氏与谢臣年夫妻多?年,竟什么都不知晓,由此可见,谢臣年此人城府之深。

  只是,谢臣年为?何看上顾一瑟呢?

  与众多?大家闺秀相比,顾一瑟并无过人之处,相反,她野蛮粗俗,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与陆氏更是天上地下。

  或许,她们早就认识,被玉珉截胡了?

  遐思间,陆氏拉着她出府。临出门?,她问婢女:“少夫人在做什么?”

  “少夫人今日?未曾出门?,听闻在看书?呢。”

  长公主放心了,吩咐婢女:“与少夫人说一声,今日?不要出门?了。”

  免得又被顾家找麻烦。顾家真是一只苍蝇,怎么甩都甩不掉。

  两人从侧门?出府,悄无声息,书?房内的顾一瑟吊带裙图案成?功了。另外,她又拿起执掌,在一角处作画。

  数张白纸叠在一起,一起翻起来,动作自然就成?了,如同小时?候看到?的武侠动作书?。

  一气呵成?!

  玉珉归来,画作大成?,顾一瑟将画本揣在兜里,喜滋滋地去迎玉珉。

  “你笑成?这?样,又做了什么事?”玉珉无端害怕,事出反常必有妖。顾一瑟的妖便是:色。

  年岁不大,色心不小。

  进屋后,她先开口:“顾一弦死了。”

  “死了?”顾一瑟不意外,昨夜都已说好?的,顾家再出幺蛾子,得罪了谢臣年与玉珉,顾家真是难以脱身了。

  玉珉点点头:“夜白一路盯着,顾侍郎哭晕过去了,顾一弦说今生?父女缘分未了,来生?再做他的女儿了。”

  顾一瑟唇角抽了抽,当真是深情?呢。啧啧啧,她嗤笑一声:“让他们下辈子再相聚,也是不错的。”

  “下辈子再遇见这?么一个倒霉女儿,也是顾侍郎的福气。”玉珉含笑,语气嘲讽。

  两人都没有再说下去,都不喜欢顾侍郎,玉珉确信顾一弦死了,顾一瑟也不会再问。

  接下来,都是顾家的事情?。

  顾一瑟将画册拿了出来,摆在玉珉面前,顷刻间,画面动了起来,不说,只一个亲吻的动作。

  一个动作,十几张画。

  玉珉看得面红耳赤,下意识将画册拂开,啪嗒一声,画册掉在地上。

  顾一瑟笑得前俯后仰,玉珉怒视着她:“顾一瑟,你可知羞耻。”

  “知、知晓的。”顾一瑟笑得面色发红,险些透不过气来,抬手擦擦自己眼角的眼泪,好?笑的不行,“这?算什么呀,下回给你画一个春景秘戏图。”

  玉珉无地自容,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

  顾一瑟笑过一通后上前将画册捡了起来,大大方方道:“不给你看了,瞧你这?等模样,你说,我开个书?局卖这?个如何?”

  “无耻。”玉珉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良好?的教养让她无法?用言辞来谩骂。

  顾一瑟眨眨眼睛,凑至玉珉的面前,吻上她抿起的唇角。

  一吻而深,她伸手圈住玉珉的身子。

  婢女们识趣地退了出去,特?意关上屋门?,让两人亲密个够。

  灯火噼啪一声,玉珉从缠绵后醒悟,下意识推开顾一瑟,脑海里浮现画册上大胆露骨的一幕。

  她说道:“你该看的书?都看了吗?”

  “晚上看什么书?,你睡书?房去,我也是有脾气的。”顾一瑟故意甩了脸子,眉眼一沉,手却落在玉珉的后颈。

  顾一瑟唇角含笑,眼底荡漾秋波,也有一番勾魂姿态。

  玉珉心口速度跳了起来,烛火映照下,女孩眉眼如画,愈发好?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掠过顾一瑟的眉眼,转身站起来,开口说起正经事:“我与大师约定一月之期,一月后,我会恢复行走。”

  “不错,你的腿脚好?了,是不是会有许多?女人巴上来?”顾一瑟眨巴眨巴眼睛,“我不介意的哈。”

  玉珉蹙眉:“你不说你会杀了她们的吗?”

  “不杀,你都不和我好?,我干嘛得罪人。”顾一瑟改变主意了,“我要做贤良淑德的女子。”

  玉珉忽而笑了出来,指着浑身上下九十斤肉都有八十九斤反骨的女孩:“都说母猪不会爬树,那你顾一瑟也不会贤良淑德。”

  顾一瑟不服气,想起长公主的姿态,叉腰就问:“我为?何就不能贤良淑德?”

  “你若贤良淑德,我娶你做甚?”玉珉掩唇笑得眉眼弯弯,“我不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不如你有趣。”

  “巧了,谢相也说喜欢我身上的野性。”顾一瑟得意极了,“你们二人是不是被贤良淑德的女子捅过刀啊。”

  “论贤良谁比得过长公主定下,论淑德,谁比得过皇后娘娘?你要活成?她们二人吗?”玉珉嗤笑,坐在小榻上,肩膀微微松懈下来,难得夸赞顾一瑟:“你这?般很好?,谁欺负你,当面打回去,不必忍着。”

  顾一瑟疑惑,“长公主不好?吗?”长公主多?舒服呀,快快乐乐,还?有个相好?的。

  女儿有权,相好?的有钱,快活似神?仙呀。

  但是,皇后家破人亡,中年丧命,也算是凄惨了。

  “长公主、不与你说这?个了。”玉珉被带到?阴沟里去了。

  顾一瑟却说道:“她和陆夫人关系可好?了。”

  “陆夫人……”玉珉面色沉了下来,沉吟道:“她二人不适合。”

  大义

  陆夫人是个?特殊的?人, 嫁给谢臣年之际尚未掌家。

  嫁给谢臣年不出三月,陆家彻底归了她,明眼人都知晓其中关键。

  但玉珉不知谢臣年竟从未碰过陆氏, 陆氏与长公?主也是在?成亲后才相识的?,两人兴致相同?。陆氏很?懂礼, 在?长公?主殿面前也不说相府的?要事, 最多?说一说老头子又纳妾了。

  她二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是以, 一直以来, 两人相处得很?融洽, 甚至, 更进一步。

  玉珉一直都没?有关注长公?主的?私事,长公?主是长辈,她再是强势,也是晚辈,如今看来,怕是要过问一二了。

  当着顾一瑟的?面上, 她掩藏心?思,面上淡淡一笑, 坚持道:“我喜欢野蛮的?顾一瑟。”

  顾一瑟不好再说什么, 但眼中的?光, 极为明亮。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呢, 她也喜欢呀。

  是夜, 深沉无?关, 锦帐低垂, 摇曳不止。

  翌日?,顾家大夫人登门, 备足礼物来看顾一瑟。

  顾一弦昨日?黄昏便已下葬,速度之快,不容其他二房多?看一眼,个?中缘由,大夫人也不过问,但她将坟旁的?人都换了。

  一夜过后,棺木是何模样,谁都不知道了。

  昨夜,顾侍郎被陛下调离京城,与谢臣年一道走了,旨意来得突然,顾侍郎未及吩咐就被带走了。

  不过半夜又回来了。

  大夫人备足了礼物,说了顾一弦的?事情,语气?低沉,顾一瑟认真听了。

  大夫人又说起国子监的?事情,要顾一瑟替她向玉珉道谢。顾一瑟点点头,意兴阑珊。

  说了几句话后,大夫人说道:“府里安静,我与你二伯母想着将出嫁的?姑娘喊着回去包些粽子哄老太太开心?,你也回去玩一玩,见见姐姐们。不能下回见面还不认识呢。”

  顾一瑟点头应下了,大夫人这次走了。

  礼就摆在?客厅上,都是好东西,下人们识趣地送到?她的?院子,任由她处置。

  看着厚重的?礼,顾一瑟长长叹了口气?,人就这么现实的?。

  坐了半晌,长公?主回来了,昨夜一夜未归,顾一瑟眨眨眼睛,抱着瓜子立即去上房找婆母去了。

  “昨夜未归,玩得可好?”顾一瑟笑吟吟地问话。

  长公?主睨她一眼,平静地整理衣袖,指尖轻拂耳坠,姿态优雅,说道:“尚可。戏坊里挺有趣的?,可惜你不能去。”

  顾一瑟却说道:“我心?里有个?人,戏坊没?有用的?。”

  玉珉那?么好看,谁能比得上玉珉好看呢。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一眼,说道:“就你没?出息,玉珉也是一样的?,我好奇,你二人几回了。”

  话题突然就变了,顾一瑟也害羞了,掰着手指算了算:“下药那?回、窗下那?回、床上那?回……”

  听着不同?的?场景,长公?主嘴角抽了抽,“你确信那?是玉珉吗?”

  顾一瑟点点头,“自然是玉珉,第?一回可认真了,当然,是被药驱使的?。”

  言罢,她自己惹得满脸通红,长公?主白眼翻上天,啧啧两声,“你说陷入爱河了。”

  “对哦,爱河、下回去爱河试试。”顾一瑟拍掌叫好。

  长公?主立即啐她:“没?出息,去庄子里玩去,去山林玩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顾一瑟捂着脸颊跑了,长公?主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等小姑娘走后,她才软软地靠了下来,眉眼低沉。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便不记得当初将清安带出宫廷的?后安置在?何处。

  亦或是,驸马将清安与玉珉一同?带走,回来的?这个?人是玉珉还是清安。

  还有一点,眼前的?人若不是玉珉,那?真正的?玉珉是男是女呢。

  长公?主头疼欲裂,扶着额头,脑子里一片空白,过往的?记忆里,她什么都没?有留住。

  她还没?有告诉顾一瑟:你看的?这个?人可能不是玉珉。

  ****

  天气?愈发热了,顾一瑟也打算出门,让慈幼所按时将账目送来。

  玉珉也找了两个?女先?生送进去,薪资诱人之下,许多?读书的?女子都想进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是定理。

  舒服两日?,到?了顾家小聚的?日?子,玉珉难得陪同?随行?。

  昨夜玉珉没?回来,清晨才归,顾一瑟毫不客气?地将人压在?身下,咬破嘴角不说,还有脖子上,留下鲜红的?印记。

  对着精致,本就白皙的?肌肤显得愈发妖娆,天色热,穿的?都是低领的?袍服,打近一看,明明白白,昨夜干了什么,一眼就知晓。

  顾一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伏在?玉珉身上亲了又亲,直到?婢女催了三回。

  雪肤红痕,令羸弱的?人陡添了几分风流。

  若不知她的?性子,只会?赞叹一句温润风流。

  两人登上马车,同?进同?出。

  马车上,顾一瑟掀开车帘,看着顾家门口的?马车如流水,出嫁的?姑娘都有十多?位,多?数留在?京城内,分布各处。

  下了马车,大老爷亲自来迎,轮椅不便,侍卫忙将轮椅抬进府内。

  大老爷关心?道:“听闻贤婿腿疾得到?名医诊治了?”

  故意放出去的?风声,各家都知晓了,顾府自然也不会?落后。

  玉珉颔首,“劳伯父记挂了。”

  这么一说,就是真的?了,大老爷面露喜色,欢喜得不行?。

  往里走,二老爷也来了,却不见顾侍郎。二老爷解释:“三弟病了。”

  顾一瑟作为女儿少不得去病榻前看望,她立即领着婢女向后院走去。

  顾家婢女引路,她直接来到?三房外,婆子们立即放行?。

  顾府的?女儿还没?有出嫁,此刻正陪着她,一见顾一瑟,顾十六下意识就站了起来,乖巧地行?礼:“姐姐。”

  顾一瑟诧异,顾十六眉眼低垂,语气?温柔,歹竹出好笋吗?

  “来,近前说话。”顾夫人眉眼凝着病气?,神色也不大好。她招呼顾一瑟上前坐,又让婢女端茶拿果子吃。

  顾夫人说道:“你父亲病了,按理来说,你该去看看,但他这个?样子见了你也不会?高兴的?。”

  顾一瑟点点头,顾夫人又说道:“十六的?亲事也定下了,是江南的?一户人家,我的?手帕交。”

  “为何那?么远?”顾一瑟不理解,按照顾侍郎的?地位,嫁给侯爵嫡子都是可以的?,怎么就那?么远。

  顾夫人无?奈道:“如今顾家闹得分崩离析,你爹想要分家,我想着不如分家前定下,那?户人家就在?京城,不日?将要回去了。”

  一句话说明顾侍郎怨恨两个?兄弟,闹得家中不宁。

  顾一瑟侧目,打量了顾十六一眼,道:“知根知底就成了。”

  “阿姐,听说你开了慈幼所,专门收养女孩,教导女孩读书?”顾十六小心?翼翼的?开口说话。

  顾十六与顾一弦的?相貌不同?,她随了顾夫人,巴掌大小的?小脸,杏眸澄澈,脸颊一笑间显出两个?酒窝。

  “你想去看看也可以,与书院相似。也有许多?女先?生,她们都读了许多?书,文采不输于男儿的?。”顾一瑟骄傲道,慈幼所她的?骄傲,也是她向世人证明女子也可大展宏图之地。

  顾十六露出向往,说道:“阿姐,将来我若无?去处,也可去慈幼所吗?”

  “自然可以,无?处可去者都可。”顾一瑟保证。

  顾十六微怔,她见惯温柔知礼的?大家闺秀,但顾一瑟这般粗鄙却又充满干劲的?女孩却是少之又少。

  这时,顾夫人打断两人的?说话,“好了,你们去老太太处玩一玩,我累了。”

  数日?不见,顾夫人似脱胎换骨一般,眉眼棱角似乎都被磨平了。

  顾一瑟看她一眼,跟随婢女离开。

  路上遇到?几位出嫁的?姐姐,她们都知晓内情,不敢与顾一瑟交谈,纷纷加快脚步,恨不得离她数丈远。

  顾十六却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说着慈幼所的?事情,言辞间对顾一瑟也很?钦佩。

  走到?一半的?时候,十六开口说道:“前几日?,母亲闹着与父亲和离。”

  顾一瑟顿住,道:“和离也是应该的?。”

  十六止步,看向顾一瑟,问道:“阿姐,你恨父亲是应该的?,我若是你,也是恨的?。但你不要恨母亲,她管不住你的?事情。她最多?是冷漠无?情。”

  “阿姐,倘若和离,你会?、你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招惹我,我便不会?招惹她。她若没?有出处,大可去慈幼所。我知晓和离女子不易,不会?欺负她。”顾一瑟保证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了。

  她止步,悄悄说一句:“我在?其他夫人处知晓一件旧事。”

  顾十六面容紧张起来,顾一瑟屏退左右,说道:“顾家老太爷曾与齐王勾结。”

  “什么……”顾十六惊讶地倒退一步,顾一瑟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再度说道:“回去告诉你的?母亲,不过也是一件旧事。”

  姐妹二人说着悄悄话,婢女们远远跟在?,不敢靠近。

  顾一瑟给她时间消化,微微一笑,低头整理着襟口上的?褶皱。

  半晌后,姐妹二人并肩走了。

  老太太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不得不说,顾家三个?老爷对于生孩子这个?方面,都很?优秀。若没?有外力因素,只怕儿子也有许多?。

  顾一瑟一进屋,方才的?笑声似被剪子剪断了一般,都跟着沉默下来。

  老太太也跟着不笑了,正眼都不看一眼,顾一瑟巧笑道:“老太太安好,近日?身子可舒朗。”

  疼爱的?孙女自己作死了,想必也不会?舒朗。

  老太太看着熟悉的?样貌,瞬间想起自己被折腾死的?孙女,立即变了脸色,道:“看不见你,我便好得很?。”

  “这样啊,那?我日?日?来看您,可好。”顾一瑟笑得如沐春风,温润极了。

  众人脸色微变,老太太更是一口气?险些被提上来,一侧的?大姑娘立即上前抚着她的?背,但她是庶女,不敢与嫡女出身又有婆家撑腰的?顾一瑟叫板。

  屋内嫡女也有几个?,但都得了母亲的?吩咐,不要与顾一瑟闹不和。

  因此,也无?人帮老太太说话。老太太生气?,直接将顾一瑟赶了出去。顾一瑟偏偏不走,甚至寻了个?靠前的?座位坐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气?得又要砸杯子,大姑娘伸手按住她的?手,老太太气?得推开她,“连你也来气?我,滚出去。”

  顾一瑟眨眼,笑道:“祖母生气?,只管来骂我,作何折腾大姐姐。您啊,别?生气?了,气?也无?用,毕竟您死了,我还得给您披麻戴孝。您放心?,到?时候我肯定哭得很?认真,比死了娘还要认真。”

  声音轻飘飘,三言两语挑起了怒火,老太太气?得睁大了眼睛,一口气?没?喘上来,笔直地倒了下去。

  双眼圆瞪。

  姑娘们乱成一团,顾一瑟气?定神闲般起身,扫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十六,“我走了。”

  “阿姐,等我。”顾十六提着裙摆追了出来。

  待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顾十六朝顾一瑟投去崇拜的?眼光,“阿姐,你可真厉害,谁都不敢在?祖母面前高声说话呢,她最喜欢十四?姐姐,旁人都不喜欢。”

  “不理她,我带你去见见你姐夫,对了,你能去前院吗?”顾一瑟止步,她对这个?时代的?规矩不大懂。

  “我可以去的?,我已定亲了,可以去见一见外男。”顾十六扬起眉梢。

  两人由婢女领着往前院走去,走了几步,顾十六问道:“过几日?,我想去慈幼所看看,阿姐,你可有时间?”

  “后日?,我让人来接你去看看,不需我陪着,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顾一瑟不想动弹,这个?天气?出门太热了,不如在?家里凉席上躺着,多?舒服呀。

  顾一瑟领着顾十六见了玉珉,然而一眼,顾十六就被吓得后退两步。

  顾十六拽着她的?手说道:“姐夫曾经让人将一个?姑娘丢入水里。”

  “为何丢她?”

  “这、我也不知,我们都看到?了。”顾十六说不出理由,只是觉得姐夫可怕,转身就跑了。

  顾一瑟大笑不已,玉珉托腮凝着她:“你又笑什么。”

  “她怕你,我发现人人都怕你。”

  “自然,要不然顾一弦为何不敢嫁我。”

  “你那?个?折磨女人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我让人放出去的?,免去许多?麻烦。”

  顾一瑟笑得直不起腰了,蹲在?地方捂着肚子,自己放出名声祸害自己,也只有玉珉做的?出来。

  玉珉被笑得无?地自容,低眸看着顾一瑟:“快些起来。”

  “玉珉,你好可爱哦。”顾一瑟艰难地爬起来,笑意使然,面若芙蕖,眼中漾着水泽,笑意清纯。

  不知怎地,玉珉痴痴地看着她,有些出神。

  可爱二字怎么会?属于她呢。

  早在?很?多?年轻,可爱二字便不属于自己这个?双手沾染血腥的?恶魔。

  而顾一瑟笑着夸赞她可爱。

  她想了想,问顾一瑟:“哪里可爱?”

  “哪里都可爱的?,害羞的?时候更可爱。”顾一瑟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挺直脊骨,再度摆好自己姿态。

  玉珉垂首,置于膝盖上的?双手轻轻握住,顾一瑟说:哪里都可爱。

  是吗?

  顾一瑟伸手触碰她的?耳朵,当着众多?婢女小厮的?面上,她笑说:“你想什么呢?”

  玉珉面红耳赤,一瞬间,耳畔那?只手不安分,意欲朝后颈摸去,她趁机攥住,唇角勾了勾:“你也很?可爱。”

  “你好油腻哦。”顾一瑟嫌弃道。

  玉珉怔忪:“这是你的?原话啊。”

  “我说就很?清新,你说就很?油腻啊。”顾一瑟得意极了,“因为你是个?男子啊。”

  玉珉瞪她一眼,“该回家了。”

  说话的?说话,她抬手整理自己的?襟口,天光下,那?枚红痕尤为明显,是夫妻欢好的?证据。

  小两口没?有在?顾家用午膳,两人与大老爷道别?,大老爷亲自送二人上马车。

  生活回归平静,回去的?路上,玉珉说道:“谢相走了,你不必熬汤了。”

  “我知道呀,她派人与我说过了,说替陛下寻皇后去了,啧啧,男人变心?可真容易。”顾一瑟趁机嘲讽两句。

  玉珉没?理会?,余光瞥见她双颊通红,眼眸清澈,情绪正浓。

  玉珉侧过身子,与她说道:“陛下立后,是被钦天监所逼迫,若不立,不顾民生。且这回立的?是平民之女,连相貌是何都不知晓,如何就是变心?。”

  “玉珉,倘若有个?道士来与你说休了我重娶正妻,于你仕途有益,你会?不会?休妻?”顾一瑟意味悠长般开口。

  “你打的?比方不对。我修正你的?比方,倘若说有个?更富有更有权势的?人要娶你,你会?不会?与我和离呢?那?人相貌好,温柔细腻。”玉珉反问女孩。

  顾一瑟捂住自己的?胸口哀叹:“你放心?,你说的?那?人已经出现了,瞧瞧谢臣年,再看看你,我有难的?时候,都是她救我。”

  玉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句话表明顾一瑟的?态度,她凝着女孩,语气?冷了些许:“你是不是早就想与我和离,去找谢臣年?”

  “没?有。”顾一瑟果断拒绝,并与玉珉说道:“她是吃软饭的?。我嫁给她,她吃我吗?”

  谢臣年在?外沾花惹草,都是靠着陆夫人的?家财呢。

  玉珉唇角抽了抽,她的?角度很?新奇,也让人无?话可说。

  正确,非常正确。

  玉珉不甘心?,又问:“倘若她没?有吃软饭呢,你愿不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顾一瑟点点头。

  玉珉提着一口气?:“为何?”

  “因为她风流啊。”

  玉珉:“……”原来自己就输在?这里。

  小两口的?话点到?即止,公?主府到?了,两人下车,这时,给玉珉诊脉的?大师来了,玉珉将人请去书房,顾一瑟自己去见长公?主。

  到?用午膳的?时候,长公?主处必然有好吃的?。

  到?了上房,果见婢女么在?摆弄锅子,大热天的?竟然吃火锅。

  顾一瑟厚着脸皮凑了过去,长公?主呀了一声,“回来啦,一起吃锅子,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菜与肉摆满了桌子,门在?这时关了起来,屋内放着冰,又有冰酪吃,顾一瑟也不再意长公?主为何这般神秘了。

  长公?主依旧保持着在?现代吃火锅的?习惯,调料很?周全,自己刷了块肉。

  此刻的?长公?主气?息变了,不再那?么沉稳,相反,她的?神态中带着几分释然。

  唇角微弯,带着心?平气?和。

  她说道:“玉珉可能不是玉珉,我说的?是可能。”

  顾一瑟刚咬了一只虎皮鸡爪,闻言,愣住了,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谢臣年的?话:如果你身旁睡着的?是那?人不是玉珉呢。

  紧接着,长公?主继续说道:“我说的?是可能,接下来,你不要惊讶。”

  “她若不是玉珉,谢臣年是玉珉吗?”顾一瑟脱口而出。

  啪嗒一声,长公?主的?筷子掉下桌子,顾一瑟淡笑道:“她二人很?像、很?像。除了容貌不一般,性子、还有身上的?旧疾都是一样的?,我分不清是谁在?模仿谁。如果玉珉不是玉珉的?话、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的?枕边人不是玉珉的?话,那?谢臣年极有可能是玉珉。”

  长公?主弯腰捡起筷子,神色凝重起来,“别?开玩笑,不好玩的?。”

  “我知晓您的?意思,您先?开口说的?,我只是照着您的?话继续说罢了。有了您的?话,才有我的?猜想。”顾一瑟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玩笑,口中的?鸡爪也失去了味道。

  同?样,长公?主也是心?思重重,顾一瑟忽而说:“你说玉珉同?清安之间是有婚约的??”

  长公?主放下筷子了,猜疑一旦开头,细细推敲下去,所有的?疑点都有了解释。

  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长公?主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冷笑道:“玉珉、可恨至极。”

  “你怪她做甚,你该怪谢臣年,她最清楚。我在?想,她二人是有婚约的?,谢臣年接近我,是不是为了玉珉呢?”顾一瑟摸摸自己的?脖子,大热天脊背生寒。

  长公?主疑惑,顾一瑟说道:“她二人是有婚约的?,谢臣年搅散我二人,她便可以与玉珉继续前缘啊。”

  长公?主:“……”这个?思路真奇葩。

  她立即纠正顾一瑟的?思路:“不对,谢臣年性子阴狠,倘若再续前缘,你早就死了。她会?直接弄死你,玉珉孤单一人,多?好啊。”

  “你说得也对啊。”顾一瑟一噎,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脑子未停,快速转动。

  若玉珉抢了谢臣年的?位置,玉珉便是清安……等会?,她问道:“玉珉怎么会?是清安?”

  长公?主叹气?:“我何时说了玉珉是清安。”

  顾一瑟歪头:“你一说玉珉不是玉珉,我便顺理成章地将玉珉划为清安公?主了。”

  她摸摸自己的?脑袋,“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就能想得出来。赵氏孤儿的?故事,家喻户晓,佩服长公?主与夫人舍弃自己女儿救助清安公?主的?大义之举。”

  “大义个?鬼,若是我,必然不会?换,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吗?”长公?主郁闷至极,“怎么自己不去换呢。”

  杀意

  史书?上有许多大义?之举, 多以自己孩子换良将之后,然而良将之后的孩子是人,自己孩子就不是人吗?

  长公?主无力吐槽, 顾一瑟快速嚼着肉吃,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对方:“这?么大的事呢, 你还吃啊。”

  “她们闹她们的, 我们吃我们的肉,再者, 您知晓又如何?告诉陛下将女儿换回去?”顾一瑟用帕子擦擦嘴角, 气定神?闲, “您想的是该不该与陆夫人继续, 其他的事情,轮不到你管。你想管,也没有能力去管,何苦呢。”

  最现实的便是如此,想管无力去管,想做什么, 更是什么都?不能做。

  知晓,但要装作不知道, 在外人面?前, 玉珉依旧是她的女儿, 谢臣年依旧是谢臣年。

  她们的猜测只是猜测, 没有定论, 更没有证据。

  想到这?里, 长公?主的心又沉了下去, 破罐子破摔,道:“无妨, 陆氏与谢臣年不过是协议成亲罢了。”

  陆氏与谢臣年对外看作是恩爱夫妻,陆氏大方得体,温柔体贴,主动接纳谢臣年带回来的‘妾’,被外人称作是最大度的贤妻。实则呢,不爱则不会在意?,你有多少个女人,都?与我无关。

  陆氏便是如此,她借谢臣年权势稳住陆家,掌管陆家,谢臣年也从她的身上得到财力支持。

  两人各有目的,却从未同床。是以,不能以寻常夫妻定论。

  协议成亲就不算是真?的夫妻。

  长公?主安慰好?自己后,愉快地夹起一块肉放入碗里,与顾一瑟说道:“不管这?些,及时行乐。她二人愿意?斗就斗去。说这?些不如说说陛下的新皇后。”

  顾一瑟睁大眼睛,“您说。”

  “陛下爱周皇后,给予后位,愿意?捧着,不在意?她的出身。但到了新皇后这?里,没有爱,新皇后必然适合母仪天下的女子,而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子。新皇后入宫,宫里肯定会焕然一新。”

  “想想玉珉、想想谢臣年,女人狠起来,没男人的事情。这?回,有热闹看了。”

  “贵妃盼着回宫呢,啧啧啧,就算回来了,遇到更狠的角色,只怕会日日思念已故的周皇后。男人一旦不爱,便会十分?挑剔。新皇后必然是样?貌、出身、乃至学识,都?是最好?的。唯有如此,陛下才会觉得配得上自己。”

  顾一瑟麻木地嚼着肉吃,都?糟老头子了,还嫌弃人家不配。

  她问道:“陛下发妻是什么样?的人?”

  “听说贤良,其他不知。”长公?主也纳闷,似乎贤良的妇人的标杆,这?等名词,毫无用处。

  顾一瑟感叹:“真?是可怜。”

  说完,长公?主却说道:“自己眼睛瞎了,怨不得旁人,你以为是你生母那般难产而亡啊。是她自己不识枕边人的心思,轻信枕边人才落得如此境地。”

  顾一瑟咬着筷子,问道:“殿下,新皇后会不会为难你?”

  “她敢?不过谢臣年去江南,意?义?微妙啊。”长公?主气势大显,想到谢臣年,便说道:“我日后要不要对她好?一些。”

  顾一瑟蹙眉:“万一不是呢?人家会觉得你心思不轨,撬了她的老婆又来玩弄她,不大好?。”

  长公?主犹豫不定:“万一是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

  顾一瑟拍桌,“等她回来,我去试探一二。”

  “可。”长公?主欣然答应,觉得自己没白疼这?个家乡人。

  ****

  谢臣年快马至江南水处的春山书?院,山长领着一众儿女们迎接。

  谢臣年曾在此书?院内读书?,与山长并不陌生。两人关上门来说话,谢臣年先开口?:“陛下立后,要的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要是可以稳住朝纲稳住后宫的女子。”

  “陛下之意?,我明?白,只我桁家不愿参与这?些俗事。”

  “眼下不是您愿不愿的道理了,今上无嫡子,桁家的女儿未必就不能诞下嫡长子。”谢臣年好?心提醒,“眼下陛下求的是洗去污名。”

  书?房内沉默下来。

  谢臣年继续说道:“入后宫者,神?思清朗,脚踏实地,莫要在情爱上迷失脚步。”

  “谢相之意?,我不大明?白。”山长糊涂了,“情爱一事,本就是女子渴望,她有此心思也是常事,难不成做一无情无爱之人。”

  “对,做无情无爱之人才可长命百岁。”谢臣年跳出情爱一事,纵观全局,已逝的两位皇后都?是深陷情爱之人。

  山长还是不明?白,但谢相提醒,他只得记住了,“谢相休息两日,我去安排。”

  谢臣年走出书?房,面?前山地起伏,树木青翠,往年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深吸了一口?气,如常般踏出一步。

  同时,玉珉受到岭南查探的结果。

  谢臣年乃是谢家幺子,自幼体弱多年,十岁那年大病一场,醒来后,便不爱见人,去江南的春山书?院读书?,从此再也没有回过谢家。

  结果如常。

  然而不爱见人、至今未曾回过谢家等等,都?是很微妙的事情。

  深深去想,若谢家幺子换了人,也无人知晓。

  岭南距离京城,山水遥远,但距离当年玉驸马打仗之处,不过几十里地。

  玉珉让打探的人退下了,自己枯坐良久。

  大师再度来了,她的‘腿疾’很快就要痊愈了。

  很快,她就可以站着行走了。

  大师离开后,顾一瑟捧着汤来了,玉珉含笑:“今日什么汤?”

  “百合野鸡汤。”

  玉珉接过汤盅,没有及时喝,而是问顾一瑟:“谢相离京多日,你可惦记?”

  “你想什么呢。你问你妻子可惦记其他女人,脑子不好?。”顾一瑟翻了白眼,她上前拍了拍玉珉的‘伤腿’,“你腿好?以后,若敢惹桃花呢,我背着包袱就走。”

  玉珉淡笑,满意?地喝了一口?汤,鸡汤鲜美,熬煮多时,鸡肉软烂,她装作不经意?问道:“母亲近日做什么?”

  长公?主能做什么,戏坊、陆夫人、赴宴、诗社。皇后一去,陛下也不找这?个妹妹了,好?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妹妹。长公?主骤然清闲不少,趁着谢相回京之前,好?好?快乐一番。

  顾一瑟抿抿唇角,道:“忙着诗社的事情呢。”

  “你让母亲离陆氏远一些。”玉珉垂眸,不敢去看顾一瑟的反应。

  顾一瑟睁大眼睛,“为何远一些。”

  玉珉说道:“我与谢臣年,并非好?友,家眷自该避嫌才是。”

  “你拉倒吧。”顾一瑟反驳,“她二人又非今日才来往,你如今让她们断,你就是不孝。”

  什么心理啊。顾一瑟怒气冲冲,夺回玉珉手中的汤盅,“你这?人只配孤独终老。”

  说完,她抱着汤又走了。

  玉珉无可奈何,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做错了吗?

  本与她无关,是谢臣年造的孽罢了。

  顾一瑟一股脑将汤喝完了,嘱咐叮叮当当:“明?日提醒我不要给你家郎君做汤喝。”

  叮叮当当对视一眼,默默记住了,少夫人生郎君的气了。

  黄昏时分?,玉珉让人送了一份礼物过来。

  顾一瑟是没出息的人,主动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金灿灿的几乎闪瞎眼睛,是金子。

  她又觉得玉珉停可爱的,知晓她喜欢钱,也跟着送了钱过来。

  她捂着眼睛,笑着抱住金子。

  叮叮当当再度对视一眼,果然,知晓少夫人的,唯有郎君。

  看,少夫人可高兴了,高兴得不行。

  顾一瑟眼里只有金子,高兴了会儿又想起长公?主的事情。长公?主与陆氏并非今日的感情,玉珉也不是今日才知晓的,怎么就突然开始干预了。

  玉珉自己也猜出了谢臣年的身份,毕竟婆媳的身份,不大好?听。

  不过,陆氏嫁的是谢臣年,又不是玉珉,也不是婆媳的关系。

  玉珉小?题大做了。

  顾一瑟自己先想通了,若真?有换回来的一日,让陆氏和离便好?。

  想得美妙,可如今的局面?,怎么会换得回来。

  小?小?的摩擦被一匣子金子化解了,顾一瑟心中留了底,默默等着谢臣年回来。

  苦等半月,玉珉‘腿疾’好?了,丢了轮椅,学着用拐杖走路,学得‘有模有样?’。

  看着她走路,顾一瑟总是毫不留情的嘲讽,每回一嘲讽,叮叮当当总会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郎君。

  顾一瑟悻悻地缩了缩脑袋,蹲在角落里捧着瓜子吃,趁着无人之际将玉珉的怪模样?画了下来。

  一举一动,惟妙惟肖,顾一瑟笑得不行,晚上的时候,特地拿给玉珉看。

  不看还好?,一看自己的姿态,玉珉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第二日的时候,就去书?房了,再不肯给顾一瑟看。

  顾一瑟被明?令禁止不准进书?房,乐趣陡然没了,这?时,谢臣年回京了。

  消息送到她这?里,谢臣年贱兮兮地给了回城的时间?,顾一瑟皱眉,这?货的心思太明?显了。

  罢了,去就去。去接人之前先与长公?主报备,免得后来生事。

  不仅如此,她还带着玉珉的金牌护卫夜白。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城外接玉珉。得知少夫人的意?思后,夜白傻眼了,去接谢相?

  她觉得自己耳背,再问一遍,顾一瑟重复道:“去接谢相。”

  夜白握着马鞭的手抖了抖,慌得不行:“怕是不妥当。”

  顾一瑟不理会她,放下车帘,若无其事地让车夫继续赶路。

  城外十里亭,见到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谢臣年避开耳目登上公?主府的马车,顾一瑟递过去一份汤,开门见山道:“我发现一个秘密。”

  “嗯?”谢臣年惊讶,以顾一瑟的心思竟然还能发现秘密,不同寻常啊。

  顾一瑟靠近她,小?脸贴得很近,粉白的肌肤可以看见细细的容貌,她悄悄开口?:“你媳妇给你戴了绿帽子。”

  “咳咳咳……”谢臣年一不小?心咳了出来,脸色咳得通红,连忙将汤盅放下,取了帕子擦拭唇角。

  一套动作下来,与玉珉像了八九分?。

  顾一瑟看在心里并没有言语,等谢臣年擦过嘴角后,她才说道:“陆夫人与长公?主很是暧昧。”

  谢臣年瞥她一眼,还是高估她的心思了,这?算什么秘密。她淡然地继续喝汤,回道:“我与陆氏,协议成亲。”

  顾一瑟点点头,问道:“你与七十二房妾也是协议纳妾吗?”

  谢臣年险些又咳了出来,哀怨地看她一眼:“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盯着我的七十二房妾啊。”

  顾一瑟三讪讪地笑了,她就好?奇罢了,很想知晓谢臣年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般风流成性。

  “她二人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不干涉陆氏的事情,你说的事情,我爱莫能助。”谢臣年表态。

  顾一瑟若有所思,“原来你不在意?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谢臣年知晓,且不在意?。就有两个可能,第一,她不是真?正?的玉珉。

  第二,她是真?的玉珉,但对陆氏无感情,陆氏与谁暧昧,都?与她无关,协议成亲,互不干涉。

  顾一瑟还是没得到答案,接着又问:“你怎么不在意?呢?”

  “协议成亲,本就不该在意?的。”

  “但你……”顾一瑟最笨,不知该怎么套话,谢臣年太精明?了,问得不好?,自己反而被套了话去。

  她沉吟须臾,问道:“你上回说我的枕边人不是玉珉,是什么意?思?”

  谢臣年徐徐搅动着汤汁,闻言后,唇角勾出几分?凉薄,“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她的笑,如同诡魅。吓得顾一瑟心口?一颤,张口?说道:“你当时说了,我现在想问问是什么意?思。”

  一个故意?装聋作哑,一个又是城府极深。

  谢臣年冷笑连连,将汤盅搁置下来,“我给你说个故事。说一个关于贞洁的故事。”

  “打住,我没有问贞洁啊。”顾一瑟不理解聪明?人的思路,这?个话题压根没有开始,怎么就说起了呢。

  谢臣年瞥她一眼,这?个丫头怎么就那么笨呢,被玉珉拉入漩涡,有能力自保吗?

  谢臣年痛心疾首,也恼恨玉珉自私自利。

  马车内仅两人,顾一瑟被看得心头发憷,缩了缩脖子,笑吟吟说道:“您说、我、我听着。”

  这?人太吓了,动不动就摆脸色,若是玉珉,她定亲回去,亲得玉珉不敢再摆脸色。

  “曾经有一户人家,妻子生下一个女儿,公?公?不满意?,想要儿子纳妾。儿子不愿,公?公?在儿子去京城赶考的时候将她送人了。对外宣布她死了。等儿子考中后,儿子另外娶了恩师的女儿。”

  “女子被送给了残腿之人。”

  “后来女子的兄长知晓后,问她:你委身残腿之人的时候,为何不去死呢。你死了,我们想着办法为难报仇,可如今你一人侍二夫,我们有何颜面?见人,你的女儿有何面?目站在人群中,将来嫁人会被人指指点点。本不是你的错,可如今,你活着,就成了你的错。”

  顾一瑟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想起了顾侍郎,同样?的渣男。她问谢臣年:“最后呢?”

  “女子听从兄长的话,自尽了。可她死晚了,终究得不到世人的怜悯。当时就该以身殉节,保住名节。”谢臣年声音淡淡,面?无表情。

  顾一瑟明?白她的道理,这?个时代对女子太苛刻了。

  但是,与她今日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顾一瑟星眸圆瞪,看得谢臣年心头无力,她扶额,“顾一瑟,你真?的太笨了。”

  顾一瑟:“……”我知道呀,但我也没有办法改变。

  人笨,自己也无力为之。

  她哀叹一声,“你直说成不成。”

  谢臣年实在不想细说了,端起汤喝了一口?,顾一瑟追着问:“你说的这?个事,与皇后相似。皇后当是追随武帝陛下,玉珉也不会那么生气……”

  她顿住,眼珠子跟着动了两下,她望着谢臣年,气息低沉,看过的贞洁故事太多了,多是女子不幸。

  玉珉也怨怪皇后……只外甥女如何怨怪舅母。

  但女儿怨怪母亲,就能说得过去了。也就是说,玉珉站在女儿的角度上怨怪皇后委身于今上。

  她笑得清纯:“我知晓你的意?思了。”

  谢臣年摇首:“你没有懂我的意?思。你将这?个故事告诉长公?主,她必然会懂的。”

  “我真?的懂了。”顾一瑟急急表态,对面?的谢臣年笑得无情,“你若懂了,我做汤给你喝。”

  顾一瑟呸道:“你熬的汤肯定不能喝,罢了,我即刻去传话,再会。”

  她立即要下马车,不料,谢臣年伸手拉着她,她惊了一跳,忙要抽回,谢臣年的神?色太过古怪:“顾十五、顾一瑟、这?是你的马车,你去哪里?”

  “对哦,那你走吧。”顾一瑟呵呵憨笑两声,道:“我知道我笨,你别说得这?么明?显好?不好?。”

  谢臣年再度生无可恋地走下马车。

  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坐下细想,回想顾一瑟的一颦一笑,不知怎地,她又觉得十分?安心。

  与笨蛋说话,很愉快。

  ****

  顾一瑟回到家里,长公?主在园子里,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喂鱼。

  “你回来了。”长公?主同顾一瑟招手,转身将鱼食交给婢女,顾一瑟走了过去,“我有个故事给你。”

  长公?主迟疑,顾一瑟将故事重复一遍,清风拂面?,长公?主微眯了眼眸。

  “她是什么意?思?”顾一瑟急急追问。

  长公?主眼睛露出几分?怜悯,叹道:“她与玉珉很不相同。”

  她微微一笑,顾一瑟亟不可待,她没有说,而是沉默须臾,迎着湖风:“她的意?思是她不是古板的人,不会在意?贞洁。”

  玉珉逼疯了皇后,是觉得皇后背叛了武帝。

  谢臣年却告诉她:我不在意?贞洁。

  她与陆氏的事情,谢臣年不在意?,甚至装作不知。

  顾一瑟皱眉,谢臣年这?么好?,是拿了女主剧本吗?

  回到卧房里,玉珉坐在窗下看书?,静若处之,顾一瑟悄悄上前,端看她的脸型。

  这?么好?看的女人,心肠怎么就那么狠呢。

  她悄悄叹气,玉珉闻声抬首,望向鬼鬼祟祟的女孩,“做什么呢?”

  “没什么,看你长得好?看。”顾一瑟直起身子,不再偷看,而是选择正?大光明?的看。成亲后就这?点看,想看就看,想摸就摸,想亲就亲。

  嗯,她顾一瑟就是这?么世俗。

  她得意?的笑了,玉珉却问道:“你去见谢臣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知道啦。”顾一瑟不在意?她派人跟着自己,毕竟京城也不安全,她直接在玉珉腿旁坐下,“说吧,你想知晓什么。”

  玉珉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一本正?经地继续看书?,“谢臣年与她的七十二房妾圆房了吗?”

  “你……”顾一瑟笑得歪倒在玉珉的腿上,笑声如银铃,听得玉珉心口?很舒服。

  笑过一通,玉珉又问:“你问到了吗?”

  “没问到呢,可惜了。她给我讲了个故事。”顾一瑟哀叹一声,俯身坐了起来,思考着要不要见故事说与玉珉听。

  不想玉珉直接起身,“我对她的故事并无兴趣。”

  “你为何不听呢?玉珉,你有些自负。”顾一瑟出声。

  玉珉身子僵住,扭头看着顾一瑟:“我自负?”

  “你为何逼疯皇后娘娘?”顾一瑟问出了声,她想告诉玉珉,名声与贞洁没有命重要。

  玉珉倒是心平气和,“谢臣年与你说的话还真?不少。”

  “不是她说的,玉珉,你心中的恨该放在陛下身上,不该迁怒皇后。”顾一瑟努力稳住自己。

  玉珉笑了,有些阴狠,“顾一瑟,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哎呦,你真?狠啊。不过,我不怕你。”顾一瑟气笑了,“你不过是口?头说说罢了。”

  玉珉凝着面?前的女孩,眼神?冰冷,顾一瑟一脚踏前,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来吧,说到做到。”

  女孩脖颈纤细,肌肤柔滑,玉珉的掌心恰好?覆盖住她的脖子,只需轻轻一掐,就可以杀了她。

  玉珉杀过无数人,眼前的女孩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恶,但她是第一个挑衅她的。

  须臾的时间?,玉珉僵持未动,顾一瑟笑了,“就你嘴巴会说,就你会动不动喊杀人,给你机会,你动手呀。”

  她的挑衅,换来的是玉珉的沉默。

  这?回换作是顾一瑟笑了,她轻易地拂开玉珉的手,照旧吻上玉珉的唇角。

  嘴硬、心软。

  玉珉迟钝,她抬手捏住顾一瑟的腰肢,用力之狠,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顾一瑟依旧霸道,唇角相贴的瞬间?敲开她的唇角。

  咬上她的舌头。

  口?中溢出鲜血的味道,玉珉疼得皱眉,如回神?一般推开顾一瑟。

  顾一瑟本就嫣红的唇角上染了血,越发明?艳,可与牡丹争艳,她笑了笑,“没本事就别开口?。”

  爱河

  玉珉感觉头疼, 面前的女孩软硬不吃,她叹气,轻拂唇角上的血痕, “你为何就不能乖顺些?。”

  “行啊,你心软些?, 明明这么年轻漂亮。”顾一瑟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年轻又美貌,有?野心, 浑身上下都?有?生命力, 多好呀。

  玉珉本不心狠, 同样的道?理,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一瑟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她知晓,与玉珉硬碰硬,她会输。

  如此,她才有?赢的机会。

  她笑靥如花, 开在了玉珉的眼?中。

  玉珉只看她一眼?,说道?:“谢臣年不断给你提示, 才让你有?今日?所感, 我不明白, 她为何要给你提示。”

  隐瞒至今, 却要告诉顾一瑟, 如此行事?, 让人愈发猜不出她的心思了。

  顾一瑟看着玉珉, 玉珉也望着她。

  那股旖旎悄然而生。

  顾一瑟含笑,“你管那么多做甚, 或许,人家觉得你太笨了,想要提醒你罢了。”

  占了她的位置,每每都?是若无其事?的姿态,谢臣年气也要气死的。

  不如就让玉珉开始惶恐,害怕,这样的事?情像谢臣年的行事?风格。

  玉珉唇角抽了抽,“不,她只告诉了你,她是女子,许多事?情顺理成章的就解开了。你因?她是女儿而心生好意?,对吗?”

  顾一瑟被猜中了心思,确实是这样的。起初,她觉得谢臣年是男子,心生警惕,后?来,就没那么讨厌了。

  玉珉凝着她:“你二人必然是认识的。”

  “不记得了,话说我跟着刘奎见过太多的人,顺手搭救的姑娘更是不计其数,我哪里还记得她。”

  玉珉挑眉:“她可那么好看,你竟毫无记忆。”

  顾一瑟睨她:“正常,说明我见过的貌美女子很?多、不对呀,她那么好看,我肯定?有?记忆的。她必然是女扮男装的。”

  她对男人,确实没有?什么记忆。

  “好了。”玉珉陡然提高了声音,不高兴了。

  顾一瑟抿唇而笑:“生气啦,你该想想,我嫁的是玉珉,指不定?哪日?,她就回来了。嗯,你说,我的身份是不是就很?尴尬。”

  “顾十?五已经死了,你说,你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顾一瑟一噎,抬脚就踩了她一脚,“你这人,讨厌死了。”

  玉珉却笑了,俯身坐下,靠在小榻上,悠闲了几分。

  话说完了,架也吵完了,顾一瑟轻松许多,卧房的门也开了,婢女端着果子进来。

  顾一瑟喜欢吃水果,平日?里爱吃新鲜的,婢女们便准备很?多种水果,只要屋内没了就会立即补上。

  葡萄上市了,婢女奉上一碟子,顾一瑟接过,剥皮塞进口中,生津解渴。

  玉珉静静地看着她,谁能做到?顾一瑟这般大咧咧,知晓枕边人这么大的秘密后?,喊打喊杀,片刻就能如无事?人一般吃喝。

  “少夫人,你竟能这么坦然吗?”玉珉敲了敲几两人中间隔着的几案。

  顾一瑟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吵架事?小,饿死事?大。”

  玉珉:“……”

  服气得很?。

  顾一瑟阔气地递给她一个。玉珉扭头不肯吃,顾一瑟弯唇一笑,“不吃就不吃,我自己一个人吃,两个人吃是浪漫,一个人吃,饿不死。别指望我哄你。”

  “我想吃饺子了,鱼肉饺子。”玉珉颐气指使。

  顾一瑟成功被她带偏了,抿抿唇角:“我也想吃鱼肉饺子了。”

  玉珉立即说道?:“你去做吧。”

  顾一瑟最终熬不过自己想吃的心,点头答应下来,玉珉挑眉。

  瞧,对付吃货,办法多得是。

  顾一瑟拍拍手,前往厨房去包饺子了

  玉珉没有?动,摸摸自己的腿,眼?神深邃。夜白敲门而进,她抬首,夜白走近,说道?:“郎君,珩家送了两女入京。”

  “无妨。”玉珉颔首,“谢臣年回府去了?”

  “入宫复命,回府休息去了。”

  “两女与桁家是什么关?系?”玉珉问道?。

  夜白解释:“桁家第八女,乃是山长的亲女,听闻满腹诗书?,文采斐然。还有?一女,十?三女,是庶出的,听闻她的文采远在八女之?上,想出书?立传,一直未曾成功。”

  陛下选后?,必然是是选择第八女,断不会立庶出为后?。桁十?三来京,另有?所图。

  玉珉很?快有?了心计,吩咐玉珉:“将慈幼所的事?情告诉桁十?三。”

  夜白领命,疑惑道?:“您这是何意??”

  “慈幼所却是便是好先生。桁十?三志不在后?位,必然不会回家去,正好,慈幼所便是她的出路,想来,谢臣年也是这个心思。”玉珉解释。

  谢臣年啊,当真巴着顾一瑟不肯放手了。

  出趟门,都?惦记着顾一瑟的困境。

  玉珉朝后?靠去,面露冷意?,“五公主还没有?回来?”

  “没有?,想来是故意?要避开立后?大典了。”

  “这个立后?大典,看似尊贵,实则呢。”玉珉笑了,实则不过是政治必需,这个桁家八娘便是一尊菩萨。

  一尊定?乾坤的菩萨。且这位菩萨将来如何,全凭个人造化。

  夜白走了。

  没多久,慈幼所的管事?送来账簿,叮叮摆在了桌上。

  玉珉扫了一眼?,吩咐叮叮取了过来,翻开细细观看,眉头紧皱,“让管事?过来。”

  开支巨大,顾一瑟的嫁妆迟早赔光。

  管事?被请了过来,一见是玉珉,吓得脸色发白。

  玉珉翻开账簿,指着其中一条:“瓷器八十?文,孩子们用什么样的瓷器需要八十?文。”

  管事?吓得不行,道?:“少夫人说用好的。”

  玉珉又问:“光是药材这一项,都?花了几百两,你说囤了一个药铺吗?”

  “回郎君,少夫人多备些?陛必须的药材,多备了些?。”

  “句句不离少夫人。”玉珉语气冷了下来,放下账簿,道?:“明日?派个人查账,你回去做好准备。”

  “查账……”管事?骤然傻眼?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查账了。他忙说道?:“所内事?务繁多,查账一事?繁杂,怕是不易。”

  “你不必在意?,我安排的人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玉珉同两侧的婢女摆摆手,婢女立即将管事?赶了出去。

  玉珉疲惫地揉着额头,耐心地将整本账簿看了一遍,从头至尾,她都?记住了,再让人去取公主府的账簿,寻到?相同之?处。

  同一物什,慈幼所的价格明显高于公主府。

  半个时辰后?,顾一瑟提着食盒回来,兴高采烈。

  女孩面若桃夭,一瞬间,玉珉收起兴师问罪的想法,将两本账簿收了起来。

  饺子都?是热乎的,好几种馅料,鱼肉、猪肉、蔬菜,一一摆在了玉珉面前。

  顾一瑟得意?道?:“瞧,这就是娶我的待遇。想吃什么都?给你做,再看看谢臣年,也就救我一命的时候才有?些?汤喝。”

  话不中听,但玉珉听得很?舒服,说道?:“日?后?不会再发生危险的事?情了。”

  “你别画大饼了,我有?饺子吃。”顾一瑟人间清醒,玉珉画大饼的次数太多,撑都?要撑死了。

  玉珉愧疚,顾一瑟夹起一个饺子给她,“你吃这个,鱼肉好鲜,我给母亲送了些?过去。”

  夕阳西落,瑰丽色的光打入门来,两人身影交叠。

  顾一瑟叽叽喳喳,这个好吃那个好吃,又说了许多膳食心得,玉珉认真听了,心中动容,少不得再给她画大饼。

  “日?后?,我给你做。”

  顾一瑟瞪大了眼?睛:“谢相也说了。”

  玉珉:“……”

  玉珉郁闷极了,顾一瑟夹了一个猪肉饺子递给她,“吃这个,还有?豆腐饺子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玉珉本来不高兴,又见顾一瑟的脑袋要迈进碟子里,一时间,她又笑了。

  一顿饺子吃完,宫内来人,召玉珉入宫议事?。

  顾一瑟懒得动弹,同玉珉挥挥手:“去吧,我先睡一觉,等你回来。”

  本是温情脉脉的一句话,玉珉无端蹙眉,“不必了,你先睡吧。”

  顾一瑟轻哼一声,“瞧你这个清心寡欲之?色。不过,我喜欢。”

  玉珉落荒而逃,叮叮当当笑成一团。

  玉珉临走将账簿带走了,出门的时候找了账房先生,吩咐账房:“找几个人去慈幼所查一查账,若问,便说是少夫人的意?思。查过以后?,不必声张,来报我即可。”

  长公主府内的账房先生不止一个,往日?里主事?的都?是领头的,拿的工钱多些?。

  得到?吩咐后?,领头的人点了两个人明日?去慈幼所。

  ****

  立后?一事?很?快就定?下了,七月初八,正值夏日?,距离还有?一个月,礼部忙得脚不沾地。

  玉珉的腿脚好了大半,可以简单走几步了,这时,陛下下令,许她参与朝会。

  顾一瑟哀叹一声:“以后?,你可以有?许多理由拒绝了。”

  玉珉偷笑。

  顾一瑟又问:“你们几日?一休?”

  “十?日?。”

  “十?日?……”顾一瑟咀嚼两回,啧啧两声,“你们好累啊,你还不如腿瘸。”

  玉珉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招手示意?女孩靠近:“你想要侯爵夫人的头衔吗?”

  成亲三四月,顾一瑟从未出门赴宴,她知晓自己与这些?闺秀们格格不入,人家诗词歌赋,自己撸起胳膊打人。

  是以,她有?意?避开。

  玉珉如何不知她的心情,抬手摸摸她的额头:“顾一瑟,我说过,不必委屈,除了帝后?,你都?不必放在眼?中。陛下身子好,皇嗣未定?,他们都?夹着尾巴做人。这个时候显出外甥的重?要性了。儿子会夺他的皇位,但是,外甥不会。”

  顾一瑟想了想,可能话就不对了,这个外甥会杀他,儿子们可能不会杀。

  谁敢弑父呢。

  她又开始胡思乱想,玉珉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提醒:“不许乱想,想想你该做的事?情,慈幼所的账目可看了。”

  “知道?啦。”顾一瑟拍开她的手,目露迷惘,心中多了事?,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索性靠在玉珉的身上,感受难得的温馨,玉珉也没有?推开她,甚至伸手握住她的腰。

  时间忽而禁止,两人依偎在一起。

  顾一瑟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那么多麻烦事?,该多好呀。”

  玉珉若没有?那么多秘密,所有?的事?没有?蒙在火下,一切的一切就该不同了。

  两人说过没两日?,陛下下旨,玉珉袭侯爵,顾一瑟也成了侯夫人。

  人未变,但多铁饭碗,皇帝赏赐丰厚,金银不说,还有?许多庄园,良田无数。

  突然间,钱便多了,难以用数字来衡量。看着一箱箱珠宝,顾一瑟良久没有?说话,摸着冰冷的金银,她想起了月亮山。

  短暂几月,自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着这么多珠宝,她与玉珉商议:“我们去其他地方开慈幼所,可好。”

  玉珉惊讶,“你不该想着自己自己保留吗?”

  “花不完呀,你我二人没有?后?嗣,再奢靡也花不完,不如留下东西给后?世,让后?世记住我们的名?字,青史留名?。”顾一瑟摸着心口,这里空落落的,钱财再多,也填不满心里的空虚。

  这种空虚来自于对未来的迷茫,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玉珉想到?什么,“你喜欢孩子?”

  “孩子?慈幼所里一堆孩子,要什么孩子。”顾一瑟恨不得敲开玉珉的脑袋,她们这种生活,不适合养孩子。

  玉珉说道?:“你喜欢,我便让人去办,不算难事?。”

  “嗯,去偏僻之?处去办,找些?信任的人去办,办得不好容易坏事?。”顾一瑟重?新打起精神,朝玉珉莞尔一笑。

  女孩突然不再张牙舞爪,玉珉有?些?不适应,她一面观察女孩一面说道?:“你有?心事??”

  “有?。”

  “什么事??”

  “钱多了,花不完。”

  玉珉:“……”就不该来问她。

  顾一瑟笑得歪倒在玉珉的身上,旁人都?想着积攒财富给下一代,她们便不用,及时享乐才是。她立即说道?:“我们挖个池子做温泉吧。”

  “你又想做什么?”

  “及时行乐,鸳鸯戏水。”

  玉珉扶额,刚刚是她想多了,顾一瑟很?开心,瞧,连浴室都?安排妥当了。

  顾一瑟拉着她的手兴奋说道?:“冬日?里舒服呀,待在里面,想想就舒服,永浴爱河。”

  “你自己一人浴。”玉珉一点都?不想掺和。

  顾一瑟拿眼?睛剜她:“那、那我喊谢相来浴。”

  玉珉整个人麻木了,恨不得剖开她的心看一看。玉珉冷眼?看着顾一瑟,顾一瑟却朝她抛了媚眼?,“如何?”

  玉珉起身要跑,顾一瑟将人扑倒,毫无负担地吻上她的唇角。

  炙热的吻,如午时的骄阳,热到?了心坎里,也让肌肤生汗。

  顾一瑟伏在她的身上,感受她的美好,指尖缠着她的一缕发丝:“你穿裙子,给我看看。”

  玉珉胸口起伏,心口浪潮激荡,但她没有?回应。

  顾一瑟张口就说道?:“我去找谢相,让她给我穿裙子。”

  玉珉望着她,手探至她的后?颈,悄悄用力,顾一瑟立即喊疼。

  不知哪里的力量促使玉珉,她略一用力,整个身子翻转过来,将顾一瑟压在身.下。

  她的手掐住了顾一瑟的脖子,眼?神冰冷:“顾一瑟,你若死了,必然是因?为激怒我被杀的。”

  “是吗?不会的,你这么爱我。”顾一瑟笑得不行,握住玉珉的手腕:“用力些?啊,掐住别放手。”

  顾一瑟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在玉珉的底线上来回跳跃,气得玉珉无可奈何。

  眼?睁睁地看着玉珉怒气上涌,顾一瑟熟稔般勾住她的脖子,靠近后?,唇角翘起,轻轻碰上她的双唇。

  再是坚硬的人,也不会拒绝。

  顾一瑟轻轻啄着她的唇角,微微一笑,眼?中秋波荡漾,而玉珉,除了脸颊微红外,其他看不出哪里心动。

  她当真是清心寡欲,足够在你兴奋的时候给你浇上一盆冷水,冻住你的热情。

  顾一瑟险些?叫她给气死,好不犹豫地咬破她的唇角,雪白的肌肤上绽开红点。

  玉珉终是有?了回应,扣住她的手,道?:“你温柔些?。”

  “温柔,怎么个温柔法,你教教我?”顾一瑟挑衅,媚眼?横波,勾住她脖颈的手微微使坏,悄悄往下,落至腰间,轻轻一点,玉珉立即挺直了脊骨。

  还没脱衣裳呢,若是脱了衣裳,岂不是得跳起来。

  玉珉羞恼至极,下意?识捂住她的嘴巴。

  顾一瑟嬉笑,双手用力,勾住她的脖子,逼得她不得不伏在自己的身上。

  顾一瑟洋洋得意?:“你瞧你这个样子,嗯,凶给外人看,将羞涩的一面留给我吗?”

  声音透着几许刁蛮,玉珉深吸一口气,闭眼?咬上她的唇角。

  破釜沉舟。

  顾一瑟惊讶,这人怎地横冲直撞呢。她皱眉嘶了一声,是亲,不是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吧,也有?可能是生气了,转亲为咬。

  顾一瑟慢慢地开始享受,唇角中的鲜血味开始弥漫,似催.情的香味在房内散开,无端撩人心弦。

  玉珉止住,望着她,眼?中一抹情愫,难以遮掩。

  显而易见。

  顾一瑟扬眉,“瞧,你开始喜欢了。”

  玉珉没有?回应,而是失去力气般在一侧躺下了,很?累,很?累。

  “咬人罢了,怎么还累上了,嗯,你的力气不是用在亲吻上,而是浪费在压制自己的羞涩上。”顾一瑟自顾自开口。

  她叹息一声,望着屋顶:“玉珉,我们以后?还能不能脱下官袍回归田野呢。”

  “不能。”玉珉直接拒绝。

  她的果断拒绝,顾一瑟也没有?生气,而是认真说道?:“你不行,我可以啊,等到?天下女子有?归处,我就回月亮山。”

  “顾一瑟,那你一辈子都?回不去。”玉珉再度打破她的希望,“钱不是万能的,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玉珉,你不要摧毁我的希望。”顾一瑟颓靡。

  玉珉摸索着向前,碰到?顾一瑟的手,握得紧紧的,“你的希望太过苛刻,比做皇帝还难。”

  做皇帝还有?可能实现,而天下女子都?有?归处,是注定?无法实现的。

  顾一瑟嬉笑道?:“我就想想,你知道?吗?在一个地方,法律为女子服务,善待女子。”

  “母亲也曾说过,说那是她的梦,说了无数回。”玉珉语气柔软了许多,“母亲对那个地方,也很?向往。你二人梦境,竟然如此相似。”

  梦境……顾一瑟有?些?恍惚,原来,那是一个梦境了,遥远摸不到?边际。

  她问玉珉:“武帝若活着,他会让女子入朝为官吗?”

  “不会。”玉珉未经思考便拒绝了,武帝陛下也是一男子。

  顾一瑟坐了起来,望着身边人:“你会做到?吗?”

  玉珉恍惚:“我从未想过这么做。”

  “你可以的呀。”顾一瑟奇怪,不想拿回帝位吗?

  玉珉摇首:“不会的,我要的并非如此。”

  顾一瑟脱口而出:“你要什么,毁灭眼?前的一切吗?”

  纳妾

  两人?都没有提及那段过往, 顾一瑟不知玉珉曾经的经历,可到如今,顾一瑟知晓她心中的苦, 也明白她走到今日的不易。

  但她不希望玉珉成为恶魔。

  玉珉嗤笑:“毁灭眼前一切做甚。”慢慢来,急甚。

  还有那么多皇子公主呢。

  顾一瑟还想再说, 玉珉却不想提, 抬手捂住她的嘴巴,伏在她的耳畔悄悄开口:“顾一瑟, 我们邀请谢相来府内用膳, 当是感激她对你的照顾之恩。”

  照顾?呸, 就是秀恩爱。

  顾一瑟提醒玉珉:“爱而不藏, 自取其亡。”

  翻译成现代汉语意?思就是秀恩爱死得快。

  玉珉挑眉:“谢臣年觊觎你,就该看看你是如何喜欢我的。”

  顾一瑟即刻就不答应了:“我喜欢你的钱,不喜欢你。”

  玉珉:“……”

  玉珉气得走了,顾一瑟傻笑一阵,想起玉珉的身份,笑意?微止, 又是一阵叹气,歪倒在榻上。

  立后大典随之而来, 长公主入宫帮忙, 玉珉休假, 正在家中练习走路。

  长公主府内安静如初, 直到立后大典结束, 玉珉脱离轮椅, 可独立行走后, 一重炸弹丢给了顾一瑟。

  玉珉腿疾恢复,皇帝大喜, 欢喜之下就给她赐婚,赐了一个平妻。

  八月都过去大半了,天气依旧酷热,听到这?重消息后,谢臣年乐颠颠地来给顾一瑟报喜。

  顾一瑟持着冰棒,顺势分给谢臣年一根,闻言后,再观谢臣年面若冠玉,欣喜之意?溢于言表,登时?,心内五味杂陈。

  她慢悠悠地夺回?了谢臣年还没入口的冰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反应过来的谢臣年眸光沉沉,女孩眼内亦是调皮,她歪头笑道?:“不给你吃,给狗吃,都不给你吃。”

  玉珉二婚,她高?兴个什么劲。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谢臣年正襟危坐,脊骨如秀住般挺立,如沐春风,丞相之位的威风给她添了几分肃杀之色。

  她轻拂袖口,说道?:“赐婚的这?位平妻是异姓王叶锦之女,是位郡主。你怕是不知这?位异姓王如今的地位。他?如今掌管着边城十万兵马,在他?之前,那些兵马是祁阳长公主驸马的兵。他?战死后,叶锦顺势接手。郡主与玉珉算是青梅竹马。”

  顾一瑟没有在意?青梅竹马,而是在意?这?位郡主认识的究竟是玉珉还是清安。

  若那时?已?是清安,倒也罢了。若是真的玉珉,见?过几回?面,就会出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你与我说说成亲的章程。”

  “你要做什么?”谢臣年斜勾了唇角,她就喜欢顾一瑟骨子里的反劲。

  顾一瑟眨了眨眼睛,水嫩嫩的娇气女孩,“去打架,我搅浑了这?桩亲事?,郡主就不会想嫁给她了。平妻不过是名义好听些的妾罢了。见?到我,是不是还得喊姐姐。”

  谢臣年顺着她的话这?么一想,想来也是这?么个道?理,只见?顾一瑟撸了撸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旨意?下了吗?”

  “旨意?还没下呢,在中书呢。要不,你去中书闹一闹?”谢臣年说道?,“闹过以后,陛下也不会怪罪的。”

  顾一瑟疑惑:“为何?我以为他?会玉珉休了我。”

  “倘若休了你,他?便背上逼迫臣下休妻的名声?,士林学子一口一个唾沫就能淹死他?。莫要忘了,桁家的人?还没走呢。趁着机会闹一闹。”

  顾一瑟不大懂这?个道?理,但谢臣年的话听起来又是那么有道?理,她问谢臣年:“你为何帮我?”

  “错,我是帮我自己。”谢臣年意?味悠长道?。

  顾一瑟眨巴眨巴两下眼睛,“我是不是就成了泼妇?”

  谢臣年面色一红,抵唇轻咳一声?:“想来是的。”

  顾一瑟叹气,旋即说道?:“我这?么帮你,你怎么报答我?”

  “给你熬汤喝?”谢臣年半信半疑。

  顾一瑟仰天叹气:“算了,你别报答我了,我怕被你的黑暗料理毒死。说吧,第一步走了做?”

  “去中书闹一闹,不能让旨意?下发。截住这?道?旨意?,就不算赐婚,去之前,知会长公主一声?。让她给你铺好后路,长公主自会有给你善后的办法。”谢臣年细细分析。

  不能让玉珉娶郡主。

  顾一瑟点点头,“好,你等我,我去找长公主。”

  “速度快一些。”谢臣年提醒,再晚一些,旨意?下达,一切都晚了。

  顾一瑟也不装淑女了,提着裙摆大步跑了起来,模样有些滑稽,惹得谢臣年低笑。

  请示过长公主,长公主听到是谢臣年的意?思后也没有深思,道?:“我知晓了,我会让人?通知玉珉,记住,不要慌,在盖印之前,这?就是一张废纸,不算旨意?。”

  撕碎一张纸,可一道?圣旨,含义可就不同了。

  顾一瑟又问:“玉珉为何不拒绝呢?”

  “此事?无关情爱,玉珉如何不知其中的关键。你便是最好的刀,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出鞘。谢臣年能来找你,说明你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没有哪一种办法比你这?个办法还要简单。没有损伤、没有怀疑,只有小儿女的一腔欢喜。你懂吗?”

  长公主忧心解释,这?件事?背后意?味着什么,是陛下对玉珉怀疑,还是只是拉拢叶锦。

  眼下看不透,唯有用顾一瑟去破局。

  顾一瑟点点头,动了动嘴唇,坦然一笑:“名声?罢了,要来无用,我去试试。”

  “顾一瑟,你动了这?一步,等于将性命交给我与玉珉谢相之手了,你害怕吗?”长公主唤住她。

  “倘若真的出事?了,我就试试能不能回?去,我若回?去了,一定去找你。”顾一瑟轻松许多。

  长公主凝眸,朝后靠了靠,看着女孩无畏的背影,怅然失笑。

  瞧,她多么好骗啊。

  偏偏又让人?那么心疼,谢臣年若有一丝坏心,她就陷入万劫之地。

  可她没有害怕。这?样的性子,可比京城中许多名门?闺秀强得多。

  玉珉的目光,确实不错,也值得谢臣年死心塌地。

  长公主思考一阵,吩咐人?更衣入宫去见?新皇后。新皇后一张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试一试,不成就拉倒。

  ****

  顾一瑟入不得中书,但有谢臣年的人?提前开道?,她顺利进入要处。

  赐婚的圣旨刚拟好,只等陛下玉玺钦定。

  顾一瑟顺顺当当进门?,拟旨的两人?大惊失色,又见?女孩翡翠罗衫,模样可人?,猜测是哪家闺秀。

  “你是何人??”

  顾一瑟淡笑:“玉珉之妻。”

  两人?呆愣了下,下意?识将刚刚润笔的圣旨藏于身后。

  顾一瑟不认识圣旨,本?有些为难,下意?识见?到他?们的动作后,当即上前将东西拿了过来。

  “侯夫人?,这?是圣旨啊,休要放肆。”

  顾一瑟皱眉看了一遍,确认上面无印玺后,微微一笑,抬手就给撕了,笑说:“这?个太难看了,重拟一份,我家夫君这?么好看,值得你们多花些心思。”

  两人?目瞪口呆,从业多年就没见?过来中书放肆的妇人?,她怎么进来的?

  两人?用脚趾想了一下也知有内应,内应是谁?

  再想一想就想到了玉珉。玉面阎罗的名声?让两人?同时?不敢出声?。

  顾一瑟未曾想到这?两人?这?么不禁造作,还没说话呢就吓成这?样,她还怎么继续闹下去。

  她只好催促他?们:“再写啊,继续写啊。”

  “写、写、不能写了,侯夫人?,陛下旨意?啊。”

  顾一瑟有恃无恐,“旨意??有印玺吗?”

  “没有、没有。”两人?齐齐摇首。

  这?时?,中书令闻声?喊来,乍见?背影消瘦的女孩,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养也。

  他?大步进去,呵斥道?:“中书岂可让女子随意?进入。”

  顾一瑟悠悠转身,望着对方:“是吗?你刚纳的那个妾也是女人?啊,你拜倒在女子裙下的时?候,怎么不说女人?不对呢。”

  “你……”中书令气得干吹胡子。

  顾一瑟有备而来,谢臣年将众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浑然不怕他?。

  她走过去,悄悄询问:“你养的外室,儿子都那么大,还不认祖归宗啊。不如我告诉御史台,让陛下下旨赐他?们认祖归宗?”

  “你……”

  “你什么你?这?么看不起女人?,你娘不是女人?吗?想撇清与女人?的关系,有本?事?让你爹生?你,有本?事?别让你媳妇生?孩子继承香火。”

  中书令哪里见?过这?等口无遮掩的妇人?,气得呼唤左右将人?拉出去。

  顾一瑟不肯,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高?喝一声?:“谁敢碰我,我来这?里就没打算与你们善了,谁敢拟旨,我就上你们家里上吊,吓也要吓死你们。”

  众人?愣住了,玉珉匆匆而来,乍见?女孩唬得中书令不知所措后,会心一笑。

  谁知这?么一笑落入顾一瑟眼中,顾一瑟怒骂道?:“姓玉的,我之前说过什么?”

  中书令乍见?玉珉来了,吓得腿都软了,看向玉珉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怜悯,娶妻娶得了个河东狮吼,家里也热闹了。

  玉珉硬着头皮说道?:“你说我若纳妾,先杀了她,再杀了我,你再跑。”

  几人?一听,登时?面色发白,尤其是中书令吓得后退两步。

  堂内几人?都不敢说话,顾一瑟几步上前,忽而将匕首搁在玉珉的脖子上,骄傲道?:“你娶我时?就说了以后不会有其他?女人?,下辈子我不管,我就管这?辈子,你敢要,我就真的杀了你,再自杀,你试试看。”

  “我嫁给你,不嫌弃你腿脚不好,照顾你到今日。那时?整个京城谁敢嫁给你,如今,腿好了,迫不及待找旁的女人?,玉珉,你做梦!”

  一番话骂得玉珉面红耳赤,中书令听出了几分味道?,莫欺糟糠妻。

  再观玉夫人?身材曼妙,眉眼五官精致,也不像糟糠妻啊。

  玉珉被骂得抬不起头,顾一瑟继续骂她:“你有本?事?试试,大不了,我们共赴黄泉。我嫁给你,就没想着和其他?女人?分享你。你是我一个人?,哪怕死,也是我的。”

  玉珉凝眸,谁教她这?些话的,不害臊。

  玉珉趁机保证:“你放心,我绝不会娶平妻,也不会纳妾,回?家去,别耽误人?家办事?。”

  戏也该演完了,顾一瑟嗓子疼,装作不情不愿地收了匕首,哼哼两声?,由玉珉领着出去。

  堂内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中书令,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哀叹一句:“河东狮吼啊。”

  其中一人?说道?:“我见?过郡主,郡主容颜不及玉夫人?,怎么就、怎么就……”

  陛下赐婚,玉珉也不管拒绝,哦豁,这?回?好了,不拒绝也得拒绝,不然回?家没日子过。

  中书令立即回?宫禀告陛下。

  皇帝惊讶:“知因媳妇竟这?么厉害。”

  中书令叹道?:“是很厉害,匕首搁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经意?就会划破脖子,但她一点都不害怕。相反,侯爷似乎有些畏惧她。”

  皇帝说道?:“这?个妇人?无知愚蠢。”

  骂完后,他?不知该怎么办,总不好逼得她们夫妻真的和离,到时?,骂名都是他?这?个皇帝来背。

  若是不赐婚,他?又松不下这?口气。

  他?问中书令:“那个妇人?容貌如何?”

  中书令回?答:“胜过郡主万千。”

  媳妇比郡主好看,又在玉珉困境中相知相许,实属难得。皇帝沉默下来,中书令忐忑不已?。

  良机后,皇帝问中书令:“你说朕该不该赐婚?”

  “陛下,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中书令想起玉夫人?就想起自己出嫁的女儿,唉……

  皇帝颔首:“召玉珉过来。”

  内侍去长公主府请人?了。

  ****

  顾一瑟回?家后抱着水壶不敢放手,劫后余生?,她望着玉珉,问道?:“是有心赐婚还是无意?呢?”

  “陛下想杀一杀叶王爷的威望,让她女儿做平妻,意?思意?思警告,雷霆雨露都是天恩。”玉珉徐徐坐了下来,再看女孩苍白的面容,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今日此举,却是铤而走险,却也是最快的办法。一味拒婚,会让陛下心存怀疑。

  小儿女之间的情爱,上不得台面,也是打消疑虑的最好办法。

  两情相悦,最让人?羡慕。感情,胜过许多道?理。

  顾一瑟喝饱了水,渐渐不再那么害怕了,全?身无力般歪倒在榻上,“他?是不是不敢赐婚给儿子们,就打上你的主意?了。”

  “少夫人?聪明了许多。”玉珉冷笑,她坐了下来,抬手轻拂女孩的鬓角,“五皇子还没有皇子妃,贵妃当初想的便是娶顾一弦为侧妃,郡主为正妃。顾一弦没有了,又看上顾十六。但顾十六早早定了人?家,如今五皇子只能想办法与叶王爷联盟,陛下却将郡主赐给我。”

  “一则呢,我不会背叛陛下,且可给叶王爷警告。二来,也可阻止五皇子的野心。”

  顾一瑟头疼,一个赐婚竟有这?么多名堂,她问道?:“你不娶,谁娶郡主?”

  “郡主或许会回?边城。这?么大一块肥肉,皇子们不会任由她从自己嘴边跑过去的。谢臣年自然不会看到这?样的局面,我想,她也想将郡主赶回?边城。”

  “她来京做什么?”顾一瑟不理解,在边城待得多舒服呀。

  玉珉轻笑,“她是被陛下召回?的,还有一事?,你不知道?。”

  顾一瑟试探道?:“叶王爷没有儿子。”

  “对,不得不说,你聪明许多。如今,你知晓陛下为何赐婚的用意?了吧。所以,我若拒绝便是不替陛下分忧。这?也是谢臣年让你另辟蹊径去闹一闹的原因。陛下会按住赐婚的旨意?,等着京中风向。倘若无风无浪,他?还是会赐婚。”

  “倘若偏向于你,他?会重新考虑。我们的陛下便是如此慎重。”

  玉珉一番话饱含嘲讽,皇帝注重名声?,爱惜自己的羽毛,又不愿自己的儿子势力强大。

  儿子一旦势大,他?便无法压制,稍有懈怠,儿子逼宫,拉下他?,他?就得死。

  毕竟,他?就这?么成为皇帝,对儿子们自然就要警惕。

  儿子会杀他?成为皇帝,外甥不会,外甥手中的权势都是他?给的,且长公主又是沉迷风流,并无野心。因此,皇帝对玉珉深信不疑。

  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才会深信不疑。

  顾一瑟半懂,凝视着玉珉,唇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玉珉难得与她解释,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她躺在床榻上缓了缓,玉珉的手落在她的腮边。

  莹白的肌肤如玉,琉璃眸子透着清澈,玉珉静静看着她,她的勇敢与果断,让自己很是喜欢。

  玉珉俯身,努力克制自己,悄悄地在她耳畔上落下一吻。

  她说:“顾一瑟,我明白谢臣年对你的心思了。”

  她的话很温柔,是顾一瑟听过最柔和的一句话,当然,不要深究这?句话的含义,你就会更喜欢。

  顾一瑟轻颤,玉珉直起身子,唇角翘了两分,“好了,你好好休息,接下来,还有些事?情呢。”

  “什么事??”顾一瑟心口一颤,不要再来一回?啊,会死人?的。

  玉珉说道?:“你这?么一闹,丢尽了女子贤良的脸面,皇后会找你谈话的。”

  准确是说应该是训话。

  顾一瑟抱住脑袋,恨不得无事?发生?,又恨不得找个底洞钻进去,口中将玉珉与谢臣年都骂了一遍,最后忍无可忍地爬起来。

  玉珉一摔衣袍就跑了,这?个时?候不跑,就等着被咬。

  顾一瑟却说道?:“我们继续演戏呀。”

  玉珉止步:“你是何意??”

  “在月亮山下,男子与旁人?或有暧昧,回?家后少不得大吵一顿,次日再见?他?的时?候,他?身上必然有些痕迹。”顾一瑟爬坐起来,老神在在地看着玉珉,笑意?狡黠。

  玉珉止步,顾一瑟双眉快上天了,得意?忘形。

  她继续说道?:“要不,你在你脖子上抓一下,哦、忘了,你没有指甲,抓不出来。”

  言罢,她自顾自笑得直不起腰,玉珉扶额,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分明是一件严肃正经又危险的事?情,到了她这?里,莫名幽默诙谐。

  或许顾一瑟本?身自带幽默。她爱笑,一笑间,万千烦恼都散去,让人?跟着身心愉悦。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道?:“不必了,再添一道?痕,皇后娘娘该训斥你了。”

  桁皇后可是出名的刻板,若被她逮住错处,少不得训斥,且很丢面子。

  顾一瑟心有余悸,问道?:“那你去找陛下,能拒绝吗?”

  “我试试。”玉珉也不好决定。陛下心思,昭然若揭,自己为臣下,不懂替陛下分忧,落在陛下心中,便不是合适的臣子。

  顾一瑟朝她勾勾手,她听话上前。

  下一息,顾一瑟抱住她的脖子,吻上她的唇角。

  如往常一般,蛮狠不讲理。

  一吻而深,热意?汹涌,慢慢地,玉珉感觉唇角发麻,发疼。

  这?一回?没有舌尖相碰,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没有缠绵之意?。

  松开之后,玉珉感觉嘴角发疼,她扫了一眼顾一瑟,道?:“你还是那么野蛮。”

  “在这?里装什么温柔,再装温柔,你就被郡主抢跑了。”顾一瑟跪坐在榻上。

  屋内的气氛一点一点上来了,顾一瑟眼中含情脉脉,带着难以遮掩的情愫。

  玉珉回?望她:“你说得也对,野蛮些,要名声?作甚。”

  顾一瑟歪着脑袋,眼中清澈透底,玉珉转身就跑了,带着嘴角上的伤一口气跑出府邸。

  然而出门?的时?候遇到旧人?。

  叶王爷家的郡主在偏门?候着她。

  玉珉转道?去了偏门?,登上马车,座位上端坐着一人?,英气袭人?,艳美绝伦。她穿着一袭男装,难掩秀美,坐在车内,阳光洒在她的面色上,温暖和煦。

  叶郡主同玉珉抱拳,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想嫁你,平妻亦可。”

  玉珉心中有种无名之火,但她素来不喜形于色,闻言也只说道?:“郡主如此优秀,不该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玉珉坐在靠近车厢处的位置,与叶郡主保持着距离,甚至有楚河汉界之意?。

  车内仅两人?,叶郡主陡然觉得浑身无力,“我嫁你,不是因为你好,而是因为你最合适。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们夫妻恩爱。”

  “怕是不成,我这?位夫人?霸道?得很,不愿与人?分享。还请郡主另想办法。”

  “玉知因,你何时?这?么冷硬了。”叶郡主打量面前的人?,多年不见?,对方身上舔了几分阴冷,浑身冰冷。

  多年前温润有礼的玉家知因哪里去了。

  她狐疑地看着玉珉:“你给我帮助,我亦欠你情分,你夫人?处,若不好说,我可以去说。”

  她的身份要么嫁给皇子,要么嫁给高?官,眼下,玉珉就是最合适的。

  嫁给玉珉,陛下不会猜疑叶家军。

  情敌

  双赢的局面, 摆在玉珉的面前,玉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叶郡主不满,道:“男儿顶天立地, 岂可沉迷于儿女情长。”

  儿女情长……一句话提醒了玉珉,她摸了摸自?己的心, 不再是空落落的, 相反,被填满了。

  一时间,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道:“儿女情长不可取, 但郡主该明白陛下的猜疑, 不会因你嫁给我而停止。”

  叶郡主迷惘,确实,只要她父女重兵在握,就没有一日不被猜疑。

  “郡主,不如回边城去?,这里没有你想要的英俊郎君。”玉珉善意提醒。

  叶郡主看着面前疏离的玉珉, 心中?有了一番新的计较,道:“陛下忌惮我叶家, 还有一重原因。”

  “吾父之死。”玉珉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驸马是战死不假, 可按照他的打法, 不至于那么惨烈。他一死, 叶王爷便来领了他的兵马。

  许多人都?在猜是不是叶王爷暗中?动的手脚, 杀了府门, 夺取玉家军。

  那时, 玉珉已有腿疾,难以接管军队。

  叶王爷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

  叶郡主解释道:“你走后?, 我查到了些蛛丝马迹,你愿意听吗?”

  “你说,我便听。”玉珉淡然?道,脸上看不出情绪,没有激动没有兴奋。

  她的冷漠让叶郡主心中?敲着鼓,不知?此行可顺利。她谨慎开口:“驸马身边有两个副将,一位跟着驸马战死,一位护送你们?回京,路途被杀了。其中?一位项姓副将的家人都?死了,死的太过蹊跷。我让人去?查过了,是匪寇上门抢劫,一不做二不休,杀人拿走了家财。”

  “那片人家不少?,为何单单抢他家的呢。我查了许久才知?晓,这位项副将是安王推荐给驸马的。”

  安王,便是如今的陛下。

  玉珉垂下了头,静静听着。

  叶郡主继续说:“可惜,我没有证据,他们?都?死了。侯爷若信我便信。”

  “郡主,我助你离开京城,如何?”玉珉又抬起头,眼中?一片冰雪。苍茫雪地里,一人蹒跚而行,孤立无援。

  叶郡主疑惑:“玉珉,你很?奇怪,你为何不动心呢?”

  大好优势摆在面前,一箭双雕,夫人不乐意,回去?哄哄就好了。

  “郡主,你先顾好叶家军。” 玉珉不愿与她多谈,横竖她不会娶郡主,说再多也是无异。

  叶郡主焦急道:“我们?可以共赢的。”

  “不,我不需要你。郡主,赶紧离开京城,这里非你久留之处。”玉珉一眼都?不看郡主,“选错了路,将来会很?辛苦。”

  叶郡主被一番话说得迷惑,兜兜转转,她也想离开京城啊,奈何皇帝非要她招婿。

  玉珉给她提醒:“五皇子缺个正妃,你在陛下面前露露口风,陛下自?会让你回去?。”

  叶郡主眯住眼眸,以毒攻毒的办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朝玉珉抱拳感谢,玉珉下了马车。

  车上的人掀开车帘,突然?说道:“你的妻子,听闻野蛮不讲理。”

  “何谓不讲理呢?”玉珉抬首,迎着阳光,肌肤如白瓷般闪着光。提及顾一瑟,她轻轻勾了唇角,“她不过是做了许多女子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叶郡主竖起大拇指:“改日,我必定见一见。你以前说要娶长公?主一般贤良淑德的女子,没成想,几年不见,你又改变主意了。”

  这回再见面,玉珉冷若冰霜,待她也不太亲近了。

  车帘放下,马车哒哒起步,叶郡主靠在车厢内,玉珉与十年前相比,性子变了许多。

  好似与她刻意保持距离,难不成是为了自?己的小?妻子?

  若真是这般,玉珉可娶了一个小?气的妻子。

  马车出了坊间,饶过两条巷子,喧闹声?传来。

  叶郡主掀开车帘,目光所及是一长身玉立的俊俏郎君。郎君如雪松屹立,风雪不侵,冰冰冷冷,与酷热的夏日尤为不同。

  “那是谁?”叶郡主出声?,侧影有些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是谁了。

  “那是谢相。”

  叶郡主唇角轻抿,复又抬首看去?,谢相站在马车下正与人交谈,光风霁月,一瞬间,心头的熟悉感涌了上来。

  她犹豫了须臾,吩咐车夫:“过去?,与谢相说几句话。”

  入京几日,还未曾见过谢臣年。

  谢臣年也是一个传奇人物?,深得陛下信任,二十五岁便真站在云巅之上,让许多郎君们?望而兴叹。

  马车过去?后?,叶郡主走了下去?,谢臣年抬首,目光一颤,“郡主。”

  “谢相。”叶郡主走向谢相,口中?说道:“观谢相背影,我当遇见了熟人呢。原来是谢相啊。”

  两人见礼,谢臣年后?退半步,叶郡主却上前一步,“谢相在做什么?”

  “与家仆说话。”谢臣年轻轻呼吸,实则是她要入宫见陛下,偏偏马车坏在半道上,唯有等家里再送来一辆马车了。

  等人的间隙里,叶郡主便过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谢臣年垂下眸子,叶郡主转身走了,动作利落,“我也要去?驿馆休息了,改日再见。”

  匆匆一面,谢臣年心沉了沉,人的相貌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发生变化,但眼神不会。

  她负手站在马车旁,马车的阴影将她笼罩起来,她整个人处于阴影中?。

  她抬手,捏住空气,随之而来也捏碎了最后?一丝怜悯。

  叶郡主,留不得!

  ****

  顾一瑟果被皇后?宣召入宫,心中?忐忑,她都?想好了,皇后?训,她就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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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回遇到这种?事情,还这么干。

  顾一瑟入宫被引入中?宫,一入中?宫,就听到女子们?的欢笑声?。

  人很?多,她硬着头皮进?去?。

  皇后?今年十八岁,与顾一瑟同庚,论生辰,顾一瑟年长几月。相比于顾一瑟的野蛮生长,皇后?生就一副瓜子小?脸,柳叶眉,小?脸在凤冠的衬托下显出几分威仪。

  桁家多年不入仕,却依旧有名望,由此可见几代人积攒的能力。

  顾一瑟上前行礼,桁皇后?没答应,她继续与旁人说话。

  众人都?不敢说话了,殿内登时安静下来,桁皇后?见她们?都?吓得不行,说道:“玉少?夫人昨日一闹,闹得整个京城都?知?晓了。”

  顾一瑟耷拉着脑袋没说话,揉揉自?己的膝盖,耳畔传来皇后?的‘三从四德’说教。

  简单几句话,顾一瑟摸透这个皇后?的秉性,读书读傻了。

  她认真地跪着听,皇后?开始说教,从娥皇女英说到前朝女子,兜兜转转,说了不下有半个时辰。

  皇后?忽而说道:“少?夫人,陛下若再赐婚,你该怎么做?”

  顾一瑟抬首,微微一笑:“我还敢闹。”

  得,半个时辰的训话都?是白说,皇后?气得不行,偏顾一瑟笑得虔诚极了,悠悠说道:“夫君身子不好时,无人敢嫁。如今身子好,便有人来分一杯羹,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臣妇活着,谁都?不准进?门。”

  “放肆。”皇后?怒喝。

  顾一瑟动了动酸疼的膝盖,笑靥如花:“皇后?娘娘,您说的那套说辞,我也听过许多。但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好与不好,唯独我们?知?晓。但我今日便说了,玉珉纳妾,除非我死了。我做成鬼,也要把玉珉带走。”

  一番话,狂妄至极。殿内的妃嫔后?默然?不敢作声?。

  顾一瑟所说的,也是她们?迫切希望的。

  “玉少?夫人狂妄无知?……”桁皇后?盯着殿内貌美的女孩。

  顾一瑟淡淡一笑:“臣妇确实狂妄无知?,我知?晓我们?成亲了,便是一体,谁都?不可以将我们?分开。皇后?娘娘,倘若有人来您面前将陛下抢走,您会怎么做?”

  “本宫是皇后?,母仪天下,遵循礼教行事。”皇后?扬起脖子,骄傲极了。

  “皇后?说得极是,我玉家儿媳行事也遵循礼教。”长公?主跨过门槛,先朝着皇后?行礼,又见顾一瑟一人跪着,不觉蹙眉。

  众人给长公?主行礼,长公?主也无视,当着皇后?的面搀扶起顾一瑟,并与皇后?说道:“您教训过了,我可能带她走。”

  皇后?入宫不久,饱读诗书,爱引经据典,偏偏长公?主最烦的就是酸腐这一套,昨日耐着性子哄着她。

  不想人家不给你脸色,依旧欺负儿媳。

  长公?主微笑道:“若周皇后?在,必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而怪罪晚辈。”

  “长公?主是觉得本宫不该管?”桁皇后?直接问出了声?,“陛下令我多加劝导,本宫自?然?要尽心尽力,她不思悔改,长公?主还需将人留下。”

  “皇后?娘娘,您劳累了。”长公?主不理会,领着顾一瑟直接走了。

  这个皇后?读书读傻了,在她面前提起陛下,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

  此刻的皇帝陛下被传言所迫,撤销赐婚的旨意。

  玉珉松了口气,皇帝忧心忡忡,叶郡主的归去?是很?大的麻烦。他欲将人留在京城,好不容易召回来,岂可让她简单回去?。

  玉珉说道:“不如问问郡主的意思。郡主驰骋沙场,或许有喜爱的人了。”

  “真问过,她没有喜欢的人。”皇帝不悦道,抬首看着站在殿内的外甥,心中?五味杂陈。

  外甥是最好的人选,但顾氏将事情闹大了,再要赐婚,小?两口和离,百姓会骂他。

  情爱一事,也没有多少?人可以跨得过去?,玉珉也是人,跨不过去?也是常理。

  且玉珉有了软肋。

  臣下有了软肋,最好拿捏。

  皇帝松了口气,心情愉悦不少?,玉珉趁机说道:“不如比武招亲?”

  “郡主一棒子能打死一个男人,谁敢上来同她比。”皇帝也郁闷极了,一个女人怎么就生了那么大的力气呢。

  力气大得如同牛,吓得男人们?不敢靠近。

  “再看看。”皇帝不想提及这件事,言辞上再度敲打玉珉:“你家那位,该管一管。”

  玉珉口头应下:“臣遵陛下旨意。”

  出了殿门,谢臣年入宫,两人于宫门口相遇。

  各自?执礼后?,谢臣年先说道:“我见到了叶郡主。”

  玉珉挑眉,谢臣年也不说了,两人对?视一眼,谢臣年嘲讽一句:“第一面便有破绽。”

  叶郡主驰骋沙场多年,哪里是寻常闺阁中?容易糊弄的女孩。她上阵杀敌,手起刀落,从不心慈手软。

  “送她出京城。”玉珉无奈,她对?这位郡主无甚印象。

  谢臣年却摇首:“杀了为好。”

  “打草惊蛇。”玉珉睨她一眼。

  两人各有心思,谁都?无法收服谁,谢臣年负手而立,望着宫阙楼阁,目光深深:“她喜欢玉珉。”

  玉珉莫名一颤。

  “她对?玉珉很?熟悉。”谢臣年又抛出一重炸弹。

  令叶郡主回城的旨意只有玉珉与陛下知?晓,谢臣年并不知?晓,若是这些,必然?想方设法阻拦的。

  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已很?难回头,唯有破釜沉舟。

  玉珉没说话,抬脚走了。

  简单两句话,如同往常一般,并没有让人怀疑,谢臣年悠悠迈出一步,嘴角勾起,有种?莫名的快慰。

  她看向虚空,阳光太过刺眼,她抬手挡住阳光,耳畔似又响起一句话。

  我叫顾一瑟,不是匪寇,你赶紧跑,别回来。

  她眯起眼睛,肩膀颤了颤,重新再迈出一步,脊骨挺直。

  朝堂上风起云涌,顾一瑟回家后?泡上脚,一面与长公?主唠叨着吃什么火锅。

  顾一瑟心中?有火气,正想着疏散:“辣的。”

  “辣的对?皮肤不好,换三鲜的。”长公?主不肯听她的,半倚在小?榻上,语调轻快。

  两人一路吐槽桁皇后?,最后?总结成一句话:没谈过恋爱,只知?晓死读书的书呆子。

  光从今日一幕来看,桁皇后?不大聪明,书把脑袋读坏了。

  长公?主剥了个葡萄尝尝,满意道:“你也别放在心上,河东狮吼那么多呢,也不差你一个。”

  低头看着脚趾的顾一瑟:“……”这是宽慰人的话吗?

  不是,更像是幸灾乐祸。

  长公?主自?顾自?开口:“我算是摸清了桁皇后?的秉性,不是一路人,下回不和她玩了。”

  顾一瑟不肯落后?,瞥她一眼:“除了陆夫人外,都?不是一路人。”

  提及陆夫人,长公?主声?音就温柔下来,道:“她约我去?诗社?玩,桁家那个十三倒是不错,诗词写得好。”

  长公?主的生活丰富多彩,不是诗社?就是出门赴宴,再不济还有戏坊,生活很?美妙。

  顾一瑟揉了揉自?己红肿的膝盖,总觉得还有大事。她问长公?主:“郡主的婚事,是个棘手的问题吗?”

  “自?然?是棘手的。皇子们?想要,陛下不答应。臣下们?想要,陛下不答应。官阶低了,叶王爷不答应。官阶高了,都?已娶妻生子,她的身份就很?尴尬。”

  顾一瑟品了品话中?含义,头疼欲裂,索性说道:“吃火锅。”

  吃饱了再说。

  长公?主直起身子,哀叹一声?,“高学历的不好嫁人啊。像你这般,被人骗了也甘之如饴。”

  某被骗的人凝眸:“……”这是骗子娘该说的话吗?

  得寸进?尺。

  顾一瑟转而一想,悄悄问道:“我有个更八卦的问题。”

  “这几个皇子混得有些差啊,连玉珉都?不如。”

  长公?主眼眸闪烁,瞧她一眼,说道:“无嫡子,皆是庶出,人人都?会有机会。玉珉与谢臣年还有一个相似点,便是:不站队。她二人只听陛下命令行事。”

  上司只要听命于他的下属,但凡有一丝不忠,立即会踢出局。

  这也是玉珉不敢随意拒绝陛下的赐婚。这个赐婚是为陛下分忧,你若拒绝,便不愿替陛下分忧。

  道理很?简单,唯有跳出这个圈子,从其他地方着手。

  顾一瑟却说道:“无嫡子,但有嫡女啊。”

  “没有儿子,才会考虑嫡女。”长公?主睨她一眼,好心提醒她:“你别管这些事,复杂得很?。不如享受时光来得舒坦。在这里,愁也是一日,高兴也是一日,玉珉与谢臣年的本事,不至于搞得家破人亡。但两人罕见地联手,也说明她们?有了共同的威胁。”

  知?微见著,也是一种?本事。但看两人不约而同的站在一起,就说明此事尤为棘手。

  从另一方面来看,她们?还没有疯得离谱,至少?知?晓同仇敌忾。

  顾一瑟又说起心中?的疑惑:“清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长公?主被问住了,这几日以来,她想过无数种?结果,都?不明白与清安所想。

  她捂住双眸,说道:“昭太子死得太惨了。”

  玉珉行事怕是受了影响,行事过于偏激。

  顾一瑟勉强一笑:“我回去?吃火锅,您自?己吃吧。”

  “你怎么走了,一人吃好孤单啊。”长公?主没料她要走了,刚刚吃瓜还吃得好好的呢。

  顾一瑟笑道:“我同知?因一起吃啊。”

  长公?主哼道:“爱而不藏,自?取灭亡。”

  秀恩爱,死得快!

  日落西斜,倦鸟归宁,玉珉下衙回府,刚一进?院子就闻到到了一股香味。

  夜白说道:“少?夫人又吃暖锅呢。”

  院子西角处搭了一个灶台,锅子都?已摆好,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各种?食材就摆在一旁。

  顾一瑟兴奋地同玉珉招手:“这里、这里。”

  玉珉好笑,漫步走过去?,乍见女孩撸起袖口,露出娇嫩的肌肤,面若菡萏,肌肤嫩得足以掐出水来。

  主要是她眼中?的光,青春、明媚、活泼。

  “怎么在这里吃。”玉珉抬首,墙壁上悬着青色的绿藤,远远看去?,如同绿色的瀑布。

  环境雅致,与顾一瑟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大为不符。

  “这里环境好啊。我们?吃三鲜的,你吃不了辣。”顾一瑟说道,自?己也准备了一盘辣椒碟,她喜欢吃辣。

  玉珉瞧了一眼锅里的汤汁,道:“你今日怎么那么高兴啊,膝盖不疼吗?”

  “膝盖……”顾一瑟摸摸自?己的膝盖,哎呦一声?,“你不提我都?忘了。”

  叮叮当当噗嗤笑了出来,满院子的婢女跟着笑得前俯后?仰,玉珉也跟着弯弯唇角,她眼神示意夜白去?拿些药膏。

  她上前接过顾一瑟手中?的长筷子,“你喜欢吃辣,可以适当放一些辣。”

  “你不能吃辣啊,我得迁就你嘛。”顾一瑟指挥玉珉将难煮的食材丢进?去?,指指这个,指指那个,玉珉跟着团团转。

  天色黯淡,明灯高悬,一隅之地,温馨和睦。

  顾一瑟调了酱汁,告诉玉珉:“别挑食,弱不禁风。”

  “多吃些,我就不挑食。我以后?给你做螺蛳粉吃。”

  “不吃,母亲做过的。”玉珉嫌弃。

  顾一瑟又说道:“你吃过蛋糕吗?”

  “吃过。生辰的时候母亲会做,味道一般。”玉珉还是嫌弃。

  顾一瑟瞪着她:“你怎么那么挑剔呀。爱吃不吃,我自?己吃。”

  明月躲进?云后?,稍稍探头,露出丝丝缕缕的光辉。

  顾一瑟絮絮叨叨地说道:“我明日给你做些点心,不甜不腻的,如何?”

  玉珉挑眉,下意识摸摸后?颈处,“你今日脑子坏了吗?”

  “我要做个贤良的女子。”顾一瑟随口胡诌,双臂抱住玉珉,伏在她的耳畔悄悄开口:“我要让你知?晓,我是多么贤良。”

  玉珉淡笑,抬手落在女孩的腰间,隔着单薄的衣襟,她舒心地笑了,道:“我不需要贤良的女子,我喜欢原来的你。”

  野蛮些、刁蛮些,多好,不必委屈自?己。

  她伏在女孩的耳畔,微微阖眸,“顾一瑟,我能做的唯有让你此刻不必委屈。”

  给不了你一世的允诺。

  一世太长,长到看不见尽头,无法轻易给出诺言。

  顾一瑟歪头望着明月:“我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喜欢这样?的变化吗?”玉珉问。

  “喜欢,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感情,喜欢你的身子、喜欢你的人,悄悄的。”顾一瑟偷偷地笑了,咬着玉珉的耳朵:“ 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身子。”

  玉珉:“……”

  玉珉习惯了,面上也无异色,三句正经话后?,必然?就会有些露骨的言辞。

  顾一瑟是怎么都?不会成为贤良的女子。

  回屋后?,月上梢头,顾一瑟洗去?浑身油腻,出来的时候,桌上放着一封书信。

  她好奇,叮叮立解释:“少?夫人,这是给您的书信。”

  怪了,顾一瑟知?晓不是熟人了,毕竟熟人都?知?晓她识字不多。

  打开书信,顾一瑟犯难了,字就认识一半,结结巴巴读了两遍,大致意思也懂了。

  酒楼赴宴,提名是叶什么的。顾一瑟蓦地想起叶郡主,难不成叶郡主不甘心,想要她见一面比试比试?

  顾一瑟皱紧眉头,将信随手丢了,“告诉郎君,有人上门踢馆,让她解决。”

  说完,她又后?悔了,“不成,还是得我自?己去?。”

  玉珉不适合出面,最后?,两人不要见面。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炸毁

  叶郡主长于边城, 行事潇洒坦荡,与京城娇滴滴的女儿家大为不同。

  初见面,顾一瑟就看到了她面上的英气, 明明是女人,却又给人一种?浴血奋战勇往无前的洒脱感。

  顾一瑟先?行礼, 道一句:“郡主。”

  “少夫人。”叶郡主同她点头, 目光上下扫了一眼,顾家少夫人与传闻中的泼妇不同, 顾盼生辉。

  哪怕是个泼妇, 也是一个美丽的小泼妇。

  叶郡主开门见山, “我?可以给你钱, 你准我?给玉珉做平妻。我?与玉珉提过,她拒绝了。其二,我?与玉珉成?亲不会发生感情。我?需要她的庇护,她也需要我?的军队。可以说是共赢。”

  顾一瑟托腮,在未见郡主之前,她都想好修罗场的话本了, 没想到人家开口就给钱。

  她想了想,“你可以给多少钱?”

  叶郡主微怔, 她出身富贵, 历经数战, 不喜弯弯绕绕, 自认为自己?已然很直接, 没想到, 对?方比她更直接。

  “你想要多少?”叶郡主掩唇低咳一声。

  顾一瑟一本正经开口:“我?看在钱的份上, 可以考虑考虑。听闻你与玉珉青梅竹马?”

  “谈不上,在边城时见过数面。那?时, 不过十?二三岁罢了。”叶郡主悄悄松了口气,瞧着少夫人人姿色模样?都不像是泼妇。反而偏于女孩的清纯与活泼,只是没有?寻常闺阁女儿家的文雅。

  顾一瑟继续问:“那?时的玉珉是不是像现在一般不近人情?”

  “不,玉珉温润有?礼,端方爱人。”叶郡主摇首,她所认识的玉珉完全不像今日所见的这般。

  阴狠、浑身被戾气包围,似阴暗中的怪物,随时可能咬你一口。

  顾一瑟心中咯噔一下,随口说道:“驸马死后,她的性子就变了。”

  叶郡主凝眸,“你喜欢玉珉?”

  “自然喜欢,我?若不喜欢的话,肯定让你。但是,她太?好了。”顾一瑟眯眼笑得纯真,桃腮粉面,可见心中欢喜。

  叶郡主问道:“你是不愿了?”

  “自然是不愿。”顾一瑟点点头,见过一面便发现了不同之处,倘若再靠近些?,秘密都没有?了。

  她哀叹一声,说道:“京城内有?很多优秀男儿啊,何必吊死在玉珉身上呢。”

  叶郡主失望,道:“他们对?我?,都是有?利可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无论是皇子还是勋爵府上的郎君,为的都是边城的十?万铁骑,这是一支铁血队伍,而叶家在边城多年,随着玉驸马战死,更加无法撼动叶家的地位。

  所幸叶家只有?一个女儿,若在边城,叶王爷肯定招婿上门,可陛下下旨要给她赐婚,也只有?挑选合适的人选了。

  这个人选,必须要细细地挑。一不能惦记叶家的兵权,二能打消皇帝的疑虑。

  这么一看,唯有?玉珉合适。

  顾一瑟也知?晓她的意思了,高材生挑选夫婿就难上很多,毕竟同等高材生就那?么几个,挑来挑去,就没有?新鲜感。若降低档次,心里又不服气。

  明白郡主的顾虑后,她建议道:“不如寻个寒门子弟,入赘叶府。”

  馊主意一出,叶郡主不得不打量这位少夫人,“你真敢说啊。”

  “那?我?走了。”顾一瑟摆摆手,“分玉珉是不可能的,要不你嫁给大皇子,你二人冥婚算了。这样?,你还是孤家寡人,无人束缚你。”

  “冥婚……”叶郡主扶额。

  顾一瑟先?跑了,登上长公主府邸的马车,拍了拍胸口,与车内等候的人说道:“她发现你的漏处了。”

  玉珉低眸,眼中幽暗无光,顾一瑟问她:“该怎么办呢?”

  “无妨,我?来办。”玉珉直起身子,朝她微微一笑,唇角勾出几分薄凉。

  她惯来薄凉,也不是第一回 了。

  她抬手摸摸顾一瑟柔软的后颈,笑意深深,顾一瑟含笑吻上她的唇角。

  果然,成?亲后的滋味就不同了。

  顾一瑟窃喜。

  送顾一瑟回府,马车朝中书走去,玉珉吩咐夜白:“动手吧。”

  夜白微怔,很快就领了吩咐,悄悄退了出去。

  ****

  顾一瑟一觉起来,京城变天了,叶郡主马车被炸毁,郡主人只余半副尸骸,叶家随从们险些?掀翻了京城。

  京城的高官们一夜没有?睡,顾一瑟却睡得很香,早起惦记着想吃冰棒,听到叮叮的回话后,她整个人顿住了。

  昨日那?般英姿飒爽的女子就这么没了?

  她有?些?不相信,叮叮点点头:“外面正闹翻了呢。”

  顾一瑟摸摸自己?的脖子,又看向铜镜了的人,花容月貌,正值青春,她勉强的笑了笑。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言去填补。

  怎么办,谎言越滚越多,有?朝一日,必遭反噬。

  顾一瑟深吸一口气,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的心情,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吩咐叮叮:“京城闹事,肯定会无端迁怒百姓,你让木梨盯着慈幼所,不准影响孩子们。”

  叮叮点点头:“奴婢知?晓了,郎君吩咐您,近日不要出门了。”

  不出门就要自娱自乐,顾一瑟看了会儿玉珉留下来的书,天气大好,领着婢女兴冲冲地朝池塘走去了。

  不知?是不是受到外面影响,今日的园子里格外宁静,顾一瑟洒了鱼食,自己?坐在一旁候着。

  不过须臾的功夫,鱼儿便上钩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谢臣年这条美人鱼。

  谢臣年站在一侧,望着平静如镜面的湖面,道:“你昨日见了郡主?”

  “她约我?见面,午时前的事情,我?到家刚好的是午时。”顾一瑟斟酌道。

  谢臣年凝望着她:“我?也曾怀疑是玉珉,但她的速度没有?那?么快。”

  “不是你们?”顾一瑟震惊,手中的鱼竿应声落下了,“那?会是谁呢?”

  谢臣年叹气,“我?就知?晓你会将这些?恶事挂在我?的身上,是不是玉珉就不知?,但绝对?不是我?。”

  顾一瑟点点头,很快发现不对?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有?空与我?说话。门房怎么就放你进来了,我?这个少夫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现在才想起你的名声?”谢臣年嗤笑,“晚了,外面本有?些?你我?的传言,可这么一闹,旁人都知?晓你深爱玉珉,谣言不攻自破。”

  “你是不是很失望?”顾一瑟扭头冲她吐了吐舌头。

  谢臣年脸色十?分难看,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是挺失望的。”

  顾一瑟哎呦一声,捂住脑袋就朝后仰去,准备碰瓷的时候,鱼竿动了,她立即抬起鱼竿,一条鲫鱼活蹦乱跳。

  鱼儿约有?筷子大小,鱼身很胖,在草地上一阵蹦跶,不等顾一瑟动手,婢女们将鱼儿捉住放进水里。

  顾一瑟白忙一场。

  突然间?,谢臣年脑海里灵光乍现,蓦地出声:“我?知?晓是谁动手的。”

  “谁?”顾一瑟问道。

  谢臣年不理会,转身就走了。

  顾一瑟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臣年闹得哪一出呢。她回头看着水桶里的鲫鱼,再看看叮叮当当。

  鱼还是鱼儿,叮叮当当还是叮叮当当,哪里不同吗?

  聪明人的世界,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比的。

  顾一瑟继续钓鱼,钓过一半,她还是忍不住回首看着水桶,究竟是什么样?的提示让谢臣年这么快就跑了。

  想了一个下午,直到长公主吃瓜回来,她乐颠颠地抱着鲜美的鲫鱼汤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从宫里回来的,不喜欢皇后还是忍不住吃瓜进宫去了。

  她一面脱下大衫花冠,换上柔软的家居服,一面同顾一瑟说道:“是死了,陛下震怒呢。火.药这个东西?,从哪里来的,已然开始去查了。我?回来的时候,陛下发怒了皇城三司指挥使?,正在去彻查。”

  顾一瑟陡然说道:“谢相来了,奇奇怪怪说了一句我?知?晓是谁动手的,匆匆就走了。好生奇怪。”

  长公主与儿媳说道:“学霸的世界,我?们就不要参与了。想参与,也不行。”

  声音不大,侮辱性太?强。

  顾一瑟呸了一声,道:“她来我?这里才有?的答案,她竟然不告诉我?,朋友没法做了。”

  “你和她做朋友,她想你做妻子,你两还是离远有?些?。”长公主疲惫地揉揉鬓间?,“天子脚下,重臣之女,沙场将军竟然就这么死了,想想京城治安,日后出门多带些?人吧。听着心里瘆得慌。”

  可想而知?,皇帝该有?多生气。玉珉说不得一起挨骂,晚上都没有?回来。

  一连三日,顾一瑟都没看到她的人。无奈下,她被长公主逼得去中书找人,树立‘深爱’的形象。

  顾一瑟提着食盒坐上马车,一路疾驰至中书。

  在中书内找到了脸色发白的玉珉,眼神晦暗,整个人疲惫不堪。

  同样?,谢臣年也在,两人极其相似,顾一瑟没忍住,登时笑出了声,“你俩、真像啊。”

  谢臣年平静地整理易容,脸皮厚比城墙,玉珉耳朵都红了,将下属们都赶了出去。

  人都走了,就剩下不愿动步的谢臣年。玉珉提醒她:“这是我?的妻子来看我?。”

  谢臣年直接坐下了,“是吗?她是玉珉的妻子。”

  ‘玉珉’二字咬得极重。

  顾一瑟没明白,玉珉却狠狠瞪了一眼,食盒里的吃食多,本就打算大家一起分的,多一个人也够吃。

  都是些?不甜不腻的糖水点心。

  谢臣年看着玲琅满目的吃食,睨了玉珉一眼。玉珉薄唇微抿,问顾一瑟:“你怎么来了?”

  顾一瑟实诚道:“我?也不想来,母亲让我?来的。”

  谢臣年闻言,笑趴在桌上。

  玉珉下意识闭上嘴巴,顾一瑟憨憨地给她拿了一碗元宵丸子,询问道:“你们在查什么?”

  案上都是书本,放眼去看,堆积如山,学渣看了就头疼。

  两人都没有?回答,顾一瑟自己?拿出书本翻看,勉勉强强看懂一段,这是:“哪里的账簿,不是查案子吗?怎么又查账簿了。”

  “青州堤坝案。”玉珉放下汤碗,看向顾一瑟:“我?看见的那?回,我?便是查了青州堤坝案回来的,有?人将我?的行踪告知?刘奎,刘奎趁机来堵我?,欲杀我?灭口。”

  “堤坝案中有?火.药,可最后我?没有?找到那?批火药。一路追查,至今无果。”

  顾一瑟有?些?印象,“你是意思是有?人贪污修坝的钱购置火.药?”

  谢臣年抬首,“聪明了一回。”

  顾一瑟不理会她,“你们看账簿做什么?”

  “看一看可有?蛛丝马迹。” 谢臣年主动回答,她们已有?猜疑,并无证据。

  顾一瑟想起回京城的时候遇到的黑衣人,脸色瞬息变了。玉珉一直关注她,见她变色便知?晓她想起什么了。

  “你们可找到线索?”顾一瑟问道。

  谢臣年摇首:“没有?,那?批火.药人间?蒸发了一般。”

  顾一瑟托腮看着愁眉不展的两人,无声笑了,“你们查过月亮山吗?”

  谢臣年与玉珉对?视一眼,顾一瑟憨憨笑了,“我?对?那?里熟悉,没人比我?更熟悉了,对?吗?”

  谢臣年拍案而起:“去月亮山。”

  玉珉颔首,“走。”

  唯独顾一瑟稳坐不动,谢臣年不解,玉珉扶额,立即说道:“若找到了火.药,我?向陛下申请给你赏赐。”

  顾一瑟笑眯了眼睛:“就喜欢你这般警惕的性子。”

  谢臣年咬牙:“爱而不藏,自取灭亡。”

  两人无视她一般,手牵着手,堂而皇之地走了。

  下属们备马,顾一瑟回家收拾行囊,即刻出发。

  长公主闻讯赶来,“你们这是去哪里?”

  “去月亮山拿些?东西?。殿下,旁人若问,便说我?回娘家了。”顾一瑟指挥婢女们多装些?吃食,又让人替玉珉多拿几件旧衣裳。

  婢女们忙得团团转,长公主也不参与,等顾一瑟安定下来。

  顾一瑟屏退婢女:“月亮山上可能有?火.药。”

  “那?、那?得多危险啊。”长公主心漏跳了一拍,下意识抓住顾一瑟的手:“何必自己?去呢。”

  “刘奎都死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山上的情况,哪个洞穴里有?什么,我?都知?道。”顾一瑟拍拍长公主的手,“人嘛,该搏一搏,不能总躺着做咸鱼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孤以为你是烂泥扶不上墙呢。”长公主不好再劝,叮嘱顾一瑟一路小心,“我?在家里好得很……”

  “对?了,谢相也去。您可以随心所欲。”顾一瑟冷不防说一句话。

  长公主:“……”

  ****

  顾一瑟不会骑马,玉珉‘腿疾’方愈,两人理所当然的坐上马车,唯独谢臣年一人坐在马上。夜风一吹,肌肤发寒。

  昼夜赶路,到驿站便会换马,马歇人不歇。

  一日后,谢臣年熬不住了,弃马钻进马车里,惹来玉珉的冷视。

  谢臣年恍若没有?看见,阖眸小憩。顾一瑟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目光如笔,徐徐刻画她的五官。

  她看的太?用神,玉珉忽而伸手挡住她的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顾一瑟蓦地回神,悄悄问玉珉:“她像玉驸马吗?”

  不像。若谢臣年真是玉珉,她的容貌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这才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顾一瑟暗自凝神,歪在玉珉身上,玉珉习惯她的贴近,伸手去拦住她的腰。

  马车颠簸,睡意浅的人时而醒来时而小睡,睁开眼睛,半是顾一瑟依偎着玉珉。她悄悄睁开眼睛,打量女孩,女孩似乎胖了些?。两颊圆润不少,由此可见,她过得很好。

  好与不好,气色都能看得出来。

  天亮后,玉珉将谢臣年赶了出去。

  疾驰不过半个时辰,杀声阵阵,顾一瑟缩了缩脑袋,下一息,谢臣年又钻进来了。

  玉珉嗤笑:“谢相的骨气呢?”

  “被你媳妇抢走了。”谢臣年轻启唇角,微呼出一口气,接着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眼见话题不妙,顾一瑟抢先?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她招惹的。”

  “她招惹的。”

  谢臣年与玉珉互相指责对?方,顾一瑟夹在中间?尴尬地笑了笑,“我?、是我?招来的。”

  谢臣年似乎不满意,夹枪带棒说道:“玉大人在朝树敌无数,刺杀不在少数了,想来,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

  顾一瑟品了品她的话,简单阐述:平日里刺杀你的人就不少,这回,肯定是来杀你的。

  “是吗?谢相平日里光风霁月,就没有?政敌?杀我?玉珉者八百,只怕杀你者一千。”玉珉反讽。

  顾一瑟瞪大了眼睛,两人的争执声比外面的杀声都要大,她捂着脑袋,“你俩为何没有?同仇敌忾的意识呢?”

  谢臣年还想再说,顾一瑟立即堵住她的嘴:“话那?么多,不如告诉我?,你那?七十?二房妾圆房了吗?”

  “你……”谢臣年气得脸色煞白,侧身不理会顾一瑟。

  玉珉唇角弯了弯,顾一瑟立即说道:“再笑,我?就亲你了。”

  玉珉:“……”

  谢臣年咬牙切齿,口中默念爱而不藏,自取灭亡。

  片刻后,夜白来报:“侯爷夫人,刺客都已击毙,可上路了。”

  玉珉这才回话:“继续。”

  言罢,她看向谢臣年,宣誓主权般开口:“刺客已击毙了,谢相还要龟缩到何时?”

  “累了,休息会儿。”谢臣年拢着双袖靠着车壁,徐徐闭上眼睛,睡觉。

  玉珉拿她也没有?办法。反是顾一瑟开口:“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几波刺客?”

  “刺客越多,就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对?吗?”

  她一人自言自语,掰着手指头,话刚停下来,车来了个急停,谢臣年险些?飞了出去。

  谢臣年忍不住看向顾一瑟:“乌鸦嘴。”

  顾一瑟尴尬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像真是乌鸦嘴。她悄悄掀开车帘,鲜血从眼前溅过,头颅滚滚,吓得她又放下车帘。

  玉珉伸手见她拉进,主动握住她的耳朵,眼中幽暗涌动,

  同样?,谢臣年也收起了玩笑的笑容,掀开车帘,满地尸首。这回,她们带了近乎百余人,看似人多,若历经车轮战,每在一处消耗一波人,那?么,不到月亮山,她们的人就会损失殆尽了。

  她看向玉珉,玉珉同样?在思考,顾一瑟说得对?,刺客越多说明她们的方向是对?的。

  两人对?视一眼,静默须臾。

  马车再度动步,玉珉松开顾一瑟:“有?其他路走吗?”

  顾一瑟浑浑噩噩,眼前浮现头颅被砍下的血腥场面,吞了吞口水,“这个地方我?不认识,再往前走上几十?里地,我?知?道穿过农田可直接去月亮山,但是没有?兵马,你们怎么去找火.药?”

  人都折损在路上了,去了也没有?用啊。

  找到火药,还要去搬,这是一个体力?活啊。就她们三个,千里送人头吗?

  “我?们回去搬救兵?”

  “等你们再回来,东西?都搬走了,撒一把?绿茶子,你还会看到长得极为好看的绿茶。”谢臣年冷笑,阳光透进来,落在她冰雪般的冷冽的皮肤上,似乎雪都没有?她的温度低。

  顾一瑟瑟缩着脑袋:“谁让你们出门不多带些?人,一千人也该够了,你们就带了十?分之一。”

  玉珉含笑般拍拍她的脑袋:“人多了,还怎么钓鱼呢。”

  “命都没了,钓什么鱼儿呢。”顾一瑟吐槽。

  玉珉面上没什么表情,吩咐夜白继续赶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同样?,谢臣年再度阖眸小憩,好似几辈子都没有?睡过觉一般。玉珉几回看她,她都是一副‘沉迷睡觉而不可自拔’的姿态。

  继续前行,再度遇到两轮刺杀,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同时,她们带来的人已折损了大半,寥寥无几,更别提一些?伤员。

  有?些?人留下就近找地方照顾伤员,分配过后,百余人的队伍就只剩下十?余人左右。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就剩下零散几人后,顾一瑟陷入沉思。

  最后一行人放弃马车,从农田进入月亮山,此时正是秋收的季节,豆子大米晒得黄,人从庄稼里走过去。

  两位冰肌玉肤的人儿出来的时候,都沾染了一身黄色的毛,十?分接地气。

  顾一瑟蹲在地方笑得走不动路,秋风习习,落叶枯黄,一行人骤然轻松了不少。

  谢臣年狼狈,抬手擦去面容上的污秽,乍见发如乌墨的女孩笑得这般开朗,顷刻间?,她豁然释怀。

  顾一瑟却抓起玉珉的手,“要换衣裳吗?”

  玉珉有?洁癖。

  玉珉摇首:“上山要紧。”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上山,回到熟悉的地方,顾一瑟撒欢地漫山遍野的跑,摸摸树皮,摸摸树叶,活脱脱地似个无拘无束的花妖。

  忽然冷风骤起,玉珉快步上前,一把?将顾一瑟扑倒,数支羽箭腾空而来。

  顾一瑟与玉珉抱成?一团,迅速朝山下滚去。

  谢臣年急得大喊:“顾十?五、顾十?五……”

  发烧

  山坡路滑, 深山不知秋,一轮翻滚下去,至山底处才停了下来?。

  顾一瑟跌得晕头转向, 抱着她的?玉珉磕到了伤口,额头渗出?鲜血, 许是受伤的?缘故, 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坐定后,她先打?量玉珉的?伤口, 小心翼翼擦了擦, 不管怎样, 在月亮山, 她很熟悉。

  朝上望了一眼,她祈求谢臣年自求多福,别被冷剑穿心而死,等?回去后,一定去庙里多烧香,祈求菩萨保佑。

  背着玉珉寻了个简易的?山洞, 铺上杂草,自己脱了外裳给她盖好。

  一时半会死不了, 顾一瑟坐在山洞门口哀叹一声?, 自己肯定跟月亮山相克, 要不然的?话?, 怎么会次次倒霉。

  去找水, 有水喝就成。

  夕阳西?去, 日落山头上, 顾一瑟满载而归,洞内的?人已醒了, 眼眸猩红不说,脸颊也是红的?。

  发烧了。

  顾一瑟将树叶叠起的?水袋递给她:“喝一口,你发烧了,你带药了吗?”

  玉珉迟疑地看?着洞口,并没有及时回答。顾一瑟也不恼,将水喂至她的?嘴边。

  玉珉眨了眨眼睛,她呆呆地望着顾一瑟,眼神麻木,就像看?一陌生的?物什。

  “烧糊涂了?”顾一瑟自顾自开口,将水朝她嘴边处又贴了贴,不想,玉珉握住她的?手,张嘴咬了一口。

  顾一瑟:“……”

  用力的?一口,咬得顾一瑟嘶了一声?,但她没有推开,而是将水袋接过来?后才推开发烧的?人。

  “我不和你计较,我知道你难受。”顾一瑟深吸一口气,使劲揉了揉伤口,哀怨地瞪着她:“你清醒了没?”

  玉珉没有说话?,两颊烧得通红,顾一瑟自己跺跺脚,从荷包里拿出?来?火折子,幸亏出?门前有所准备。

  山洞里即刻烧得暖和起来?,顾一瑟将鱼架起来?,又将掳来?的?山鸡一并烤上。

  玉珉依旧一动不动,身形岿然不动,顾一瑟喊她:“你累不累啊?”

  “玉珉,你发烧以?后是不是变得像刺猬啊。”

  顾一瑟坐在火旁,小脸映的?通红,眼睛格外明亮,她朝玉珉笑了笑。

  玉珉扶着头,徐徐躺下了。

  顾一瑟惊讶,给鱼肉和鸡肉翻了个身子,回头却见人躺下了。

  本就消瘦的?面容被烧得通红,形销骨立。

  顾一瑟蹲在一旁,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掌心灼热,吓得她立即收回手。

  烧得这么高啊。

  顾一瑟终于有些慌了,扭头看?向山洞外,再看?看?玉珉的?脸颊,没来?由的?一股心疼慢慢涌上心口。

  好多年没有这等?滋味了,她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将未烤熟的?鱼肉与?鸡肉带上,背起玉珉往外走。

  深山野林,常有虎豹出?没,走在林间,深一脚浅一脚不说,虎啸豹喊声?就在不远处。空阔幽深的?山间,此刻让人脊骨生寒。

  饶是顾一瑟常处深山的?人也觉得害怕,心口噗通噗通跳了几下。

  出?了月亮山,一路朝着村子里走去,村子里有个蹩脚大夫,治病不大在行,但他喜欢囤药材。

  一路疾行,顾一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敲开了蹩脚大夫家的?门。

  借着月亮的?光,门被打?开了,出?现了一个妇人,顾一瑟立即开口:“张婶是我,我是顾一瑟。”

  “是瑟瑟啊。”张氏打?开门,乍见她身后背着人吓了一跳,“这是谁啊。”

  “那、我、夫君,遇到山匪了。”顾一瑟随口胡扯,熟门熟路地进入院子里,问张氏:“有床吗?”

  “有,西?边的?屋子。”张氏急忙带路,走进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张氏舍不得点?灯,顾一瑟也不难为她,说道:“我要些药材,张叔在哪里,让他给我熬,我给你们钱。”

  张氏狐疑,顾一瑟立即从荷包里掏了些铜板,“你看?,都给你。”

  有钱好办事?。

  张氏笑说:“你张叔白日里去采药,累着了,我给你喊去啊。”

  “张婶,还有灯呢。”

  “好,马上给你弄来?。”

  须臾后,微弱的?油灯充盈着整个房间,借着灯火,顾一瑟再度摸上玉珉的?脸颊,还是那么烫

  果?然是个病娇。

  张氏打?了水来?,瞧见玉珉细皮嫩肉的?模样,啊哟一声?,“长得可真俊。”

  顾一瑟得意道:“她呀,就一张脸能看?,身子可差了。”

  “俊是好事?呀,对着个好看?的?人,天?天?高兴呀。”张氏打?趣一声?。

  顾一瑟也笑了,今晚沉重的?心情总算有所缓解,她笑了笑,道:“您给我看?着,我去找张叔。”

  “成,你去吧。”张氏爽快地答应了。

  顾一瑟去找外伤的?草药,研磨成粉,烧了热水。

  回来?后,张氏见她勤快样,身上穿的?好看?,便问道:“你嫁去哪里了?”

  “京城啊,做生意的?。”顾一瑟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张氏一听就羡慕了,“是木梨说的?那个地方,养女孩,还让读书的?那个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解开玉珉额头上随意包扎的?破布,问张叔要了一卷干净的?纱布。

  清洗、上药,女孩做的?仔细认真。

  张氏叹道:“娶了你可真是幸福啊,你什么都会啊。”

  顾一瑟在村子里长大的?,摸门路,上山浑水摸鱼,一个家庭,从里到外,就没有她不会的?活。

  上过药,缠好纱布,顾一瑟又拿了一碗酒来?,与?张氏说道:“您去休息,我给她擦拭身子。”

  “行,有事?喊我啊。”张氏回头看?了一眼床榻躺着的?‘郎君’,五官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身子弱了些。

  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郎君,没有之?一。

  门关上后,顾一瑟深吸一口气,解开玉珉的?上衣,帕子擦过沟壑,徐徐落至腰间。

  酒能散热,要将衣裳都脱了,开着窗户。

  顾一瑟望了眼她美好的?身子,唇角弯了弯,美好的?肌肤总会让人无限联想。

  很快,她抛开绮丝,继续擦拭,翻过身子的?时候,发烧的?人突然睁开眼睛。

  顾一瑟瞪着她:“不许说话?,擦着身子呢。好不容易要来?的?酒。”

  她太凶了,玉珉被她一瞪,愈发晕乎,很快意识到自己不.着.寸.缕。

  一瞬间,她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分不清是脑子热,还是心口热,只觉得脑子里的?热流涌向四肢。

  浑身都热。

  玉珉浑身无力,气得头疼,骂了一句:“无耻。”

  顾一瑟看?着手中的?帕子,刚想解释,却发现她又昏过去了。

  是烧过去,还是被自己气晕过去?

  顾一瑟很迷惑,不管了,继续擦拭再说。

  张叔将退热的?药草也熬好了,张婶敲敲门,“瑟瑟,药好了。”

  “好了,我来?了。”顾一瑟丢了帕子,用被子将人裹住,飞快地打?开门。

  “谢谢您啊,您二人去休息吧。天?都快亮了。”顾一瑟笑着道谢。

  张氏朝里面看?了一眼,人还是笔直的?躺着,她哀叹一声?,道:“有什么事?喊我就成,明早给你做鸡蛋饼吃。”

  “谢谢张婶啊。”顾一瑟笑吟吟地道谢,笑过就将门关了起来?,回身的?时候,笑容消失了。

  来?到床榻前,她看?着玉珉,又看?着汤汁,闭上眼睛喝了一口,贴上玉珉的?唇角。

  人在昏睡中有抵抗意识,玉珉唇角抿得很紧。

  一口汤,顾一瑟喝了下去,苦得眼睛都睁不开。

  换一种姿势喂。

  将人扶起来?,单手扣住腰,抿口汤药,一手绕过脖子,落在后颈处。

  再度贴上去的?时候,唇角相贴,汤药顺渡了过去。

  接下来?,如法炮制。

  汤汁喝完了,天?也亮了。

  顾一瑟捧着空碗走了出?来?,想起昨夜带来?没有烤熟的?鱼肉和鸡肉,悄悄去了厨房。

  村子里贫苦,张婶拿了两个鸡蛋出?来?,顾一瑟接过碗,道:“我来?做。”

  张婶不好意思?,“怎么劳你动手呢,瞧你的?新衣裳。”

  “衣裳坏了,不在意。”顾一瑟拿了面粉,单手打?鸡蛋,又将半熟的?鸡肉撕碎了放进去,一番搅和。

  “呦,哪里来?的?鸡肉?”

  “笨鸡,呆的?很,山中现抓的?,烤了一半。”顾一瑟熟练地开锅摊饼,动作娴熟。

  张氏看?得心里舒服,娶媳妇就该娶能干的?。

  鸡肉蛋饼很快就做好了,顾一瑟分为两份,一份留给主人家,剩下的?一份自己拿回房间。

  张氏主动添了两碗白粥,稀得很,顾一瑟立即掏了些铜板给她,“您去买些鸡来?熬,多余的?都给您。”

  “家里就有,我给你挑一只老母鸡,可补呢。”张氏笑吟吟地接过铜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放些野山参吗?”

  顾一瑟又掏了些碎银子递给张氏:“你看?看?办,若有人来?问,您不要说我回来?了。”

  “知道、知道,我马上去办。”张氏又擦擦手,慢了半拍,接过顾一瑟手中的?银子。

  顾一瑟端着吃食回去了。

  厨房里耽搁了许久,回去的?时候,人已经?醒了,顾一瑟将吃的?放在桌上,看?她一眼,“你衣裳穿好了吗?”

  玉珉眼眸冷冽,顾一瑟厚着脸皮开口:“不脱衣裳擦不了,不是第一回 了,别生气。”

  说完,她打?量玉珉的?神色,恐又被自己气晕过去,忙讨好说道:“我为了你,一夜没睡呢,还做了些鸡肉饼,喝粥,吃饼,我待会还得去熬药呢。”

  玉珉抚上疼痛的?伤口,脸色微缓,“不可有下次。”

  下次?顾一瑟瞪她,再有下回,她保证不干了,惊心动魄不说,吃也不吃不好。

  为了不让玉珉气晕过去,她伏低做小地端起粥碗,“喝粥吧,有力气才可骂人。”

  玉珉浑身无力,头重脚轻,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桌椅老旧,床也是一块板子撑起来?的?。

  老旧得不像话?。

  她问道:“这是你村子里?”

  “对呀,姓张的?一户人家,你安心住着,等?你伤势好了,我们去山上探一探。不过火.药必须要保证暴躁,不能潮湿。多半是在山前。”顾一瑟低头垂着稀饭,觉得太稀了,回头拿了一块饼塞到玉珉的?手中。

  “吃一块饼,待会喝鸡汤。”

  玉珉无甚胃口,又见顾一瑟眼中的?光昳丽夺目,她不好拒绝,干巴巴地咬了一口。

  不知为何?,饼很软,咬一口就觉得很好吃。

  顾一瑟舀了一勺粥送到她的?嘴边,自顾自说道:“饼要放油,才会软,不然干巴巴地可硬了,你尽量多吃些。”

  昳丽漂亮的?女孩如老婆般絮絮叨叨开口,唇角一启一合……

  玉珉莫名想起那些年母亲也是这么唠叨。

  她说:“下雨天?不要出?去跑,尤其是假山,青苔湿滑,摔下来?怎么办。”

  “不要总欺负妹妹吗?她们还小,你该礼让才是。”

  “你又跑哪里疯玩去了,找不着你,阿娘该怎么办呢。”

  突然间,一滴泪水落在顾一瑟的?手背上,顾一瑟蓦地顿住,痴痴地看?着那滴水,她扬首看?着屋顶:“屋子漏雨。”

  玉珉破涕而笑,匆匆擦擦眼泪,待顾一瑟低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然恢复过来?了。

  顾一瑟弯唇一笑,道:“好吃吗?”

  “很香。”玉珉颔首,眼中盈盈光色,她看?着女孩,由衷笑了,“你才十八岁,怎么就那么唠叨呢。”

  “我也只对你一人唠叨呀,谁让你这么不听话?呢。”顾一瑟舀起一勺粥喂至她的?唇边,笑意盈盈,“待会多喝些鸡汤,我让人放了野山参呢。”

  玉珉故意说道:“你何?时这么大方了?”

  “为你,破费一回,我的?荷包都快空了,银票在这里没有用,大家都不认识字。”顾一瑟翻出?自己的?荷包,露出?几张银票,铜板和碎银子都不见了。

  玉珉这才摸向自己的?腰间,将自己的?荷包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塞进顾一瑟的?荷包里。

  “鼓起来?了。”玉珉口吻轻松,似哄慰孩童一般。

  顾一瑟很受用,眉眼弯弯,迅速挂在自己的?腰间上,悄悄说道:“有钱就好办事?,你休息一日,我明日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谢臣年。”

  提及外人,玉珉面上的?温柔消失殆尽:“她死不了。”

  “你怎么知道她死不了。”顾一瑟没有反应过来?,“那么多箭呢,万箭穿心。”

  玉珉淡然地咬了一口饼,眼神示意顾一瑟手中动作动一动,“我好饿。”

  善解人意的?顾一瑟立即将粥喂至她的?嘴边,玉珉轻扬眉梢,整个人神色都变了。

  粥都吃完了,一张饼还剩下一半。顾一瑟接过来?,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

  玉珉蹙眉。

  顾一瑟一人吃了三张半的?饼,又喝了一碗粥,犹自觉得缺了些什么,与?玉珉说道:“你闭上眼睛睡会。”

  “你去哪里?”玉珉眉头依旧紧蹙,“这里不安全。”

  “我、我去厨房,我去烙饼,还没吃饱呢。”顾一瑟讪讪笑了,“吃饱了,我就会睡会。”

  玉珉头晕得厉害,看?她一眼,罢了,不说了。

  躺下后,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她望着窗户,心中沉沉,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睛,那滴眼泪,顾一瑟明明知晓,却装作不知。

  是为了她的?颜面吗?

  她合上眸子,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突然间,一道雷闪过。

  秋日炸雷,村子里的?人都要去抢收成了。有人在门口招呼张氏夫妻去帮忙。

  她二人以?卖药材为主,平日种的?粮不多,够自己吃就可以?了。家里的?粮食早就收了上来?,这么一喊,张叔就拿着刀出?去了,临走前,将门关得紧紧的?。

  张婶在院子里杀鸡,听着细碎的?声?音,玉珉徐徐沉静下来?,乡野田野气息中,心突然慢了下来?。

  飘起沉浮,久无定时。

  听着声?音,玉珉睡着了。

  眼睛刚闭上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宫门口,自己的?阿兄被齐王的?将军一抢挑了起来?,接着,狠狠地摔在地方。

  将士们在嘲笑,嘲笑他们的?太子殿下竟然手无缚鸡之?力,如此懦弱。

  笑声?化为一把把刀剑刺进心口里,她惊住了,她忘了出?声?,远远地看?着阿兄的?尸体如一块破布般被丢在地上。

  平日里温柔的?一张脸狠狠地砸在地上,面目扭曲,鲜血倒灌,他在看?着她,怪她不听话?地跑过来?了。

  马蹄践踏,踩在了阿兄扭曲的?脸上,万马践踏,方才还与?她说笑的?阿兄化为一摊烂泥。

  她噗通跪在了地上,下一息,有人推到了她,脑袋砸在地上,晕死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是天?黑,耳畔传来?车轱辘的?声?音。

  “驸马,你去哪里?”

  “我有一副将死了,尸骨运回去给他家里人,生不能回,死总得回去呀。好歹给个念想。”

  “您说的?也是啊,驸马慢走。”

  人声?慢慢散去,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车轱辘的?声?音愈发大了,突然间,人声?沸腾。

  “郎君……”

  “校尉……”

  车轱辘的?声?音不见了,她晕晕乎乎地感觉被人抬了起来?,脑袋太疼了,止不住又晕了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醒来?的?时候,她摸到了一个人,下意识惊坐起来?,但她没有哭。

  静静坐了会儿,棺材打?开了,光线透了进来?,她看?向身下之?人,是杀了阿兄的?贼人。

  怒从心头起,她上前撕扯,嗜咬,又恨又痛。

  突然一双手将她抱起,是玉驸马,“清安,他死了,别咬他,会脏了你的?牙齿。”

  “小爹爹……”她忽而失声?痛哭起来?。

  她觉得好疼,头疼、手疼、哪里都疼,却没有害怕,躺过棺材、睡过死尸,都没有心口疼得厉害。

  她哭累了,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睛,却是冰天?雪地里。

  雪地里只有一个影子,在快速跑着,单衣露出?胳膊,但身形极为矫健。

  很快,她发现是一个孩子,人走近后,她看?到了对方。

  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春衫,一双鞋子露出?脚趾,但她很高兴。

  她从她的?面前走过,手中捧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她好奇:“怎么会有鱼呢。”

  “拿石头砸冰块呀,你可真笨。”小姑娘咧嘴一笑,粉雕玉琢,却瘦得可怕,但她的?眼睛很好看?,很亮,如苍穹中的?星辰。

  一双眼睛,让她感觉了生命力,顽固求生,抓住生的?希望。

  “鱼肉太腥,你可以?吃其他的?呀。”

  “你脑子有病吧。”

  她被骂了,且被骂的?莫名其妙。她奇怪,冬日里江湖成冰,与?其艰难破冰求鱼,何?不将这些时间与?精力放在其她事?情上呢。

  那抹影子越跑越快,她站在雪地里,望着那团黑影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忘了抬脚离开,更忘了呼吸,等?回过神来?,她低头去看?,自己坐在轮椅上。

  那个影子彻底不见了。

  为何?非要吃鱼呢?

  这个问题困惑她许久,蔬菜不可抵饱吗?

  突然间,很冷很冷,她下意识抓紧身前的?衣裳,不想,那人凶狠,直接抓住她的?手,将她的?襟口扯开……

  她蓦地睁开眼睛,入目是顾一瑟赤红的?眼睛,顾一瑟哭了,“你又烧了,烧了好久。”

  看?到顾一瑟眼睛上挂的?泪珠子,她有些疑惑,顾一瑟为何?想哭就哭呢。

  顾一瑟明明也是无母、有父等?于无父的?人呀。

  她抬手,指腹轻轻碰上顾一瑟小脸上的?泪珠,“顾一瑟,我有个疑惑,多年未解。”

  顾一瑟擦擦自己的?眼泪,蛮狠地扯开她的?衣裳,湿帕擦过锁骨,蔓过肩膀,最后落在莹润之?处。

  她低吟一声?,顾一瑟立即瞪着眼睛:“你喊什么呢,我又没碰你。”

  门外的?张氏听得跺脚,瑟瑟怎么那么凶了,小姑娘家家的?应该多温柔多体贴。

  张氏冲门内喊了一声?:“瑟瑟,声?音小一些。”

  顾一瑟擦擦眼泪,继续凶玉珉:“听到了吗?张婶嫌你吵了,再吵拿毛巾堵住你的?嘴。”

  她顿了顿,又冒出?一句:“背过去。”

  玉珉羞得阖眸:“我自己擦。”

  “你再说一句话?,我把你丢山上喂狼。我再把谢臣年喊过来?,她可愿意翻身了。”顾一瑟气红了眼睛,帕子丢在水里,“我要和你和离。”

  “不成、不成,不能和离。”张氏在外面急了,“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床尾合,不要在意啊,不要胡乱说话?。”

  玉珉恍然笑了,有气无力,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憋得脸颊通红,顺手将衣裳合起来?。

  顾一瑟也没力气了,坐在一侧生闷气。玉珉却笑得开心,“我梦到一个姑娘,大冬天?去破冰求鱼。”

  顾一瑟转头看?着她:“然后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问她为何?不吃其他东西?,作何?挑剔吃鱼。”玉珉立极力回想。

  顾一瑟再问:“人家怎么说的??”

  玉珉露出?为难的?神色:“她骂我脑子有病。”

  顾一瑟深深点?头:“你脑子确实有什么大毛病。”

  玉珉笑过一通,脸颊依旧通红,低咳一声?,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咳嗽过后,她追问顾一瑟:“为何?说我脑子有病。”

  “你问过谢臣年吗?”

  “我与?她不熟。”

  “意思?就是没问。幸亏你没问,不然谢臣年笑话?你一辈子。”

  暗道

  玉珉百思?不得其解。

  顾一瑟不与她说?话?了, 指着外面?的夕阳:“去?晒晒太?阳,瞧你虚弱的样子,明日怎么上山。”

  玉珉被她训得似个孩子。

  夕阳西去?, 余晖没?有那么热,拿张凳子坐在外面?休息, 气色都好了很多。

  张氏在搓花生, 一面?搓,一面?问玉珉:“郎君是哪里人?”

  “京城人氏。”玉珉语气有些冷, 兼之有气无力, 添了几分羸弱, 倒没?有平时的肃杀之气。

  人一旦弱了, 身上的气息偏于?无力,杀气也?显露不出来。

  张氏反观她可亲,又问家里做什么生意,可有纳妾什么的。

  玉珉一一答了。

  张婶说?道:“瑟瑟这个姑娘性子倔了些,自小不易,东奔西走?只为讨口吃的, 你娶了她,该要好好待她。她啊, 冬日里没?吃的下河捕鱼, 夏日里捡木材去?买, 不识字总是被欺负。后来跟我老头子后来捡些药材度日。”

  “她的年岁大了, 总有人说?她克父克母, 一日两日倒也?罢了, 时日多了, 小姑娘待不下去?了,跑去?月亮山跟着刘奎干活去?了。”

  “自小不易, 活得艰难啊,好在遇到了你。你病了,她急得跟什么似的。”

  玉珉闻言,心中软了些许,问道:“她的父亲没?有来过?”

  “来什么呀,这里的庄子就是她家的,你瞧,管事们可在意她?秋收的时候,管事们往城内送粮食,一袋都没?说?给她。人啊,惜命,自己活着,与天争命。”张氏语露心酸,“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越发不待见她。村子里光棍多,半夜摸过去?,好在她身手凌厉,没?吃过亏。”

  玉珉轻声询问:“哪几个光棍?”

  “就那几个,还在村子里无所事事。”张氏叹气,“她呀,活得不容易。”

  余晖散了,天气转阴,张叔也?回来,将刀搁在门后,见客人生的细皮嫩肉后憨憨笑了一声。

  玉珉起身道谢,张叔拘束得不行。

  顾一瑟在厨房里喊吃饭了,张叔洗洗手,一见桌上的鸡,道:“怎么端过来了。”

  顾一瑟阔气道:“一起吃,张叔,收成如?何?”

  “今年收成不错。”张叔端着碗,米粒又白又胖,他舔了舔筷子,道:“这米真白呀。”

  “可不是,是瑟瑟换来的。”张氏指着顾一瑟。顾一瑟正给玉珉盛汤,小心翼翼,眉眼柔和。

  张叔嘿了一声:“小姑娘也?变得温柔了,可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拿棍子打人。”

  “郎君也?好看。”张氏悄然笑了一声。

  吃过晚饭,世人坐在院子里聊天,今夜无月,阴沉得厉害。

  张叔说?道:“明日怕是有雨了,他们还没?回来呢,夜里赶着收。”

  秋夜宁静,耳畔鸟鸣,夜空一片漆黑,瞧不见一颗星星。

  顾一瑟托腮看着虚空,问两个老人:“张大哥哪里去?了?”

  “县里做活呢,一月回来一趟,赚得可比我们多了。他想?在县里买个房子,可太?难了。”张婶语气低沉,“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玉珉问道:“他做什么的?”

  “算账先生,他算账可快了。”张氏语气骄傲。

  玉珉若有所思?,道:“我有一间铺子,他若愿意,去?京城寻我,月钱也?多些。”

  顾一瑟没?插话?,张氏两人又惊又喜,玉珉朝她们微微一笑,张氏站起身就要感谢。

  玉珉说?道:“他若有真才实学,去?哪里都成,若没?有本事,我也?会?将人赶回来。”

  “那是的、那是的。”张叔连忙点头,急得搓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顾一瑟望着玉珉,侧颜如?玉,如?沐春风,她扬起眉梢,心道良人就该如?此。

  夜风大了,四人回屋睡觉,顾一瑟累得不行,也?没?有力气折腾,上床就睡着了。

  玉珉躺在外侧,挣扎几许,伸出手拦住她她的腰肢,将她靠近自己。

  贴着玉珉,一夜到天亮,鸡鸣三声,顾一瑟习惯性睁开?眼睛,玉珉也?醒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闻鸡起舞,也?不骗人。”玉珉叹一句。

  顾一瑟摸摸她的脸,不烫了,“走?,吃饭,上山。”

  话?说?完,又是一道雷,昨日打雷不下雨,今日多半是要下雨了。

  顾一瑟说?道:“你在家等我,我去?上山看看。”

  “不成,你一个人太?危险了,等雨停。”玉珉不放心,又是打雷又是下雨,上山最危险。

  顾一瑟却说?道:“这个时候上山也?安全呀,敌人不会?上山的。”

  好像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玉珉简辞:“我陪你去?。”

  “我让张叔陪我去?。”顾一瑟话?题一转,“你头上的伤口不能见风见水,听?我的。”

  她难得强势,玉珉极力想?着办法改变她的想?法。

  吃早饭的时候,张叔说?道:“我待会?上山,看看可有山参,可滋补呢。”

  顾一瑟点点头,附和一声:“我也?去?。”

  张叔憨憨笑了,“行,我们一起。”

  看张叔的姿态,顾一瑟并非第一回 大雨上山,玉珉眉眼微蹙,心中揪了起来。

  吃过早饭,两人穿好蓑衣,张氏拿了四张饼,一人两张,各自揣好。

  张氏很放心,神?色如?旧,她告诉玉珉:“下雨天,有些药材长得好,正好摘呢,瑟瑟也?知晓,不会?出事的。”

  玉珉点点头,依旧愁眉不展。

  雨中穿着蓑衣,远远看着,看不出身段与脸型,顾一瑟跟着张叔一道上山,她年轻,脚步快,一路跑得飞快,张叔卖力跟着。

  两人去?前山,一路摸索,寻到山洞就钻。

  刚爬上一个坡,眼前出现一人,刀搁在脖子上,顾一瑟纹丝不动,张叔吓得险些跌下去?。

  下一息,对方收下刀,“少夫人。”

  是夜白。

  顾一瑟松了口气,跟着夜白进山洞,谢臣年不算狼狈,坐在草上,烤着火,只是没?有吃的。

  顾一瑟将自己怀里的两块饼丢了过去?,嘻笑道:“谢相如?此模样,倒让我有些心疼。”

  闻言,谢臣年反倒红了脸色,见她蓑衣蓑帽,明显有了新住处,她咬了一口饼,滋味不错。

  谢臣年一袭素袍满是泥泞,玉颜如?旧,鬓间散了几缕发丝,添了几分风流雅韵。

  若换上女装,必然是一个难得的佳人。

  谢臣年吃了半块饼后,慢悠悠开?口:“山上有几波人,分不清敌我,但?我觉得该是对方的人,我们不敢贸然出头。这雨下得及时。”

  “确实及时,我若是对方,昨日就该将山炸了,一不做二不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惜,对方舍不得,今日穷途末路,想?炸也?炸不了。”

  “未必,大炸不行,小炸也?可以。”谢臣年语气低沉,“一把火烧了,什么都没?有。”

  “为何不烧呢。”顾一瑟反问谢臣年。

  谢臣年被问得不耐:“我怎么知晓,我想?洗澡。”

  “你要洗澡、你要洗澡、你要洗澡干嘛告诉我。”顾一瑟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眸子转来转去?,灵动俏皮。

  她站了起来,“你继续缩着,我去?打探打探。”

  “你别去?,炸了,你会?没?命的。”谢臣年记得拉住她的裙摆。

  顾一瑟被拉得朝后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她凝视着谢臣年:“我们一起探?”

  “我不去?。”谢臣年也?不肯。

  顾一瑟瞪她:“你怎么那么惜命呢、贪生怕死。”

  “我贪生怕死?你怎么不让玉珉过来呢?”谢臣年也?被她气得瞪眼。

  顾一瑟理屈:“她、她、她脑袋受伤了,不能出门。”

  “真是这样?顾一瑟,我发觉,你已经跳入玉珉的坑里了。宁可自己冒险,也?不愿让她过来。”谢臣年抓住她的软肋,步步紧逼,她站起身,走?近顾一瑟,直视她的眼睛:“对不对?”

  “对什么对,我还喊了村民呢,莫以小人之家度君子之腹。”顾一瑟挺直胸膛,努力回视谢臣年的视线。

  谢臣年双眸幽幽,如?一潭深水,看不清任何情绪,看了也?是白看,压根看不清她的心思?。

  顾一瑟丧气,退后一步:“探过以后,我带你去?见她。”

  谢臣年目的达到了,在顾一瑟低头的时候,唇角轻扬。

  两人出了洞府,张叔还在等着,顾一瑟立即介绍,介绍玉珉的时候,随口一扯,玉珉表兄。

  三人一行,其他人分开?去?探,黄昏时分在此地集合。

  张叔要采药,暂时与顾一瑟分开?,顾一瑟领着玉珉一行。

  月亮山颇大,挨个摸索,需要几日的时间,直到黄昏,两人也?是一无所获。

  回到集合地,其他人陆陆续续过来,暂时无所获。

  侍卫们留下勘测,顾一瑟带着谢臣年回到张家。

  谢臣年一进门,玉珉的神?情微妙起来,她冷冷看了一眼,唇角微珉。

  顾一瑟蹦跳的来到她的面?前,玉珉替她脱下蓑衣,两人未曾开?口,却很有默契。

  张氏立即收拾碗筷吃饭,多了一人,就要多拿一双筷子。今日的膳食很丰盛,有鸡汤还有鱼肉,蔬菜都是家里种的,很新鲜。

  家常口味,张氏一个劲说?包涵。

  锅里烧了水,吃过饭后,顾一瑟拿着张氏给的衣裳去?洗澡,谢臣年出门带着衣裳,夜白将玉珉的衣裳也?给了她。

  她二人都爱干净,衣裳都是备好的。

  沐浴出来,三人坐在堂内说?话?,谢臣年撩起眼皮,道:“你二人倒是舒服。”

  玉珉看着她:“比起谢相七十二房妾,我不过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罢了。”

  顾一瑟拍桌:“说?正经事。”

  谢臣年挪开?眼睛,道:“对方舍不得这批火.药,若真狠心,昨日就该炸了。”

  顾一瑟试探出声:“也?许是她不够坏呢。”

  玉珉道:“青州堤坝死了上千人不说?一路追杀你,这就是不够坏?”

  顾一瑟立即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堂内点着一盏油灯,照得三人面?上油乎乎的,玉珉看着女孩,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谢臣年出声:“对方该是舍不得,或者另有出路。”

  玉珉点点头:“不说?了,睡觉去?。”

  这时,张氏的声音传了过来:“瑟瑟,你晚上和我睡,让玉郎君与表兄睡,你张叔去?邻居家睡了。”

  家里就两张床,害得主人家都出去?找床睡了。

  顾一瑟笑得直不起腰来,谢臣年面?如?土色,玉珉也?是一副生无可怜的姿态。顾一瑟拔腿就跑,“你二人自己商量怎么睡。”

  玉珉对谢臣年对视一眼,谢臣年直言:“我不喜与旁人同睡。”

  玉珉意思?也?是如?此,两人僵持不下。

  都没?有动。

  更深露重,堂屋也?有些冷了,两人谁都不肯起身。

  直到顾一瑟抱着一捆草来,一见两人别扭样就觉得好笑,她主动解围:“你两商议谁睡床,谁睡地上。”

  草铺在床旁,再铺床被子,就是地床了。

  顾一瑟铺好床,转身就要走?,玉珉忽而伸手,圈住她的腰,对面?的谢臣年眉眼眉眼一跳,先开?口:“我睡床。”

  顾一瑟不大适应在谢臣年面?前搞些小动作,立即扯开?玉珉的手,直接跑了。

  玉珉眼眸深邃,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良久未动。

  直到谢臣年嗤笑:“落寞了。”

  玉珉回身,合衣躺下,并不理会?。

  好歹是安置好了。

  疲惫一日后,睡得都很沉。

  翌日天色晴朗,鸡叫三声,玉珉先醒了,瞧了一眼床上的人,直接起身离开?。

  勤快的人儿开?始做早饭吃了,张氏在打下手,一见玉珉:“郎君醒了。”

  顾一瑟打了一盆热水给她:“自己去?洗脸。”

  玉珉看她一眼,她弯唇笑了,“今日吃些新鲜的吃食。”

  吃糯米烧麦。她现擀的皮呢。

  玉珉端着脸盆去?堂屋洗脸,洗完了以后,谢臣年也?醒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都不说?话?,顾一瑟出来将水倒了,准备再去?打一盆水的时候,玉珉拦住她:“她有手。”

  谢臣年挑眉:“玉知因,你不要挑事。”

  玉珉掀了掀眼皮:“我娶的妻子,为何帮你做事?”

  “我来、我来。”张氏从厨房出来,接过顾一瑟手中的水盆,说?道:“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的火气,早起喝些豆浆,去?去?火。”

  早上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

  张叔也?回来了,手中拎着一刀肉,是顾一瑟给的钱。

  待会?做肉饼给山上的侍卫带着。

  五人坐下吃饭,张氏看看玉珉,又看看谢臣年,说?道:“你二人长得比小姑娘还好看呢。”

  顾一瑟干笑,她二人都是姑娘……

  早饭是糯米烧麦,加豆浆。

  吃过早饭,玉珉与谢臣年在屋内说?话?,顾一瑟拉着张氏做饼。

  两人坐下来细细说?话?,谢臣年拿出地图,红笔上勾了几处,都是昨日找过的,并无收获。

  说?了半个时辰,顾一瑟的饼也?做好了,用油纸包着。

  顾一瑟走?进屋,问两个人:“你们商量好了吗?”

  谢臣年恰好也?收起兔图纸,看她一眼:“还是我二人吗?”

  “嗯,她的伤还没?好了。”顾一瑟点点头。

  谢臣年嘲讽:“玉侯的伤准备休养多久?”

  “不用你多想?,今日便可出门。”玉珉冷冷一笑。

  顾一瑟不肯,“不成,你哪里都不准去?。”

  谢臣年嘴角一抽,侧过身去?。

  玉珉坚持,顾一瑟摆烂:“都不去?,我让张叔将肉饼送上山去?,都在家待着。”

  玉珉:“……”

  谢臣年:“……”

  听?到声音的张氏又是一声叹气,小姑娘家家的怎地不知温柔些呢。

  三人坐在堂屋,大眼瞪小眼,顾一瑟埋头帮张氏搓花生,外面?出太?阳,光不烈,晒着很舒服。

  张氏准备做午饭了,家里有客人,做饭就得做早些。

  顾一瑟支使玉珉回屋拿东西,眼见着人跑了,她拉起谢臣年就走?,不忘带上门口早就安排好的肉饼。

  两人一口气跑出几里地,谢臣年有腿疾,一路上紧跟顾一瑟的脚步,累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看着女孩稚气的动作,谢臣年勾唇笑了笑,道:“她会?生气的。”

  “命重要,走?。”顾一瑟阔气地将肉饼背在身上,不忘拿一个塞进嘴里,动作利落娴熟。

  她含糊说?道:“那个人心不狠,若狠毒下杀手追杀我们,追到村子里来,我们也?跑不掉。”

  谢臣连闻言,蹙眉问道:“你在帮对方说?话??”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顾一瑟撇嘴,或许是电视剧看多了。

  她利落地咬了一口饼,谢臣年随后跟着,她瞧了一眼谢臣年的腿:“怎么伤的?”

  谢臣年没?说?。

  顾一瑟给她塞了一块饼,说?道:“我知晓你是谁,但?我好奇,你想?做什么,就这么看着吗?”

  饼里都是肉,肉剁碎了,与面?粉和在一起,还加了鸡蛋,最抵饱。

  谢臣年看着肉饼,顾一瑟又开?口:“玉珉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她在梦里看到一个女孩穿着单衣,鞋子破了,走?在雪地里。她手中捧着鱼,兴高采烈地玩往家走?。玉珉就问她:你为何不吃旁的,偏要吃鱼呢。”

  “没?有吃的,只能撬开?冰块吃鱼。”谢臣年脱口而出。

  顾一瑟失笑:“她被人捧着长大,看似没?有受过苦楚,可她身上有太?多的仇恨。她的苦,我们不懂。同样,我们的苦,她也?不懂。”

  “你让我放过她?”谢臣年止步,“你为何不肯放过顾一弦呢?”

  “所以我打了她,日后再见,我将她当?作陌生人。后来,是她招惹我的。倘若玉珉杀你,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可我与顾一弦 的问题很简单,她好好生活,我好好生活,便也?过去?了。你二人呢?你们还有共同的敌人,仇敌未灭,不该自相残杀。”顾一瑟脸色发白,手中的饼也?不香了。

  谢臣年望着女孩:“倘若我二人活一个,你选谁呢?”

  顾一瑟呵呵笑了:“在我自己性命安全的情况下,我会?选玉珉,但?若玉珉杀你,我肯定会?选你。你杀玉珉,同样,我会?选她。”

  这个问题,真是很折磨人。

  谢臣年却问道:“你为何偏于?我?”

  “不是偏于?你,是遵循自己的良心。我不愿我的枕边人是个是非不分的人,爱没?有蒙蔽我的眼睛。”顾一瑟坦然,“我喜欢她,但?不代表我会?蒙住自己的心。我很感激你,你对我的好,我铭记于?心。”

  谢臣年面?色落寞,看了她良久,心中堵着一口气,冷笑连连:“顾一瑟,游戏才刚开?始呢。”

  “什么游戏?”顾一瑟吓了一跳,“你二人在玩什么呢?”

  谢臣年不理会?她,将肉饼狠狠地塞进自己的嘴里,步伐快了不少。

  自从匪患已除,月亮山上的猎户多了许多,张叔也?回来了,路上遇到两人,打过招呼,张叔就回家去?了。

  顾一瑟领着谢臣年去?了刘奎的匪窝。

  半年过去?了,屋舍破败,墙壁上布满青苔,山阶更是因为落雨而湿滑不堪。

  顾一瑟走?得小心翼翼,想?起谢臣年的腿疾,好心伸手搭她一把。

  看到眼前伸来的手,谢臣年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她稳住自己,若无其事般握住顾一瑟的手。

  女孩的手纤细有力。

  两人合力踏上山阶,顾一瑟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我知晓她们有暗道。我知晓入口在哪里,出口就不知晓了。”

  入口就在大当?家的卧房。

  顾一瑟偷偷进来后,瞧过一回。

  两人立即走?了进去?,可惜大当?家的屋子被烧了,一团黑漆漆,顾一瑟站在原地良久才从记忆中摸索到出口的地点。

  看着上面?的灰烬,顾一瑟笃定道:“没?人来过,也?不知是谁烧的。”

  “玉珉烧的。”谢臣年吐出一口气。玉珉折腾人的手段,多且狠毒。

  顾一瑟挪开?石头,从荷包里取出火折子,“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

  “一起吧,死就死在一起,当?是便宜玉珉了。”谢臣年语气幽默,接过顾一瑟手中的火折子。

  顾一瑟迟疑,谢臣年上长身玉立,举止端庄优美,她稍一愣住,谢臣年已下去?了。

  瞧,谢相都不怕死,她怕什么呢。

  两人下了地道,里面?一片漆黑,空气中流着火.药的味道,味道浓重。

  但?地道很干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由此可见,里面?的措施很好。

  顾一瑟奇怪:“上面?着火,下面?怎么没?有炸呢。”

  “保护的好,阻绝火源,由此可见是个行家。且上面?与下面?隔了许多层。我们只是闻到味道,却没?有发现火药。”谢臣年小心翼翼地踏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了一半,她忽然顿住,顾一瑟直接撞到她的后背,疼得心口一颤。

  她刚想?说?话?,谢臣年将火折子熄灭了,回身捂住她的嘴巴,屏住呼吸。

  里面?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声。

  “谢相与玉珉都来了,玉珉就在村子里,可要杀了?”

  顾一瑟睁大了眼睛,谢臣年紧紧捂住她的嘴,勒得她连呼吸都不敢了。

  挟持

  谢臣年面前的是一面石门?。正是因为这道?石门?, 她们才?没有?被发现。

  门?内还有?人在说话:“动她二人,朝堂必乱,你们去将随她二人前来的女子捉来, 必能让她二人就范。”

  倒霉的顾一瑟对着空气?瞪眼睛,这叫什么事啊。

  她恼恨极了, 谢臣年憋着笑了, 朝她抿抿唇角。

  里面的人又说:“若捉不?住,就毁了这里。你们趁着天黑下山, 莫要杀她。”

  顾一瑟闭着眼睛, 听着里面的谈话, 声音很熟, 她知晓是谁了,再看谢臣年,同样面露惋惜。

  此时,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鱼儿出来了,准备反扑钓鱼人。

  谢臣年思索的须臾, 脚步声远了,她看着顾一瑟, “我想炸山。”

  “炸山?”顾一瑟倒吸一口气?, 炸山并非事, 山石倒塌, 就为了保护背后主?使?

  顾一瑟说道?:“不?必炸山, 我出去劝她走。”

  “你?”谢臣年不?理解, “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你和玉珉的心?思一样,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对不?对?”顾一瑟坦然, “我知晓你想保护她,她有?可能是武帝之女。皇后一死,她是谁的女儿,无人知晓了。你们在赌,倘若不?能替武帝陛下复仇,她会是你们最后一条路。可我想告诉你,她未必会听你们的。皇后如何疯的,她岂不?会恨。”

  谢臣年冷笑,“你与玉珉站在一起?”

  “不?,我是为玉珉着想。她们之间隔着杀母仇恨。”顾一瑟摇首,面露难看,“五公主?为一己私怨恨,累得千条性命,这样的君王,你们敢要吗?”

  谢臣年沉吟,突然间,石门?动了起来,光线亮了。

  顾一瑟心?中骂了几句卧槽,那?边还有?机关?打开吗?

  石门?徐徐开了,露出五官公主?精致的妆容,顾一瑟果断地缩在谢臣年的后面,极力装个缩头乌龟。

  五公主?看向谢臣年,面露微笑:“谢相,许久不?见了。”

  谢臣年展开袖摆,好让顾一瑟藏得更深些,不?想,五公主?直接走过去:“阿嫂如此恨我。”

  “恨、恨意谈不?上。”顾一瑟尴尬极了,抬起脑袋,对上顾一瑟的眼睛,淡笑一声,“许久不?见啊。”

  五公主?伸手欲摸向顾一瑟的脸颊,谢臣年出手阻拦,五公主?笑了,“没想到谢相也惦记有?夫之妻啊。”

  “她不?惦记,你惦记。我好歹也救过你的命,你该不?会要杀我吧。”顾一瑟摸摸自己的脑袋,“我们可以?商量商量。我好奇一件事,叶郡主?真的死了吗?”

  谢臣年代为回答:“叶郡主?一死,叶家军军心?动乱,陛下必杀叶王爷,到时候边城大乱,自然会影响朝堂。”

  顾一瑟品了品,意思就是死了。她哀叹一声,感觉一道?视线盯着她,她抬首,果然,五公主?还盯着她。

  顾一瑟没出息的继续缩在谢臣年的背后,五公主?踱步至她跟前:“阿嫂,谢相欲给?我后路,你怎么不?愿意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顾一瑟丧气?。

  五公主?莞尔一笑:“阿嫂,你可知晓,我若不?争,我便死无葬身?之地。”

  “对。陛下欲送五公主?去和亲。”谢臣年语气?低沉,不?忍去看五公主?。

  顾一瑟依旧说道?:“和亲,也不?能杀人呀。”

  “天真。”五公主?嗤笑。

  顾一瑟撇撇嘴,嘴里干得厉害,她知晓五公主?委屈,便道?:“如今你大错铸成,你想杀了我们三?人吗?”

  “谢相玉珉一死,朝堂大乱,也不?失一个好计策。”五公主?淡笑,下意识伸手将顾一瑟从?谢臣年背后掏了出来。

  谢臣年是文人,哪里有?五公主?的反应,等她反应过来,五公主?已扼住顾一瑟的喉咙,她恼恨:“五公主?,休要一错再错。”

  “我没有?错,我只是布置疏忽罢了。”五公主?勾唇,指腹在顾一瑟的下颚摩挲,低声说道?:“初见你,我便觉得你与众不?同了,可惜我数回筹谋都输给?了玉珉。”

  顾一瑟讪笑,“是有?所不?同,哪有?人见面是在浴桶里,你好歹将我看了一遍呢。”

  五公主?冷哼一声,“你倒是个敢说的人,我更羡慕你的是你明明活得那?么卑微,偏偏骨子里的韧劲撑着她活得比谁都快乐。”

  “这不?值得羡慕。”顾一瑟笑不?出声了,呵呵两声:“你能不?能把手拿开,扣着我的下本不?好,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五公主?盯着她的侧脸,明白她心?中所想:“顾一瑟,半年时间罢了,你当真那?么喜欢玉珉?”

  “喜欢也谈不?上,就是看对眼。你想想啊,她长得那?么好看,吃饭都多吃两碗饭。”顾一瑟使劲朝谢臣年眨眼,救命呀、救命呀。

  五公主?忽而问:“倘若是谢臣年,你可会喜欢?”

  “谢、长得好看的,我都喜欢,但你也该分前来后到,人要始终如一,不?能见一个爱一个。”顾一瑟哪里是不?爱生命之人,吓得腿脚发软,“你松开我,我又不?会跑。”

  “顾一瑟,你可真是又渣又实诚。”五公主?点评一句,索性将人松开。

  五公主?一松手,谢臣年就将人抢了回来,她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你想知晓的消息。”

  “说吧,死了就说不?出话了。”五公主?慢条斯理地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举止优雅。

  “玉知因便是你的亲姐姐清安。”谢臣年快速开,“她一直都在你都在皇后身?边,是你们自己没有?认出来罢了。”

  五公主?整理的袖口的动作顿住了,慢慢地抬首,没有?看谢臣年,而是望向顾一瑟。

  顾一瑟朝她点点头。

  五公主?忽而脸色大变,“我不?信、我不?信,她那?么冷、那?么狠毒,怎么会是我母后口中淘气?温柔的清安。”

  顾一瑟吓得瑟瑟发抖,谢臣年将她藏在自己身?后,开口说道?:“是玉驸马将她带出宫廷,又恐人发现她,出征之际将她带走。后来真正的玉知因死了,驸马便让她代替了玉知因。”

  顾一瑟:“……”好家伙,将玉珉的底细透得干干净净,自己藏得一丝不?露,果然是高人。

  五公主?闻言,渐渐止住崩溃的情绪,又见顾一瑟肤如凝脂,面色平静,断定谢臣年说得也是真的。

  “我母后的死,与她脱不?了关?系。”

  摇曳的火光照得几人神色不?明,尤其是五公主?,面色晦暗,眼神阴鸷,吓得顾一瑟不?敢抬头。

  五公主?哭了起来,眼泪扑簌而流,“她就在眼皮下,却?从?不?开口,母后盼她多少年,日日想着,日日念着。我好羡慕她,母后每提起一回,都是满面笑容。假的清安回来后,母后明明知晓她不?是,却?依旧那?么开心?。”

  “为什么、为什么,就在眼皮底下,都不?愿说一句,她回来十年了、长公主?瞒了十年。”

  顾一瑟忙开口:“不?是的,长公主?大病一场,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她忘了,她以?为回来的人就是她的女儿。”

  一侧的谢臣年愕然抬首,眼中皆是不?可置信。

  顾一瑟扯了扯她的袖口,“真的,都不?记得了。”

  五公主?蹲在地上,哭声不?止,顾一瑟看得入神,突然间,她看向顾一瑟。

  谢臣年暗道?不?好,五公主?将顾一瑟拉过来,两人钻进石门?,谢臣年见状,翻身?滚了进去。

  石门?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顾一瑟被抓得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向前,摔得头晕四肢疼。

  石门?后并无火药,但味道?浓厚,想必,还在另外一道?石门?之后,保护得很是严密。

  顾一瑟没爬得起来,还是谢臣年拉她起来,她低声道?谢,谢臣年苦叹一声:“道?谢也没什么用处,你我生不?能同榻,死后同寝,也是不?错。”

  她说得含情脉脉。顾一瑟呸她一声,“你怎么不?跑呀,去搬救兵呀。”

  谢臣年扶额,“我怕你黄泉路上孤单。”

  顾一瑟气?得晕倒,不?断吐槽她:“你有?没有?常识啊,你要跑了,我就不?会去黄泉了。”

  “我跑了,你还是回去黄泉的。”谢臣年沉重道?。

  “够了。”五公主?一声呵斥。顾一瑟再度缩到谢臣年的身?后,谢臣年嘲讽她:“瞧,我若跑了,你往哪里躲。”

  顾一瑟不?敢吐槽了。

  谢臣年笑了笑,面色恢复如旧,与五公主?言归正传:“你拿着这些火.药是想与陛下同归于尽吗?”

  五公主?冷笑:“谁稀罕劳什子的帝位,我要让参与宫变的人都付出代价。”

  火.药是最快的路径,到时,京城与边城都乱了,赵氏江山都毁了。

  顾一瑟嘴角抽了抽,下意识说道?:“你是武帝之女?”

  “不?,我不?是武帝之女。”五公主?脸色骤然变化,没有?怒气?,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谢臣年打量密室,方方正正的石室,像是商议要事之地,不?知四周石门?之后是什么样的光景。

  顾一瑟见谢臣年沉默了,趁机与五公主?说道?:“其实,你挺好的,比起我,三?岁出来讨生活,好多了。”

  三?岁?谢臣年瞥她一眼,撒谎也看看年岁啊,三?岁能做什么。

  五公主?坐在石桌旁,打量谢臣年:“不?必看了,火药就在隔壁,随时都能点燃。谢臣年,你对顾一瑟也是深情啊。”

  顾一瑟立即说道?:“这话不?能乱说,你对我,不?也是深情嘛。你送的花冠,也在我那?里呢。”

  五公主?冷笑,“我确实喜欢你,但我对你的喜欢,不?足以?让我放弃自己的仇恨。”

  谢臣年嗤笑,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啊。

  顾一瑟面色如土。

  五公主?坦然说道?:“我本以?为与你交好,会探听玉珉的消息,可假的清安回京大乱我的步骤。我撺掇陛下召叶郡主?回京,杀了叶郡主?,边城也就乱了。顾一瑟,我忘了你。”

  顾一瑟再度缩到谢臣年的身?后,委屈极了,“我也不?想,可是没有?办法呀。谁让你没有?杀我呢。”

  “如今也来得及。”五公主?淡笑。

  顾一瑟恼恨:“你刚刚还说喜欢我呢。”

  “喜欢又如何,陛下喜欢我母后,不?照样用清安威胁她多年。”五公主?不?以?为耻。

  顾一瑟震惊,当即骂道?:“无耻至极。”

  骂完又后悔了,这是玉珉常骂她的,这么一来,自己和五公主?岂不?是同类人。

  她又忙改口骂道?:“变态、败类。”

  谢臣年却?在石室内游走,试图找到石门?的机关?。而五公主?被顾一瑟激怒,“玉珉才?是无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顾一瑟问道?:“你有?证据是说是她杀了皇后吗?”

  “刚刚你说的。”五公主?淡淡道?。

  顾一瑟:“额,你当我说的气?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突然,顾一瑟左侧的石门?动了,她转身?去看,石门?轰隆隆响了两下。谢臣年找到了机关?,拉着顾一瑟就进去。

  五公主?却?不?动,等两人进去后,她才?慢慢动步。

  摆在两人面前的是无数个箱子,照亮是夜明珠,而非灯火。

  顾一瑟吃惊,“这就是火.药?”

  “嗯,如你所见。”谢臣年叹气?,看着女孩洁白的脸庞,她问道?:“你可害怕?”

  “废话,谁不?害怕,我为何要死,我好不?容易才?过上新?生活呢。”顾一瑟谩

  谢臣年失笑,“你不?会死的。”

  不?管如何,她们总算找到火药了,也不?枉此行。

  谢臣年长叹一口气?,与顾一瑟说道?:“陛下待五公主?看似宠爱,实则处处监视。他觉得五公主?并非是他的孩子,因此,防之。这些年五公主?也不?大受重视,活得确实艰难。皇后一直念的都是清安,皇后、皇后也不?喜欢五公主?。”

  受尽屈辱生下的孩子,怎么会让人喜欢呢。

  顾一瑟眼神麻木,抿了抿唇角,“玉珉可知晓?”

  “自然知晓,但五公主?身?上留的是陛下的血脉。”谢臣年语气?微妙,玉珉如何不?恨五公主?。

  玉珉恨皇后,恨陛下,怎么不?会恨五公主?。

  所以?人都恨她,厌她,皇后死前都没有?看她一眼。

  顾一瑟顿在当下,她理解被生母记恨生父怀疑的滋味,看似锦衣华服,实则是深处囚笼。

  此时,五公主?追了过来,看着并肩的两人,道?:“你二人说完了吗?”

  两人沉默。

  五公主?说道?:“我知晓玉知因就在外面,但她不?敢进来。投鼠忌器的道?理,我懂。”

  顾一瑟歪头问道?:“她眼中只有?权势,并没有?爱情。”

  “是吗?我们试一试?”五公主?笑意阴冷,走到一面石室前,敲了敲墙壁。

  敲完了以?后,五公主?说道?:“我知晓你们以?我为饵,我也想拉着你们共赴黄泉。我送去京城的火.药岂止一处,郡主?那?里不?过是一处罢了,再过几日,陛下举行秋猎,你什么说,轰地一声会如何呢。”

  “死了更好。”顾一瑟探头,“虽然说是大不?敬,可陛下拿长公主?挡刀的时候,我也很生气?。”

  “何时挡刀?”谢臣年抓住顾一瑟的手追问,眼神阴狠。

  顾一瑟憨笑两声:“其实那?回,我是为长公主?挡刀的,你恰好替我挡了。”

  谢臣年神色这才?恢复如旧,却?没有?松开顾一瑟,脸色却?苍白得厉害,难以?骗人。

  顾一瑟无奈地自己收了回来,开始漫天胡扯:“你瞧,你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先攘外而后安内是自古不?变的宗旨,你们先将矛头对准陛下才?是。”

  五公主?未曾言语,谢臣年先开口:“晚了。”

  顾一瑟叫她气?死了,蛮横一瞪:“你能不?能别?说话。”

  不?怕敌人太厉害,就怕自己有?个猪队友,谢臣年就是猪队友。

  谢臣年悻悻:“少夫人,你继续。”

  “没法继续了。”顾一瑟吼道?。

  女孩气?急败坏,小脸发白,格外明艳。五公主?看着她,目光闪烁,为何,她事到临头还是这副高高兴兴的样子呢。

  顾一瑟气?得不?理谢臣年,继续与五公主?掰扯,“我也算你你的姐姐,你听我一句,放下对玉珉的仇恨,回京后好好开始。”

  谢臣年清了清嗓子,五公主?看向她:“谢相,想说什么?”

  “怕是不?成了,这么大的祸事,总得有?人里顶包才?是。”谢臣年尴尬地笑了。

  五公主?淡笑:“青州堤坝案漏网之鱼可不?是我。”

  谢臣年勾了勾唇角:“我觉得也不?是你,但这里的火.药绝对出自青州堤坝案。不?知公主?从?何而来?”

  “等等,你们说的我、我听不?懂。”顾一瑟迷惑了。

  谢臣年心?平气?和地给?她解释:“青州堤坝案参与者是整个青州官员,但最后,被惩处的只有?一个青州同知。也就是说同知背了锅,其他人安然无恙。同样,关?键的账簿跟着消失不?见了。”

  “后来同知死了,夫人儿子被判流放,流放的途中莫名死了。这时,账簿现世。有?人拿着账簿去恐吓青州官员,这笔银子最后到了这个恐吓的人手中,也就是我们的五公主?殿下。”

  “最大漏网之鱼还在京城,是我们的五皇子殿下。他的钱都已经花完了,上下打点,都需要钱。五公主?殿下,对不?对?”

  “青州堤坝案不?是五公主?所为,但五公主?恐吓青州上下官员得到不?义之财。事后,你购置火.药送来月亮山,想在半道?杀了查案的玉珉,误打误撞认识了顾十五。你蒙面与顾十五,帮助她脱离顾府。”

  “可惜了,最后被玉珉所破。玉珉念在你二人同出一母,不?再提此事。偏偏你要杀了叶郡主?,火.药一事如何瞒得住呢。”

  谢臣年一口气?都说了出来,顾一瑟瞪大了眼睛。五公主?慢慢地露出了笑容,“谢相,果然是什么都知晓。说说你与顾一瑟何时认识的?暴动那?日,你救了顾一瑟,你应该不?是故意针对我去帮助玉珉。”

  顾一瑟识趣的后退一步,不?说话了。

  “我与她相识于微末。”谢臣年坦然。

  顾一瑟疑惑:“微末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没有?回答她,谢臣年继续问道?:“账簿在何处?”

  “谢臣年,你命都没有?了,还要什么账簿呢?”五公主?肆意嘲讽,上下打量谢臣年,良久后看向顾一瑟:“想不?到你一弃女,竟然认识朝堂两大勋贵。”

  顾一瑟没吭声,不?仅认识,还知晓这两大勋贵都是女子,美貌无双的女子。

  但是她没吭声,甚至选择躲在谢臣年的背后。

  谢臣年这回没有?握住她的手,但挡在她的面前,继续与五公主?周旋:“我们就要死了,你该让我死得瞑目吧。”

  五公主?不?信她的说辞:“在套我话呢,我怎么会信你呢。”

  “你该信我,说起来,我二人身?上也有?相同的血脉。”谢臣年可笑,双眸沧桑:“那?场宫变诞生了你,却?改变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五公主?死死凝着谢臣年,那?双眼睛似在无尽沙漠中行走的行者,被死亡反复折磨,遍体鳞伤。

  谢臣年扯开襟口,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痕:“这是我的父亲所为,两军之中,我与清安被擒,他为保清安,一箭射我。后来,我被岭南谢家所救。”

  顾一瑟:“……”比惨大会吗?

  五公主?看着那?道?伤痕久久难以?开回神,自己嘟囔:“原来、原来、不?止我一个。”

  “你被父母厌弃,但我被父母抛弃,生我养我却?为旁人杀我。”谢臣年苦笑连连。

  顾一瑟耷拉着脑袋,不?知所措。

  谢臣年立即说道?:“五公主?,让我猜一猜你的账簿在哪里,在皇陵吗?”

  五公主?突然抬首看向顾一瑟。

  谢臣年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顾一瑟。

  顾一瑟懵了:“我不?知道?啊,别?这么看我,你没有?给?我东西?……”

  谢臣年道?:“你想想。”

  顾一瑟努力回想,两人见面不?过一巴掌数罢了。接触的东西?……她蓦地抬首,“你放在我从?顾府带回来的宝贝里了?”

  “完了完了,在木梨手里,她不?识字,准是当作宝贝收起来了。”顾一瑟捂住额头,若是识字的人,只怕早就发现了。

  谢臣年亦是扶额,恨铁不?成刚地看着女孩,哀叹道?:“你若聪明些,我们也不?会道?落到今日的地步。”

  顾一瑟呵呵两声:“我也想聪明些,可是从?没人教我认字啊。”

  孤苦至今,无人教导,好不?容易遇到玉知因,她可倒好,三?天打鱼两人晒网,外加夜不?归宿。

  能怪谁,只能怪玉知因不?肯好好教导。

  顾一瑟一个念头将锅丢给?玉珉,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谢臣年的鄙视。

  “不?能怪我啊,是玉珉不?肯好好教啊。”

  谢臣年怒道?:“倘若日后苟活,我必去你的府上教导你的文学。”

  又来一个冰块……

  顾一瑟跳脚:“不?要、拒绝,我俩不?熟悉,相识于微末那?句,都是你说的。”

  “够了,不?要拖延时间了。”五公主?忽而出声,从?腰间取出一个火折子。

  顾一瑟眼皮一跳,开口说道?:“周皇后、周皇后可能还活着呢。”

  坏事

  石室骤然安静下?来, 谢臣年与五公主都震惊地看着顾一?瑟。

  顾一?瑟低笑两声:“我觉得玉珉不会那么狠心地看着周皇后死了。”

  “你的觉得不代表是事实。”五公主意兴阑珊,手中的火折子随时都会烧到火药上。

  谢臣年悄悄后退两步,一?手揽着顾一?瑟, 五公主注意到两人的动作。石室就那么大,细微的动作都能?看得见。

  她密切注意着, 却?见谢臣年摸向墙壁, 突然间,两人脚下?的石头开了, 顾一?瑟大叫一?声, 两人径直掉了下?去。五公主伸手去抓顾一?瑟, 饶是速度快, 也慢了一?步,什?么都抓不住了。

  顾一?瑟落入一?个怀抱中,谢臣年却?是实打实地摔了下?去,腰背着地,疼得嘶了一?声。

  谢臣年大怒:“玉知因,你是故意的。”

  玉珉抱着顾一?瑟, 两人站得问稳稳的,再观谢臣年狼狈地躺在地上, 那道石门已经关了。

  突然间, 上头轰地一?声, 顿时间山崩地裂, 夜白伸手将地上的谢臣年捞了起来, 背起她就朝外跑去,

  玉珉牵着顾一?瑟的手跟随夜白一?起出去, 饶是几人行动迅速也不由得四肢发?麻,巨石坍塌, 石头似乎朝自己滚来。

  好?不容易出了暗道,山头已塌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地面凹陷下?去,漫起数丈灰尘。

  顾一?瑟噗噗两声,挥了挥面前的灰尘,“五公主呢。”

  “不知道。”玉珉摇首,语气听起来也很寻常,并没有伤感与落寞,显然对这个妹妹的死并没有太多悲伤。

  顾一?瑟顿住,僵持了须臾,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真的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道。”玉珉依旧是原来的语气。

  顾一?瑟没好?气地瞪着她:“你除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还有,你二人玩的什?么猫腻,你不是在家的吗?”

  玉珉抬手摸摸她的后颈:“当夜白杀尽匪寇的时候就发?现了密道,也知晓火.药,因此,她将这里烧了作为?掩饰。叶郡主不死,这里永远不会被发?现的。”

  “玉侯的意思就是叶郡主不死,这里就是她的秘密基地,可惜被我发?现就不能?独吞,只好?用来钓鱼。”谢相语气凉凉,不忘捅了玉珉一?刀:“你娶的妻子好?像不帮你。”

  顾一?瑟:“……”她也没有告诉我这个秘密。

  玉珉微笑,攥住顾一?瑟的指尖:“她帮理。”

  顾一?瑟愧疚,想?起账簿,说道:“我还能?帮你一?回。”

  谢臣年再度吐槽:“顾一?瑟,她不告诉你她的秘密,你何故说出你的秘密呢。”

  “谢臣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就别说话了。”顾一?瑟怒而叉腰,“你们?玩了这么久,有提前告诉我吗?”

  “告诉你就露馅了,你瞧你演得多真啊。”谢臣年讥讽。

  顾一?瑟怒气冲天:“谢臣年,我那是真情,好?了,我不欠你的了,我们?一?笔勾销了。”

  谢臣年冷哼一?声,背过身子。

  灰尘蔓天,侍卫们?围住大坑,随时准备开挖。看着漫山遍野的侍卫,顾一?瑟的眼神愈发?冰冷,被人戏耍的滋味可真‘甜蜜’。

  须臾后,坑底形成。

  谢臣年看着坑,问玉珉:“你掺了东西??”

  “自然,不然我们?都会死在里面。”玉珉常呼出一?口气,牵着顾一?瑟就要下?山。

  顾一?瑟回头看了一?眼谢臣年,问玉珉:“你和她怎么勾结在一?起的?”

  “谈不上勾结,只是目的相同。”

  “什?么目的?”顾一?瑟还是没明白。

  “五皇子。”

  顾一?瑟拍了拍脑袋,想?起青州堤坝案的漏网大鱼是五皇子,贵妃的儿子。她想?起其中的事,不觉唏嘘:“皇子也缺钱啊。”

  “他又不是独子,自然缺钱。”玉珉唇角翘了两分,与顾一?瑟说道:“独子才有钱。”

  顾一?瑟看着她:“你直接说你有钱不就好?了,你的钱也是谢臣年的。”

  谢臣年才是真的玉知因。

  很快,顾一?瑟又发?现一?个问题:“为?何谢臣年没有钱,需要和陆夫人成亲才有钱呢。”

  “因为?岭南谢家儿子多,真正的谢臣年行序二十几呢。你想?想?,家产就那么多,儿子们?分一?分,孙子们?分一?分,到手还能?有多少。一?块饼,分成很多份,到你手上就这么一?小块,你能?吃得饱吗?”玉珉慢条斯理的给顾一?瑟分析。

  顾一?瑟想?起长?公主的阔气,以及玉家其他人盯着侯爵的眼睛,似乎明白不少。

  侯爵之后,也有许多家产。她问玉珉:“侯爵后有多少家产?”

  “回京去算。”玉珉牵着她的手,步履轻快。

  顾一?瑟也跟着高兴起来,喜气洋洋,走了几步又发?现不对,问道:“五公主死了,陛下?会不会怪罪?”

  “她在皇陵,陛下?不会让她回来的。”玉珉语气低沉下?来,“她若有办法,自己逃生。这里交给谢臣年,我们?去取账簿。”

  顾一?瑟想?起五公主的笑颜,心中还是觉得不对劲,摸摸心口,有些难受。

  可五公主是玉珉的妹妹,或许她也会揪心。

  两人下?山后,山下?备了快马。玉珉上马,朝顾一?瑟伸手:“回京吧。”

  顾一?瑟将手递给她,借助用力,稳稳地落在马背上。

  夕阳落在身后,阳光那般明媚,顾一?瑟回首望着夕阳,唇角弯弯,瞧,又过了一?劫。

  或许,本就在劫中,慢慢走了出来。

  一?路疾驰,顺风顺水,一?直到了慈幼所外。

  顾一?瑟进入慈幼所,找到木梨:“我给你的宝贝呢,就是从?顾家带出来的那些。”

  木梨被问懵了,想?起顾家的东西?,思索一?阵后说道:“我放到嫁妆箱子里去了,在库房呢。”

  兜兜转转,竟然还在公主府内。

  两人匆匆回府,打开库房,挨个去找箱子。

  看到许多珍宝金银,玉珉弯了弯唇角,顾一?瑟哪里穷,这些嫁妆丢出去,甩了多少姑娘几条街呢。

  果然会哭穷的孩子钱多。

  两人挨个寻找,分开箱子,很快找到一?个包袱,并没有人动过。

  玉珉将包袱提了出来,摊开来翻找,确实找到一?本账簿。除了账簿,还有许多珠宝。玉珉唇角抽了抽,顾一?瑟果然是持家小能?手,偷走的宝贝都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就连东珠都有,她拿起一?颗东珠,告诉顾一?瑟:“这么一?颗,能?买下?一?间庭院。”

  顾一?瑟瑟瑟开口:“这是你娘送的。”

  玉珉:“……”

  “她惯来大方,出手阔绰。你多哄哄她,钱都是你的。记住,这个时候不哄,等?谢臣年回来,可就没有你的份了。”玉珉将东珠放了回去,拿起账簿走了。

  顾一?瑟蹲在地上品了品她说的话,一?瞬间,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长?公主对谢臣年多有愧疚,过些时候,对她对玉珉,就没那么疼了。

  她点点头,抱起包袱去追玉珉:“你教?教?我,怎么哄。我不会哄,我只会气人。”

  玉珉回宫复命去了。

  顾一?瑟回屋洗澡,躺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直到头晕目眩才慢慢出来,刚披上寝衣,长?公主便来了。

  她懒散地躺在小榻上,襟口微开,瞧见了粉红的肌肤,长?公主丢给她一?件毯子,“衣服穿好?。我对你,没兴趣。”

  顾一?瑟闹了个脸色通红,瞪她一?眼,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长?公主兴奋地问:“三人行,高不高兴?”

  这是当娘的该说的话吗?

  顾一?瑟露出鄙夷的神色,长?公主尴尬道:“就说你高不高兴?”

  “不高兴,差点命都丢了。”顾一?瑟哭丧着一?张脸将自己如何被谢臣年玉珉戏耍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长?公主越听,脸色越难看,这叫什?么事呢。

  她看着顾一?瑟的学渣脸,安慰道:“你到最后活了出来,也是不错的,说明你不是蠢的无可救药,还是有前进的余地。”

  顾一?瑟想?砸她,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反问长?公主:“五公主的事,你可知晓?”

  “她呀,陛下?多疑,皇后不在意,总以为?是陛下?的骨肉,陛下?会善待,可想?想?大皇子二皇子,陛下?岂会顾念。”长?公主嘲讽,“在陛下?眼中,骨肉哪里抵得上权势重要,皇后自己分不清罢了。”

  顾一?瑟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须臾,想?起谢臣年:“殿下?,谢相不知你忘了旧事,你二人要不要说说话?”

  “不必了,她来京□□年也未曾寻我,想?必她自有打算,我何必违背她的心意呢。”长?公主拒绝了,她素来看得开,也不会违背她人的意思,莫要让小辈为?难。

  倘若将来谢臣年想?回来了,她也会接纳。此刻不是最恰当的时候。

  她不想?提起谢臣年,改口说起五皇子,“我未曾想?到青州堤坝案,会是他所为?。眼下?,他是东宫的最好?人选。”

  五皇子这回难以翻身,千百条亡魂,不容他成为?至尊。

  顾一?瑟对五皇子无甚兴趣,若非因为?顾一?弦,她也不会在意这个人。

  顾一?瑟沉默,长?公主识趣地不再提,反而告诉顾一?瑟:“顾一?弦的五七要到了,顾府希望你能?摒弃前嫌,回去看一?看她。”

  终于,顾一?瑟开始头疼,牙也疼,这个顾家什?么时候能?放开她呢。

  她深吸一?口气,道:“不去。”

  “我知晓你不会去,我替你拒绝了。我打听到一?件事。”长?公主露出神秘的神色,成功诱得顾一?瑟直起身子。

  长?公主说道:“下?葬那日,顾侍郎被谢相带走了,等?他回来去开棺,顾一?弦真正死了,听说假死药后醒了。小小的棺木钉得无一?丝缝隙,她活活被闷死,死妆凄惨。”

  顾一?瑟脊背生寒,肌肤发?麻,忍着恶心开口:“喊我回去忏悔吗?”

  “理她们?做甚,这些年来玉家也爱生事,都被我堵住了,瞧,如今安静得很,老太婆也不敢作妖。”长?公主舒心长?叹。

  话刚落地,叮叮来禀告:“少夫人,顾家大夫人来了。”

  顾一?瑟望向长?公主,长?公主亦是不解:“她来做甚?”

  “我知晓了,怕是因为?账簿的事情。”顾一?瑟反应过来,吩咐叮叮:“就说我刚回来,累了,已然歇息。”

  说完,她嘱咐长?公主:“顾家的人不要放进来,这回账簿关系五公主,大夫人匆匆而来,只怕与顾家脱不了关系。”

  “活该。”长?公主舒心道,“恶人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前院大夫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等?在了前厅。

  等?玉珉回来,她还是没有离开。玉珉进厅堂,她立即起身相迎:“侯爷。”

  “大伯母怎么过来了?”玉珉语气客气,并没有露出一?丝情绪。

  面对手段强硬的玉珉,大夫人不知该如何说,吞了吞口水,说道:“老太太想?见少夫人,让我来请,不巧,她睡下?了。”

  “晚辈岂有让长?辈等?候的道理。”玉珉不悦。

  闻言,大夫人松了口气,玉珉却?说道:“您先?回去吧,等?回头我说说她。”

  说了等?于没说,大夫人一?口气没喘匀,无奈说道:“我可以等?,老太太那里要紧。”

  玉珉不肯:“大夫人还是先?回去为?好?,回去晚了,只怕连老太太都见不到了。”

  大夫人神色骤然变了,两眼发?直,问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玉珉淡笑。

  大夫人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闻言立即离开了,匆匆登上马车。

  紧赶慢赶,赶到家里的时候,门外围了许多兵,一?瞬间,她晕了过去。

  婢女忙掐人中,泼冷水,好?不容易才唤醒她,“夫人、夫人、夫人可怎么办呀,我们?还要回去吗?”

  “不能?回去,去通知大郎,千万不能?回来。”大夫人忍着心悸嘱咐婢女,“告诉大郎,速去外祖家,要快。”

  顾府被重兵围住,回来就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不如就不要回来了,保命要紧。

  婢女去传信了,剩下?的婢女哭着问大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大夫人靠着婢女,双眼死寂,“还能?怎么办,大郎逃了,我们?总得回去,逃一?个就成了、顾家就不该得罪阎罗。那时,就不该让十五代嫁、糊涂啊、糊涂啊……”

  ****

  顾一?瑟睡醒,屋外一?片漆黑,身侧之地,深陷下?去。

  她转身,伸手抱住玉珉。玉珉惊醒,双眼迷蒙,下?一?息,唇角被吻。

  半夜不睡觉,合适吗?

  玉珉半推半就,顾一?瑟趁势而起,吻过眉眼,掠过鼻尖,唇角再度相贴。

  灯火噼啪作响,惊得两人兀自惊颤。顾一?瑟以手描绘着玉珉的眉眼:“什?么时候回来的?”

  “黄昏,你已睡了。”玉珉声音沙哑,眼眸迷离,几日未曾好?好?安睡,眼下?一?片乌青。

  顾一?瑟的手落在眼睑上,玉珉惊颤,她却?笑了,“事情办得如何?”

  “顾家人此刻已在刑部。涉事者论罪当诛,家眷流放千里。”玉珉不耐,试图躲避,顾一?瑟笑着咬上她的耳朵。

  她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是吗?”玉珉反而反问顾一?瑟,眉眼舒展,单手覆上她纤细的腰肢,热意透过肌肤,蔓至心口。

  心中陡然满了。

  她微阖眼眸,眼中只余顾一?瑟明艳的脸颊,她忍不住笑了。

  由心而笑。

  此刻,只有两人,话说得悄悄的,举止再说过分也是符合两人心情的。

  顾一?瑟却?故意咬着她的耳朵,想?听一?听她的声音,她偏不,喘气之余不忘开口:“你可有想?捞的人?”

  “捞?”顾一?瑟不解这个词的意思,捞鱼吗?

  玉珉屏息解释:“顾家目前所犯的罪不过是贪污罢了,不算大罪,主事者不可饶恕,花些钱可以将家眷赎出来。”

  顾一?瑟恍然大悟:“将顾十六捞出来,其余人不管。”

  顾十六是顾家中不讨厌她的人。捞出来送入慈幼所,也算是还了顾侍郎的生育之恩。

  玉珉点头:“自己出钱。”

  “多少银子?”顾一?瑟心里敲着鼓,玉珉会不会敲竹杠啊。

  不想?玉珉开口:“千两银子。顾十六不算重要人物,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还有,你捞她,不捞顾夫人,她会不会怨恨你?”

  “倘若怨恨,便是我救错了人。”顾一?瑟说道。

  深夜寂寥,两人对视一?眼,顾一?瑟抿唇,指尖探入对方襟口处,玉珉倒吸一?口冷气,试图拨开她的手。

  顾一?瑟岂会让她如愿,反扣住她的手腕,贴在她的耳边低语:“我喜欢你。”

  玉珉心软了,然而下?一?句让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一?句是:“你的身子。”

  玉珉优雅,做不到挠人的工作,只泄恨般咬住她的手腕。

  顾一?瑟吃痛,“你、不讲理。”

  玉珉撒过气,眼神也软了下?来:“与你,不需要讲道理。”

  顾一?瑟捂着手腕,下?一?息,握住她的腰:“你的腰可真细,也软。”

  玉珉脸红如晕上几分晚霞的颜色:“顾一?瑟,你无耻。”

  “无耻这个词都被你喊烂了。换一?个词。”顾一?瑟笑着解开衣襟。

  玉珉深吸一?口气,饶是不是第?一?回,依旧忍不住颤.栗。

  长?夜漫漫,风起树梢,半夜忽而落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冷意撩人。

  晨起,树叶落了满地,顾一?瑟醒来,身侧已无人,瞧,累了半夜又去上朝了。

  顾一?瑟贴着枕头又睡了半日,午时才慢慢醒来。

  她醒来用早膳,叮叮映着一?个荆布女孩走来,她刚咬了一?口肉包,顾十六就哭了出来。

  “阿姐、我家没了。”

  叮叮立即拿了湿帕子给她擦擦,顾一?瑟立即递了一?个肉包子过去:“先?陪我吃顿午饭,吃过饭我带你去刑部见顾夫人。”

  顾十六不敢哭了,怕惹人咽气,好?歹稳住了,小口小口咬着肉包子。

  顾一?瑟先?喂饱了自己,也不问顾家的情况,毕竟是人家咎由自取,并非是冤枉的。

  “阿姐,能?救我娘出来吗?”顾十六小心翼翼地开口。

  顾一?瑟摇首:“我只能?救你出来,其他人,不愿意救,你可懂?”

  顾十六眼泪汪汪,忍着颤栗点头:“我懂。”

  “怨恨我吗?”顾一?瑟坦然直接问。

  顾十六吸了吸气,“不怨,是顾家对不起。”

  “下?去收拾好?自己,换身新衣裳去见你母亲,报声平安,再送你去慈幼所。”顾一?瑟语气坚硬,没有给顾十六周旋的余地。

  她对得起顾家,也没有欠他们?的,因此,她不需要愧疚,

  是顾家自己咎由自取,死磕五皇子这个皇嗣,累得阖家遭殃。

  她顾一?瑟惯来不做亏心事。

  婢女领着顾十六梳洗,顾一?瑟接着用早膳,吃饱后才放下?筷子,嘱咐婢女:“给我梳个得体的发?髻,再给郎君传个话,问问能?不能?去刑部见一?见顾家女眷。”

  没过多久,夜白就来了,回禀道:“少夫人,属下?带您去大牢。”

  一?见就知晓是玉珉提前安排过的。

  顾一?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玉珉的安排,梳洗后便出门了。

  好?巧不巧的是在刑部见到谢相。

  谢相见到顾一?瑟后,撇下?刑部官员就朝她走来,顾一?瑟尴尬极了,这人总是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啊。

  屏退左右,狱卒领着顾十六进去见顾夫人。顾一?瑟留下?等?着谢臣年过来。

  谢臣年靠近后第?一?句话便是:“京城内还有一?批火药,至今找不到。”

  顾一?瑟凝眸:“玉珉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她是否知晓,我也不清楚。”

  “你的意思就是玉珉瞒下?这批火.药?”顾一?瑟翻了白眼,这人说话越发?气人了,“你这么聪明,自己去查,我知晓也不告诉你。”

  谢臣年一?噎:“好?好?说话。”

  “你是谁阿?凭什?么命令我。”顾一?瑟不满,这人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谢臣年缓下?语气:“五皇子府邸被围住了,涉事的人都被擒拿归案,就差最后一?批火.药,此刻就能?定案了。”

  顾一?瑟无动于衷:“关我什?么事啊。”

  谢臣年苦口婆心劝说,她依旧不停。谢臣年忽而开口:“我给你一?间酒肆作为?你帮忙的费用。”

  顾一?瑟心动了,可她还是不确定,“玉珉当真知晓?”

  “你说呢。”谢臣年并没有正面回答。

  顾一?瑟心虚,以玉珉筹谋的能?力,她好?像是知晓。顾一?瑟心里确定玉珉应该有线索,但玉珉该有玉珉的筹谋,她又摇首:“我不要你的铺子了,我也不想?参与。”

  抵得住诱惑!

  谢臣年险些给她气死,扶额半晌,不得不说道:“若她做坏事呢。”

  “不会。”顾一?瑟义?正词严地拒绝,“她不会。”

  谢臣年咄咄逼人;“她若做了呢。”

  “她若做了、她若做了……”顾一?瑟被逼的倒退几步,想?起昨夜的玉珉,柔顺万千,心中不自觉就偏了过去,耿着脖子说道:“做了便做了,你逼我做什?么。”

  作画

  再见到顾夫人, 顾一瑟也没想到初见时风光万千的女人会变得这般凄惨。

  顾夫人披头散发,眼神?麻木,两鬓斑白, 她好像只有三十几岁,这个时候瞧上去, 如同垂暮老者。

  顾十六哭得泣不成声, 顾夫人反而安慰她:“跟着阿姐,莫要倔强。她让你做什么?, 你就做什么?。那门婚事不要再想了。”

  “家倒了, 所谓的朋友也散了。汲汲营营半辈子, 如今指望你看开些。十六, 阿姐捞你出来不容易,记住,好好活着。”

  牢房潮湿阴冷,顾家女眷关在一起,个个都没什么?精神?。两位少夫人更是失去了支柱一般,形销骨立。

  二夫人突然?凑了过来, 伸手抓住顾一瑟:“十五、十五,你救救你二嫂, 她还怀孕呢。”

  顾一瑟被?抓得豁然?一惊, 二夫人如同诡魅一般, 精心保养的双手如同枯材, 哪里还有往日的风光。

  顾一瑟猛地?推开她:“惦记你的孙子呢。”

  “十五、十五, 你救了那么?多?女孩呢, 你就当她是陌生人, 救救她、救救她。”二夫人疯了一般伸手四处抓。

  “当初我也是婴儿的时候,你为?何?不伸出援手呢。”顾一瑟出声嘲讽, “我也是个人啊。”

  “我、我、我帮了你,我给你找了个乳娘,是老夫人不肯、将乳娘喊回来的。我努力过、努力过呀……”二夫人这个时候开始极力搜寻着当年的事情。

  “十五,我也想帮你的,老夫人不肯、老夫人不肯……”

  顾一瑟低眸,顾夫人忽而出声:“十五,她说?的是真?的。”

  “我只会收留孩子。将来,孩子生下来无去处,我会送到慈幼所的。若是男孩,我送到庙堂去,出家做和尚。”顾一瑟冷笑道。

  二夫人一听?,却顿住了,好歹是能活,她倒希望是个女孩。

  之前,她一直希望是孙子,如今,却又变了。

  女孩多?好啊,女孩能活命。

  探视的时间?有限,顾一瑟领着顾十六走了,突然?间?,顾夫人起身朝她叩首,“十五,谢谢你。”

  顾一瑟睨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拉着痛哭的顾十六,离开大牢。

  从?大牢出来,顾十六擦干眼泪,努力笑了笑:“阿姐,我想去慈幼所,我能教她们识字的。”

  “去吧,在那里有月钱。”顾一瑟点点头,人该学会独立,不能一辈子躲在家的羽翼下。

  回到家里,陆夫人来了,正在内院与长公主说?话,顾一瑟厚着脸皮凑过去。

  两人煮酒喝,深秋寒冷,恰好去去寒气。

  到时,解下披风,陆夫人就同顾一瑟招手,先问她:“痛快不?”

  “我没有去见顾侍郎,只见了顾家女眷。”顾一瑟低笑,说?是痛快也没有,更无幸灾乐祸,是他们自己?自作孽,又不是她陷害的,哪里来的痛快。

  陆夫人浅浅饮了一口,两颊红晕,拉着顾一瑟坐下,亲自给她斟酒,说?道:“该笑就笑,听?说?你将顾十六捞出来了?”

  “嗯,送去慈幼所了,做个教书女先生。”顾一瑟端起酒盏,浅浅品了品,那股热意顺着喉咙滑入心腹,再到四肢百骸,整个身体都暖和了。

  陆夫人啧啧一声,“是个不错的姑娘。阿瑟,你二人都成亲半年了。”

  催生呢。顾一瑟憨憨笑了,“不急不急,她的腿脚刚好呢,你与谢相都成亲几年了呢。”

  陆夫人不悦道:“我二人不过是假意成亲罢了,你们是真?的呀。”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得清呢。”顾一瑟故意打着马虎眼。

  陆夫人拿她没办法,也不说?了,反而八卦起她们路上的事情,三人行,必有一人孤单。

  顾一瑟却不说?,一口饮了杯中酒,笑吟吟说?道:“今日,我又遇见谢相了,瞧着不大高兴呢。”

  “老头子天天不高兴呢,别理老头子,送来一个女人,就高兴了,高兴得很。”陆夫人嘲讽谢臣年风流成性。

  顾一瑟看破不说?破,眨眨眼睛,这时长公主替她解围,说?:“桁皇后有喜了。”

  “这么?快。”顾一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满打满算的时间?,立后也不过一个月,嗯,多?几天。

  陆夫人笑了笑,“瞧瞧陛下,再瞧瞧玉珉。”

  “不能比。”顾一瑟接过话来,玉珉肯定赶不上的,啧啧啧,她可是个姑娘呢。

  长公主笑意深深,继续开口放消息:“这回,陛下可爱护了,你想想,是嫡子呢。”

  “周皇后为?啥不生嫡子呢。”顾一瑟八卦一句。

  长公主回答:“她吃了药,五公主以后就不能生了,自己?要吃的。”

  顾一瑟摇首:“我不信,肯定是陛下瞒着她喝的。”

  “说?这个做什么?,那个桁十三娘来寻我,想进?慈幼所呢。”陆夫人又换了话题,毕竟议论帝后大事,若被?听?到了,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能避还是避开为?好。

  顾一瑟点点头:“让她进?去。”

  “不能。”长公主反对了,“就那个木梨的呆样,大字不识几个,能干得过桁十三吗?指不定后来,慈幼所成了桁家标杆的地?方。不能,我反对。”

  陆夫人点点头,顾一瑟托腮,看看长公主,又看看陆夫人,说?道:“不能就拒绝。”

  三人达成共识,又说?了会儿话,说?的都是京城内的趣事,无关紧要,却又是最刺激的。

  顾一瑟一饱耳福,陆夫人一走,她也要走了。

  回到自己?的卧房,玉珉也回来了,坐在树下看着树叶子。她奇怪,树叶子有什么?好看的,她走过去,顺着玉珉的视线看过去,除了叶子还叶子,她奇怪:“看什么?呢?”

  “看着天,想着事,你回来了。”玉珉伸手,将顾一瑟揽了过去,顺势坐在自己?的身上。

  婢女们顺势都退开了。

  玉珉贴着顾一瑟的后颈,孩子气的蹭了蹭,说?道:“皇后有孕了。”

  “我知道呀,母亲说?了。”顾一瑟觉得奇怪,皇后有孕很正常呀,男女成亲,怀孕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二人是女子成亲,自然?没有孩子的。

  玉珉却说?道:“他要有嫡子了。”

  顾一瑟浑然?一颤,立即改正她的想法:“那是未成形的孩子,对你没有威胁的,别闹,好不好。”

  玉珉豁然?抬首,望着女孩激动的面容,微微一笑:“我没有说?要除了那个孩子。”

  “对,你没有,是我想多?了。”顾一瑟心口砰砰跳了,“我们回屋吧,该吃晚饭了,饿了。”

  玉珉忽而伸手,掌心落在她的小腹上,一片热意透过衣裳至掌心。

  魔怔的行为?吓得顾一瑟动都不敢动,她小心翼翼地?握住玉珉的手腕,装作不在意道:“你是不是也想要孩子?”

  “宫变的时候,有个娘娘也怀了孩子,后来死了。”

  顾一瑟浑身一颤,因果循环,所以你也想弄皇后的孩子?

  “嗯,我们换一个面想,桁皇后是无辜的。陛下又不能怀孕,不然?你弄他呀。”顾一瑟胡扯一番,紧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天气阴沉,随之而来的是人的心情也不佳。

  玉珉沉默良久,顾一瑟便将刚刚听?到的趣事告诉她,一五一十,说?得仔细又有趣。

  暮色四合,凉风习习,顾一瑟拉着玉珉回屋去了。

  卧房内暖和,两人挤在一起,顾一瑟握着玉珉的手开始画画,她只在一角处画。

  玉珉觉得奇怪,可惜她掌控着自己?的手,直到第?一幅细笔画出来后,她猛地?醒悟过来。

  是春色图。

  “顾一瑟,过分了。”

  “一幅图而而已,后面还有很多?呢。”

  玉珉又羞又恼,自己?就不该相信她能作出什么?好图,“顾一瑟,你可知晓何?谓恬不知耻。”

  顾一瑟继续画,不打算理会她,甚至觉得给这张图添些颜色,玉珉甩袖走了。

  “等?你回来,我都画好了。”

  刚准备跨过门槛的人停了下来,顿了须臾后,回身走到顾一瑟面前,“你再画,扣你月钱。”

  顾一瑟眨了眨眼睛:“你扣吧,我再找母亲去要。”

  “你如何?才要不画?”玉珉也是无奈极了。

  顾一瑟问她:“京城的火.药呢?”

  羞恼中的人僵持住了,“谢臣年找过你了,可惜,我送人了。”

  顾一瑟歪头问:“你卖啦?”

  “对,卖了,银子都给你花了。”玉珉坦然?地?坐了下来,“你将银子还给我,我看看能不能再赎回来。”

  顾一瑟一僵:“我不信你的话,你骗我。”

  “踩到痛处知道疼了。”玉珉毫不留情地?嘲讽面前的女孩,“我以为?你很大度呢。”

  “我惯来小气,我的钱都花了。”

  “嫁妆呢。”

  顾一瑟吃瘪:“嫁妆啊、你要多?少银子?”

  “五万两。”玉珉伸出修长的五指。

  顾一瑟震惊:“你把我的嫁妆都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再说?我有花你那么?多?银子吗?”

  “娶你,给你的,加上慈幼所,足以花了这么?多?钱。”玉珉气定神?闲。

  顾一瑟痛心疾首,“我没有钱,你把我卖了吧,青州堤坝案贪了多?少钱?”

  “十万两。”

  “这么?多?,难怪会死了那么?多?人,五公主得多?少钱?”

  “不知道,账簿上并没有,同知死了的时候,五公主并没有沾手。顾家贪了一万两,数目不多?,可联系到了死了那么?多?人,罪责便大了。”玉珉替顾一瑟分析,顺势打量她的脸色。

  嗯,听?到还那么?多?银子,肉疼得不行。

  玉珉轻笑:“你去找谢臣年要银子,她给你,我就给她火.药。”

  “你刚刚说?卖了,怎么?给她呢。”顾一瑟不上当,前言不对后语,一会儿说?卖了,一会儿还给谢臣年。

  玉珉聪明,她也不笨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珉笑了,笑容与往日不同,带着坏笑,还有几分高兴。

  顾一瑟立即瞪她:“你又玩我呢。”

  “谁让你偏袒谢臣年。”

  “我没有偏袒她。”

  “有,你就有。”

  “我是为?了百姓着想。”

  “我与你保证,不会伤及无辜。”

  顾一瑟信了,“你若骗我,天打雷劈。”

  “我若骗顾一瑟,天打雷劈。”玉珉指天发誓。

  没成想,顾一瑟下一句就是:“你卖给了谁,换了多?少银子。”

  不可低估一个财迷的心思。玉珉觉得自己?被?套了进?去,做了保证,还要拿银子不成。

  顾一瑟笑意憨厚,“问问嘛。”

  问过了,下次好坑呀,坑起来不手软。

  玉珉攥住她的手,一面去寻戒尺,口中训道:“你这学生,不听?话也就罢了,肆意挥墨作什么?春景图,该打。”

  顾一瑟要跑,没想到玉珉力气惊人,她急了,“我错了,饶恕我一回。”

  “作画的好手呀。”玉珉轻笑一声。

  顾一瑟吓懵了,听?得是:作画的好受呀……

  无事

  桁皇后有喜, 陛下大喜,甚至不惜为此大赦天下来替未出世的孩子祈福。青州堤坝案的涉事官员由死罪改为流放,顾家男儿流放, 女?眷们也跟着?一块去。

  临走前,玉珉去大牢见到了顾老太爷。

  大牢阴冷, 老者狼狈不堪, 下颚胡茬都成了黑色的,但?他依旧坐得笔直, 见到玉珉进来, 他有些惊讶, 很快, 稳住自己。

  玉珉进来后,狱卒搬了一张椅子进来,她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轻轻一笑?:“顾老太爷肯定好奇我?为何过来了。”

  “我?相信,你不会无事过来的。”顾老太爷下意识抓住袖口,此人阴险狡诈, 诡计层出,不得不防。

  玉珉面若美玉, 眼若星辰, 一笑?间, 冰雪融化, 添了几分难得的和煦。

  她倚靠着?椅背, 姿态懒散, 唇角挂着?玩味的笑?容, “说一说十七年?前的宫变,你参与了多少。”

  镇定如常的人脸色骤然变了,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十七年?前,你贪了十万两银子,后又补上了,这才没有获罪。十万两去了何处呢?”玉珉指尖轻扣椅子扶手,“给了齐王购买军资,对吗?”

  “欲加之罪,且随你说去。”顾老太爷凹陷的两颊颤栗,神色勉强平静。

  玉珉不恼,笑?若春风,“我?找那本账簿,找了十年?,我?在想,你放哪里去了呢?”

  宫变的背后需要人力?物力?,上下打点?筹谋,非一日之功而成。钱从何处来,巴结齐王者不计其?数,稍微送些银子,便可让齐王热情相待。

  顾家人想到了最快捷的办法,送钱。前后送了十万两银子,一笔一笔记录在册。

  齐王谋逆,若成功,顾家居功至伟,若败了,顾家只给了银子,事后摘除干净即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家做梦都没想到,齐王会被安王除之,武帝崩,齐王灭,安王得了便宜。

  后来,他们趁着?战乱,填补了空缺,但?顾老太爷仕途止于此,索性?辞官保自己名声,那一年?,顾一瑟出生,生母崩,在顾家人眼中,她就是克星。

  顾老太爷牙口不开,稳坐如山。

  玉珉说道:“我?查了户部?的账簿,查出一笔笔去向,都被你挪用了,我?只要上报陛下,你依旧得死。”

  “你究竟要做什么?”顾老太爷怒问,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都过去十七年?了,为何还要翻出来呢。

  就该烂在肚子里,永不再?提起。

  “我?要那本账簿,以及,安王与齐王勾结的内幕。”玉珉骤然冷了脸色,“你也可以选择不给,流放的路上,我?有一千一万个办法让顾家儿郎们生不如死。”

  顾老太爷倒吸一口冷气,然而他毕竟混迹官场多年?,岂会被三?言两语所恐吓。他认真打量玉珉,眼神阴鸷,如蛰伏在暗中的野狼。

  “玉知因,你查陛下的旧事,不怕陛下怪罪吗?”

  “你想告诉陛下?抱歉,你见不到陛下,不仅我?在查,谢相也在查。”玉珉长叹一口气,“你若不想顾家就此绝户,大可什么都不说。我?可以查出来,将顾家翻个底朝天,什么都会找到的。”

  牢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玉珉很有耐心,慢慢的等,慢慢地耗。

  “玉知因,你怎么知晓齐王与安王勾结的事,那时你不过七八岁。”顾老太爷不打算坐以待毙,甚至想套话。

  玉珉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冷冷笑?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若不说,我?便走了。”

  “玉知因,留我?顾家一条后。”顾老太爷蓦地出声,身?上的铁链挣得哐当?作响。

  玉珉点?点?头:“说吧,洗耳恭听。”

  顾老太爷深吸一口气:“齐王善战,屡立战功,二十岁之时便有赫赫战功,然而那时的太子殿下是武帝。齐王乃是三?子,上有两个兄长。他不甘心,暗中筹谋。武帝陛下文韬武略,甚得臣民?爱戴。”

  “武帝陛下继位后,欲夺兵权。齐王不肯,安王上缴兵权。然而我?知晓安王与齐王都不甘心,兵权是他们辛苦得来的,战功更是一刀一枪拼来的。这时,拱手送人,做一闲人,岂会甘心呢。”

  “齐王被困京城,不得不交出兵权。原以为就这么结束了,未曾想,齐王发动宫变,玉驸马救驾。半路被阻,等驸马赶去皇宫,武帝被杀,昭太子被万马践踏,皇子们无一幸免,就连公主们都实得凄惨。”

  “安王与齐王,早有约定,江山一分为二,立下字据。”顾老太爷说到这里的时候,唇畔扬起得意的笑?容,“我?当?时不在场,事后齐王将字据拿给我?看了。字据乃是证据,无论?是谁背叛,都不会有好下场。可齐王还是被安王欺骗了,事后,字据也不知去了何处。”

  “听闻当?夜齐王府的书?房被付之一炬,什么样的证据都找不到了。”

  玉珉闻言,“证据上有两人印鉴吗?”

  “对,齐王印鉴与安王印鉴,还有各自手印签名。粗粗一瞥,我?却从未忘记过。”

  玉珉问:“字据被烧了?”

  “玉侯自己去查,我?能提供的唯有这些。”顾老太爷摇首,事后,他恨不得与齐王断得干净,怎么会去找这种烫手的山芋呢。

  玉珉若有所思,只想到齐王不会傻到将字据放在书?房这种人人知晓的地方,她问道:“齐王身?边的将领,还有哪些人活着?。”

  “都死了。”

  今上心思缜密,登基后怎么会容忍他们活着?,自然是除之干净了。

  顾老太爷想了想,忽而开口:“齐王有一相好的,事后也不见了踪影,我?查过那个相好的,人间蒸发了一般。”

  勋贵们都有红颜知己,养在外边或在青楼楚馆,解闷逗乐。如谢臣年?这般,红颜知己满京城,都是风流之举。

  玉珉再?问:“账簿在何处?”

  “烧了。我?怎么会留这种东西来祸害自己呢。”顾老太爷嘲讽一句。

  玉珉沉吟,小小的一张字据如何去寻,事隔十七年?,年?岁久远,犹如大海捞针般艰难。

  至于那个相好的,当?时都找不到,如今怎么再?找呢。

  玉珉再?问:“如你这般的臣下,还有谁?”

  “玉侯可真是有备而来,豫王这般的自然还有。”顾老太爷嗤笑?,玉知因之城府,远超过他,若早生些年?,当?年?未必会有宫变。

  他说道:“岭南谢家。”

  玉珉震惊:“岭南谢家?”

  “今日便告诉你,玉驸马的死与岭南谢家脱不了关系。”顾老太爷以一种老者的姿态笑?看着?玉珉的震惊,“谢家现任家主曾是安王门客,后陛下登基,他接管谢家。”

  玉珉表面平静,指尖不耐烦地轻扣扶手,同时,牢房隔壁的谢臣年?同样一脸沉思。

  外人不知的是谢家家主是老家主的庶子,出门游历归来,没过多久,老夫人将他记在自己名下,成了嫡子,接管家主之位。

  这些都是谢家的家事。谢臣年?这一支属于庶出的庶出了,入京后,与谢家断了联系。

  这些年?来谢家不断给她送信,她都没有回信。出于心虚,她不敢与谢家有过多的联系,因此,对谢家主的事情知晓得不多。

  谢家主游历在外,便是做了安王的门客,回到岭南后,借着?地利暗害了玉驸马。

  谢臣年?阖眸,心中怒气翻涌,恨意叠生,杀父仇恨,不可就这么算了。

  而隔壁牢房的顾老太爷还没说完,他继续开口:“玉侯知晓这么多秘密,不如再?告诉你一件事,玉驸马被陛下派去边城后,陛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你如何知晓的呢?”玉珉警惕。

  “玉驸马乃是武帝陛下的伴读,与长公主琴瑟和鸣,他忠于武帝陛下,这样的人,便是祸患,若是我?,也会尽早除之。”

  一句话展露出权势的鲜血淋漓,所谓的小舅子也不过是一绊脚石。

  玉珉心口激荡,袖口中的双手紧握,她淡淡道:“休要挑拨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祁阳长公主当?年?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是病还是毒,玉侯,你可要查一查的。”顾老太爷犹嫌不够,继续说,他就想让玉侯与陛下离心,让陛下猜疑。依陛下的心性?,岂会留之活命。

  他得意地笑?了,玉珉淡然起身?,“离开前,你若还有话给我?,大可告诉狱卒。”

  她徐徐抬脚,看他一眼,眼神冷酷。

  出了大牢,秋阳和煦,她迎着?太阳,光线刺眼,她眯住了眼睛,心口疼得厉害。

  她的小爹爹、姑母、父亲都被今上害了。

  权势面前,再?亲厚的血脉也荡然无存。

  身?后突然出现一人,谢臣年?迈步走来,说道:“我?要回一趟岭南。”

  “去吧,杀父之仇,也该清算了。”玉珉语气低落,在谢臣年?面前,她也不想再?装坚强,“我?也要查一查母亲那年?大病的事情。”

  谢臣年?却说道:“查之无益,打草惊蛇,等我?回来再?说。你不如去找找字据。”

  “大海捞针,太难了。”玉珉摇首。

  谢臣年?坚持:“找一找,好过什么都不做。”

  “我?会去找的。”玉珉轻说一句,抬脚走下台阶,步步生风,直接登上马车。

  深秋的阳光落在身?上,不热,反而有些凉。

  谢臣年?捂紧了身?上的衣袍,她们太过年?少,以至于所有的凶险都瞒着?她们,原来,杀机就在眼前。

  那时年?少无助,此刻,官袍加身?,倘若没有作为,如何对得起父母恩情呢。

  谢臣年?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皙的掌心中呈现一道道红痕,是她对过往的无助。

  再?度抬首,她直面秋阳,唇角扬起冷酷的笑?容。

  ****

  顾家人被流放,出嫁的姑娘们都上下打点?,又逢大赦,便将老太太与几位夫人少夫人捞了出来。

  老太太年?岁大了,入狱后便病了,诊治不及时,不等出来就走了。顾家出嫁的姑娘们将人抬出来,收敛更衣,匆匆下葬了。其?他几位夫人们都回娘家去了,罪不在女?眷。

  夜白将顾家的动向都报给了顾一瑟,顾一瑟听后,也没多想,只问:“顾十六的婚事如何了?”

  “对方寻到十六姑娘要退婚了,两家退还信物,撕毁婚书?,已退婚了。”夜白说道,“十六姑娘教会了木梨识字,她如今在慈幼所也算小有威信。”

  顾一瑟颔首,顾十六的性?子适合慈幼所。

  夜白退下后,玉珉也回来了。

  回来后,她没有回卧房,而是去了书?房。一待便是半日,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也不见人回来。

  顾一瑟往嘴里塞了块点?心,眉目婉转,说道:“不等她,我?先?吃。”

  吃饱了才有力?气哄人。

  顾一瑟秉持着?善待自己的原则,将桌上的晚膳一扫而空,吃饱后,慢悠悠地打着?灯笼提着?一碗粥去书?房。

  不好好吃饭的人,只配喝白粥,还没有咸菜的那种。

  书?房外站着?几个婢女?,她上前,婢女?们就推开门,顾一瑟将灯笼递给她们,自己一人走进去。

  书?房内的灯火是最亮的,落地的铜枝灯上数盏灯火,照得玉珉侧颜温润娴静。

  “吃饭吗?”顾一瑟将粥拿了出来,玉珉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她只好将粥先?放下,自己走过去。

  玉珉垂首,身?形岿然不动,明灯下的背影透着?几分落寞。

  “呦,这是闹绝食,要不然就是天花板漏水了。”顾一瑟故作幽默,上前抬起玉珉的脸颊,笑?吟吟地在她侧脸上啄了啄,玩笑?道:“不高兴呀。”

  玉珉抬首,女?孩巧笑?的容颜映入脸颊,眼中是那般有神。

  她没有开口,顾一瑟依旧在笑?,甚至吻了吻她的眉眼。

  湿热的吻落在眉眼上,带着?与众不同的酥麻。玉珉肌肤生麻,顾一瑟又贴着?她的眉梢亲吻,心底如一片羽毛轻拂,拂落灰尘,带起一阵清风,搅得心口生痒。

  玉珉终是不耐:“你要亲到什么时候?”

  “亲到你说话为止。”顾一瑟撇撇嘴,指尖在她脸颊上滑动,徐徐落在襟口,轻轻一点?:“你再?不说话,我?就要亲之里了。”

  玉珉被她轻快的语气影响,好笑?道:“你这是又遇到高兴的事了?”

  “高兴什么呀,我?哄你呢。”顾一瑟顺势坐在她的腿上,双手圈住她的脖子,语气放得缓慢:“人呢,都有不高兴的事情,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是你得想想未来。我?们未来多高兴些,弥补过往的不高兴,这才是作为的弥补。”

  “你呢,高兴还是不高兴,都无法改变过去。你无法回到过去,就无法改变。既然是无用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去想了。你想想前方的路怎么走,俗话说不高兴过一天,不高兴也是过一天,何必,不高兴呢。高高兴兴地看着?我?,身?子都会舒坦些。”

  “清安啊,我?喜欢你,我?希望你高高兴兴的,一日三?餐,四季安康。你看看我?,就该想着?多高兴些。”

  “除非、你不爱我?。”

  玉珉埋首于她的胸前,泪水轻流,万千情绪涌上心口,酸甜苦辣。

  顾一瑟笑?了笑?,“你喜欢我?吗?”

  “喜欢。”

  顾一瑟又很得意:“瞧,你这个冰块也会喜欢人了,我?也喜欢你呀。”

  玉珉伸手将顾一瑟抱得紧紧的,感受女?孩身?上炙热的温度,冬日遇暖炉般的温暖,让人舍不得放手。

  月上梢头,万籁俱寂。

  翌日休沐,屋内静悄悄,锦帐低垂,帐内两人交颈而卧,雪白的肌肤藏于红色的锦被中,掩藏大片春景。

  晨起,谢臣年?来访,想见侯夫人。

  顾一瑟稍作打扮,打着?哈欠去见谢臣年?。

  谢臣年?一袭水墨袍服,衬得愈发仙气飘飘。顾一瑟微怔,给这人吹口仙气,她就可以羽化成仙了。

  谢臣年?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我?午后便要回岭南,家母染病,我?与陛下请假三?月。”

  “三?月来得及吗?”顾一瑟问道,她不知岭南在何处,但?这时车马慢,路上都有可能这趟两三?月呢。

  谢臣年?微笑?:“策马崩腾,来得及。”

  “一路辛苦,多多保重。”顾一瑟讪笑?,掐着?手指算了算,回来的时候正是大雪纷飞江湖结冰,她担忧道:“年?前回得来吗?”

  “不知晓,看母亲的病情。”谢臣年?笑?意勉强,整个人失去了往日的风采,看似仙气,只留一股难以言喻的颓靡。

  顾一瑟想起昨夜玉珉的低沉,这两人又不是双胞胎,怎么连情绪都是一样的,难不成谁是谁的副本吗?

  “你是不是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了?”她问道,说是家母病了,打死她,她都不信。

  谢臣年?抬首,难掩悲痛,转瞬间化为一抹笑?容,道:“确实,岭南遥远,不知归期几何。”

  “那就不去了呗。”顾一瑟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后悔了,捂住唇角讪讪一笑?,“不高兴就不去,何苦勉强自己呢。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谢臣年?说道:“你还是这么乐观,在你面前似乎没有难事,顾一瑟,你哭的样子,肯定很好看。”

  “对啊,所以我?不哭。我?的难事对于你们而言,压根不算事。你们的难事,我?又不懂。我?的乐观来源于你们的保护。”顾一瑟坦然,没有玉珉长公主以及谢臣年?的庇护,她还在为几钱银子发愁呢。

  她存在的世界里没有血海深仇,没有滔天的血腥,只有岁月静好。

  她说道:“谢臣年?,没有过不去的坎,好好生活,未来可期。我?在京城等着?你回来,给你接风洗尘。”

  “顾一瑟,倘若我?吃此行?不顺,你可会记挂?”谢臣年?痴痴望着?女?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想了想,免得这人伤心,点?点?头:“自然会记挂,记得给我?写信报平安。”

  谢臣年?笑?了。

  顾一瑟悄悄问:“可要去见一见殿下?”

  “不必了。”谢臣年?果断拒绝了,“不必打扰殿下,我?先?走了。”

  顾一瑟却说:“你走吧,我?待会做些吃的送到相府,你记得带上。还有、还有,你喜欢吃什么?”

  谢臣年?转身?,思衬须臾后便又回身?,望着?女?孩笑?说:“你做的都很好吃。”

  “这样啊,我?知道了,我?每样给你做些。秋日渐寒,应该可以保存得久。”顾一瑟被她看得心中发憷,无奈下扬唇浅笑?。

  谢臣年?走了,衣袂生风,风流雅致。

  顾一瑟望着?她的背影,猜测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玉珉的低沉,谢臣年?的匆匆离开。

  午后,夜白送了三?只食盒去相府,恰好赶上了。

  谢臣年?依旧是一袭水墨袍服,掀开车帘一角,露出半副白净面容,她微笑?道:“替我?谢谢你家少夫人。”

  “谢相、一路珍重。”夜白抱拳行?礼。

  谢臣年?颔首,指尖轻拂,车帘放下。

  接着?马车内传出清冷的声音:“出发。”

  *****

  秋风渐凉,公主府内的绣娘们忙着?做冬衣,长公主也罕见起拿起一块毛皮要做大氅。

  皮毛是罕见的红狐毛,颜色鲜艳。

  长公主扎了两针后,兴致阑珊地放下了,转头将皮毛送给了顾一瑟。

  顾一瑟不介意是二手货,高高兴兴地让人改成了大氅来穿。

  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谢臣年?写了信回来,顾一瑟拿给长公主看。长公主这才发觉谢相出京了,讶然道:“陆夫人没说她不在呀。”

  顾一瑟鄙夷她:“陆夫人不在京城,怎么跟你说,女?儿都没有相好的重要。”

  长公主讪讪,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陆夫人不在,周皇后薨了,突然间安静了不少。”

  顾一瑟开始八卦:“桁皇后呢?”

  “小丫头有什么好玩的,再?者她现在是金疙瘩,还是离她远些为好。但?是六皇子的生母频频向我?示好,我?也不想搭理。”长公主也愁呀,关系不能过近,也不能太远。

  青州堤坝案后,五皇子被废为庶人,关在府里不给进出。三?皇子蹦跶得更厉害了,下面的六皇子也跟着?蠢蠢欲动。

  兼之谢相离朝,陛下愈发信任玉珉,令她暂代丞相之职,也让皇子们明白,陛下亲信外甥都不信他们这些儿子。

  顾一瑟出过两回门,也感觉到了形势所变。

  她问长公主:“玉珉怎么说呢?”

  “她那么忙,哪里管得了我?的事情。”长公主愁死了,再?见顾一瑟一脸轻松样便说道:“下回入宫,带你一起。让你感受些你夫君的权势。”

  顾一瑟:“……”谢谢啊,我?不需要。

  今日落雪,万物生冰,外面当?值的人回来得很早。

  玉珉回来时,落了满身?雪,拍落了身?上的雪进屋,屋内生了炭,暖意袭人。

  顾一瑟窝在榻上看着?慈幼所的账簿,听到动静后抬首看过去,本就冰冷的人儿被冰雪包裹着?,显得愈发清冷。

  “回来这么早?”

  “落雪了,路上都没什么人,无事就回来了。”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垫一垫?”

  “不饿。”

  简单的几句对话,处处透着?家常与温馨。

  玉珉脱了湿透的外裳,换上柔软的棉衣,在炭火前烤了会儿火,等身?子热了以后才走向顾一瑟。

  “今日忙些什么?”

  “与母亲说了会儿话,看着?账簿呢,你呢。”

  “处理了些事情,谢相不在,许多事情都给了我?。”

  “她今日送了信过来,一路平安呢。”

  玉珉在榻沿坐下,主动接过顾一瑟手中的账簿。前些时日张婶的儿子找了过来,接替慈幼所内管账的事务,他一来,账目就清楚多了。

  她一面看一面回答:“谢相应该到了。”

  “她回去做什么?”顾一瑟一直不明白为何突然离开,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

  玉珉看着?账簿,神思早就飘远了,道:“查一查玉驸马的死因。”

  “与岭南谢家有关?”顾一瑟也察觉些许端倪,若不是大事,谢臣年?断然舍不得京城内辛苦筹谋得来的权势,一旦离开,便要承担相应的意外,太过凶险了。

  “说不上,查过才知晓。”玉珉放松自己,脱下鞋钻进被窝里。

  被窝里很暖,一进入,就感觉一股热气往自己的腿上钻。

  冬天雪地里,有人暖被窝,突然间,很满足。

  顾一瑟忽而打了喷嚏,揉揉自己的鼻子:“你身?上有股刺鼻的香气。”

  “见了些青楼楚馆的人。”玉珉以为换了衣裳就没有味道了,她下意识就要掀开被子:“我?去沐浴。”

  “不用了,我?又不介意。”顾一瑟按住玉珉的手,掌心贴着?她的手腕,细微的动作,让玉珉唇角翘了起来。

  玉珉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浑身?都暖了。

  外间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屋内温暖如春,佳人在侧。

  玉珉淡笑?道:“今年?的冬天很暖和。”

  “那是有我?呢,我?身?上可暖了。”顾一瑟歪在玉珉的腿上,以她的视线恰好看到玉珉的下颚,尖尖的,肌肤生辉。她抬手去摸,伸到半空中就被玉珉桌捉住。

  计划落空了。她立即坐起来,反客为主,攥住对方的手,指腹轻拂小臂上的肌肤,冬日里的肌肤摸起来又软又滑。

  玉珉怕痒,想都没想就想缩回来,顾一瑟哪里肯呢,笑?吟吟地咬上她的唇角。

  炭火烧得温暖,锦被从榻上滑了下去,玉珉伸手去捞,掌心摸了空。

  突然间,双眼被绸布蒙住,自己手中多了一条红绸。

  瞧,蓄谋已久。

  玉珉呼吸急促,顾一瑟握住她的双手,她看不见,只觉得双手往上,接着?是一片柔软的肌肤。

  手中的红绸贴在肌肤上,慢慢地饶了一圈,轻轻打了个结。

  她伸手摸了摸,是手中的红绸绑在了顾一瑟的眼睛上。

  两人都看不见,与黑夜无异。

  既是如此,何不等暮色四合呢。她不理解顾一瑟的心思,她想问,那人却贴了上来,吻上她的唇角。

  将未出口的话堵在。

  眼睛看不见,耳朵便极为灵敏,轻微的动静都能听见,如此,添加了触感。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放平心态,顾一瑟看不见她,便不知她的狼狈。

  她自欺欺人般笑?了,下一息,襟口微凉。

  “顾一瑟,你当?真看不见吗?”

  “你自己绑的,自己不知吗?”

  女?孩的轻笑?声如一阵风拂过耳畔,玉珉痴痴地笑?了,薄唇微抿,她抓住了女?孩的手臂。

  一路攀扯往上,摸到了她的双颊,也摸到了眼睛上的红绸。

  “何不等夜间?”她轻笑?出声,没有初次的羞涩与胆怯,也没有羞恼,她的唇角总是弯弯的。

  顾一瑟却说道:“你这人、不解风情。你怎么不等日落回家呢。”

  玉珉看不见,触感敏锐,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无事便早些回来。”

  “无事,便早些开始啊。

  煮茶

  岭南也下了一层厚厚的雪, 暖炉内的炭火旺盛,隔窗看着漫天的雪花,天地?一色。

  谢臣年?慢慢的拨了拨茶盏, 热茶滚烫,她低眸看了一眼, 下属来报:“谢相, 谢家主邀您一叙。”

  谢臣年?拨茶的动作一顿,茶水还是那么烫, 她递给了下属, “我知?道了。”

  岭南谢家这些年?来不曾入仕, 名望却如雨后竹笋般节节拔高, 世人都道岭南谢家家主乐善好施,待人有礼,谢家书院亦是在岭南成了最好学堂。

  冒着雪进?入书房,谢家现?任家主不惑之年?,蓄三?寸胡须,一袭蓝色澜袍, 第?一眼看过去,像是教书育人的先生?。

  谢臣年?嘴角勾起?, 步履平常, 谢常之说道:“谢相这次回来, 怕是为要事而来。”

  “玉驸马麾下一名副将, 姓项名达, 家主可认识。”谢臣年?笑?意温润。

  谢常之怔忪, “谢相, 你?可知?晓你?在说什么?”

  “我再问,你?可认识玉驸马的副将项达?”谢臣年?重复一遍, 语气加重。

  谢常之凝眸:“我认识又如何,谢相想做什么?”

  “我也是谢家的人,立即告密告到我的跟前,我希望家主直言相告。”

  “我做的,乃是为陛下分忧之事。”谢常之理直气壮。

  谢臣年?掀了掀眼皮,冷笑?道:“你?说,洗耳恭听。”

  “那年?我刚回来接任家主之位,陛下说玉驸马勾结外?党,命我除之。”谢常之常呼出一口气,盯着谢臣年?深幽的眼眸,继续说道:“我无奈下,找到项达。项达乃是玉驸马的副将,玉驸马贴心之事都交给他来做。”

  “战事乃是秘密,项达不敢泄露机密,唯恐事后被人提及。因此,我们只能?从琐事上出手,在他衣襟上下了毒粉。悄无声息,无色无味。”

  谢臣年?疑惑:“那是致命的毒药?”

  “不,是让人筋骨无力的药粉。对战之际,筋骨无力,自有旁人为我们杀了他。”谢常之说道。

  借敌军之手,杀一大将,可耻可恨!

  谢臣年?气血翻涌,脸色骤然苍白,双手狠狠握拳,深吸一口气,说道:“项达之死呢。”

  “是我找人假装敌军来犯,将他杀之。”

  “家主好计谋。”谢臣年?心中厌恶至极,面上神色不改,堂堂一战将、国之驸马,为保佑赵氏江山背井离乡,没想到死于非命。

  她拼命按耐住自己的愤怒,抬眸看向谢常之:“还望家主将一切事情写出来,我自回京去善后。”

  “为何要写出来?”谢常之不肯写,谢臣年?聪明,他也不笨。

  谢臣年?凝着他:“我怎知?家主说的是真是假,亦或我在京城善后,家主背刺我一刀,我该如何是好。家主要让我深信,需给我写一份,不然,我不会管这件事。”

  谢臣年?稳居高位多年?,气势凝成,谢常之心存畏惧,被她这么一看,心中发虚,说道:“陛下不会坐视不管。”

  “陛下容你?活了这么多年?,已然是慈悲了,项达的命,还让你?看不出来?”谢臣年?嘲讽,“玉驸马是否通外?,家主自己清楚,倘若被玉侯知?晓,整个谢家都不够陪葬的。”

  这些年?来,玉珉的名声早就?传出京城,谢常之与京城私下有联络,自然知?晓玉珉的手段。

  若被玉珉知?晓……谢常之后退两步,“还望谢相承担一二。”

  “谢家主,还有一件事,你?作为安王的门客,献了多少计策?”谢臣年?冷冷出声,“宫变一事,家主参与多少?”

  “谢臣年?,你?是何意思?”谢常之犹如被踩了痛脚般怒斥谢臣年?,“此等大事,岂容你?这般启齿。”

  谢臣年?拂了拂袖口,“你?以为你?瞒得严实吗?京中有人看到你?曾为安王门客,恰好对上你?在外?游历的时间。”

  谢常之沉默了,犹疑半晌,谢臣年?指尖轻扣桌角,等了须臾,提醒谢常之:“你?可以不说,我也当我没有问。以后的事情,莫来寻我。我能?知?晓,假以时日?,玉珉也会清楚你?杀玉驸马一事。”

  “谢相,你?当真想保住谢氏一族吗?”谢常之询问。

  “不然我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与你?品茶看雪?”谢臣年?嘲讽。

  外?面大雪纷飞,冰冻千尺。

  良久后,谢常之一一道出。

  ****

  京城内雪大,寒梅绽开,雅致之人围炉看雪。

  皇后娘娘得此雅致,请长公主郡王妃们入宫赏梅,顾一瑟有幸在列,大清早被薅了出来,冻得直打哆嗦。

  塞进?马车的时候,长公主已抱着暖炉喝品茶,气定?神闲之色优雅极了。顾一瑟哀叹,“我何时能?有您这般潇洒。”

  “十五年?。”长公主莞尔一笑?。

  顾一瑟翻了白眼。

  入宫后,两人下车行走,遍地?的白雪,踩上去咯吱作响,顾一瑟一袭红色大氅,站在雪地?上,过往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

  一行人忽而停下,为首的男子看着俏皮的女孩,“那是哪位公主?”

  “那是长公主的儿媳。”

  男子止步,负手而立,一袭黑袍上绣着猛虎恶狼,女孩不好好走路,一走一蹦,似乎不想落下脚印。

  蹦蹦跳跳又似调皮的兔子,从天上逃下来的,欢欢喜喜地?享受人间的快乐。

  “瞧着年?岁不大,怎么就?嫁人了。”男子不甘心,说道:“她像我们草原的太阳。”

  内侍说道:“我们这里十五岁及笄后便可嫁人,这位夫人都有十八岁了。”

  “她有十八岁吗?”男子不相信内侍的说辞。

  内侍确认:“确有十八岁了。”

  男子说道:“我能?上前搭话吗?”

  “使者、使者、万万使不得,您是外?男,不可随意搭话。”内侍慌了,忙上前制止。

  男子止步,只看着女孩留下一连串欢快的脚印。

  男子又问:“她的丈夫是谁?”

  “暂代丞相之职的承安侯。”

  “就?是刚刚与我说话的、长得似女子的那个?”男人心中鄙视,漂亮的花朵栽在了牛粪上。

  雪还在下,顾一瑟与长公主两人一面走一面玩,走走停停终于到了中宫,两人身上都热了。

  内侍们在门口迎着,两人进?了门,殿门关上,屋内暖和极了。

  皇后坐在主位上与其他人说话,“南边来了使臣,想娶我们赵家是公主呢。”

  顾一瑟行礼后坐了下来,与长公主对视一眼,两人交换眼神后,各自沉默不言。

  五公主生?死不明,适龄的公主还有好多呢,与她们无关。

  和亲本就?是社交的一种?,在人的心目中,一人的幸福与数万百姓相比,自然不值得一提。

  顾一瑟低头,有气无力地?把玩着玉盏,耳畔传来皇后最得体的声音与最得体的话。她觉得有些厌烦,抬首去看,皇后仪态万千,凤冠华丽,一颦一笑?乃至一举一动都是母仪天下的典范。

  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周皇后柔弱,从不拿话呛人,也不摆架子。桁皇后看似是符合一国之母的规矩,处处像是木偶,嘴里吐露出最典范的话语,像是一个话本的复读机。

  众人说着恭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桁皇后让人取出绿梅供众人玩耍。

  红梅娇艳,绿梅难得,夫人们违心地?夸赞这支没有灵性的梅花。顾一瑟听了一耳朵,又看了两眼,红梅多好看,她还是无法欣赏绿梅。

  她忍着看了会儿,长公主却连看都不看,不知?怎地?,桁皇后这次也不和长公主计较了。

  辛辛苦苦早起?就?为了茶话会,外?加一支像极了绿帽子颜色的梅花,她还是觉得被窝舒服。

  忍耐了很久,终于听到皇后说那句‘散了吧’,她险些喜极而泣,跟着众人行礼要离开。

  没成想,她刚转身要走就?听到桁皇后唤她:“玉侯夫人留下。”

  顾一瑟:“……”忍耐。

  长公主顺势也停了下来,轻飘飘地?看了桁皇后一眼,桁皇后目光缩了下,可不知?想起?什么,便又理直气壮的迎了上去。

  等人都退下,桁皇后倚靠着迎枕,慢悠悠开口:“听闻夫人与玉侯成亲也有一年?了。”

  催生??

  顾一瑟凝眸,这么什么人都拉催生?啊,催她干嘛,催玉珉去啊。

  她放低姿态,准备说话,一侧的长公主先开口:“皇后想赐婢女还是赐美人?”

  顾一瑟:“……”

  桁皇后一噎,先是愣住了,而后怒视着长公主:“祁阳,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成亲多久是我玉家的事情,不劳皇后操心。您还是安心养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甚为艰难。”长公主也不谦让,什么货色都来参与玉家的事,爱看就?看,不看就?滚蛋。

  “祁阳,你?太放肆了。”桁皇后气得面色发红。

  长公主轻笑?:“是有些放肆,谁让陛下的兄弟姐妹除我以外?都死绝了呢,我命大。”

  假公主清安发动宫变,除祁阳外?的几位长公主都死在了那场晚宴中。

  桁皇后也是一顿,而后说道:“长公主恼了,不必如此,本宫留下玉侯夫人是想说说话来,我们年?岁相仿,说的话自然也多。”

  “皇后娘娘说完了,我带着儿媳先行离开。”长公主不买账,十五年?了,她在宫廷活了十五年?,岂会不知?小?小?皇后的心思,拉拢朝臣的手段就?那么些,不是赐美人就?是赐婢女,下臣不敢拒绝。

  长公主领着顾一瑟匆匆离开。

  人刚走,桁皇后气得砸了杯盏,“她怎敢以下犯上呢。”

  ****

  天地?一色,白雪皑皑,掩盖红墙。

  玉珉等在宫门口,其他夫人都走了,独独不见母亲与顾一瑟。

  又等了片刻,才见那抹影子蹁跹而来,她招手,女孩立即提着裙摆小?步跑来。

  “玉知?因。”顾一瑟跑得飞快,因欢喜脚下步伐越发快了。

  白雪纷飞,红色影子如护花瓣上的蝴蝶蹁跹而来。玉珉含笑?抱着顾一瑟,两人于雪地?间相相。

  顾一瑟抱紧了玉珉,闻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

  白雪落下,落满人间,白了发丝,暖了人心。

  顾一瑟指着玉珉头上的‘白发’,“瞧,我们也算共白首了,此生?足矣。”

  “你?怎么那么容易满足呀。”玉珉也望着顾一瑟鬓间上的白发,慢慢地?,将青丝掩盖,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苍白。

  顾一瑟冻得鼻尖发红,瞧着更为可爱,她说道:“共白首,多难呀,该满足了。”

  “顾一瑟,我不满足,我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玉珉摇首,她握住顾一瑟的双手,抵着她的额头:“顾一瑟,若没有人陪你?共白首,你?会伤心吗?”

  “不会。”顾一瑟果断摇首,“我有慈幼所呢,她们会陪着我,两情若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

  玉珉喜悦又怅然,顾一瑟太过清醒了,万千话语说不过这句话。

  雪花簌簌而落,雪落白头,人间共白首。

  长公主站在原处,空中乌云密布,雪落三?千尺,伸手接下一片雪花。

  威仪的宫阙楼台都被白雪藏住了,再也瞧不见曾经的威仪。

  她没有上前,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

  雪落三?日?,京城内梅花一夜间都开了,晨起?时,院子里多了两株绿梅。

  绿梅稀有,皇后处也只得了一株,小?心翼翼地?捧着呵护着,玉珉却大咧咧地?栽在院子里,啧啧啧,妥妥的炫富。

  玉珉坐在屋檐下,捧着手炉出煮茶,怡然自得,处处可见其品性雅致。

  顾一瑟试问自己,断然没有这等闲情雅致,喝什么茶,烤肉撸串才是最真实的。

  树枝上的雪花簌簌而落,飘入廊下,落在茶水中,添了一抹天地?香味。

  “我不想喝茶,我想吃烤肉。”顾一瑟大步走近,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向往。

  玉珉凝着炉上的清茶,“给你?备了,新得的鹿肉,宰杀后送了过来,切成小?块,以竹签串好。”

  “真懂我的心啊。”顾一瑟提起?裙摆就?坐了下来,“在哪儿呢,快端上来。”

  话音落地?,叮叮当当端着食盒走进?,后跟几个婢女端着烤炉炭火,

  小?小?的烤炉打造得精致,摆在桌上正?合适,肉切得大小?合适,已用腌料研制过的。

  玉珉说道:“论吃的,母亲最擅长。府内庖厨手艺皆不如她,她研制出许多吃食,瓦罐米饭、粉丝汤等,都很不错。”

  顾一瑟将肉放在烤炉上,闻言后翻了白眼,哪里是研制出来的,分明是后世之物。

  暂且不提。

  鹿肉滋补,又腌制过,烤过以后滋滋冒油,香味便跟着出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将第?一串递给玉珉,玉珉轻笑?,道:“母亲不会将第?一串给我。”

  “嗯,第?一串的味道可能?好,可能?不好,存在不定?性。”顾一瑟取下第?二串,轻轻咬了一口肉,又烫又鲜,腌制得很入味。

  玉珉也轻轻咬了一口,她惯来不喜油腻,这回,却甘之如饴。

  “看雪吃着烤肉,滋味才足呢。我以前都烤鱼吃,味道不如这个鹿肉。”顾一瑟翻动着烤串,姿态娴熟,眼睛格外?明亮。

  烤炉中散出的热意驱散了冷风,使得廊下都跟着暖乎乎的。

  顾一瑟给婢女们一人分了一串,烤炉上的油滋滋作响,往日?觉得烤肉油腻的玉珉配着茶也吃了几串。

  “早起?吃肉,也是罪过啊。”顾一瑟吐了吐舌头,眼中闪着狡黠,却是异常高兴。

  早起?吃鹿肉,大补呀。

  玉珉望着她,指尖都是暖的,女孩顾盼生?辉,巧笑?盼兮,在天真与成熟的分界线中。

  过完年?,她便十九岁了。

  玉珉感受着难得的温馨,看雪赏梅,烤肉滋润,佳人在侧,今年?的冬日?忽而就?不冷了。

  她胆大一笑?,端起?茶盏,轻轻抿了抿。

  突然间,她喜欢眼前的生?活了。

  出行

  一场雪让京城乃至天地都换了颜色。

  雪天路滑, 少?不得多了几出祸事,最大的?祸事便是桁皇后出门摔了一跤,险些就要流产, 如今吓得闭门不出,就连除夕晚宴都不肯出来。

  过了年, 谢相未归。

  未至二月, 岭南传来噩耗,谢家遭灭门, 丞相谢臣年生死?未卜。府上?的?陆氏闻言后当场晕了过去, 长公主携带儿媳匆匆上?门看望。

  到了相府, 死?气沉沉, 行走的?婢女?与小厮都不敢露出声?音。顾一瑟走在?石子路上?,陡然感觉出阵阵压抑。

 

 

第一回 ,她感觉死?亡那么接近,可她心?底有个声?音:谢相不会死?。

  妖孽谢臣年怎么会死?呢。

  陆氏卧于床榻上?,面露憔悴,不知是真是假, 顾一瑟也摸不清她的?情绪,唯有坐下来巧言安慰几句。

  长公主关切道:“是真的?吗?你与我是说实话, 是不是假的??”

  她的?关切是真正切切, 连掩饰都未曾有。

  顾一瑟望着她, 莫名垂首, 不觉难过。

  “我与你如此亲密, 怎么会瞒你。我倒是希望谢相连我都骗了, 过些时日, 安然无恙再回来。可殿下,眼下, 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陆氏泪流满面,是真的?悲伤。

  长公主也彻底懵了,来的?路上?不断安慰自己,谢臣年城府如此之深,怎么会死?呢,谢家家主如何敌得过她呢。

  陆氏的?表白将她的?‘自欺欺人’撕碎得干干净净。

  她也哭了,“肯定是假的?,她怎么会让自己死?呢。谢家是有什么世仇呢,为?何屠灭满门呢。”

  陆氏拼命摇首,哭得泣不成声?,伤心?之色,难以遮掩。

  长公主坐不住了,在?陆氏这里找不到答案,也顾不得留下安慰陆氏,匆匆就要走。

  顾一瑟稍加安慰一句,说道:“谢相如此妖孽,匆匆离开京城,回去的?路上?必然有万全准备。我信这些都是假的?,也相信她会活着。再过些时日,她就回来了。”

  “谢臣年怎么会死?呢,她不会死?的?。”

  离开公主府,顾一瑟拉住长公主,最该安慰的?不是陆氏,而是面前的?母亲。

  “殿下,谢臣年与玉珉同?谋离开京城,必然会有计策。她不是真的?谢臣年,谢家母亲病重不足以让她匆匆离京。我倒觉得是她灭了谢家满门。”顾一瑟压低声?音。

  颤抖中的?母亲终于安静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一瑟:“她为?何灭谢家满门?”

  “岭南与当年玉驸马战死?之处相近,多半与玉驸马有关。”顾一瑟胡乱猜测,为?安殿下之心?开口胡言乱语:“谢相之谋,你该了解。她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陷境中。等上?一月,她指不定就回来了。”

  长公主无措,被顾一瑟带回公主府,顾一瑟也不走,就在?一侧陪着她。

  她犹是那番话:谢臣年不会死?。

  长公主渐渐信了,喝了碗安神汤,慢慢睡了过去。

  安顿好她,她让夜白去将玉珉找回来。其实,她也没?有把握笃定谢臣年就一定会活着。

  然而夜白回来禀告,陛下让玉珉亲赴岭南查清事实。

  顾一瑟奇怪:为?何让玉珉去,难不成不怕玉珉趁机追查玉驸马的?死?因吗?

  玉珉要走了,她想?了想?,回去简单收拾,踹了一叠银票,领着夜白去追玉珉。

  临走前,与长公主嘱咐一声?。

  二月未至,冬寒未过,寒风依旧刺骨,夜白骑马带她彻夜追赶。

  追至码头上?,好歹是赶上?了。

  登上?船的?一刻,顾一瑟直接悟出来,玉珉压根不是去岭南,船行慢,如何赶得上?谢臣年。

  找玉珉的?走法,谢臣年若死?了,尸体化成白骨,她都到不了。

  好歹休息了一夜,次日被阳光晒醒,玉珉好整以暇地坐在?案后看书。

  “你是去岭南吗?”顾一瑟捂着头疼的?脑袋爬坐了起来,眼神迷茫起来,“你好像不是去岭南吧,照你这个速度,谢臣年死?后投胎,你才?赶得上?。”

  玉珉看她一眼,睡眼惺忪,肌肤雪白,她笑道:“江河破冰,船如箭矢,一日千里。”

  顾一瑟翻了白眼,玉珉却端出一碟子点心?给她吃,“船上?舒服些,没?有必要日夜奔波。我也相信,等我们去了岭南,谢臣年也活了。”

  点心?是从家里带来的?,是顾一瑟的?口味,顾不得洗脸漱口,她拿起一块吃了。

  玉珉含笑,心?中却极为?惬意,她追了过来。

  谁能不高兴呢。

  玉珉觉得,自己就很高兴。

  嗯,顺道气死?谢臣年。

  用过点心?也洗过澡,顾一瑟焕然一新地走出船舱,江面流水急,船速很快,果然与玉珉所说一般。

  风刺骨,顾一瑟缩着脑袋看了会儿江景。玉珉走了出来,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抱着玉珉,下巴蹭着她的?侧脸,温柔又舒服。

  江面的?风忽而不再那么刺骨了,也不那么冷了,两人相拥,看着滚滚江水。

  日行千里谈不上?,但速度远比平日快一些,船上?的?人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息。

  没?了事情可做,顾一瑟画了许多小画,甚至扬言与玉珉说开个书局。

  玉珉放下书,看她一眼:“卖小画的?书局?”

  “这里会被抓吗?”顾一瑟心?中忐忑。

  玉珉摇首:“不会抓,但是不会有人去的?。”

  “为?何?”

  “都要脸,谁靠近你的?书局,谁就是不要脸。”

  顾一瑟莫名丧气,放下画笔,托腮凝视着面前的?女?孩,姣好的?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有些打不起精神。顾一瑟知晓,那就是玉珉的?常态,瞧着柔弱罢了。

  玉珉侧身而坐,细葱般的?指尖翻起一页,纤细的?脖颈轻易可折,顾一瑟悄悄落笔。

  玉珉的?侧影跃然纸上?,脖上?多了一朵‘红梅’,如何来的?,自然不可细说。

  画过以后,她将画纸递给玉珉。玉珉轻扫一眼,迅速撇开眼睛,脸红如晚霞,就连耳根都跟着红了。

  很快,玉珉放在?火上?,直接烧了。

  顾一瑟窃笑,不在?意,继续画。

  这回,脖子的?红梅以颜色点缀,乍眼一看,只看到红梅,脖颈的?光彩少?了几分。

  玉珉再烧。

  午后时间漫长,阳光斜入船舱,照着一方天地明亮。

  顾一瑟托腮看着玉珉,思量间,又是一副小画,这回,梅花落在?耳后,配上?粉色耳垂,那股意思便流露出来。

  她笑得有些坏,带着一股天真,玉珉悄悄侧首,待见画上?内容后直接夺了她的?笔。

  “少?夫人很闲吗?”

  “额……”

  顾一瑟莫名心?虚,念及是在?路途上?,微微一笑,“是有些闲。”

  “闲就好,我这里有本诗词,你背了吧。”玉珉言辞淡然,侧身而立,身形颀长,一袭淡绿色的?袍服倒有几分青竹雅气。

  顾一瑟看着她,直接站起身:“你穿裙子,给我看吧,都是这么闲。”

  玉珉险些给她气晕过去,“你、你无耻。”

  “无耻就无耻,你穿给我看就行了,我带了好多裙子。”顾一瑟双眸清湛,双手已?很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由腰至肩,小手上?下徘徊。

  玉珉后退两步,如同?防狼般盯着顾一瑟:“我让你背诗。”

  “我让你穿裙子呀。”顾一瑟笑吟吟地回视着玉珉,开始放着迷魂散:“你这么好看,腰这么细,腿这么长,必然好看的?。”

  玉珉冷笑,“迷魂汤很多了,我不想?听。”

  顾一瑟叹气:“真的?好看呀。”

  “好看又如何。”玉珉冷淡。

  顾一瑟再接再厉:“我喜欢呀。”

  玉珉睨她:“你喜欢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也忙不过来。”

  顾一瑟哀叹:“好了,不勉强你,我们各退一步,我不看书,你不穿裙子。”

  玉珉松了口气,顾一瑟忽而贴上?来,在?她额头上?点了点:“你这里应该写上?四个字。”

  “什么?”

  “清心?寡欲。”

  玉珉转身出了船舱,江风一吹,面红的?热气骤然散了,只这么一吹,头有些晕,令寻了地方去休息。

  船行三日停下,下船补给。

  顾一瑟领着夜白下船了,一袭红裳,尤为?招摇。走了不出半里地,玉珉跨步而来,将一件素色披风盖在?她的?肩膀上?。

  “我就穿红的?,你拿这么素的?给我做什么?”顾一瑟不满。

  玉珉冷笑:“别惹事。”

  顾一瑟不服气:“你信不信我穿露肩膀露锁骨的?衣服给你看。”

  玉珉一噎,扫了一眼夜白,夜白登时后退几步,恨不得离少?夫人远一些。

  少?夫人,就是个火.药桶,随时都会炸了。

  面临着玉珉的?恐吓,夜白灰溜溜地上?床去了。

  一阵江风卷过,一股香气飘了过来,顾一瑟被香气引诱,向前去看,热气蒸腾,心?中的?气忽而就散了。

  她抓着玉珉的?手往前走,脚步不停,“去吃东西。”

  小小的?集市一眼看不到头,做的?都是船上?的?生意,蔬菜衣裳不少?,肉类更?是奇多,新鲜的?干的?乃至腌制的?肉都不少?。一眼看去,应有尽有。

  顾一瑟许久没?有见过这等集市了,左看看右看看,买了当地特色吃的?,小小的?糯米饼,一个两口,又软又糯。

  玉珉被迫尝了一口,吃在?嘴里,让人想?起顾一瑟笑的?时候,也是软而糯。

  看着女?孩的?身影,她鬼使神差想?起床笫上?,一瞬间,又觉羞耻,忙将糯米饼丢了。

  谁知,顾一瑟又该她塞了一个油纸包,里面还是糯糯的?饼。

  玉珉哪里还敢咬,当即丢了,随即有乞丐捡了起来。

  “我不吃糯米饼。”她不得不说了一句。

  顾一瑟头也不会,一头往前闷,哪里还有去岁养出来的?仪态。玉珉及时拉住她,小声?提醒:“少?夫人,你的?仪态都被你吃了吗?”

  抓着食物?吃的?顾一瑟莫名止住,回头看她一眼:“她们认识你吗?”

  玉珉摇首。

  “对啊,不认识你。既然不认识你,为?何要为?她们委屈自己呢。放纵是天性。”顾一瑟不以为?意,注意到面前的?女?子是曾经的?公主后,忙又改口:“我注意些,若是不行,你离我远些。”

  玉珉无奈,女?孩眼神失落,黛眉清浅下还有几分稚气,低垂的?长睫也跟着犯错似的?,她无奈道:“随你。”

  顾一瑟便立即又笑了,却没?有再放纵,松开玉珉的?手,客客气气将糖葫芦塞进她的?手里:“很甜。”

  吃了几口又给她……玉珉想?起方才?的?糯米饼是不是也吃了两口才?给她的?。

  一时无语,她还想?再说话,顾一瑟已?转身走远了,来到一间糖铺前。

  糯米饼、糖葫芦、糖铺……和糖杠上?了吗?

  顾一瑟买了一大包糖块,觉得包袱大,直接递给玉珉:“你拿着。”

  玉珉认命地接过,好心?提醒:“吃那么多甜的?,牙齿会坏的?。”

  然而顾一瑟回了她一个白眼:“你当我九岁孩子啊,我十九岁了。”

  集市上?人来人往,行人形色各异,都是不同?地方的?人,商户居多,但如两人这般的?贵人也是不多。

  两人走走停停,买了许多物?什,再登上?船时,天色已?黑,码头上?停靠了许多船,紧密地连在?一起。

  夜白等候两人许久,接过包袱的?时候发?现许多吃食只吃了一半,或者是吃了两口。

  玉珉示意她:“少?夫人吃的?,丢河里喂鱼。”

  顾一瑟已?经走远了,夜白闻言嘴角抽了抽,立即说道:“使臣不想?娶六公主,在?耗着呢。”

  “鸿胪寺的?事情,且随他们去。叶王爷处可有消息?”玉珉不在?意和亲一事。

  夜白说道:“传了信过来,叶王爷病了,其他的?未说,郡主尸骨都没?有,他一时间接受不了。”

  玉珉颔首,抬首朝江面看去,夜光沉沉,江山翻涌,江面显然并不宁静。

  “叶王爷老迈,也该换个主帅了,你让他们在?陛下跟前劝一劝,该换人了。毕竟玉驸马死?后,也是换了叶王爷。”

  夜白惊讶,“换了叶家军,怕是会不稳。”

  “不稳又如何,只要陛下紧紧握住兵权即可。”玉珉垂眸,唇角泛起浅笑。

  夜色如水,时不时传来一阵歌舞声?,推窗而望,隔壁船上?灯火如星,甲板上?时不时有人走动,一看,便知有派对。

  顾一瑟趴在?窗户上?看过去,与进门的?玉珉说道:“看看人家多潇洒,再看看你。”

  “是吗?领你去看看?”

  顾一瑟立即坐了起来,惊喜道:“可以?”

  玉珉说道:“不可以,你太不安分了。”

  顾一瑟:“……”

  烛火摇曳,丝竹绕耳。

  气恨的?人伸手将玉珉拉上?榻,双手扣住她的?肩膀:“你是在?调.戏我吗?”

  玉珉被吓得不清,胸口起伏不定,气息都跟着变了,“你、你……”

  你了两声?却没?有说话,反而惹了一脸红。

  水声?颤颤,看似沉默,却无法让人静心?。

  玉珉眼睫轻颤,很快,那人覆了上?来,巧笑盼兮,笑得有些坏,偏偏让人无法讨厌。

  江水迭起,夜间带着风,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着船只,隐隐压过丝竹声?。

  而两人对视对方,顾一瑟抿唇微笑,玉珉脸上?热意涌了上?来,她推了推顾一瑟:“别闹。”

  清心?寡欲的?人似乎没?有那么多深的?想?法。

  顾一瑟时常猜想?玉珉的?心?思都用在?了朝政上?,对于情爱一事。一没?有时间去想?,二没?精力。

  这样人就该守着她的?文书奏疏过日子。

  压根不配成亲!

  若是遇到委婉羞涩的?,只怕三年都未必同?房。

  顾一瑟摸摸自己的?厚脸皮,再度抬眼的?时候笑吟吟地,未曾出声?,玉珉就捂住她的?嘴巴:“别说话,你这样很好看的?,温柔娴静。”

  顾一瑟却笑了:“温柔可以,娴静就算了,这个词不属于我。”

  玉珉皱眉,“你可以的?。”

  “如同?生孩子一般,不属于我。”顾一瑟再度否认,纤细的?手臂绕住她的?腰肢,轻轻地将人抬起。

  玉珉不喜,双手抵住她的?肩膀:“顾一瑟,我带你去看隔壁的?宴席。”

  ****

  隔壁是各地的?商户们从本地楚馆中喊了几名陪唱的?女?子来助兴。

  站在?窗下,望着二楼的?灯火,琴萧二声?配合得颇有默契。

  玉珉蹙眉,顾一瑟高兴:“你听出什么名堂了吗?”

  “你听出名堂了?”玉珉不答,反而问顾一瑟。如果没?有猜错,顾一瑟应该不通琴音。

  顾一瑟嬉笑道:“我能打乱她们节奏。”

  玉珉好奇,而女?孩粉面腮红,洋洋得意。

  江水拍打着船只,浪潮声?起伏,琴音依旧稳稳地,丝毫不受影响。浪潮声?如此之大都未曾受影响,还怎么打乱她们的?节奏?

  玉珉迷惑不解,顾一瑟同?夜白招手,伏在?她耳畔低语几句,夜白皱眉,还是迅速走了。

  眼看着夜白消失在?黑夜中,玉珉负手而立,眼神锐利,江风拂面,也未曾更?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琴声?停下,接着换了新乐器,顾一瑟迷惑。玉珉同?她解释:“是箜篌和琵琶。”

  “好厉害呀,你怎么听出来的?。”顾一瑟惊讶,“你都会吗?”

  玉珉照旧谦虚:“会一点。”

  顾一瑟品了品这个‘会一点’的?意思,多半是什么都会。

  话说几句,夜白抱着一只匣子匆匆来而来,速度很快,几乎是片刻的?功夫。

  走近后,顾一瑟打开匣子,玉珉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唢呐呀,在?这个乐器面前,其他都是弟弟,我就会这个。”顾一瑟笑得险些直不起腰,眼睁睁地看着玉珉的?脸色发?绿。

  清风如月的?人如何知晓唢呐呢。

  玉珉觉得心?慌,顾一瑟却问她:“你要听高兴的?还是悲伤的??”

  江面上?飘起一轮明月,关辉照人。

  玉珉皱眉:“高、高兴的?吧。”

  “你怎么结巴了呀。”顾一瑟笑得不行,友好地同?她提醒一句:“往后退,声?音有些大呢。高兴就高兴,我什么都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饶是后退五步,当唢呐吹起来的?时候,她还是被震惊了。

  声?音带有一种气势磅礴之感,瞬间掩盖住箜篌与琵琶的?声?音。

  几息后,甲板上?涌出几人,有人骂骂咧咧:“在?这里吹什么、滚旁边去吹。”

  玉珉低头低咳一声?,显然很是尴尬。

  顾一瑟也停了下来,“我哪里不对,这是码头,又不是你家。你们弹琴,我就不能吹唢呐吗?”

  为?首的?汉子立即领着人冲了下来,手持刀剑,气势汹汹。

  夜白立即挡在?前,未出刀鞘,一脚踹翻领头人的?,接着,一个横扫腿,冲上?来的?人都被踢倒。

  接连倒了两人,后面冲上?来的?速度慢了许多,他们畏惧极了。

  这时,甲板上?走出一中年人,穿着儒袍,朝顾一瑟行礼:“姑娘想?必是来上?船,我等荣幸之至。”

  顾一瑟朝玉珉眨眨颜,玉珉淡笑,优雅飘逸。

  两人登上?甲板,夜白随后跟着,中年人将两人引入二楼。

  二楼空阔,坐了不下十人,抚琴谈箜篌女?子坐在?一起,中间各自一丈距离,男人们围着圆桌而坐,并没?有左拥右抱之色。

  顾一瑟瞧了一眼抚琴的?几个女?子,朝她们眨眨眼,女?子们含羞巧笑。

  突然间,玉珉轻咳一声?,顾一瑟回头瞪她一眼,玉珉凝着她,眼神不善。

  女?子们穿戴凉快,纱衣之下,肌肤若隐若现,蝴蝶谷精致好看。顾一瑟看过一眼后,就被玉珉拉至一侧坐下。

  玉珉寒暄几句,扯了假名,众人笑说几句,便过去了,接着听曲儿。

  对面有五六个女?子,皆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温柔不说,瞧着便是善解人意的?主。

  顾一瑟附在?玉珉的?耳畔:“你若是早死?了,我肯定每天换一个。”

  玉珉脸色大变,冷冷看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琴与箜篌,一道起音,悠悠婉转,陡然间,惊涛骇浪翻卷,一改婉转之音。

  顾一瑟点评:“唢呐一吹,她们还是会输。”

  玉珉眼皮跳了跳,不自觉地抬手抚了抚眼皮,顾一瑟的?喜好,果真与人不同?。

  她很后悔在?这里停了下来,很后悔、很后悔。

  一曲终了,顾一瑟却又开口:“我忽而想?起来了,我还会一样乐器。”

  玉珉心?口咯噔一下,何种乐器会超过唢呐吗?

  顾一瑟高兴道:“二胡。”

  玉珉又是一阵迷茫,不解道:“我未曾听过。”

  “二胡只有两根弦,两条水直的?线,日日相依,却不能相靠。”顾一瑟双手做比较,“我会拉二胡,万马奔腾,气势可足了。日后做了给你听听。”

  这时,对方又换了一曲,萧声?先起,琴音紧随其后,依旧是气势磅礴的?曲儿。

  顾一瑟听了半晌,皱眉说道:“他们怎么不听缠绵的??”

  “男人、谁爱听缠绵的?。”玉珉也无甚兴趣,见她听不下去了,直言道:“回去吧。”

  回去听唢呐,都比在?这里好。

  尤其是顾一瑟的?眼睛,黏在?人家身上?。

  岭南

  翌日, 船只再度扬帆起航。

  补给后,船不再停靠,一路疾驶, 下船时已是二月下旬。

  靠岸后,一行人骑马疾驰, 至岭南, 已是三月初。

  距离灭门案,已过去两月了, 谢家大院成了一片废墟, 外有兵士把守, 寻常人不敢靠近。

  谢家三百余人, 尸首烧成干尸,已分不清谁是谁了,因此,当地官员将尸体藏于一处。

  玉珉亲至废墟,大火将昔日富贵堂皇之?处烧得?只剩下屋架,顾一瑟惊叹:“烧成这样, 没人救火吗?”

  “人都死绝了,谁来救呢。”

  顾一瑟心漏了半拍, 问?道:“谢相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所踪。”

  “都两个月了, 还找不到?”顾一瑟怀疑这些人的办事?能?力, 是糊弄呢, 还是因为某些原因而不肯认真去查。

  眼前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见, 一行人望而兴叹, 先杀后放火,等其他人赶到的时候, 火势冲天?,就算救也来不及了。且谢家的人的死绝了,其他人怎么会认真救火。

  玉珉始终沉默,顾一瑟心中?发虚,悄悄问?她:“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遮掩。”玉珉言道,“人都杀完了,再放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必然是在遮掩什么。”

  顾一瑟没听明白含义,耿直道:“难道不是毁尸灭迹?”

  玉珉没接话,反而问?当地官员:“你们?可查出什么了吗?”

  “三百具尸体,不知谁是谢家主,更不知谢相在不在内,无?从分辨。验尸一事?,十分艰难。仵作们?并未找到谢相一行人的尸身?,谢家共计三百五十六人,尸体只有三百二十具,谢相一行人有三十几?人,加在一起,将近四百人。”

  也就是说,七十余人的尸体不见了。

  可能?是被说成灰,也有可能?是没有死,逃出生天?。

  简单看过一番后,玉珉回到驿站,顾一瑟闷闷不乐,原本以为能?看出些名?堂,可连尸体都分不清。

  顾一瑟思索须臾,说道:“试试挖地三尺,看看可有密道什么的?”

  “密道?”玉珉迟疑。

  “那么大一个家族,指不定就有密道什么的。”

  玉珉立即唤来夜白,“去问?叶王爷借兵一千,挖地三尺。”

  夜白立即领了吩咐。

  叶王爷距离此地三百里,来回一日一夜,挖地的时间?可能?会耽搁两日。玉珉并没有空着?,领着?顾一瑟四处走动。

  岭南荔枝树多,眼下又是春日里,开花结果。

  顾一瑟兴奋极了,拉着?玉珉走东走西,放开了玩儿。

  女孩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裙,梳了简单的发髻,娇媚间?带着?几?分天?真。她扬首看着?高大的荔枝树,说道:“我们?晚上两个月再走,吃些荔枝,如何?”

  “看谢臣年何时出现了。”玉珉语气淡淡,此行目的也是明确,找到谢臣年就回去,找不到就接着?找,直到找到人。

  顾一瑟的目光落在身?旁女子的身?上,淡雅如玉,气势内敛,引人心动。她伸手,攥住玉珉的手,轻轻晃了晃,“你好像不急啊。”

  “急也无?用,不如等着?谢臣年来找我。三十几?人都是个中?好手,太平盛世下,谁敢杀丞相。”玉珉扬首望着?枝叶,负手而立,身?如青竹,语气乃至神色都是淡淡的,没什么趣味。

  顾一瑟收回自己的手,“你真没趣,瞧你浑身?上下,都榨不出一滴油。”

  玉珉蹙眉:“你要怎么样?”

  “你这个没劲样,多扫兴啊。”顾一瑟瞪着?她,抬手在她额头上画了个圈圈,“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珉被摸得?心口发痒,后退半步,低声呵斥:“不许胡闹。”

  “回去回去。”顾一瑟无?所谓地抬脚就要走了。

  玉珉认真地看了一眼荔枝树,眼瞅着?人生气要走了,开口道:“不知可能?移植一棵荔枝树回去。”

  顾一瑟止步,眼露出诧异,不解情趣的人还会想到这个?

  她疑惑地多看了一眼,玉珉拉起她的手往回走,说道:“人家盯着?我们?呢。”

  岭南不比京城,处处受人制约,玉珉握着?顾一瑟纤细的手腕,迎着?风,呼出一口热气,言辞谨慎。

  顾一瑟后知后觉,“盯着?我们?做什么。”

  她止步,面?不改色,却扬首吻上玉珉的唇角,蜻蜓点水。

  众目睽睽之?下,顾一瑟举止露骨,吓得?玉珉见鬼一般后退一步,脸颊迅速发红。

  顾一瑟扬起眉梢,得?意?道:“想看就去看,怕什么呢。再不行,我带你去逛青楼。”

  玉珉:“……”

  玉珉加快步伐,迅速跑了。顾一瑟留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肢。

  回到驿馆,玉珉面?上红晕犹在,顾一瑟却在屋内敲敲打打,摸摸墙壁,又开开柜子。

  玉珉卧于小榻上,望着?窗外景色,她惯来举止端庄,对于顾一瑟,着?实是改变自己的心意?了。

  而顾一瑟敲打了半个时辰后在一面?墙前停了下来,她朝玉珉处看了一眼。玉珉立即会意?,轻步上前。

  顾一瑟贴着?墙壁,须臾后又站直身?子,玉珉也贴着?墙壁去听。

  两人对视一眼后,顾一瑟拉着?玉珉上床。

  关键时刻,玉珉也顾不得?白日宣淫是不是罪过了。

  两人并肩躺着?,被子盖过头顶,眼前一片漆黑,耳畔的呼吸声却重了许多。

  顾一瑟呼哧呼哧喘气,“那面?墙有问?题,我们?昨夜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玉珉凑过去,贴着?她的额头,感觉到女孩炙热的呼吸:“昨夜,什么都没有说。”

  路途奔波,两人昨夜累得?倒头就睡,什么情话正?经话都没有说。

  玉珉轻抚自己发烫的脸颊,朝后稍微靠了靠,不想,顾一瑟趁机靠了上来,贴着?玉珉的侧脸,“今夜呢。”

  “今夜怎么了?”

  “今夜自然是房事?啊。”

  玉珉脸颊发烫,“今夜免了。”

  “为何要免,为她们?憋屈自己,太难受了,不能?免。”顾一瑟不肯,伸手摸摸玉珉的脸颊,呀了一声:“你的脸怎么那么烫呀。”

  玉珉发囧:“闷得?慌。”

  顾一瑟觉得?也是,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喘息,几?息后,继续盖上辈子。

  还没喘气的玉珉就这么再度被闷着?,她掀开一角,悄悄呼吸。

  顾一瑟贴着?她的耳边说话:“他们?是谁呀,本地官员还是谢臣年啊。”

  “本地官员。”玉珉刚呼吸一下就被顾一瑟拉了回去。

  漆黑一片,心跳声都能?听见。

  顾一瑟沉默须臾,被下显得?更寂静了,心跳噗通噗通跟着?狂跳。玉珉捂着?心口,小心翼翼开口:“你压着?我了。”

  女孩身?上有股香气,她不爱熏香,香气很淡,唯有贴近了才能?闻到。

  靠得?太近,玉珉感觉到了顾一瑟身?上柔软的肌肤。

  “他们?盯着?我们?做什么?”顾一瑟小声开口,热气喷洒在玉珉的眼睛上,玉珉忍不住闭上眼睛,那股气息越发近了。

  晚上的时候还好,外间?空间?大,现在,被下就这么点位置呢。

  “心中?发虚。”玉珉都不敢开口说话了,顾一瑟说话的时候,呼吸洒过来,自己说话的时候,顾一瑟必然有感应的。

  别说话了。

  或者?,她背过身?去。

  玉珉慢慢挪动,顾一瑟却伸手按住她,主动凑到她的耳边:“你往哪里跑,再动,就要掉下去了。”

  驿馆的床没有家里的床大,两人睡刚刚好,架不住玉珉动来动去。

  顾一瑟将人一把薅住,整个人贴了上去,咬着?她的后颈:“你瞧你,半个身?子都出去。”

  好不容易挪开的人,被顾一瑟再度薅了回去。

  玉珉叹气,“明日去住客栈。”

  再住下去,不疯也会让人崩溃。

  顾一瑟整个人贴着?玉珉,手也不安分,由后颈开始往下探索,玉珉及时拦住她:“别乱动。”

  “躺着?也是躺着?,不如脱了衣裳躺着?吧。”顾一瑟理直气壮,“闷得?慌,又热,脱了凉快些。”

  玉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自己心口上的热流,哑着?嗓子拒绝:“不可以。”

  顾一瑟不听她的,指尖轻跃,探入腰间?,贴着?柔软的肌肤。

  “顾一瑟,明日去住客栈。”玉珉喘着?粗气,脑袋里嗡嗡作响,太闷了。

  她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喘气,望着?虚空,身?子的热气散了些许,脑子也清楚了。’

  顾一瑟再度盖上被子,吻上玉珉的唇角,被下空气不流通,玉珉脸色涨得?通红。

  一吻停下,顾一瑟摸摸玉珉发烫的脸颊,“横竖无?事?嘛,你闭上眼睛,就当作天?黑了。”

  “自欺欺人。”玉珉喘气,仰面?养着?,顾一瑟凑了过去,贴着?脸、贴着?额头,身?子极为软。

  十八九的女孩,身?子滚烫的,更软。

  玉珉忽而松开手,贴着?顾一瑟,她不由笑了。

  笑什么呢。

  她也不知晓。

  大概是笑话自己为顾一瑟一而再的改变心意?。

  她阖眸,深吸一口气,握住顾一瑟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顾一瑟挑眉,掌心贴着?她的脸颊,那般柔滑,她笑了笑,“你瞧,你也改变了。”

  没有一成不变,会在慢慢改变的。

  她低首吻着?那只白皙的手,虔诚而热忱。

  玉珉被吻得?心口躁动,抿了抿唇角,敢松开唇角,顾一瑟便迫不及待地压了上来。

  被下之?景,无?异于黑夜,眼不能?不视,双手便肆无?忌惮。

  顾一瑟养了大半年,掌心因劳作而生出的茧子淡了许多,饶是如此,玉珉也是心生颤栗,光是摸一下,都觉得?心口发痒。

  她忍着?颤.栗,握住顾一瑟的手腕,悄悄抚上她的掌心,指腹按着?薄薄的茧子。

  时间?禁止,被下旖旎。顾一瑟毫无?顾忌地吻上她的锁骨。

  优点

  被下密谋半日, 顾一瑟大半夜起来做烤鸡吃,又是熬粥,叮叮咚咚半夜后, 于天?亮的时候做了一桌子早膳。

  提着食盒来到卧房,玉珉还没醒, 她掀开被子, 玉珉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瞧见那张白净的脸颊后, 昨日的记忆涌入脑海。

  玉珉只觉得眼前人难缠极了, 翻过身子还想再睡。顾一瑟却掐住她的脸:“我折腾半夜做了许多吃的, 你赏脸吃一口, 要不,我给你端到床上来吃?”

  在床上吃东西?玉珉不敢想,却又觉得累,还是撑着坐了起来。坐起的瞬间,双腿有些酸软。

  顾一瑟无辜般地睁大眼睛,不忘挑衅道?:“你可以报复回来的。”

  赤裸裸的挑衅不够, 还将自己的右手伸过去。

  玉珉被她搅得气血翻涌,那双手晃来晃去, 勾得她面红心乱。面对顾一瑟的挑衅, 她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握住顾一瑟的手, 狠狠咬上她的食指。

  顾一瑟疼得皱眉, “你、你、疼了。”

  可怜的食指咬出了血丝, 玉珉很满意, 浑身都舒服极了,下榻时候, 动作都快了不少?。

  “幼稚。”顾一瑟埋怨一句,屁颠屁颠地跟着玉珉后面。

  顾一瑟的厨艺,一直是最好的,玉珉看着满桌吃食,扫她一眼后,淡然坐下喝粥。

  两?人相处的时候,婢女侍卫都会回避。两?人都是成年人,小事?都会做,不必事?事?看着。

  玉珉用膳很慢,哪怕是一碗粥,都要细嚼慢咽。顾一瑟截然相反,一碗粥可以一口喝下去。

  玉珉一再提醒顾一瑟,吃得快伤胃。顾一瑟说道?:“我二人性子相差那么多,竟然也能相处那么久。”

  “性子不是问题,我可以容忍你所有的小毛病。”玉珉语气温柔许多,“性子不和?,皆因?不够爱。爱可以包容一切。”

  突然来的表白让顾一瑟愣住了,爱可以包容一切……

  玉珉见人突然呆住了,少?不得拍拍她的脑袋:“顾一瑟,你想什么呢?”

  “你喜欢我吗?”顾一瑟觉得刚才的话?那么动听?,可又有几分不真实。

  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再观与?玉珉,姿态翩然,举止文雅。

  她与?玉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玉珉是官二代,还是自强奋发的官二代。

  她不过是无人要的弃女,行?为粗鄙,不通文墨,人人厌弃。

  怎么看怎么比较,她二人都是天?与?地之间的差距。

  顾一瑟不自信地问玉珉:“你喜欢我什么?”

  玉珉舀了一勺粥送入嘴里,面对女孩的疑惑,她也时常陷入自问中?,喜欢顾一瑟哪里呢。

  “喜欢你的天?真善良,还有你的毅力。独自活下来,是你的勇气。”



  顾一瑟听?了半晌没听?明白,她问玉珉:“我好像一无是处。”

  “你有很多优点,厨艺、慈幼所、不惧危险。”玉珉如?数家珍般开口。

  顾一瑟急道?:“ 我的缺点呢。”

  “缺点?”玉珉抿唇,抬眸就见女孩眼神灼热,她微勾了唇角,说道?:“好.色。”

  焦急的顾一瑟:“……”说的是人话?吗?

  不是人话?!

  顾一瑟生?气地抓起一个糯米烧麦塞进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剜了玉珉一眼,玉珉含笑地回视。

  说笑间,粥也吃完了,她欲起身,腰有些酸。顾一瑟伸手拉着她,又给她夹了几个虾饺:“再吃几个,你那么瘦,风一吹就倒了。”

  其实她要求不多,夜里别?晕就行?。

  昨夜就差点晕过去了。

  可耻!

  顾一瑟兀自不满,玉珉无奈又吃了几个饺子,这才被放离开。

  吃过早膳,天?也彻底亮了,顾一瑟消消食后就回床睡着了。

  玉珉也不出外走动,躺在软榻上小憩,半醒半睡间,似乎有人来了。然而眼皮太重,她睁不开眼睛。心中?想的是下回可不能纵容顾一瑟了,该硬气些,不能再这么胡闹。

  浑浑噩噩间再度醒来,已是黄昏时分,扭头去看床上,顾一瑟还在睡。

  夜白这时走了进来,“叶王爷的兵已到,已开挖了有两?个时辰,最多明晨就会有消息。”

  玉珉睡得头疼,点点头,靠着没有动。

  夜白又说道?:“隔壁的耳朵已去了,您放心,属下让人将隔壁封锁了,今夜可以安枕。”

  “知晓了。”玉珉声音哑得厉害,休息一日后,身子好了不少?,直起腰肢的时候,也很是舒服。她看向夜白,“他们可有动静?”

  “都在官衙内,谢家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但不肯停歇,各自走动。”

  玉珉再度点头:“我都知晓了,无事?下去吧。”

  夜白走了,玉珉下了软榻,走到床榻旁推了推顾一瑟,“带你出去玩。”

  顾一瑟骤然爬了起来,一点都不像困顿的人,精神奕奕,玉珉好笑,抬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出去吃晚膳,见识见识岭南的特色。”

  “我换一身好看的衣裳。”顾一瑟立即要更衣。

  玉珉伸手按住她,仔细端详那张脸后,若有所思?,最后让婢女取了一套半旧的春衫,又换了简单的发髻。

  最后,玉珉还是觉得不够,取了墨笔在她脸上点了点。

  顾一瑟气傻了,“你、你、你自己那么好看,我那么丑。”

  “如?此甚好,我可以目不斜视,你能办到吗?”玉珉怜爱般摸摸顾一瑟的脑袋,“就这般,很好,我知晓你的美便也够了。”

  “你这人、小气至极。”顾一瑟气得抬脚就走。

  不料玉珉唤住她:“带钱了吗?”

  顾一瑟摸摸腰间,空空如?也,回身的时候,玉珉递给她一个鼓鼓的钱袋子,“自己拿着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最舒服。”

  “好吧,我不生?气了。”顾一瑟没出息地被金钱安抚好了,喜滋滋地牵着玉珉的手出门。

  玉珉告诉她:“你还有一个缺点,好哄。”

  一生?气,钱就可以哄好了。

  顾一瑟顿住:“你好像从来不生?气呀。”

  玉珉恍然:“有吗?”

  “对啊,你从来没有气过。”顾一瑟后知后觉,成亲至今,玉珉哪怕生?气,也是转眼就好,没有似旁人般生?气不理人。

  她端详着面前的女人,光风霁月,冰肌玉骨,哀叹一声:“你是个面人吗?”

  “我生?气的时候,你看不到。若将来有一日,你看到了,多半是我失势,无法保护你了。”玉珉玩笑一句,“过日子,心平气和?,为何要生?气不理人了。”

  顾一瑟被说服了,好像很有道?理,却又是那么没有道?理。

  她傻气地笑了,玉珉拉着她出门。

  登上马车的那刻,夜白再度来了,说道?:“有尾巴呢。”

  “不必在意。”玉珉说道?。

  马车哒哒起步,屋内的顾一瑟如?无骨般依靠在玉珉的身上,阖眸享受着世间最柔软的靠背。

  行?车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又停了下来,掀开车帘,一间酒楼引入眼前。

  烟尘四起,酒香扑鼻,酒楼内人声鼎沸,光是听?着声音就觉得热闹。

  顾一瑟迫不及待地下车了,玉珉无奈极了,毛毛躁躁。

  楼上雅间都满了,两?人选了个靠窗的座位,跑堂的递来菜单,顾一瑟扫了一眼,大气道?:“菜单上的全上。”

  玉珉惊得险些摔下条凳,忙按住顾一瑟的手,说道?:“不必,挑些特色菜。”

  顾一瑟撇嘴,玉珉立即改口:“随你。”

  跑堂的扫了一眼女孩,脸上麻子比烧饼上的芝麻还多,身侧的郎君却如?此美貌。他不忍再看,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接过菜单后匆匆转身走了。

  顾一瑟托腮,看着面前貌美的女子,“他看我的时候肯定在想这个女人怎么那么丑陋呢。看你的时候,想的是郎君真好看,你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变.态。”

  玉珉含笑,却不作答,任由女孩气得如?翻腾的热水一般,咕嘟咕嘟都要开了。

  顾一瑟伸手就要捏她的脸颊,她却攥住顾一瑟的手,指腹在她手腕处轻轻抚摸,轻轻的力道?犹如?羽毛轻拂,痒得顾一瑟发笑。

  “你、你这同谁学的呢?”

  “医术上可以让你安静。”

  “你这人极为讨厌,但我还是喜欢你,相比喜欢你,我更喜欢你的身子,一碰就害羞。”

  玉珉立即松开她的手,抬首看向旁处,说道?:“口无遮拦。”

  “被你逼迫,瞧那个跑堂的看我眼睛,都怪你。”

  玉珉抿唇,眉眼舒展,却是难掩的高兴。

  菜很多,一道?一道?上来,摆满了整张桌子,顾一瑟拿起筷子就挑了个肘子,玉珉淡淡,只盛了汤慢慢喝。

  顾一瑟战斗力很强,惊得跑堂的连连皱眉,人不仅丑,还那么粗俗。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转身的时候却见那位俊秀郎君冷冷望着他,眼神锐利,吓得他心中?发憷。

  “再看一眼,挖了你的眼睛。”玉珉微怒。

  跑堂的立即道?歉,不敢再看,腿脚麻利地跑开了。

  玉珉掏出一块帕子递给顾一瑟,顾一瑟不肯要:“脏了,你就不要了。”

  “不会,脏了也要。”玉珉也不给她了,自己用帕子擦擦她的嘴角,目光温柔几许。

  菜上了一半,夜白匆匆赶来,顾一瑟招呼她坐下吃饭。

  夜白神色匆匆,俯身在玉珉耳边低语:“发现一条密道?。”

  玉珉神色微变,示意夜白莫要声张,自己看向顾一瑟:“带回去吃,如?何?”

  “怎么了?”顾一瑟不理解。

  玉珉并不瞒她:“发现一条密道?。”

  顾一瑟看着满桌的菜肴,示意玉珉吃一些,也拉着夜白吃,“吃些再走,我也去看看,免得你分心。”

  玉珉微怔,顾一瑟粲然一笑。

  她还有一个优点:通情达理。

  密道

  千余人的队伍挖了不过两个?时辰就找到了一条密道。

  天色黑得深, 为了照亮密道周围,点了数支火把,恍若白昼。

  玉珉赶到之际, 已有人在腰间上栓了绳子下去走了一遭。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一道石门彻底阻隔了里面?的路, 众人继续开挖, 又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挖掘石门。

  推倒石门的还那刻,一股腐烂味冲了出来, 顾一瑟闻到后?, 吐得是昏天暗地, 晚饭吃的全都吐了出来。

  不仅是她, 就连夜白都跟着吐了,玉珉掩唇,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靠近石门的兵将?们更是捂住鼻子后?退,他们没吃晚饭,一阵干呕后?纷纷后?退。

  一时间,无人敢靠近。

  气味散了须臾后?, 夜白掩住口鼻率先进入密道。火把进去后?,却突然灭了。

  顾一瑟突然喊道:“别进去, 等会再进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密道内空气不流通, 进去后?容易窒息。

  今夜无月, 苍穹上亦是无星。

  等待许久后?, 夜白试探着进入, 火把没有熄灭了, 她先进入。

  众人在外等候。片刻后?, 夜白叫了出声,绳子一段的士兵立即猛拽绳子, 将?人火速拖了出来。

  夜白被拉了出来,脸色苍白,浑身哆嗦:“里面?、里面?都是尸体……”

  “死人可比活人容易对付了。”玉珉出声安慰众人,吩咐十人一队进入。

  十人一队,依旧在腰间上拴住绳子,慢慢地进入,三步留一根火把,步履缓缓,密道内恍若白日。

  玉珉跟随进去,顾一瑟颤颤惊惊,见她走了,自己也?踩着她的脚步跟上。

  夜白调整过选择再度进入。

  狭小的密道内尸骨遍地,或没有脑袋或没有肢体,脚下乃至墙壁上都是猩红色的痕迹,是鲜血、还有腐肉。

  顾一瑟捂住口鼻,胃里再度翻涌,玉珉及时捂住她的眼睛,吩咐夜白:“往前走,看看两侧可有石门,石门之后?或许有活人。”

  前走百余步,又是一道石门,石门之上有许多血手印,从血印上看上去,可见这些人临死前拼命想打开石门逃生?。

  众人立即来撬石门,他们有工具挖掘,依旧花了两个?时辰。

  石门打开以后?,依旧是一条密道。石门后?无人,干干净净,蜘蛛结网,灰尘扑面?。

  一路往前,畅通无阻,走到出口,外面?是谢家的粮仓。

  偌大的家族,人口多,必然是有粮仓的。而?粮仓也?被大火烧了干净。

  走过一段密道,众人回到入口处,尸体被搬了出来,肢体分离,连有多少具尸体都分不清。

  仵作被喊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后?也?是傻眼了,握着工具箱不知如何动手。

  顾一瑟蹲在一侧打探着尸体,嘴角撇了撇,“他们是斗殴,还是……”

  仵作看向?她:“夫人的还是是什?么意?思?”

  “吃人肉。”顾一瑟捂住口鼻,不能想,一想就想吐。

  前后?的路都被堵住,没有吃食,要?想活命,只有吃人肉了。

  仵作也?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情,细细打量尸体上的痕迹,半晌没有说话。

  顾一瑟还想跟着研究研究,她跟着刘奎后?面?,见过的尸体也?不少,刚蠢蠢欲动,玉珉揪着她的后?颈走了。

  “那是你一个?姑娘该看的吗?”玉珉不满,她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夜白都不敢靠近,她还睁大眼睛去看。

  顾一瑟嘟囔一句:“我看女人,你也?不肯。我看尸体,你也?不高兴,你说你,我能看什?么呢。”

  “那是寻常尸体吗?”玉珉扶额,抬首敲敲她的脑门:“顾十五,你还有害怕的吗?”

  “我怕穷、怕没有饭吃。”顾一瑟朝天看了一眼。

  闻言,玉珉眼神流露出几分温柔,伸手抱住她,生?于富贵之家,命如草芥,活得不如狗。

  顾一瑟却笑?了,说道:“我觉得谢臣年就在下面?,两个?月了,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干尸。”

  “去找。”玉珉温柔地说了一句,抱着她的手转而?去牵住她的手。

  仵作也?吐了一回,正常人晚上都吃了饭,看见眼前的一幕,谁没有吃饭呢。

  都吐了出来。

  仵作用布巾遮住口鼻,见顾一瑟好奇地探首,他立即招呼道:“如你说得那般,确实有咬的痕迹。”

  顾一瑟还想说什?么,玉珉将?她拉了回来,顾一瑟撇撇嘴,耷拉着脑袋跟着她下地道。

  士兵们又推倒了两扇石门,石室内摆了不少吃食,还有几桶水,都没有动过。

  密道内的人什?么都没有,一扇门之后?竟然有吃的有水,也?是让人不可思议。

  推倒一扇又一扇的石门后?,终于看见了活人,是谢常之。谢家家主竟然还活着,不过他的吃食都已经断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玉珉让人拿来水和热粥。

  谢常之立即狼吞虎咽,吃了两口之后?又吐了,身子已经受不住了。

  玉珉望着他:“谢相在何处?”

  “我怎么知道。”谢常之虚弱无力,两颊凹陷下去,脸色暗黄,看人的时候,眼睛都带着飘忽。

  玉珉继续问他:“密道是怎么回事??”

  谢常之将?粥碗摔了,闭上眼睛,不打算回到玉珉的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珉也?不急,让人盯着他。顾一瑟却走到谢常之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对方也?没有眨眼,“你吓了吗?”

  谢常之蓦地张开眼睛,眼神麻木,顾一瑟笑?了,“没瞎呀,不如吃些外面?的人肉,好不好?”

  玉珉豁然有了思路,吩咐夜白:“将?谢家主挪出去,吃些肉。”

  夜白嘴角抽了抽,一瞬间,又想吐了。她还是提着谢常之走了出去。

  顾一瑟随后?跟上,走了两步,玉珉将?她逮住:“你想做什?么?”

  “好奇呀,眼前这一幕都能编个?恐怖小说了。”顾一瑟眼睛冒星光,拉着玉珉往外走。

  玉珉却说道:“你不关?心谢臣年的死活了?”

  “那再等等吧。”顾一瑟及时刹住脚步,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玉珉懊恼,作何提醒她呢。

  接着轰隆一声,又是一道石门倒下了,响起一道声音:“是谢相、是谢相。”

  顾一瑟推开玉珉,匆匆赶了过去,玉珉瞧着眼前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有些失望。

  跟着过去,就见顾一瑟抱着谢臣年,喜极而?泣,“我就知晓你没死、你果然没死……”

  玉珉:“……”

  玉珉上前拉开顾一瑟,谢臣年虚弱得如同一张纸,面?色憔悴,衣袂干净,整个?人却瘦脱了形。

  谢臣年先开口:“你们怎么找过来,谢常之那个?狗东西偷袭我。”

  “可是谢家被灭门了,唯独谢常之还活着,我以为是你做的。”顾一瑟讷讷出声,旋即又开始嫌弃谢臣年:“我以为你神机妙算,灭了谢家满门,搞了半天,自己还是受害者,真没用。”

  谢臣年几日没吃东西,被顾一瑟晃得头晕,闻言后?看向?玉珉:“发生?了什?么事??”

  玉珉简单说了一遍,包括谢常年还活着事?情,谢臣年听得蹙眉,“我想喝水。”

  石室内有半个?月的吃食,她愣是靠着这些吃的的挺过两个?月,玉珉再晚来几日,她就真的要?见阎王了。

  顾一瑟立即去拿水,转身走的时候,玉珉靠近谢臣年,先开口:“是不是你做的?”

  谢臣年靠着墙壁,石室内简陋,一张床,什?么都没有了。她为了减少消耗体力,在床上躺了许久,几天喝一口水,眼下,压根起不来。

  听到玉珉的提问,她干涩的唇角勉强扯了扯,却没有回答。

  这时,顾一瑟拿着水壶回来了,小心翼翼地扶着谢臣年起来,谢臣年浑身无力,依靠在她的身上,张口喝了一口水。她没有多喝,小口小口地品尝。

  缺水太久了,一次性喝许多,只会适得其反。

  喝过水,谢臣年依旧靠着顾一瑟,不忘抓住她的手腕,微笑?道:“活着看到你,真好。”

  顾一瑟红了眼眶,闻言后?心揪了起来,刚想说话,玉珉上前分开两人,谢臣年失去支撑后?,狼狈地跌在木板床上。

  哐当一声,谢臣年摔得头晕眼花,咬牙切齿:“玉知因。”

  顾一瑟内疚,“她那么可怜,你别计较。”

  “她摸你手。”玉珉冷眼看着兀自□□的人,“两个?月都坚持下来了,不怕片刻的时间。”

  顾一瑟揪着自己的手指,有些无措地看着谢臣年,下一息,玉珉拉着她离开,“夜白会过来带她出去的。”

  谢臣年躺在床上,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冷笑?连连。

  外面?的谢常之便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被逼着吃人肉,夜白丝毫不心软,谢常之闭着眼睛,一阵干呕。

  “我说、我说……”

  出来的顾一瑟恰好听到这里,快走两步,玉珉慢吞吞地跟着。

  夜白松开谢常之,谢常之苟延残喘,大口大口喘气。

  “夜白,去将?谢相带出来。”

  闻言,谢常之面?露出惶恐,顾一瑟冷不丁出声:“你慌什?么呀,我就好奇,他们都死了,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因为他先关?了谢臣年,炸死逃命躲入密道内,其他人跟着过来,他关?下石室的门,任由他们互相残杀。但最后?,他自己也?出不去了,石门打不开了,对吗?”玉珉凝眸望着面?前的男人。

  谢常之抬首看向?面?前的‘男子’,目光打量须臾,“你是谁?”

  “玉珉,玉驸马之子,不过十年时间,谢家主就不认识我了。”玉珉朝前走了一步,蹲在了谢常面?前,揪住他的衣领:“玉驸马怎么死的?项达怎么死的?”

  玉珉……谢常之顶着玉珉凌厉的目光,他看向?对方的双腿,蓦地出声:“不、你不是玉珉。”

  浴室

  真正的玉珉双腿残了, 怎么会如常人般行走。谢常之说完后又后悔了,脸色大变。

  玉珉蹲了下来,平视谢常之的眼睛:“看来你很?清楚我的过往啊, 谢家主,你的罪名又多了一项。我相信灭你满门的人已然意识到?你是一个祸害了。”

  她轻笑?, 谢常之却抖成了筛糠, 转身去看,暮色下, 谢家大院烧成了一片废墟。他害怕了, 眼中的疑惑变成了惊恐, 玉珉依旧在笑?, 如沐春风,落在谢常之眼中,却如催命的利剑。

  “谢家主,你慢慢想,我有很?多种办法,亦或将你送上?京城, 你选一个。”玉珉站起身,轻轻晃动修长的双腿, “我的腿坏过, 去岁刚好呢。”

  顾一瑟听了两人的对话后, 白嫩的脸颊上?涌向几分厌恶, 看来, 姓谢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谢常之, 悄悄出声:“谢相是不是知晓你的恶事才被你关了起来?”

  提及谢相, 谢常之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说道:“谢相只怕被人害了。”

  “你想的倒美丽, 谢相活得好好的呢,你说不说都无所谓。”顾一瑟冲着谢常之一笑?,推开玉珉,自己开始同谢常之商议,“我呢,有一个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面前的女孩面容生辉,眸色清丽,谈笑?间,狡黠无双。

  谢常之疑惑道:“你是何人?”

  “我是陛下第五女,我说的话可?比谢相都有用呢。”顾一瑟发挥自己坑蒙拐骗的本事了,不忘朝谢常之眨了眨眼睛,“好好想想,我可?是公?主,权力高?过玉珉谢臣年?,若想活命,说一说过往。”

  面前的女孩是狡猾的,浑身上?下透着小?机灵。

  谢常之觑了一眼玉珉,这时,夜白将谢相背了出来,双重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顾一瑟抬手,如兄弟般拍他的肩膀,“想好了吗?”

  “殿下想知道什么?”谢常之心中计较一番后,偏向于女孩,女孩看上?去好糊弄些。

  顾一瑟巧笑?道:“你做的事情都可?以说一遍,不,写在纸上?,写过之后,我便放你离开,对外说你死在了谢家大院内。如何,他们可?不会答应你。”

  谢常之心动,还有一层原因?,他做的事情与玉家有关,却与公?主无关。

  顾一瑟立即让夜白背着谢常之回石室,自己立即跟上?。谢臣年?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地面去密道内,她急道:“玉知因?,你不管管吗?”

  “我如何管得了五公?主。”玉珉会心一笑?。

  谢臣年?一口气没喘过来,直接晕了过去。玉珉嫌弃地看了一眼,吩咐人将谢相送回驿馆。

  而?室内的顾一瑟寻了纸笔给谢常之,自己在一侧等候,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谢臣年?与玉珉的‘善事’。

  谢常之脸色差的厉害,提笔的时候,指尖颤抖,顾一瑟让人给他拿了水喝,又拿饼。

  谢常之吃了东西后,慢慢恢复力气,看了女孩一眼:“不知陛下这些年?的旧疾可?好了。”

  “我不知道旧疾,我只知晓母后死后,父皇又立了新后。新后已怀有身孕。”顾一瑟学着玉珉薄凉的语气。

  谢常之不说了,冥思片刻后,终于抬笔,顾一瑟也不看,学着玉珉平日里的姿态,负着双手站在门口。

  一连等了一个多时辰,天色亮了,谢常之慢悠悠地放笔,她屁颠地上?前接过数张供词,扫了一眼,大致不认识。

  虽说不认识,她还是将纸收好,道:“我马上?给你准备吃食衣裳,你走吧。”

  说完,她就走了,速度快到?谢常之还没反应过来。

  顾一瑟立即去找玉珉,“写了什么?”

  玉珉深深看她一眼,唇角弯弯,嘲讽她:“五公?主竟然大字不认识一个啊。”

  “别乱说话。”顾一瑟瞪她,“快说说,写了什么东西,他可?写了一个多时辰呢。”

  玉珉清扫一眼,“说了宫变。”

  “宫变、十七还是十八年?前的宫变?”顾一瑟面露惶恐,“他在岭南呢,怎么知晓那场宫变的。”

  十八年?前,谢常之出门游历,为权势,隐姓埋名入安王府做门客。武帝陛下登基后便盯上?了两位弟弟的兵权,不管不顾地令他们交出兵权。当时,朝堂之上?多人劝阻,谁知,武帝陛下处决了他们,造成诸多冤案。

  此时,安王在谢常之的建议下交出兵权,而?齐王不肯,借机拖延。

  是谢常之毛遂自荐,去齐王处游说,说服齐王出兵围住京城,安王为辅助。待成功后,安王愿奉齐王为帝,但齐王需将安王的兵权还给他。

  齐王心动了,出兵围住宫廷,安王拖住玉驸马。

  齐王攻入宫廷,辱昭德太子,杀武帝。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安王已入宫廷捉住皇后。

  玉驸马赶回来,安王立即加入玉驸马的阵营,伺机杀齐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武帝膝下皇子皆丧,清安公?主失踪,安王顺势登基为帝。此时谢常之退出京城战局,回到?岭南,以新帝的力量接管谢家。

  听到?这里,顾一瑟叹气,玉珉却说:“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两年?后,玉驸马来边城,谢常之得到?陛下属意,杀玉驸马陷害叶王爷。”

  顾一瑟急急问道:“证据呢?”

  说完后,她又说道:“谢家被灭门是不是就是因?为那道杀玉驸马的旨意?”

  “现?在还未可?知,需要?找到?那道密函,以及陛下与齐王签订的条约。这些都在谢常之手中。”玉珉将供词收好,天色大亮,她看向女孩:“累不累,先回去休息。”

  “我答应谢常之放他离开。他可?写了密函在何处?”顾一瑟说道。

  玉珉摇首:“没有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先回驿馆。”

  如今的局势只能?暂时将谢常之放了,还要?暗中保护他,等他自己拿出密函与条约书。

  回到?驿馆,谢臣年?都醒了,正靠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吃粥。顾一瑟要?过去看看,玉珉却拉着她回屋睡觉。

  “看一眼。”

  “你累了,先睡觉,我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两人拖拖拉拉回屋去了。

  将顾一瑟按在床上?后,玉珉吩咐人守好,自己匆匆忙忙去找谢臣年?。

  两月多的囚禁让谢臣年?大受打击,精神不大好,脸色苍白的厉害,靠在床上?,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见到?玉珉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来玩了两日才想起挖谢家大院?”

  整整玩了两日啊。谢臣年?险些让她们给气死了,追着问道:“你是来玩的吗?”

  “她要?玩,我便顺着她。谢相将自己搞的如此狼狈,怨不得我。”玉珉长腿迈过,直接在谢臣年?对面坐下,将供词递过去,“看一看,与你知晓的可?一样。”

  谢常之的笔迹,谢臣年?一眼就认了出来,扫了一眼后,略显诧异:“他怎么写出来的?”

  “那就对上?了,我已放他离开,陛下给的密函还没有找到?,静静等上?几日。”玉珉收回供词,扫了她一眼,冷冷一笑?:“我以为谢相大义灭亲,没想到?竟然被人算计了,可?怜顾一瑟还嚷着谢相足智多谋。”

  谢臣年?被一顿冷嘲热讽,脸色微红,“在她心里,我自是最聪明的。”

  玉珉冷哼一声,抬脚走了。

  回到?卧房,顾一瑟埋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玉珉近前看了一眼,摸摸她的脸颊,旋即又收回手,转身出屋。

  春日里好睡,又没人打搅,顾一瑟睡到?午后,迷迷糊糊爬了起来,婢女伺候着梳洗,坐在桌前的时候,脑子里还有些模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侯爷去哪里了?”

  “她还回来吗?”

  “我梦到?她跑了。”

  顾一瑟揉揉脑袋,婢女们见她迷离模样,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透着一股子软糯,分明软弱可?欺,难怪招人喜欢。

  玉珉恰好也回来了,顾一瑟立即贴了上?去,她却匆匆避开,顾一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先去洗洗。”

  说完,玉珉匆匆离开,仓皇而?逃。顾一瑟纳闷,脑子还没转过去,腿比脑子更快,巴巴地跟了过去,“我帮你洗啊。”

  婢女们没忍住,颤抖着肩膀笑?了。

  顾一瑟回身看着她们,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

  浴室门从里面锁上?了,顾一瑟不甘心,抬手拍拍浴室门:“你让我进来啊,都那么多回啊,都看过多少?遍了。”

  无人应答,婢女们笑?得更欢了。

  浴室内的玉珉被水淹没,整个人都在水下,她手中沾满了鲜血,鲜血的颜色令她作呕。

  然而?,她一次又一次,让自己沾满鲜血。

  无力感?涌上?心口。

  耳畔不断传来顾一瑟的声音:“你开门呀,我看看你呀,想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玉珉眼前浮现?女孩巧笑?的模样,歪着头说:“你的腰真软啊……”

  随着声音的加大,玉珉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整个人无力般干呕。

  顾一瑟还在拍门:“你怎么没声音了,木梨不在,听不到?你的动静呢。”

  木梨……第一回 沐浴的时候,木梨唠唠叨叨地说着话。

  玉珉无力极了,心口沸腾,看着门口,后悔极了,门若开着多好。

  疑惑顾一瑟自己撞门进来。

  玉珉痴痴地望着,门外的声音突然小?了,顾一瑟走了吗?

  她突然慌了,蓦地出声:“顾一瑟。”

  “在呢、在呢,你需要?我吗?要?擦背还是伺候呢,我刚做了个梦,梦到?你带着其他女人跑了,不要?我了。”

  玉珉忽而?笑?了,笑?出了声音,伏在桶沿上?,眼角滑落了一滴水。她笑?着擦擦眼泪,对外说道:“你想进来,就进来。”

  欣赏

  你想进来就进来。

  真敷衍的一句话。顾一瑟恼恨地踢了一脚浴室的门:“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关了门, 跟我说想进来就进来。你可?真虚伪,罢了,我去看看谢相身子如何了。”

  绿茶本茶。

  顾一瑟满腔热情付诸东流水, 盯着门看了会儿,总觉得玉珉是在敷衍她, 满腔热情被泼了一盆冰块。

  见?不到人, 她走就是了。

  顾一瑟将人将吃食用食盒装好,吩咐婢女提着, 浩浩荡荡去谢相处。

  谢臣年睡不着, 在密道内睡得太多了, 但自己浑身无甚力气, 坐不起来,走不动,索性躺在床上小?憩。

  耳畔隐隐传来脚步声,乃至女孩轻快的声音。她蓦地睁开眼睛,朝门口看去,女孩一袭橘黄色裙裳, 衣袂翩跹,腰间?如柳, 行走间?如灵动的蝴蝶。

  眨眼间?就飞到她的眼前。

  谢臣年莞尔:“少夫人。”

  “你别违心了, 喊顾十五。”顾一瑟摆摆手, 吩咐婢女将食盒里的菜取出?来, 又是拿筷子又是搬椅子。还不忘问谢臣年:“你起得来吗?”

  “自然。”谢臣年深吸一口气, 双臂撑着身下?, 坐起来的瞬间?, 天地旋转了起来。

  顾一瑟上前搭手,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 单手揽住她的腰肢。谢臣年却浑身一颤,女孩的力量很大,轻易将她带了起来。

  蹒跚两步后,稳稳地落坐,女孩勤快地收拾碗筷,又给她盛汤,眉梢眼角都是纯澈的笑意?。

  坐下?后,顾一瑟自己先喝了一碗汤,胃里添了东西,浑身畅快。

  她吐槽玉珉:“关上门又让我进去,虚伪极了。”

  谢臣年眉眼抽了抽,房中?事就这么告诉她?顾十五的心可?真大。她轻轻抿了口汤水,兴致缺缺,但逮住机会还是得说一句:“玉珉惯来如此,虚伪君子。”

  “她是君子吗?”顾一瑟反驳道,“她最多算女君子。”

  “那便是虚伪女君子。你不喜欢她,赶紧和离。”谢臣年顺着竹竿往上爬,凝着女孩纯澈的眼眸,“你喜欢她,便要处处忍让。唯有喜欢的多,才会忍受她的缺点?。”

  “你说得极是,玉珉说喜欢我,便会包容我的缺点?。”顾一瑟点?点?头,手中?未停,夹了一块鱼,慢悠悠地剔着骨刺。

  缺点??谢臣年意?外?,“她说你有什么缺点??”

  顾一瑟终于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好.色。”

  谢臣年哭笑不得,以袖掩藏笑容,笑得浑身打颤,不得不伏在食案上。

  顾一瑟尴尬,道:“她太古板啦,思想不通,我心里有她,但不耽误我眼睛看旁人呀。”

  “你说得极是,陆氏喜欢长公?主,却又经常带着长公?主去戏坊看美?人,与?你倒是一样的道理。”谢臣年开始找借口,女孩眉梢轻扬,她又说道:“但深爱一个人,眼中?怎么会容得下?其他人了。”

  皆因不够爱。

  顾一瑟怔忪,“心里与?眼睛里是不一样的。我是欣赏美?人呀,是欣赏,如同文人欣赏好的丹青呀,一样的道理。”

  “丹青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看多了,容易生情。文人爱画,画是死物啊。”谢臣年语气散漫,眼睛却凝着顾一瑟,她问:“心里若有一人,旁人再美?,也不会有心思去看呀。”

  顾一瑟嘴里吃着鱼肉,嚼蜡般咬着,“你觉得殿下?与?陆夫人,并非是真的相爱?”

  “我可?没有说。”谢臣年又不承认了。

  顾一瑟鄙视她,口中?说道:“你在心中?是不承认殿下?与?陆夫人的,对吗?或许你觉得她们不过是孤寂时?的消遣,若真相爱,陆氏该与?你提出?和离,然后与?殿下?正大光明的同进同出?。”

  每个人心中?的爱情观都不同,谢臣年眼中?的爱情该是独一无二,不可?亵渎。她觉得陆氏与?长公?主的感情,不是纯粹的,夹杂着太多的东西。

  顾一瑟念此,蓦地出?声:“你也觉得我也不喜欢玉珉,对吗?”

  谢臣年平静地眼神中?漾起丝丝涟漪,她略一抬首,唇角微勾,“你喜欢与?否,与?我无关呀。”

  她的平静有几分诡异,似暗中?的窥探者,让人不寒而栗。

  她强调一句:“喜欢是搁在心中?,你难道就没有欣赏的人吗?”

  “欣赏与?喜欢不同。欣赏中?暗含一种?得不到的滋味。”谢臣年意?味悠长道。

  顾一瑟皱眉,这叫什么话,欣赏怎么就是得不到了。她匆匆喝了一口汤,站起身要走:“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谢臣年颔首,笑着打量女孩匆匆的背影,她慌了吗?

  ****

  回到屋内,玉珉坐在妆台前擦拭着头发,长发披肩,玉面莹莹。

  顾一瑟郁闷地回屋,瞧见?一袭长发的人后惊讶得不行,悄悄上前,铜镜内的女子只将长发散下?,整个人的气质便又变了。缺了几分棱角,添了几分女子温柔的韵味。

  她看得发痴,玉珉睨她一眼:“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符合你的性子。”

  不仅是韵味变了,雪白?的寝衣下?,双肩瘦削,白?色衬得她浑身病弱,病若西子。

  顾一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唇角止不住弯弯,道:“想你就回来了。”

  “花言巧语,必然是有内情。”玉珉侧身而坐,莹白?的指尖穿过长发,白?与?黑的对比,鲜明极了。

  肌肤更白?,长发更乌。

  顾一瑟巴巴地搬了凳子在她身边坐下?,主动接过帕子,笑脸相迎。

  “你很古怪。”玉珉定论,松开帕子,任由她擦拭长发。

  顾一瑟握着她的长发,忍不住嗅了嗅,玉珉却捂住她的鼻子:“你做小?狗吗?”

  “你身上好香。”顾一瑟惊叹。

  玉珉笑话她:“刚刚是嫌弃我的。”

  “你虚伪是真,好看也是真呀。”顾一瑟厚着脸皮继续夸赞,眼睛眯了眯,“你穿裙子肯定更好看,要不你穿裙子,好不好?”

  玉珉睨她一眼,目光淡淡,算是接下?她的奉承,“说吧,出?了什么事,怎么就那么快回来了。”

  “没什么事,话说得不合,就回来了。”顾一瑟勤快极了,擦拭头发的动作又轻又快,指尖穿过她的长发,轻轻揉了揉头皮,“舒服不?”

  “事出?反常必有妖。”玉珉不信她的花言巧语,也没有阻止她献殷勤,“谢臣年的话气到你了?”

  说到谢臣年,顾一瑟蓦地顿住,“她说、我不是真心为?你。”

  “为?何这么说呢?”玉珉也有些惊讶,谢臣年怎么会主动说这件事。顾一瑟并非是滥情的性子,跟着她后,除了一双眼睛不安分外?,都很不错的。

  顾一瑟与?寻常女子不同,她的思想与?长公?主相似,偏向于女性。

  思想开放,是她的特点?。

  但说到爱与?不爱,玉珉相信她是喜欢自己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的喜欢,明明白?白?地放在了眼里。她会笑着吻她,笑着说喜欢,不似作假。

  顾一瑟不高兴:“她说我欣赏其他女人,内心不纯。”

  玉珉眼睛轻颤,眉眼笑意?尤为?明显,“你问问母亲可?喜欢陆夫人。”

  “对阿,我举例说明,她说母亲陆夫人也不是真的喜欢。”

  “谢臣年知晓什么是喜欢吗?”玉珉摒弃单身女人,谢臣年流连花丛,见?过的女人无数,知晓何谓是真的喜欢吗?

  她笑话道:“谢臣年最不该说出?这番话,她、什么都不懂。”

  “她不懂吗?”顾一瑟又纳闷了,厚着脸皮说道:“她不喜欢我吗?”

  玉珉:“……”

  “少夫人的脸皮可?真厚啊,她有说喜欢你吗?”

  “那倒没有啊。”顾一瑟讪笑,“我总觉得她就认为?我对你不是真是喜欢,类似于爱美?之心。”

  一句话提醒了玉珉,她的目光从顾一瑟白?净的小?脸上滑过,一瞬间?,她又笑了。

  谢臣年的心思竟然如此明显,暗示顾一瑟她的心不纯,对自己的枕边人不是喜欢。

  玉珉觉得讽刺,顾一瑟不喜欢自己的枕边人,难不成还会喜欢她谢臣年不成。

  玉珉的头发都干了,乌黑飘逸,明亮生辉,引得顾一瑟抬手抚摸。而玉珉握住她的手,说道:“别理会她,她不懂什么是喜爱,莫要与?她计较。我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玉珉的话让顾一瑟打消疑虑,轻叹一声:“谢相、胡搅蛮缠。也是可?怜人,给她找个女人吧。”

  “别理会她。”玉珉及时?阻止,“让她自己一人单着去。”

  言罢,她笑着靠着,主动吻上顾一瑟。

  高兴又带着小?心翼翼,顾一瑟乐了,主动伸手回抱着她。

  玉珉主动,犹如铁树开花。

  一吻而深,两人相拥。

  午后的眼光,再是温馨不过。

  分开之际,玉珉面红耳赤,低头间?,长发散下?,遮挡住通红的耳垂。

  顾一瑟却摸摸她的耳朵,玩笑道:“你的耳朵可?真有趣。”

  玉珉性子内敛,不喜言语,与?顾一瑟截然相反。如长公?主说得那般,两人性子如同一火一冰。顾一瑟的热情,如太阳般融化玉珉身上的冰。

  如她所想,顾一瑟焐热了冰块,成了玉珉心中?深处的阳光。

  两人坐了片刻,玉珉起身去更衣,长发披散下?,举手投足间?的韵味便不同了。顾一瑟看着她,心中?也多了个主意?,一定要让她穿回裙子。

  再回来时?,长发束起,宝蓝色的袍服衬得她沉稳,却又无趣。

  顾一瑟一人生闷气,转头去看窗外?的阳光,玉珉走近,遮住她阳光,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想什么呢?”

  “没什么。”顾一瑟摇首,再度感觉到了她身上沉沉的死气。

  方才的玉珉好像是一场梦,梦醒就不见?了。

  无题

  驿馆住了两日后, 谢臣年便可下地走动?,在顾一瑟面?前晃来晃去?。玉珉忙着脚不沾地,她闲成了大粽子。

  顾一瑟坐在廊下品茶, 她便坐下来,慢悠悠地望着炉火上沸腾的茶水。

  “谢相, 你不忙吗?”

  “玉珉忙着呢。”谢臣年摆烂式回答。

  顾一瑟想起这几日玉珉的忙碌, 再观谢臣年,突然间, 心里不平衡, 埋怨道:“你弄了这么大的乱子, 凭什么让玉珉忙啊。”

  谢臣年笑容温柔, 顾一瑟气急败坏的模样煞是可爱,“因为?我病了。”

  “这个?理由?真是绝了。”顾一瑟不想同这个?无赖理论,自己气了两息,咬牙问道:“你还?想杀玉珉吗?”

  谢臣年眨眼,“我若想杀她,随时都可以杀, 反是你,她死了, 你愿意改嫁吗?”

  “改嫁?”顾一瑟有些发懵, “说你呢, 怎么好端端扯到?我了, 玉珉死了, 我也不会?改嫁给你的。你没有洁癖吗?我与玉珉同床共枕过, 你不在意?”

  话题太过直白, 杀得谢臣年愣住了,顾一瑟洋洋得意, 道:“你不是说爱情是干净的吗?”

  谢臣年说道:“心中干净即可,身体上的干净与否,我并不在意。世间对女子多苛刻,丈夫死后,就需守寡。妻子死后,男子还?可以续弦。于女子而言,太不公平了。”

  顾一瑟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长公主至今都没有嫁人,许多人夸赞她,可从未有人觉得她应该改嫁。

  两人都不说话,这时,玉珉回来了,身后跟着有人,黑袍、带着帷帽。

  顾一瑟站起身,玉珉看她一眼:“进屋说话。”

  黑袍人进去?了,顾一瑟疑惑地看向谢臣年。谢臣年起身,轻拂袖口?上的褶皱,“悄悄你夫君带回来什么好人。”

  顾一瑟:“……”话说得怪怪的。

  进屋后,谢臣年回身将?门关上,屋内光线黯淡许多。

  黑袍人摘下帷帽,露出莹莹面?孔,顾一瑟呀了一声,“是你。”

  是叶郡主。

  叶郡主含笑,与顾一瑟见礼:“少夫人,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挺好的,我想知晓你是怎么大变活人的。”顾一瑟惊讶极了,死了那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幸而不是晚上,要不然魂魄都给你吓出来。

  叶郡王望向玉珉。

  那日她并没有上马车,是玉珉让婢女代替她离开的,她好奇,可不久就听到?马车被炸的消息。顷刻间,她就知晓有人要杀她了。

  既然世人都认为?她死了,她便不可贸然露面?,不如就这么假死,静候外面?的变化。

  京城大乱,牵扯出青州堤坝案,五皇子被囚,而陛下甚至想杀父亲,让人取代叶家军。

  父亲年岁大了,可镇守边城多年,陛下此举,令人太寒心了。

  玉珉简单说了一遍,顾一瑟追问:“五公主也假死吗?”

  玉珉沉默。

  顾一瑟又?看向谢臣年。

  谢臣年微笑,道:“郡主来此是想说一说玉驸马被害一案。”

  “谢相聪慧。”叶郡主含笑回应,目光扫过顾一瑟的面?容后看向玉珉:“谢家主想必都招了,是陛下所为?,想来不需我多解释。我与父亲商议过,陛下不慈,可百姓无辜,我们不能枉顾百姓生死。但我们会?上讨伐檄文,让天?下人做评判。”

  上檄文,却不动?兵,鼓吹其他?人兴兵。顾一瑟反应过来,看向叶郡主的眼色陡然变了。她悄悄后退,站在了玉珉身后。

  这三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叶郡主说过后,玉珉与谢臣年都陷入了沉默中。唯独顾一瑟看来看去?,一双眼睛难以停下来。

  良久后,叶郡主出声询问:“谢常之的密函可拿到?了?”

  “还?没有。”玉珉回答。

  谢臣年说道:“等密函到?手后,我让人誊抄一份给郡主送过去?。”

  叶郡主感激,看向谢相:“多谢谢相了。”

  叶郡主的目光很热忱,而谢臣年却果断避开了。

  顾一瑟如傻子一般站在几人中间,带了眼睛带了脑子,可还?是没有用,她们要做什么呢。

  寂静几息后,叶郡主要离开了,她看向顾一瑟,微笑道:“少夫人能来岭南,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你活着,我也吓了一跳,你幸亏不是晚上出现呢。”顾一瑟笑着回应,这些女人都是骗子,不可轻信。

  叶郡主再度寒暄两句后,戴上帷帽,匆匆离开。

  顾一瑟望着她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自己嘟囔一句:“郡主活着,五公主肯定?活着。”

  然而,无人回答她。

  谢臣年意味悠长地看她一眼,哀叹一声,抬脚走了。顾一瑟被看得心中发憷,“你什么意思?”

  猫儿炸毛了。谢臣年不管,笑吟吟走了。

  顾一瑟撸起袖口?就要将?人逮回来,玉珉伸手抱着她,摸摸她的脑袋,力道温柔。

  “玉知因,她欺负你媳妇。”顾一瑟被摸得心中发燥,“她又?觉得我蠢。”

  玉珉面?容含笑,眼中添了两分不多见的宠溺,抱着女孩不肯放手,“她聪明?,我们就不和她玩了。”

  “对,不和她玩了。”顾一瑟气鼓鼓地,心口?一口?气堵住了,看了一眼玉珉,“你也气我。”

  玉珉无辜道:“没有,五公主是否活着,我们也不得而知,你这么问我们,我们无法回答呀。”

  “可你们知晓叶郡主活着,却不告诉我。”顾一瑟越想越气,把她当猴耍呢。她气得推开玉珉,恶狠狠地盯着她:“晚上,不要和我睡觉。”

  躺枪的玉珉扶额:“我睡哪里?”

  “睡地板。”顾一瑟气呼呼地转身进入内寝,这些女人仗着聪明?,肆意嘲讽她。

  不过,五公主当真没有复活吗?

  ****

  夜晚的风,有些凉。

  婢女们留下一人守夜,其他?人都回去?歇息了,屋内的玉珉躺在地板上,望着横梁,须臾后,翻身面?向顾一瑟。

  “顾一瑟。”

  顾一瑟没出息的转过身子,一眼就瞧见了玉珉襟口?松开下的肌肤,她眨了眨眼睛,没吭声。

  玉珉说得对,她最大的缺点就是:好. 色。

  玉珉却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困意来袭。

  夜色深深,万籁俱寂,就连灯火都黯淡下来,屋子里静悄悄的。

  玉珉阖眸,姿态如旧,侧身而卧,似乎不知襟口?散开了,而顾一瑟也不提醒,甚至不想一人睡了。

  在心里默数三十下后,她果断出击,掀开被子,快步钻进玉珉的被子里。

  床上空无一人,地铺上挤了两人。

  玉珉被惊动?,半睁开眼眸,入目便是顾一瑟粉妍的脸颊,她故作不见,翻过身子。

  顾一瑟哪里肯容她就这么转过身子呢,自己笑吟吟地贴上去?,厚着脸皮开口?:“你别?动?啊。”

  不动?被你压着?

  玉珉自觉自己不傻,依旧转过身子,背对着顾一瑟。

  翻身的声音不大,可在寂静的屋内,依旧撞入了心中。顾一瑟伸手搂着她的腰肢:“玉知因、玉知因……”

  “睡觉。”玉珉阖眸,语气懒散,状似不在意,一双红得滴血的耳朵却出卖了她。

  顾一瑟立即揪住她的弱点,瞧了一眼耳朵后就咬了上去?。

  “嘶……”玉珉吃痛,忍不住低.吟一声,“你咬我做什么?”

  顾一瑟说不出所有然来,内心蠢蠢欲动?,口?中玩笑道:“我想你了。”

  “嗯。”玉珉淡淡应了一声,趁机捂住自己的耳朵,“你不睡床?”

  那么大一张床空着呢,暴殄天?物?。玉珉决定?起身,她不睡,自己睡。

  顾一瑟却喊道:“日日睡床,无甚意思,我们就睡地上吧。”

  玉珉惊讶:“你日日吃饭,瞧你意思可有趣啦,改日吃草?”

  顾一瑟撇撇嘴,故作撒娇般从后背抱住她:“我想吃你。”

  玉珉:“……”

  “别?吃我,我怕疼。”玉珉挣脱不开,哀叹一声,双手握住腰间蠢蠢欲动?的手,“顾一瑟,你的弱点竟这般好拿捏。”

  顾一瑟不解她的意思,下一息,玉珉转过身子,凝着她轻颤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唇角相贴的唇角,浑身发麻,心中雀跃,悄然生起一股欢喜。

  玉珉的唇角微冷,贴上的瞬间,让人发冷。

  仅仅瞬间,却又?感觉了欢喜。

  颤栗过后,是难以言喻的兴奋与躁动?。

  松开之际,心已剧烈跳动?。恍若惊魂未定?,心中偏偏发虚,难以缓解。

  光是一个?吻,完全是不够的。

  顾一瑟的眼睛含着情愫,是那么迫切,玉珉却只一笑,抬起她的下颚,复又?吻上。

  顾一瑟:“……”不对劲。

  失去?主动?权的顾一瑟莫名感觉一股兴奋,心跳到?嗓子眼,舌尖上的触感真实又?缥缈,她的视线所及是玉珉发红的耳朵。

  玉珉还?是那么羞赧,然而,这回,她战胜了自己。

  屋内,寂静得可怕,喘.息声显示了玉珉的紧张,她望着顾一瑟,往日如水的眼眸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倾身,吻上顾一瑟的眉眼,四肢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她慢慢地放下顾一瑟,自己半跪在她的身侧。

  顾一瑟笑了,静静等着对方的后续。

  怕吗?

  羞吗?

  紧张吗?

  想来,她都有的。

  清冷若明?月,圣洁如雪山上的白莲,终究被她拉入地面?上,沾染人.性的欲.望。

  她笑了笑,玉珉俯身,咬上她的锁骨。

  顾一瑟微皱眉,圈住她的脖颈,而她却不愿意,将?碍事的双手扣于枕畔,“你别?动?。”

  她说别?动?,顾一瑟却笑了,挑衅般吻了吻她的下颚,蜻蜓点水般浮躁。

  玉珉好看的眉眼微蹙,“你闭上眼睛。”

  顾一瑟听话极了,闭上眼睛,下一息,那只手探入腰间。

  密函

  高洁的女子, 更容易让人心动。她的谨慎与无措,让这?场风雨更加猛烈。

  满地狼藉后,两人辗转回到床榻上, 顾一瑟埋怨:“地板太硬了,硌得背疼。”

  她的精神很好, 甚至带着一股子愉悦, 尤其?是唇角,红得明艳。

  床.笫间, 玉珉的话?不多, 大多的时候会闭上眼睛。事后疲惫, 更不会如顾一瑟般唠唠叨叨。

  她望着顾一瑟的眉梢, 轻扬带起几分风情,是青春的气息。

  顾一瑟徐徐贴近着玉珉,贴着她的肩膀,又觉得不够,伸手攥住她的腰肢,贴着毫无缝隙。

  玉珉垂眸, 顾一瑟满足了,蹭着她的侧脸, 眼中的欢喜, 明明白?白?。

  “我睡不着。”顾一瑟憋了半晌后冒出?一句话?。

  玉珉掀了掀眼皮, 目光落在她潮红的脸颊上:“睡觉。”

  “你好凶, 你不该是浓情蜜意嘛。”顾一瑟鸣不平, 气鼓鼓地瞪着玉珉, 然后贴着她耳边说了一句不知羞耻的话?。

  一句话?让玉珉险些咬了舌头, 顾一瑟说: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玉珉半晌没有反应过来,顾一瑟依旧往她怀里钻去, 毛毛躁躁,又显出?几分依赖。

  玉珉做不到背过身子,索性伸手抱着她。

  “玉知因?,你有没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相依为命?”玉珉恍然,怎么就到了相依为命呢,她摇首,“没有。”

  顾一瑟再度解释,“就是相依为命啊,我靠着你,你贴着我。”

  “你和木梨不也是相依为命。”玉珉说道。

  顾一瑟怔忪,“好像也是哦。不对?,意思不同。”

  “该睡觉了。”玉珉觉得她突然聒噪,唠唠叨叨,如开闸的水,放开后就不知收敛。她抬手在她脊背上拍了拍,“我困了。”

  “可?我睡不着。”顾一瑟坦然,抿着唇角,“你不觉得热血沸腾吗?”

  玉珉:“……”怎么就和热血沸腾沾染上了呢。

  “闭上眼睛,你就会困了。”玉珉轻言细哄,如同哄慰孩子一般。

  顾一瑟闭上眼睛,笔尖散着香味,她吸了吸,再度睁开眼睛。她一睁开眼睛,玉珉便又头疼,“又怎么了。”

  “你身上好香。”

  “你可?真是话?痨。”

  两人相对?,四目相接,顾一瑟哼了一声?,转过身子,气鼓鼓地背对?着玉珉。

  一句不和就生气。气性可?真大,玉珉只好接着哄,“你要?怎么样?”

  爱生气的人也好哄,闻言后又巴巴地转过身子,眼睛闪着星辰,“我想亲你。”

  玉珉握住她的嘴巴,自欺欺人般开口:“不,你不想亲,你想睡觉、你想睡觉。”

  顾一瑟噗嗤笑了出?来,拿手勾着她的襟口,小指的指腹在她锁骨上轻扫,笑意盈盈。

  玉珉没动,任由她胡闹,半晌后,她收回手,主?动贴着,慢慢地闭上眼睛。

  好歹是要?睡了,玉珉不敢动她,只那只手如什么般挂在襟口处。

  一夜好眠,屋外却落了雨,满地绿叶,积水深深。

  玉珉没出?门,约了商行的人过来,选了些荔枝树想要?运去京城。

  路途遥远,水土不服,一路上容易出?事。商行的人说着弊处,路途遥远,着实不值当。

  商行的人能说会道,顾一瑟都觉得事情不太顺利,谁知玉珉开口:“你们开的什么价格。”

  提高难处,为的就是多加价。玉珉识破商行的人,顾一瑟憨憨似的没有听明白?,听到玉珉的话?后,她才恍然大悟。

  商行的人面带笑意,“侯爷说笑了,您博夫人高兴,我们怎么趁机加价呢,只是确有难处。若路上出?了事,荔枝死了,您莫见怪。”

  “我知晓你们的意思,但我希望你们尽力?去做。”玉珉语气淡淡,眼神凌厉,不容人辩驳。

  “您说的极是,只荔枝树到了京城只怕不能存活,但可?吃上一季新鲜的荔枝。”

  “我知晓,放手去办。不会短了你们的银子。”玉珉颔首。

  两方约定好价钱,商行的人给顾一瑟送了小礼物,顾一瑟爱不释手,玉珉笑了笑。

  商行的人离开后,谢臣年也来,询问何时离开岭南。

  顾一瑟瞧她一眼后,也没有开口,不想理会她。

  两人说了几声?,谢臣年扫了顾一瑟两眼,顾一瑟不搭理。

  “再等上几日,谢相身子好了?”玉珉故作不知两人的矛盾,言笑晏晏。

  她的笑让谢臣年感?觉不舒服,分明是幸灾乐祸。然而,顾一瑟生气,她也不知如何做,思衬半晌后,她开口说道:“少夫人气我,不如我做东,请少夫人去酒楼用午膳?”

  “我像是饿了三五顿的模样吗?”顾一瑟翻了白?眼,指着外面:“劳烦谢相出?去,莫要?打扰我们休息。”

  玉珉抿唇,低头遮挡笑意。不用想也知晓谢臣年特地过来找顾一瑟道歉的。

  一年来,顾一瑟早就被她喂得胃口极大了,瞧不见真实利益,不会轻易点头的。

  顾一瑟的心里没有生气,只有看得见的利益好处。

  谢臣年被说得毫无颜面,见玉珉偷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硬着头皮开口:“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我为何要?原谅你?”顾一瑟嘲讽,“谢相该回去休息了,我也累了,慢走不送。”

  “顾十五,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谢臣年也冷了脸色,她都已经低三下四亲自来道歉了。

  她若低头,哪个?姑娘都会温声?细语,哪里像顾一瑟这?般野蛮不讲理。

  顾一瑟看向玉珉:“有人勾搭你妻子,你怎地无动于?衷呢?”

  玉珉被拖出?来挡枪,愣了一瞬,微笑道:“谢相,注意你的分寸。”

  谢臣年险些让两人给气死,也不多言语,甩袖离开。

  顾一瑟跟着冷哼一声?,“她这?样,活该单身这?么多年。”

  玉珉纠正?她:“她有无数红颜知己。”

  “谁道歉是空着手来的?”顾一瑟反驳。

  玉珉说道:“她都请你吃饭了。”

  “一辈子没吃过饭吗?”顾一瑟嘲讽。

  玉珉笑得歪倒在榻上,顾一瑟立即欺近,贴着她的额头:“笑吧笑吧,指不定以后就笑不出?来了。”

  “你说的也是,谢臣年吃瘪,能有几回呢。”玉珉也觉得有趣。

  谢臣年孤傲惯了,面对?其?他女人的时候,稍微一低头,女人们就开始对?她心软了。

  遇上顾一瑟,就只能吃瘪。

  顾一瑟两个?爱好:一爱钱、二好色。

  玉珉笑得半晌爬不起来,顾一瑟将她薅了起来,“她都说带我出?去吃了,你怎么还不动呢。”

  “好,收拾去酒楼。”玉珉坐直了身子。

  她忽而有了一个?意识:顾一瑟被她培养得见识大了不少,些许把戏压根入不得她的眼睛。

  若在以前,只怕一顿饭就将顾一瑟的魂魄给勾了去。

  她摸摸顾一瑟的脑袋,赞赏道:“不错不错。”

  顾一瑟拂开她的手:“什么不错?”

  玉珉深深一笑,并不作答,寻常般起身,吩咐夜白?去酒楼定个?位置。

  ****

  小两口潇潇洒洒出?门,谢臣年一人坐在庭院内看着浮云,浮云辽阔,甚是无趣。

  枯坐良久后,下属匆匆来报:“谢相,谢常之将我们的人甩了。我们找了许久,突然间,他自己又出?现了。”

  “捉住他,不必等了。”谢臣年立即起身,也无方才伤感?春秋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果断。

  谢常之消失后又出?现,必然是取了东西放在身上,要?不然无辜消失做什么。

  谢臣年立即领着人出?了驿馆。

  而此?时的小两口坐在酒楼内听着曲儿,唱曲儿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吐词清晰,听众们都听得很认真。顾一瑟却埋头吃饭,毫不在意。

  玉珉瞧她模样,心生奇怪:“姑娘不好看?”

  “我都成亲了。”

  玉珉以为她听错,便又重复一遍:“姑娘不好看吗?”

  顾一瑟叹气:“我说我成亲了,不去看其?他女孩,你懂了吗?”

  反应迅速的人听到这?句话?后顿了顿,以前也成亲,在船上的时候盯着弹琴的看,恨不得黏上人家呢。

  太阳突然从西边出?来,打得玉珉措手不及,她不甘心,提醒顾一瑟:“挺好看的,你看一眼,我又不会生气。”

  顾一瑟抬头,当真看了一眼,点点头,“确实好看,你也别看了,你也成亲了。”

  玉珉:“……”一拳打进棉花里,浑身无力?。

  她绞尽脑汁想吸引顾一瑟的注意力?,夜白?也来了,俯身说道:“谢相处了驿馆。”

  “盯着谢相即可?。”玉珉说道,盯着谢臣年,自然就能等到密函。

  顾一瑟凑过来:“你不去看看吗?”

  “不去。”玉珉摇首。

  顾一瑟也不问了,她们自有筹谋,自己就是一蠢蛋,还是看着就好,别动心,不然被嘲笑得很惨。

  从酒楼出?啦,两人手牵着手,漫步走着。

  走了几步,头顶上落了几滴水,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

  两人都没有急着上马车,相反,不约而同的放慢了步子。

  雨中漫步,看着行人脚步匆匆,匆忙的节奏中感?到了慢生活。生活突然慢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被扩大,犹如显微镜下的古城。

  看着一幕幕,心中情绪平和,细雨迎面,打湿了眼睫,也给古城添了几分江南水色。

  走走停停,回到驿馆,两人身上都湿透了,回去更衣。

  更衣后,谢臣年也回来了,顾一瑟歪倒在榻上,听着下属的回禀。

  “谢相见了谢常之。”

  “谢常之已死了。”

  顾一瑟托腮,闻言后说道:“那密函就在谢臣年手中。”

  玉珉看了她一眼,眼神深深。

  顾一瑟缩了缩脑袋:“我说得不对?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会有错?”

  “顾十五,别说话?了,这?样就没有人知晓你笨了。”玉珉扶额。

  顾一瑟:“……”

  旅行

  启程之际, 已至四月,天色清朗,碧空如洗。

  坐上马车的时候, 谢臣年与玉珉比肩,两人皆是清冷之人, 面若白?月, 眼中毫无温度。她们的冷浸入骨髓,或许是因为表姐妹的关系, 五官都有几分相似。

  扯下?车帘后, 顾一瑟不再去看。

  车外两人对视一眼, 玉珉翻身上马, 谢臣年随后,岭南官员们笑着送她们上路。

  一月来,他?们心惊胆颤,而?玉珉压根就不在意他?们私底下?的动作,他?们也乐得轻松。

  谢常之死了,被挫骨扬灰, 连个全?尸都没有。

  关于他?的处置,玉珉并没有插手, 一切, 都由?谢相安排。

  启程后, 岭南官员送出十里地,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车行两日, 顾一瑟钻出马车, 她不会骑马, 只能?与玉珉共乘一骑。她在前,玉珉在后, 两人相拥,日头下?,却?又是那么?般配。

  谢臣年时不时看向两人,眼中的光慢慢地淡了。

  车行五日,一行人入住驿馆,讨伐皇帝的檄文传了过?来,最好附上的是皇帝与齐王之间的条约。

  顾一瑟看得心惊胆颤,瞧了一眼两人后,这回?,她选择沉默。

  看着这封檄文,她感觉到了惧意。

  而?两人神色平静,丝毫未曾影响,反而?商议遇山拜佛,遇水畅游,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诡魅。

  顾一瑟丝毫不参与,当踏上游船,感觉春光明媚之际,心中无不畅快。

  小舟遥遥,添了几分青春,摇来晃去,竟有几分山水之意。

  她笑得依偎在玉珉的怀中,身侧却?是谢臣年的小船,她惊讶:“你的船怎么?比我们的大呀。”

  谢臣年嗤笑:“我有钱。”

  顾一瑟不服气地看向玉珉:“你没钱吗?”

  “船那么?大做甚,空空荡荡,孤单极了。”玉珉唇畔含着笑,沐浴在眼光下?,整个人都暖了几分,尤其是那张脸,清冷中带着几分温柔,看得顾一瑟心神摇曳。

  顾一瑟点点头:“对,孤家寡人,要那么?大的船也没用。”

  一番言语刺激下?,谢臣年气走了,船越行越远,顾一瑟朝她吐了吐舌头。身后的玉珉圈住她的腰肢,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从水面上回?来,谢臣年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摇摇晃晃,好不自在。

  顾一瑟瞪了一眼,拉着玉珉就回?驿馆去了。

  车行十日的时候,她们又上山拜佛。

  树下?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斑驳影子,扬首去看,枝叶青翠,密密麻麻。

  顾一瑟累得坐在大石头上,看向同样?气喘吁吁的谢臣年,问她:“谢相去拜佛,拜什么?呀?”

  “求姻缘。”谢臣年笑了,倚靠着大树,脸色愈发白?皙,细碎的眼光落在面容上,给她镀上一层神秘感。

  顾一瑟笑话她:“你的姻缘路被佛祖给斩断了,问子嗣吧。”

  谢臣年气得睨她一眼,抬脚就往山上继续爬。顾一瑟笑得直不起腰,玉珉也跟着弯弯唇角,拍拍她的脑袋。

  好不容易上了山,谢臣年当真去问姻缘,抽了一签,顾一瑟巴巴地跟过?去。

  大师解签,说?道:“郎君命中桃花颇多,却?无一人真心,郎君心如磐石,惦记一人。”

  顾一瑟歪了歪头,问大师:“您的意思就是她一辈子没有姻缘。”

  “此言差矣,有、亦可?无。”大师笑着捻了捻胡须。

  顾一瑟傻眼了,谢臣年神色隐晦,负起双手走了。

  顾一瑟也抽了一签,颠颠地去找大师解释。大师看了顾一瑟一眼,女孩容颜精致,面带朝气,巧笑盼兮。

  “夫人的签与郎君相反,桃花虽少,人人真心。”

  “您的意思是喜欢我的人不多,都是真心的?”顾一瑟按照字面意思解释。

  大师但?笑不语了。

  顾一瑟便如丈二的和尚般摸不着头脑了,她扭头去找玉珉,却?见那人站在佛前,久立不语。她走了过?去,顺着玉珉的视线看过?去,佛的眼睛与她对视了。

  就一眼,她便挪开了,“瘆得慌。”

  她看向玉珉:“你要不要试试?”

  “不必了,走吧。”玉珉如回?神般望向女孩,眼中的光慢慢汇聚,她笑了,“你算得如何?”

  “我觉得挺对的,桃花不多都是真心,我觉得挺对的。谢相恰好相反。”顾一瑟捂脸笑了。

  玉珉含笑,牵着她的手慢步离开大殿。

  午后阳光蜇人,一行人在树下?石桌旁用着带来的午膳,谢臣年不语,顾一瑟唠唠叨叨与玉珉说?话。玉珉半晌回?一句,显得顾一瑟愈发唠叨。

  谢臣年只看着,并不参与。

  用过?午膳,就要下?山了。下?山的速度快了不少,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刚黑。

  沐浴净身后躺在床上,玉珉已不想动弹了,顾一瑟还是精神奕奕的模样?,拉着她的手欲行不轨之事。

  玉珉累极了,握住她的手,微微闭眼:“别说?话,谢相在隔壁呢。”

  “我们声音小一些。”

  玉珉猛地睁开眼睛,控诉顾一瑟:“你不要说?话了。”

  顾一瑟被凶了一句,愤恨地躺了下?来,兀自生气,可?不过?片刻,她又凑到玉珉跟前,试图掰开对方的眼睛。

  “玉知因,我们说?会话。”

  “知因,我想你啊。”

  “阿姐,我不困。”

  无人应答,顾一瑟只得一人孤单睡觉。

  车行半月,遭遇刺客,玉珉与谢臣年果断钻进马车,吓得顾一瑟瑟瑟发抖。

  “怎么?还会有刺客啊?”顾一瑟抱着玉珉的胳膊,听着外间刀剑碰撞的声音,声音冷冷如冰块炸裂。

  玉珉看向谢臣年:“该问问谢相了。”

  “问她做甚?”顾一瑟嘴欠地问一句。

  玉珉冷笑:“密函在她手里。”

  顾一瑟恍然想起来了,都过?去半月了,她险些快忘了岭南发生的事情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诧异,谢臣年气定神闲,“密函眼下?不在我手里。”

  “在哪里?”顾一瑟被吊起了胃口。

  谢臣年却?笑笑不语,引得顾一瑟抬脚去踹她,玉珉单手握住顾一瑟的腰肢,“别闹了,密函在荔枝树里。”

  谢臣年将证据都埋在了荔枝树下?,没人会想到先她们一步离开的荔枝树会藏着巨大的秘密。

  顾一瑟震惊得说?不出话了,再度拿脚去踢谢臣年,心痛到不行:“它们离开岭南,水土少,你再埋个东西,它们还能?活吗?”

  谢臣年被踢了一脚,尴尬极了,言道:“四五棵树呢,就藏了一棵罢了。”

  “谢臣年,我诅咒这辈子孤家寡人,一辈子娶不到妻子。”顾一瑟气得脸颊通红,一面骂一面拿手去挠谢臣年。

  这人丧心病狂,她千里去救她,她竟然还打荔枝树的主意。

  谢臣年轻咳一声,示意玉珉将家里小泼妇管好,自己同顾一瑟说?道:“我赔你银子。”

  一句话,顾一瑟安静下?来了,放下?袖口,淡然问她:“多少银子?”

  一句话就翻天覆地,谢臣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那么?现实。”

  “至少五万两。”顾一瑟狮子大开口,也不管谢臣年震惊的神色,“你若不给,我便去告密。”

  谢臣年气得脸色发白?,干干瞪了一眼,气得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谁知车门刚开,一剑刺来,吓得她立即关上车门。

  惊魂未定,顾一瑟肆意嘲讽:“有本事别回?来,赶紧出去。”

  谢臣年气得脑门发热,怒视着顾一瑟:“谁娶你,当真是瞎了眼睛。”

  “谢相,我的眼睛很好。”玉珉也不高兴了,松开顾一瑟的腰肢,拍拍她的肩膀,“去吧,她该打。”

  话音落地,谢臣年矫健地翻下?马车。

  顾一瑟惊讶:“她不是腿不好吗?”

  外面的杀声停了下?来,马车继续往前行驶,车外满地尸首,血染黄土。

  夜晚,一行人露宿野外,顾一瑟搭了帐篷,拉着玉珉就躲了进去。

  谢臣年只得睡马车。

  帐篷是顾一瑟亲制的,地上垫着被子隔绝湿气,两人躺在被子上相依偎,惬意舒服。

  可?怜谢臣年孤单一人。

  一夜安枕,翌日起来的时候,谢臣年郁闷地坐在石头旁,顾一瑟走了过?去:“谢相,买帐篷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还有?”谢臣年再度震惊。

  顾一瑟点点头。

  谢臣年又是一气:“你昨晚怎么?不说??”

  都是清晨了,一夜过?去了,她才说?,是何居心。

  顾十五小肚鸡肠。

  顾一瑟却?摆出做生意的姿态:“你昨夜知晓苦楚了,我开价的时候就不会还价了。”

  谢臣年:“……”

  玉珉却?笑得直不起腰了,顾一瑟无辜地朝她吐了吐舌头,一本正经开口:“这就是做生意的法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吝啬。”

  谢臣年扶额,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不与她计较。

  休息一夜后,继续赶车。阳光落在车顶,午后就显得有些燥热了,顾一瑟探出车头,迎风眯了眯眼睛,问两人:“我们还要走多久?”

  这两人不疾不徐,就像是游山玩水,恨不得带上乐队再吹曲儿?一番,高歌山水情趣。

  玉珉策马走到她跟前,摸摸她的脑袋:“不用急,等?你到了京城,荔枝便也熟了。”

  顾一瑟担忧:“就怕我回?去了,荔枝让母亲吃完了。”

  长公?主当真能?做得出来。

  玉珉淡笑,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侧的谢臣年恨不得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两人秀恩爱的行为,扬起马鞭,骤然加快速度,迎着烈阳,周身散着朝气。

  车内的顾一瑟朝玉珉递了一块水果,“热不热、渴不渴,要不要进来休息。”

  玉珉看向谢臣年的背影,唇角勾了笑,“谢相气走了。”

  “她生气很正常,提钱,她更生气呢,别理她,你进来吧。”顾一瑟朝玉珉挥挥手,小眼眯着,得意又高兴。

  和亲

  京城进入五月里, 天气热了?几分,然而一行人去而复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南撒国使臣去而复返,六公主在路上死了?, 水土不服,药石无灵。

  和亲的公主死了?, 南撒使臣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只能半道折转而回, 祈求皇帝再?选一位公主和亲。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满城皆知, 七公主的母妃求到长公主与?陆氏。

  陆氏与?长公主从?宫里出来后, 登上马车,马车缓缓起步,陆氏忍不住吐槽,“南撒脸皮可真厚啊,要了?一个又一个。七公主才多大,十二岁呢, 怎么和亲。”

  十二岁的女?孩正是在母亲膝下撒娇之际,距离懂人事, 还是早了?些。

  长公主依偎着迎枕, 忧心忡忡, “七公主若不合适, 只怕其他人就要遭殃。”

  “十二岁小了?些。”陆氏跟着说了?一句, 按照前例推算, 没有合适的公主, 就只能在皇亲中?选一个封为公主代嫁。

  陛下三兄弟,其他两个都死了?, 并没有骨肉留下。照这么推算,嫡系一脉就没有了?。

  往上推算,还有几位郡主。想到这里,陆氏陡然松了?口气,与?长公主说道:“怕什么,你又没有女?儿?,不必忧心。”

  长公主却没有放松,而是摸着心口:“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风雨欲来。”

  “你怕什么呀。”陆氏奇怪,而长公主眉眼含着愁绪,说道:“且等等南撒使臣闹什么幺蛾子,也不知玉珉何时回来。她不在,我就心不安。”

  和亲一事,惯来搅得人心不宁,朝堂大乱。

  本?以为没事了?,六公主突然丧,让事情愈发棘手。

  长公主心中?放心不下,忍着心悸,让人去给玉珉传话?。

  玉珉此刻在做什么?

  天气炎热,马也怕热,正在林子里休息,顾一瑟躺在玉珉的身上,仰面望着枝头上的树叶。

  “玉知因,你发现没,游山玩水的生活容易让人长肉,你摸摸我这里。”顾一瑟握着玉珉的手探向自己的腰间,柔软的衣料下是更为柔软的肌肤。

  玉珉神色坦然多了?,也无羞涩,反而点评一句:“胖一些,更好。”

  “胖了?,衣服穿不下呀。”顾一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这个烦恼,看来,还是过?得太舒服了?,没有烦恼。

  玉珉的手从?她腰间挪了?回来,点点她的脸颊:“那就换衣裳,性子不和的妻子都能换,衣裳不合身,为何就不能换呢。”

  “好像是这么个理?啊。”顾一瑟被说服了?。

  然而对面的谢臣年嗤笑一声?:“是这么个理?,那天底下都是和离的夫妻。”

  话?说完,吹过?一阵凉风,无人回应。

  谢臣年独自尴尬。

  休息过?后,继续上路,天气愈发热了?,走了?一个月,都不知走在哪里。

  遇见驿馆就休息,有时候大中?午就休息了?,来时快如急肩,回去慢如蜗牛搬家。

  走走停停,檄文也跟着朝京城方向传去,只边城一直未曾传来战事,一行人也轻松许多。

  边城的檄文往京城传去,同样,京城里六公主半道亡故的事情也传了?出来。

  谢臣年与?玉珉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商议,两人心里清楚,六公主身子好,不会就这么死了?。

  是跑了?还是死了?,眼下还不了?定论。

  “七公主才十二岁,年岁不够,京城里怕是要闹腾。”顾一瑟适时地说了?一句。

  话?刚说完,两人都跟着沉默下来,显得这句话?很没有营养。顾一瑟拍桌,“你二人是什么意思?”

  玉珉望着女?孩,目光沉沉,顾一瑟心中?发抽,“你看着我做什么?”

  “南撒使臣并不是使臣,而是皇子。他这回是自己过?来招皇子妃的,六公主在他眼皮子底下没了?,他却立即杀回京城,由此可见,他有想要的皇子妃。”玉珉说道,指尖轻扣桌面。

  顾一瑟听到了?大瓜的意味,“他看到了?谁?”

  玉珉瞥她一眼:“你。”

  顾一瑟吓得后退一步,“什么叫我?”

  “他在宫门口见了?你,询问你可曾婚配。”玉珉解释。

  顾一瑟睁大了?眼睛,“就这么一句而已,值得你浮想联翩?”

  谢臣年罕见地帮了?玉珉说话?:“知微见著。”

  顾一瑟瞪着两人,谢臣年神色轻松几许,悠悠开口:“他敢开口,弄死便是,怕甚。”

  “你二人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我嫁人了?呀、嫁人了?呀,瞧你们愁的。”顾一瑟拍桌,觉得自己聪明了?一回,底气足呀,眉梢眼角都是得意之色。

  玉珉沉默,谢臣年好心提醒顾一瑟:“呆十五,成亲后可以和离呀,下旨和离,再?给玉珉赐一门更好的亲事。你觉得呢。”

  顾一瑟呆呆了?眨了?眨眼睛,脸色发白?,玉珉微不可察地叹气,伸手揽住她,“不必害怕,谢相说了?,倘若他真有这个心思,直接弄死即可。小小南撒使臣罢了?,我们又不知他是南撒皇子。”

  “可他死了?,两国开战呢?”顾一瑟脑子乱糟糟的,想起那些历史,女?子不肯和亲,两国开战,边境百姓生灵涂炭。

  谢臣年见到玉珉的那只手扣在顾一瑟的腰间上,她的目光冷了?冷,说道:“开战?开战关你什么事,不过?照陛下的性子,确实做得出拿你和亲的事情,别玩了?,赶紧回京去吧。”

  一路上就看她二人游山玩水,腻腻歪歪。

  谢臣年没眼看两人,甩袖离开了?。

  顾一瑟被她安稳下来了?,与?玉珉说道:“你也回去吧,我在外待些时日,等南撒使臣走了?,我再?回去。”

  玉珉:“……”往日天不怕地不怕,这个时候竟然退缩了?。

  玉珉与?她解释:“你说的事情不会发生,陛下爱惜名声?,断然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顾一瑟翻了?白?眼:“拉倒吧,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不回去。”

  玉珉蹙眉,小声?哄着她:“我与?你保证。”

  顾一瑟不吃她这套:“你拿什么保证?”

  “十间铺子?”玉珉半是疑惑出声?。

  顾一瑟皱眉:“我都被送走了?,要你铺子做什么?”

  玉珉一噎,想来也是,她尴尬地笑了?,“你在府里不出面即可。”

  顾一瑟不理?会她了?,兀自起身跑开,这人不厚道,说的都不是真话?。

  眼看着人跑了?,玉珉无奈笑了?,托腮望着背影,唇角的笑意深了?几许。

  顾一瑟害怕了?,但?她不信自己。玉珉有些失望,现在这个时候,顾一瑟不应该最信她吗?

  一时间,玉珉也摸不清女?孩子的心思,关键时候不依靠枕边人,跑出去做什么?

  找谢相?

  顾一瑟本?就不是寻常女?孩,心思不同,或许,她的反应就不是寻常女?孩的反应。

  寻常女?孩应该是什么反应?玉珉极力去想,再?瞧一侧的夜白?,她忍不住出声?询问。

  夜白?唇角抽了?抽,道:“应该是哭,少夫人好像没有哭。”

  少夫人经历的难事不少了?,每回都是笑吟吟地面对,嘻嘻哈哈,虽说没有大家规矩,但?她没有难过?,更没有惊慌失措,乃至痛哭流涕。

  她似一个只会高?兴的人,没有难过?没有悲伤。

  玉珉恍然,顾一瑟自小经历就与?人不同的,若是哭,只怕眼睛都哭瞎了?。

  她起身往外走,驿馆不大,谢臣年住在隔壁的院子,顾一瑟多半是去找谢臣年 。

  然而进去找了?一圈都没有女?孩的身影,谢臣年站在廊下就这么看着她,当她转身的时候,谢臣年忽而出声?:“玉珉,倘若你不敢,我可以保护她。”

  玉珉止步,逆着光去看谢臣年:“我欠你的,日后会还,但?顾一瑟……”她顿了?顿,唇角弯弯,带着一股凛然,“你想都别想。”

  谢臣年微微一笑,“看你有没有能力了?,我好奇,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权势与?她,你会怎么选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是真,可她与?权势,我都要。”玉珉慢条斯理?的开口,语气慢悠悠,站在庭中?,长身独立,“谢臣年,你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没有给你回头的机会。你有很多次去找她的机会,可是你没有。你喜欢她,却为了?陆家的家财娶了?陆氏,由此可见,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适合你。”

  言罢,她转身走了?。

  出了?院子,就见到顾一瑟,她站在树下,一脚狠踢过?去,树都跟着颤动?,树叶落了?满头。

  玉珉走过?去,“生气了??”

  “你别说话?,看着你就讨厌。你找谢臣年做什么?”顾一瑟气势汹汹,叉腰怒视着眼前温柔的女?子。

  玉珉轻笑:“我找你,我以为你去找了?谢相。”

  “我找她做甚,我打包袱走人也不会通知她的。”顾一瑟扬首,态度骄傲极了?,眉梢扬起。扬首之际,露出颈间一段雪白?的肌肤,在日光下白?得晃眼。

  “嗯,要我帮你打包袱吗?”玉珉顺着她的话?去说,此刻最不能与?她唱反腔。

  不合常理?的回答,顾一瑟沉默了?一瞬,下一息,她抬脚再?度狠踢树干。

  踢过?后,她照旧怒瞪了?玉珉一眼,接着便是一瘸一拐的走了?。

  玉珉皱眉,忙跟了?上去,“你不疼吗?”

  “那我踢你?”顾一瑟止住,回身怒视着她,抬腿就想踢过?去,玉珉下意识后退,急道:“我的腿刚好呢。”

  “刚好?我信你个鬼。”顾一瑟气得不行,“都怪你,我嫁给你以后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玉珉却说道:“你前几日还说长胖了?,可见你过?得很舒服。”

  顾一瑟一噎,玉珉含笑上前,“我是猜测罢了?,若没有这回事呢,我们安生回京,我再?给你几个铺子。”

  回京

  铺子?

  顾一瑟成功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可她还是保留了?警惕,“若是真的呢?”

  “我带你离开京城,浪迹江湖, 可好?”玉珉舒展了?眉眼,上前攥住顾一瑟的手, 学着她往日?的动作?般轻轻晃了?晃, “你该相信我,我是你的依靠, 对吗?”

  一句‘可好’、‘对吗’, 让顾一瑟无言以对。

  她确实不信玉珉, 在泼天富贵面前, 谁能舍得呢。

  且玉珉还有仇恨未报,随意待她离开,数年心血毁于一旦,她也不忍。

  思考须臾后,她还是拒绝玉珉:“我自己走。”

  玉珉蹙眉不悦,握着柔弱无骨的手再度晃了?晃, “你还是不信我。”

  顾一瑟翻了?白?眼:“不瞒你,我连我自己都不信。”

  长这么大, 谁都不信。她觉得在富贵面前, 妥协是常理。好比自己愿意与玉珉相处, 起?初也是因为玉家的泼天富贵。

  自己的做法也是常理, 是符合人性的, 不算错。

  但玉珉要?离开, 为一个?女?孩离开, 她觉得有些傻了?,哪怕这个?女?孩是她自己。

  她说道:“有权有钱, 何?必单恋一枝花呢,放眼去?看,外面的花那么多呢,换一换,日?子也新鲜啊。”

  玉珉本有些气馁的心思被驱散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孩:“你知晓你在说什么呢?”

  有这么劝枕边人放手的吗?

  顾一瑟、果然是顾一瑟。玉珉气笑了?,甩开她的手:“不可理喻。”

  “我说的是常识啊,你不能否认。你自己认真想想,和我浪迹天涯,是你的初心吗?”顾一瑟认真解释,“你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何?必违背自己的心呢。”

  “你把我的话都说完了?,我能说什么?”玉珉扶额,心下微沉,顾一瑟真是人间清醒,众人皆醉,她独醒。

  让人无可奈何?,却又十分?心疼。

  “玉珉,我不想回去?了?。”顾一瑟轻言,“你瞧,我回去?后,极有可能会?打乱你与谢臣年的计划。”

  “顾一瑟,你若自私些,我或许就会?放心了?。”玉珉无奈至极,“我与你保证,你不会?有事的,人非神仙,亦有想错的时候。”

  顾一瑟耷拉着脑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她的心也晃动,她想回去?,不想一人孤独无依。

  她的沉默,在玉珉看来就是无措。玉珉心疼她,“我们快些回京,京内有事,也会?告诉我们的,倘若真有事,我不带你回去?。”

  “顾一瑟,信我一回。就这么一回。”

  “就一回。”顾一瑟闭着眼睛胡乱答应着,想什么呢,珍惜当下,她又说一句:“你给我什么铺子?”

  玉珉头疼,“自己去?选,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

  顾一瑟扬唇笑了?,“你的铺子,我都要?。”

  “都给你,以后再算计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那算了?,还是一回回来吧,免得失去?刺激感。”

  “你……”

  风落无声,唯见满庭枝叶。

  翌日?,一行人改骑马,顾一瑟与玉珉一骑,骑行不过半里,遇上公主府的信使。

  两队人停下,寻了?一侧的林子暂时休息。

  玉珉打开信,瞧见长公主亲笔后,心沉了?沉,顾一瑟探首,玉珉便将信合上,顺势递给谢臣年。

  谢臣年自然熟悉长公主的笔迹,然而看到长公主的信件后眸色骤然变了?,顾一瑟惊讶:“怎么了??”

  “这不是殿下亲笔。”谢臣年看着陌生的字迹。

  玉珉凝眸,顾一瑟聪明一回,问谢相:“你上回看到长公主的笔迹是什么时候?十多年前吗?”

  谢臣年颔首。

  顾一瑟心领神会?,点点头:“我说过,她失去?了?记忆,字迹也改了?。不信,你问玉珉。”

  谢臣年熟悉的笔迹并非是眼前的长公主,玉珉熟悉的笔迹却是与她生活十年的长公主。

  并非同一人。

  谢臣年半信半疑,顾一瑟认真地同她对视一眼,“你该信我才是。”

  谢臣年继续去?看,低首之际,顾一瑟松了?口?气,无助般看向玉珉。

  同样,玉珉也陷入疑惑中。

  短暂的几息后,谢臣年将信还给玉珉,“京中确实出事了?,先悄悄回京去?看看。”

  乔装回京,不宜泄露行踪,跟随信使回京,或许会?省去?诸多麻烦。

  这一回,三?人收起?玩闹的心思,谢臣年不忘与顾一瑟玩笑:“你的衣服不用换了?。”

  顾一瑟:“什么意思。”

  玉珉拍拍她的脑袋:“她的意思是你会?变瘦。”

  “闭上你的乌鸦嘴。”顾一瑟怒吼一声,“你再胡咧咧一句,我画个?圈圈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孤独,没人疼没人爱,死后被挖坟。”

  谢臣年立即反驳:“顾十五,孤独一辈子就罢了?,你诅咒我被挖坟,你心思怎么那么毒。”

  时人看重身后事,顾一瑟的话成功激怒了?谢臣年。

  顾一瑟讷讷一句:“那我收回来,诅咒你死后被虫咬。”

  “顾十五!”谢臣年也怒了?。

  玉珉拉着顾一瑟翻身上马,悄然一笑,“谢相,先行一步了?。”

  “别想丢下我。”谢臣年也跟着上马,看着这对鸳鸯,冷冷一笑,“希望你们日?后也这么恩爱。”

  爱而不藏,自取灭亡!

  一行人再度上路,疾行百里,一改往日?散漫,日?夜不停。

  可回到公主府,管事说长公主入宫小?住几日?,暂时不在府内。

  三?人对视一眼后,立即离开,谢臣年领着两人前往陆氏的客栈,命人悄悄将陆氏找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谁曾想,陆家出了?事,陆氏匆匆出京,也不在京城内。

  两人同时不在,让事情愈发诡秘。顾一瑟却说道:“去?驿馆,或者,找鸿胪寺卿,他最清楚。”

  鸿胪寺管外交,他们最清楚南撒的条件。

  谢臣年挺身而出:“我去?找鸿胪寺卿,你们在客栈等我。”

  顾一瑟看她一眼:“你会?不会?将我们卖了??”

  “我有那么恶毒吗?”谢臣年又是一气,忍着一口?气说道:“顾一瑟,初见你之际,看似野蛮,可骨子里善解人意,可如今的你。”

  顾一瑟嬉笑道:“你初见的时候,眼睛肯定瞎了?,我怎么会?善解人意呢。”

  平日?里舌灿莲花的谢相一时间,哑口?无言。

  玉珉在两人中间笑得不行,拉着顾一瑟后退两步,“还望谢相援手。”

  顾一瑟还想再说,玉珉悄悄说道:“托她办事,你不能得罪她。”

  “其实,我没指望她帮我。”顾一瑟无奈,“你为何?会?这么相信你的政敌呢,你二人之前斗得你死我活,突然间怎么就达成联盟了??”

  玉珉却说道:“她愿意,便让她去?做。”

  “你们这是闹什么呢?”顾一瑟觉得不对劲,像是联盟,又像是算计。

  谢臣年却匆匆走了?,玉珉拉着顾一瑟回房休息,奔波多日?,也该好好睡一觉。

  关上客栈的门?,外面的声音小?了?许多。房间很?大,是一间套房,外面是桌椅,说话之地,里面才是卧房。

  顾一瑟朝里走去?,玉珉关上了?卧房的门?,两人一起?躺下,顾一瑟心中不定,问道:“其实,我觉得杀了?皇子是最好的方?法。”

  话说完,自己又后悔了?,自己也变得弑杀成性了?。

  玉珉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一股香气而至。

  卧房内很?安静,墙壁隔音效果很?好。

  玉珉主动贴着顾一瑟的耳畔,心中安宁,她轻轻吸了?口?气,说道:“这些事,不需你来担心。相信我与谢臣年,我二人虽然大多数时候政见不同,可在这件事上,我们都不会?任由陛下所为。”

  “顾一瑟,哪怕不是你,是寻常人,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无关情爱,是一国耻辱。”

  顾一瑟翻身,面对玉珉,望着她一双眸子:“陛下为何?那么做呢?”

  “因为他觉得献出一个?女?人得到两国和平,便是明君之举。”玉珉声音冷了?下来,一人生死,换取两国和平,只要?不是自己,便都是一项一本万利的买卖。

  顾一瑟趁机说道:“所以,没有周皇后,他也会?造反的。”

  说及周皇后,玉珉便又沉默了?。

  顾一瑟困倦,也不再提,依偎着她,眼皮重若千斤。

  等她睡着后,玉珉便又起?身,悄悄地掖好被子,望着熟睡的女?孩,她满足地笑了?。

  不知为何?,与顾一瑟相处,她便觉得安心与满足。

  顾一瑟,虽不是她的全部,却给她无数的快乐。

  她抬手,摸摸顾一瑟的脸颊,掌心的触感填满了?心中的空虚。

  随着每一日?的结束,她对顾一瑟的喜欢,便会?深一些。

  时至今日?,她确认自己喜欢上顾一瑟。

  喜欢……玉珉深吸一口?气,阖上眸子,一瞬间,她知晓自己该怎么做,偏偏又不舍得。

  良久后,她站起?身,看向顾一瑟,“我没有利用你、没有算计你。”

  说了?这么一句后,似乎在安慰自己。

  半晌后,她转身离开客栈。

  她让人去?备马,夜白?惊讶:“郎君去?何?处?”

  “入宫,你陪着少夫人。”玉珉简单吩咐一句。

  夜白?急躁,“郎君为何?入宫,不等谢相回来吗?”

  “不等了?,记住,盯着谢相,别让她靠近少夫人。”玉珉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一句,随后看向随从前牵来的马,重复叮嘱一句:“记住,盯着她。”

  夜白?颔首,“属下记住了?,您何?时回来?”

  玉珉并没有回答,而是翻身上马,直接离开了?。

  夜白?不懂郎君的意思,一人入宫是为了?什么,为何?不将少夫人送回公主府呢?

  还有,既然不相信,为何?又将少夫人留在谢相身边,纯属引狼入室。

  夜白?目视着玉珉打马离去?的背影,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明白?。

  和离

  谢臣年落寞而?归, 不见玉珉身影,反见顾一?瑟坐在她的卧房内。

  两人的套房靠在一?起?,紧紧相连, 进门的一?瞬间,谢臣年只当自己进错了屋子, 特地退出去看?了一?眼房间号, 确认是自己的屋子后,才大胆走进去。

  顾一?瑟开门见山, “她入宫了, 也?是你们?的计划吗?”

  谢臣年迟疑, “入宫了?”

  顾一?瑟睁大了眼睛, 等着谢臣年的后话,“入宫了。”

  “不在计划内,但我知晓她的意思,长公主明日就会回来了。”谢臣年面色有些复杂,对上女孩疑惑的眸色,她还是软了心, 说道:“檄文已入宫了,意味着边城将反。”

  “那么朝廷就不能与南撒闹翻了脸, 南撒要什么, 鸿胪寺都会慎重考虑, 不然, 将会腹背受敌。所?以, 使臣要你的话, 陛下多半会答应。解了燃眉之急, 才可腾出手来对付叶家军。我与玉珉的商议是最后杀了南撒皇子,但她却入宫了。”

  顾一?瑟懵懂, “入宫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谢臣年迟缓,抬首触见女孩白净的面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

  说往日恨不得?搅弄风云的人,这回为?了边境百姓而?妥协了。

  说玉珉难得?发了善心,用?了最艰难的办法。

  谢臣年说道:“意味着她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也?将朝廷推入高潮之上。和亲一?事,古来有之。送的多是未嫁女子,这一?回要的是出嫁夫人,说难听些,与逼良为?娼并无区别。倘若百姓知晓,必会唾弃朝廷,再与檄文相联合,百姓怎么还会再爱戴今上呢。”

  “我、好像听明白了。”顾一?瑟懵懵懂懂地坐了下来,呆了呆,利用?舆论压垮朝廷。

  好比现在人买热搜,试图用?百姓的声音来对抗最高统治,道德站在了制高点上。

  她扯了扯唇角笑了,言道:“比杀人要难多了,但不会死那么多人,拒绝南撒后,南撒兴兵,我们?也?是有理的。”

  谢臣年没有接话,抗旨的后果是怎么样的,她最清楚。

  两人都沉默下来。

  顾一?瑟呆呆地看?着前方,嘴角轻颤,半晌后,吐出一?句话:“她难得?善良一?回,我们?顺着她就是了,那我现在去哪里?”

  “还有一?步路要走。”谢臣年说道,“玉珉指望我去帮她,去驿馆偷你的画像。鸿胪寺卿说他们?拿着你们?的画像,点名要你,我们?偷出画像撒入京城,这才有人相信南撒使臣要你这个有诰命的侯夫人。”

  寻常女子也?就是罢了,顾一?瑟可是玉家明媒正娶从正门迎回来的夫人。

  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哪一?样不是合乎礼法的。

  顾一?瑟依旧发呆,谢臣年也?没有继续说。

  其实,起?初陛下是没有答应南撒的要求。

  在檄文入京后,知晓叶家军反了,陛下才答应南撒,他不能腹背受敌。

  玉珉这一?步走得?极其艰难,却又是她自己促成、乃至选择的路。

  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谁能比得?上。

  顾一?瑟呆了良久后默默起?身,小脸苍白无甚血色,谢臣年拦住她的去路:“我带你回相府,陛下不会想到你会在我的府上。”

  “不想去,我就待在这里,你忙你的去。”顾一?瑟拒绝,声音有些沙哑,抬首看?了谢臣年一?眼,勉强笑了,“我又不会跑,你怕什么呢,我去了相府,玉珉会生?气的。”

  若在寻常,谢臣年必然会嘲讽一?句,然而?今日,她怼不出口了。

  “好,我也?留下,你若无趣便来寻我。”

  顾一?瑟如木头人跨出门槛,回到自己的套房时?依旧呆呆的,夜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又时?刻注意谢相,颇为?辛苦。

  客栈内人多,声音嘈杂,客人来来往往,跑堂更是进进出出。

  听了会外面的声音,顾一?瑟醒悟般看?在虚空,无措般站起?身,夜白立即询问?:“夫人,您可是饿了,要吃些东西吗?”

  “不饿,我想出去走走。”顾一?瑟深吸一?口气,觉得?心口闷得?厉害,尤其是屋内逼仄,似一?个笼子般将她罩住了。

  夜白迟疑,“天色黑了,不大安全?,要不您明日再出去?”

  “哦,那不去了。”顾一?瑟又坐了下来,趴在了桌上,眼睛一?直盯着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夜白还是让人去拿饭了,都是顾一?瑟爱吃的菜肴,摆满了桌子。

  拿起?筷子的时?候,顾一?瑟问?夜白:“你让人去宫里打探一?二,看?看?你家郎君可出宫了。”

  “属下安排过了,一?有消息就来回禀您。”

  “你办事谨慎。”顾一?瑟落寞道,夹起?一?块鱼,她盯着鱼皮看?了一?瞬,胃里翻涌,有些恶心了。

  放下鱼,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吃在嘴里都没有味道。她告诉夜白:“下回多加些盐,没味道。”

  夜白记下了。

  顾一?瑟一?人吃了许久,直至月上中天。

  宫里的人迟迟没有消息。

  顾一?瑟坐在桌边等,一?等便是一?整夜,天亮的时?候,谢臣年来敲门。

  “玉珉没有出宫,想必是困在宫里了,我让人连夜盗了你的画像。”谢臣年将画像递给顾一?瑟,画中大雪纷飞,女孩穿着红色的狐裘,站在雪上,笑得?明媚。

  顾一?瑟看?了一?眼,有些印象,是桁皇后赏绿梅那日。

  谢臣年解释:“南撒并无血缘传统,前任国主死了,留下妻妾,现任国主可接受,哪怕是父亲的妃妾,他们?都可以心平气和地纳成自己的女人。因此?,他们?对你出嫁的身份并不在意,你的容貌符合南撒人的口味。”

  草原上的民族,开放热情,马背上的天下,爱斗武,喜欢朝气蓬勃的女孩。

  顾一?瑟若是弱气些,南撒皇子指不定就看?不上了。

  顾一?瑟唇角抽了抽,下意识明白谢臣年的意思,这个民族确实很刺激。她笑了笑,“南撒皇子长得?如何?”

  “一?般,他们?以魁梧为?荣,身子高大。”谢臣年回忆道。

  顾一?瑟哼了一?声,“我不喜欢那样的,我就喜欢玉珉这样秀美无双的。”

  玉珉的长相,也?符合她的口味!

  谢臣年微微一?笑,说道:“我朝人都喜欢儒雅秀气。”

  “你这是要出门吗?”顾一?瑟今日没力气与人东拉西扯,着实累得?很。

  “入宫,去见陛下,探探风声,你等我回来。”谢臣年收敛笑意,眸色沉沉,“莫要出门,等我送消息回来。”

  入宫探一?探陛下的口风,再瞧瞧玉珉。

  闻言,顾一?瑟由衷笑了,“我等你啊。”

  她笑得?明媚好看?,只脸色不大好,荏弱无力。谢臣年怜爱般摸摸她的脑袋,“等我。”

  ****

  入宫的路上,瞧见了无数画像,一?夜间,大街小巷都是那张雪景图,许多人也?知晓了玉珉之妻是何等模样。

  谢臣年放慢了马速,下属从地上捡了一?张画像,她接过来看?了一?眼,折好放入怀中,若无其事般继续打马入宫。

  一?路上,畅通无阻。

  至大殿前,却见三皇子鬼鬼祟祟地站在柱子后面,她上前将人拉了出来,“殿下何故在此??”

  三皇子朝外瞅了一?夜,神神秘秘地见谢臣年拉入暗处,掏出一?张纸递过去:“你们?太过分?了,让顾一?弦和亲啊,他可是玉知因的妻子,你们?要不要脸啊。”

  谢臣年看?了三皇子一?眼,义正词严地开口:“她一?人可促使两国和平,哪里不对吗?”

  “对个屁啊对,你们?让公主和亲是应该的,可拆散人家夫妻,就是不对,如此?辱朝之事,你们?也?点头答应了。”三皇子愤愤不平,“本殿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哦,他在意的是脸面。

  谢臣年深深看?他一?眼,轻拂衣摆,抬脚走了。三皇子在她身后跳脚,“谢相、谢相,你劝劝陛下。”

  谢臣年止步,回过身子:“殿下怎么不去?”

  “父皇不听我的啊,他喜欢你们?,听你们?的,你们?去劝。”三皇子缩了缩脑袋,他才不去触霉头呢。

  谢臣年入殿,殿内只陛下一?人,她如常般跪下请安,再将岭南的事情复述一?遍。其实早在信中,便已叙述清楚。

  谢常之还‘活着’,她们?没有找到。

  密函现世,落入叶王爷之首,由此?推断,谢常之跟了叶王。

  皇帝听到这里,气得?砸了笔洗,怒气冲面,谢臣年跪着不再言语。

  良久后,皇帝开口说话:“南撒想娶顾一?弦,你劝劝玉珉,和离再娶,朕会将七公主赐给他。”

  跃然成为?驸马,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谢臣年抬首看?向尊敬的帝王,神色如旧,心平气和地说出刚刚一?番话,好似觉得?他很有理。

  她想笑,想嘲讽,然而?,她只能将不满藏入心内,叩首应下。

  内侍带她入后殿去见玉珉。

  玉珉合衣躺在榻上看?书,听到开门声后,并没有抬首,直到一?抹疏冷的香气隐隐散来。她才抬首,谢臣年漫步走来,“陛下让我劝你,和离再娶,娶七公主为?妻。”

  “你劝过了。”玉珉复又低头,不肯再看?谢臣年。

  谢臣年搬了凳子坐下,故作言辞:“和离吧,对你对她都好,她本就喜欢钱财,到时?给她些钱财即可。”

  玉珉冷笑:“滚出去。”

  谢臣年唏嘘:“你就听一?声劝吧,何必为?这么一?个女人违背旨意。”

  虽说是故意说给殿外偷听之人的话,可玉珉还是忍不住捏住了书本,露出阴狠之色,“谢相说得?冠冕堂皇,若是你,你也?会答应?”

  谢臣年沉默了,哪怕知晓是做戏,她也?不想说出放弃顾一?瑟的话。

  玉珉趁机嘲讽:“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谢相不懂?”

  谢臣年站起?身子,“你不听劝,怨不得?我了,好自为?之。”

  “慢走、不送。”玉珉也?无好话相待。

  谢臣年回禀陛下。

  皇帝也?没有意外,点点头,这时?,谢臣年才将画像递过去。

  画像的事情,早有人禀告。皇帝脸色不大好,轻声询问?谢相:“卿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

  “昭告天下,玉顾二人去岁已和离,并非夫妻,那顾一?弦只是顾家女,并非玉家媳。”谢臣年上前一?步,双手揖礼,轻声开口。

  “难就难在玉珉不肯,死脑筋,为?一?人使两国不宁,也?是罪人。”皇帝气得?不轻,拍了拍御案,“玉知因冥顽不灵。”

  谢臣年附和,道:“去岁的时?候,有人劫持了长公主与顾一?弦,刺客问?玉知因,救未婚妻还是救母亲。”

  皇帝闻言后,眼神深邃,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抚须微笑,“卿果睿智。”

  谢臣年谦虚:“臣不敢居功。”

  皇帝摆摆手,示意她下去,自己召了内侍长来说话。

  出了大殿的谢臣年站在原处没有立即走,而?是等着内侍长。

  内侍长闻讯赶来,先?给谢相行礼。谢臣年唤住他,低声说道:“你那个侄子听说欺负了人家姑娘。”

  内侍长是无后之人,将侄子带在身边,日后给他养老送终,但人见惯了权势,心也?大了。侄子学着其他勋爵贵子般在外行走,可他是什么人,勋贵们?岂会在意他,更不愿将姑娘嫁过去。

  侄子不高兴,挑了个户人家逼着人家将女儿嫁给他。怎料那户人家将女儿送走,侄女半道追过去,在马车上将人欺负了,得?意地杀了。

  内侍长闻言后,袖中双手微攥紧了,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等着谢相后话。宫里行走的人都不是傻子,知微见著,谢相既然说了,必然是有后话的。

  两息后,谢臣年慢悠悠出声:“内侍长得?了吩咐,记住知会我一?声。”

  内侍长沉默,应了一?声,不敢耽搁,匆匆入殿。

  谢臣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寻了个角落里,能看?到殿门口。

  一?盏茶后,内侍长匆匆出殿,谢臣年迎了上去。内侍长面露难色,“陛下令我去找承安侯,若不肯和离,便、便赐死长公主。”

  谢臣年勾唇笑了,颔首道:“辛苦内侍长了。”

  言罢,她转身走了,衣袂飘飘,使得?内侍长满心疑惑,谢相是何意思?

  暂时?按住疑惑,他匆匆去宣旨。

  谢臣年如常般回到官衙,同僚们?见她平安归来,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纷纷要去酒楼内喝一?顿。

  谢臣年笑着应下,拿出一?张画像,问?众人:“我今日刚归,街坊间都是画像,我若没有看?错,这当是玉侯夫人。”

  闻言,众人都露出晦深莫测的神色,面面相觑,无人敢说话了。

  谢臣年也?不急躁,将画像随手搁置,笑言:“你们?不说,我去问?问?玉侯便是。”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玉侯昨日入宫,至今还未出宫呢。”

  谢臣年一?顿,目光震惊,“这是何故?”

  众人一?问?三不知。

  谢臣年拿起?画像,反复端详,半晌后,说道:“不愿说也?罢,此?事当作不知,你们?去忙自己的。”

  本该结束了,又一?人开口:“南撒欲娶玉侯之妻,举止猖狂至极,偏陛下竟没拒绝,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说这件事,谢相,您说,倘若应下,我朝尊严何在,被南撒如此?欺辱,如何抬得?头。”

  “放肆!”谢臣抬高声音呵斥一?句,“岂容你胡言乱语,陛下必然不会答应南撒无理要求。”

  “可陛下关了玉侯又是什么意思。”

  “这……”谢臣年作出尴尬之色,轻咳一?声,维护陛下颜面:“陛下自有圣裁。玉侯与顾氏可曾和离?”

  “没有和离啊,她们?好得?很,顾氏与玉侯去了岭南呢,两人感情甚好,顾氏刁蛮了些,面容瞧着不像难缠之人。再者玉侯若不喜欢,怎么会带着她去岭南。”

  谢臣年面色更难看?了,瞅了众人一?眼,说道:“都下去做事吧,不要乱嚼舌根,免得?惹祸上身。”

  众人忙应下,急急退下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臣年慢悠悠地落坐,唇畔多了一?抹笑容。

  ****

  顾一?瑟等到黄昏,才见谢臣年慢悠悠归来,她急得?将人一?把拉进门,看?得?夜白瞪大了眼睛。

  夜白忙要上前劝说,却见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将她拒之门外。

  “少夫人,你注意分?寸啊……”

  夜白急得?不行,天色都快黑了,孤男寡女在一?起?,这叫什么事啊。

  外面的人急得?不行,顾一?瑟也?急,催促谢臣年说一?说宫内事情。

  谢臣年慢悠悠地喝茶,“活着了,好得?很,在偏殿待着,外面都在议论这件事,陛下不会轻举妄动的,你要不回公主府待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去公主府,万一?,陛下揪住我入宫,怎么办呢?”顾一?瑟不肯。

  谢臣年劝说:“未必呢,他不敢。那么多人盯着。”

  “如果是半夜呢?半夜谁能看?得?见啊。”

  谢臣年倒也?没再劝,搁下茶杯,悠悠说道:“那你跟我回相府,不能在这里住着,人多眼杂,也?不安全?。”

  顾一?瑟犹豫了,谢臣年说道:“去了相府,消息也?多。”

  最后一?句话让顾一?瑟彻底动心了,立即拍案回应:“走,随你去。”

  谢臣年笑了。

  两人从客栈后门出来,顾一?瑟戴着帷帽,瞧不见面容,谢臣年随后跟上。

  两人悄然去相府,这时?,长公主终于见到了玉珉。

  内侍长引着长公主入殿,玉珉只当又是哪个说客,也?不在意,直到人走近,手中的书被夺走。

  “挺舒服的啊。”长公主嘲讽一?句,随手就将书丢了,“眼睛要看?坏了。”

  玉珉看?着地上的书,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长公主直接坐在她身侧,压低声音:“你可想和离?”

  “母亲的意思呢?”玉珉垂首,不敢对上母亲的眼睛,到底是她再度连累了家里。

  长公主却没有担忧的神色,只说道:“陛下的意思,我明白,拿我威胁你。可左右一?想,若没有顾一?瑟,在那场宫变中,我就死了,苟活一?年也?知足了。”

  “我养你十载,虽非亲母女,可我一?直将你当作亲生?女儿。我只希望你莫要走偏激的路,多看?看?顾一?瑟。你是疯子,可她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她活得?很努力,也?很满足。”

  声音很小,殿外的人几乎听不见。

  玉珉陷入沉默中,她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如今的她,并非孑然一?身,她还有顾一?瑟。

  “你与谢臣年不同,她可以疯,可以置生?死于不顾。”

  “我相信你们?和离后,谢臣年不会让她嫁去南撒。”

  “你们?和离后,舆论才会退至顶端,我知晓你的意思,用?此?事毁了百姓对朝廷的最后希望。可事后,陛下还会再信你吗?”

  长公主无力极了,望着兀自挣扎中的人:“你自己有决断,只是无法下定决心。她爱你,不会因和离而?离开。倘若不爱,就算待在你的身边,她也?不会满足。”

  玉珉言道:“母亲,我不想和离,但我不能枉顾你的性命。”

  “不必顾及我,但你得?罪了陛下,又该如何是好?”长公主叹气,“我很担心陛下秋后算账。”

  “叶家军反了,陛下自顾不暇呢。”玉珉嘲讽,但她没有想到皇帝会用?长公主的性命威胁她。

  无耻至极。

  玉珉被激怒了,面露狠色,但知晓自己生?气也?无甚用?处,唯有按住怒气,与母亲说道:“您别急,我知晓怎么做,和离是需要经过衙门与玉家亲族见证。陛下要和离,您就回去找玉家亲族,将我要和离的意思说出去。”

  “陛下不会允许你找人见证,最后签了和离书。”长公主皱眉,都这个时?候了,要什么见证呀。

  陛下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给你公布的机会,到时?候再引起?非议。

  玉珉气得?脑袋晕眩,重新理了理思绪,认真?说道:“我愿意和离,我会亲自写一?封和离书,您亲自送出宫,让顾一?瑟签下。”

  长公主问?道:“就这么简单?”

  玉珉露出冷笑:“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您将和离书誊抄千份,撒入街坊市集。”

  “那你们?还是离了呀。”长公主叹气,“要不誊抄她没有签字的和离书?”

  玉珉说道:“若是不签,陛下会怀疑你的。”

  “我无妨,待出宫后,我便躲起?来,让他找不到我。大不了,不做这个长公主,当真?是晦气。”长公主吐槽。这么多年来,给她的就没一?件好事。

  财富是自己挣的,权势是女儿给的,陛下就丢给她一?堆麻烦,这个长公主不做也?罢。

  事情闹一?闹,当是买个热搜了。

  她拍板决定,“就这么做,你赶紧写。”

  “劳烦母亲让人去取纸笔。”玉珉无奈极了,心口莫名发疼,抬手捂住胸口,她努力呼吸,吸入一?口气,心口的疼反而?加重了。

  她从未想过和离,从未、从未。

  八卦

  长公主带着和离书?去见皇帝。

  皇帝将和离书?翻来覆去看了四五遍后, 确认无误,笑着与自己的妹妹开口:“祁阳莫要怨怪朕,怪就怪顾氏不安分?, 被使臣瞧见了去。”

  若是寻常人,听后不会在?意。

  可?祁阳长公主不惯他, 怼道:“是桁皇后召她?入宫赏梅, 不安分?的是桁皇后。皇后若安分?些,使臣又不会跑臣妹府上看到顾氏。皇兄日后还是少赏赐些宝贝给她?, 若不是她?得意忘形, 岂有今日的祸事。”

  “她?是皇后, 是朕的妻子, 祁阳,你不该如此不敬。”皇帝怒视。

  长公主淡然一笑,“敬她??她?将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儿媳都弄没了,我?敬她?作甚。”

  皇帝一噎,见祁阳如此不规矩,一时无奈。此刻不能降罪, 还要让她?去找顾氏签下?和离书?。

  长公主拿着和离书?,安然走出大殿。

  宫外马车久候, 她?一出来, 长公主府等候的管事便?迎了上去。

  长公主将管事喊上马车, 询问外间?的事情。管事说少夫人并未回来。

  玉珉回来了, 谢臣年入宫面圣, 顾一瑟必然是回来了。长公主吩咐管事, “我?先回府换衣裳, 你去相府找谢相,就说我?拿着和离书?出宫了, 让她?将少夫人送回公主府。”

  这个时候不能让旁人知晓谢相与顾一瑟的关系。

  管事匆匆下?车,马车哒哒起步。

  车内的长公主长叹一口气,一颗心七上八下?,饶是出了宫,也无法静心。

  和离后,事态如何发展,还是未解之谜。

  ****

  管事到了相府,见了谢相,禀明来意。

  谢臣年去见顾一瑟,将长公主的话转达。

  顾一瑟先是愣了下?,听到和离书?一词后反而沉静下?来,反问谢臣年:“如果我?不想和离呢?”

  谢臣年意外,“为何不和离?”

  “为何要和离?”

  “陛下?拿长公主威胁玉珉,你不和离,长公主就会出事。你放心,和离后,我?会护着你,不会出事的。”谢臣年心慌了,她?做了亏心事,心高高地吊了起来。

  顾一瑟望着她?,静静地望了须臾,看得她?心中?发憷。

  她?慌得更加厉害,时至今日,顾一瑟的眼神如针尖般戳入心口,挑开她?的心思,让她?无地自容。

  “我?还是不想签下?和离书?。”顾一瑟坐了下?来,呆呆地,眉眼紧皱,“我?知晓我?任性,可?我?就是不想签。”

  道理就摆在?面前,很清楚,很清晰,她?就是不愿不想,没有其他理由。

  在?道理面前,再多的话都是虚妄,说什么呢,不如不说。

  明明那么清醒,却又想做糊涂事。

  谢臣年等了片刻,放下?姿态劝说:“先和离,檄文在?京城传了几日,你的事情再闹开,就算南撒想要,陛下?也不敢让你嫁过去。”

  顾一瑟还是不动。

  谢臣年继续说道:“我?找了许多文人,写了多首诗词,今夜一过,与你这封和离书?一起现世,传言猛于虎,你不会出事的。”

  顾一瑟却说道:“我?只是不想和离,没有在?意和离后会怎么样?。”

  谢臣年失笑:“我?以为你害怕当真?会和亲呢。”

  “这一点?,我?从未怕过。”顾一瑟扬首,对上谢臣年看自己的眼睛:“谢相,你想要的什么,我?很清楚。”

  谢臣年被这么一句话带入恐慌中?,她?哑然,却又不甘心,反问顾一瑟:“我?想要什么。”

  “帝位。”顾一瑟轻扯唇角,身上染了几分?不屑,“你身上也有赵氏的血脉,我?说的,对吗?”

  谢臣年惯来沉稳冷静,可?这瞬,她?又慌了,脸色煞白。

  她?露出了本?心,顾一瑟说道:“我?猜对了,送我?回去吧。”

  谢臣年慌不择路地点?点?头,再对视一眼,她?觉得傻傻的顾一瑟就要窥破她?的心事了。

  马车在?后门?等着,悄悄上车,谢臣年让人暗地里保护,自己却没有跟上前。

  长公主让人来接的意思很明显,不能暴露她?们的关系。

  看着马车离去,谢臣年迟迟没有转身,顾一瑟都看破她?的心思了,那么玉珉呢?

  ****

  和离书?摆在?面前,顾一瑟看不懂上面措辞,只看了一眼字迹后,下?笔就要写。一侧的长公主提醒她?:“是顾一弦。”

  顾一瑟猛地醒悟过来,不由失笑:“我?怎么忘了这一出呢。”

  她?是顾一瑟,不是顾一弦。这张和离书?结束的是玉珉与顾一弦的婚姻。她?顾一瑟和玉珉,本?来就不是正常夫妻关系。

  签下?和离书?后,长公主并没有急着让人送入宫里,而是迅速誊抄一份,让人送出府,找人复印,一夜间?必须印出千份。

  做完这些后,顾一瑟还没走,坐在?桌旁,神色寂寥,眉眼无神。

  长公主怜爱般拍了拍她?的肩膀:“顾一瑟,你自由了,你的嫁妆都给你带走,不仅如此,我?会将长公主内一半的资产都给你带走。”

  “我?能去哪里?”

  “慈幼所。顾十六与桁十三都在?那里,你可?以去散散心,去了那里,无人敢动你的。”长公主舒心长叹,“桁十三是顾十六带进去的,等我?发现的时候,桁十三已是女先生了。去那里看看,你会发现许多新鲜事。”

  桁十三替几个妇人打了几场官司,且赢了,很优秀,也很受女孩子们喜欢。

  如今的慈幼所与众不同了。

  顾一瑟半信半疑,长公主继续说道:“你马上就去慈幼所,嫁妆给你送过去,此地不可?久留。”

  “这么急?”顾一瑟本?沉浸在?离婚后的悲伤中?,长公主这么一催促,她?都有些害怕了。

  长公主不多解释,吩咐门?房套马车,又点?了二十个侍卫跟上,吩咐夜白寸步不离地守着少夫人。

  夜白耿直道:“都已和离,不是少夫人了。”

  长公主扭头看她?:“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夜白被训得不敢言语了,讷讷看了长公主一眼后,握紧了配剑,做个哑巴为好。

  马车走得很快,一个时辰就到了慈幼所。

  门?口的婆子见到是东家,热情地打开门?,又让人去通知木梨。

  木梨匆匆赶来,两人多日不见,木梨抱着顾一瑟转圈圈,众人瞧着笑得直不起腰。

  顾一瑟被晃得头晕目眩,踉跄走了两步,面前多了一位陌生的女子。

  女子容貌一般,眉眼锐利,神色偏于肃然,瞧着不苟言笑,有些渗人。

  木梨热情地介绍:“这是桁家十三姑娘,如今是我?们这里出名的状师呢,也是很好的女先生。”

  顾一瑟惊讶,桁十三同她?弯腰行礼:“桁家十三女见过承恩侯夫人。”

  “我?与承恩侯和离,如今,我?只是顾氏女了。”顾一瑟笑着说明来意,“我?如今无家可?归了,以后,我?也要长住这里。”

  “早该离了,来这里多好。”木梨激动坏了,抱着顾一瑟眉开眼笑,“我?瞧着承恩侯就不是什么好人,早和离早自由,我?与你说,我?们这里来了几位可?好看的女先生,博学多才呢。”

  桁十三惊讶,说道:“可?是为了南撒求娶的事情?”

  木梨不懂事,桁十三是读书?人,一言就听出了不对劲,面露肃然:“承恩侯竟如此无耻。”

  顾一瑟挑眉,道:“我?以为你会赞同和离呢。”

  “是赞同,与这般无耻的日夜在?一起,不如和离的好。”桁十三毫不掩饰自己对此事的看法,“朝廷之举,踩着自己的脸面讨好南撒小国,本?就是自己侮辱自己,文人嗤笑,百姓痛恨。”

  桁十三一番言辞使得众人都不敢言语,木梨没听明白,左看看右看看,更不知如何说话了。其他人知晓这是大事,不敢随意说话了。

  顾一瑟瞧着桁十三,初生牛犊不怕虎,倒也十分?有趣。

  所内女先生都住在?一起,一间?很大的院落,东南西北都有屋子,四周加起来有二十几个屋子。

  顾一瑟进入后,众人将最好的屋子腾了出来,用最好的棉被,家具都是新的,一应俱全。

  晚上,众人坐在?院子里吃饭,每人一道菜,各色菜系,搬来去年酿的葡萄酒,对着明月,对影数人。

  顾十六坐在?顾一瑟身边,手中?抱着酒坛,“阿姐可?伤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伤心,对了,你母亲如何了?”顾一瑟询问道。顾家女眷都被捞了出来,顾夫人回娘家了,顾十六不肯回去,坚持留下?来教?书?。

  顾家男子流放,路途上的事情无人知晓,因?此,只能问问女眷的消息。

  “家中?财产都抄没了,母亲依附着舅舅,我?想着过些时日将母亲接过来,阿姐,你可?生气?”顾十六依偎着唯一的长姐,微露醉态,两眼迷离。

  “气什么呢,日子艰难,哪里那么多精力生气。”顾一瑟摇首,短短一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努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阔气道:“你母亲会管家,让她?来管着这里的进出。”

  “真?的吗?”顾十六闻言欢喜极了,醉醺醺地抱着顾一瑟就亲了亲她?的耳朵,“阿姐,你真?好。”

  顾一瑟嫌弃极了,努力推开她?:“靠自己本?事吃饭,不必求人,离我?远些,身上都是酒味。”

  桁十三将顾十六拉了过来,怒视着顾一瑟:“你嫌弃她?、过来,亲我?,我?不会嫌弃你。”

  她?说得义正词严,顾一瑟笑得直不起腰,众人更是笑得东倒西歪。

  月下?人影重叠,笑声轻曳,酒味四溢,飘入廊下?。

  谢臣年站在?廊下?,停住脚步望向?院内的女孩,笑意朗朗,青春明媚。

  廊下?一盏灯,风吹摇曳,光线明明灭灭,让人瞧不清朗。

  ****

  顾玉和离一事,满城皆知。

  桁十三上街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四五张纸,字迹一般无二,是和离书?。

  她?拿给院子里的女先生们看了一眼,都露出了愤恨的神色。反倒是顾一瑟心平气和地与她?们说话,“我?自由了呀,男人嘛、不要也罢,要来做甚。”

  顾十六红了眼眶,她?摸摸妹妹的脸颊,“我?有许多铺子,足够养得起你们,不必担忧。我?才十九岁呢,又不是不能改嫁。”

  “对,改嫁。”木梨哼哧哼哧地点?点?头,“男人那么多,何必单恋一棵树。”

  桁十三不服气,“这与是不是男人没有关系,是玉珉不顾夫妻情意,这个时候和离,无异于将你往火坑里去推,你要被拉去和亲了。都说至亲至疏夫妻,当真?是没错。”

  “玉珉惯来薄情寡义,又不是第一日知晓她?的性子。”顾十六小声说来一句,又不高兴道:“倘若顾家还在?,谁敢这么欺负姐姐啊。”

  顾一瑟瞥她?:“顾家第一个欺负我?。”

  “阿姐。”顾十六干瞪她?一眼,“你还帮着玉侯说话。”

  顾一瑟投降,“不说了、不说了,此事不必再说,该上课的去上课,该去忙活去忙活,不要围在?此处。”

  桁十三与顾十六都有课,两人携手离开,木梨去忙着庶务,一时间?,人都走了。

  顾一瑟搬了椅子在?树下?坐了下?来,阳光明媚,靠近午时,日头有些烈。

  坐在?树荫下?,时不时拂过一阵凉风,兼之树叶遮挡阳光,舒服惬意。

  微风吹得人昏昏欲睡,顾一瑟半阖上眼眸,眼前忽而多了一片衣袂。

  她?睁开眼睛,逆着光去看,对方一袭玉色素袍,腰间?美玉轻曳,再往上看,是她?再熟悉的不过的脸颊。

  “你来啦。”顾一瑟直起身子,如常般微微一笑,“出来就好。”

  玉珉怔怔地看着她?,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显得太过苍白,事实?面前,言语也可?以是假的。

  顾一瑟左右看了一眼,在?廊下?找到一个凳子,小跑着上前将凳子搬过来,“坐下?吧。”

  屋舍星罗密布,院内凉风习习,树叶青翠,青草气息浓郁。

  玉珉落坐,顾一瑟巴巴地问:“檄文一事如何 ?”

  “和离一事压过檄文的风头,可?北边已反是事实?,有几地跟着反,朝廷派人去镇压了。”玉珉语气轻轻,唇角起了皮,看似冰冷的面容下?藏着几分?沧桑。

  顾一瑟托腮看着她?,极力品着这番话,檄文掀起谋逆的浪潮,京城看似稳定,暗地里是什么样?,也没人看得清。

  她?又问:“京城呢?你掌管禁卫军,对吗?”

  她?素来不关心玉珉的事情,可?这等关键时刻,兵权最重要。

  “嗯,禁卫军归我?,可?方才陛下?夺了我?的权。”玉珉轻笑,眼中?满是女孩思考的神色。

  顾一瑟惊讶:“那、那交给谁了?”

  “不知,只令我?回府闭门?思过,我?从街上走了一圈,都在?议论和离的事情,想来,陛下?也是焦头烂额。”玉珉说道,她?如常般伸手握住女孩的手腕,“再等等。”

  顾一瑟没有动,由着她?紧握,口中?言道:“南撒使臣如何呢?”

  “躲在?驿馆不肯出门?,昨日出门?了,被百姓用菜叶砸,不出百步又跑回去了。如今,陛下?并未召见他们,对他们的要求也没有及时回应。如今百姓抵制,陛下?一意孤行,势必引起不满。”玉珉故作轻松,食指指腹轻抚女孩手腕上柔腻的肌肤,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抬首,显出几分?卑微。

  “玉知因?,你这么一瞧,嗯、好可?怜哦。”顾一瑟歪头看着她?,语气幽默。

  玉珉被逗笑了,下?一息,顾一瑟倾靠上前,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角。

  唇角失去往日的滋润,干燥之下?,唇角起皮。

  烈日下?,两人拥抱在?一起,树荫遮挡。

  枝头上的树叶轻晃,阳光迷住了眼睛,闭眼间?,陷入一片黑暗。可?这片黑暗,安静极了,让人很是安心。

  一吻结束,顾一瑟松开她?,看着她?嫣红的唇角后眯眼笑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你,我?们都不欠对方的。”

  “顾一瑟,等我?些时日,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里。”玉珉轻松地笑了,眉眼展开,带着难言的喜色,“很快了。”

  顾一瑟闻言后反而蹙紧眉梢:“谢臣年会答应你吗?”

  提及谢臣年,玉珉面上浅浅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了,“你好像很懂谢臣年?”

  懂?顾一瑟摇首,她?不懂谢臣年,只是懂常人之心罢了。

  她?想起越王勾践的故事,范蠡最后辞官保住性命,可?玉珉辞官,能走得了吗?

  顾一瑟脑子里嗡嗡地响,玉珉抬手在?她?额头上轻点?,“不必害怕的,谢臣年要的,我?都会经历满足。”

  顾一瑟翻了白眼:“她?要我?呢?”

  树下?忽而寂静下?来。

  玉珉站起身,轻拂衣摆:“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我?将夜白留下?,有事让她?去找我?,你莫要出慈幼所。”

  回避问题的举止让顾一瑟不耻,顾一瑟同这人挥手,“走吧走吧,别来了。”

  来了就会惹人生气。

  玉珉笑着走了。

  顾一瑟坐了片刻,木梨提着食盒来了,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慈幼所内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什么时候起床、规定的时间?读书?,如现在?寄宿制的学校,当然,严禁学生出入。

  刚拿上筷子,顾十六桁十三相伴而来,两人走在?一起,衣袂随风,潇洒脱俗。

  顾一瑟悄悄问木梨:“她?二人日日在?一起吗?”

  “对啊,女先生们都在?一起。”木梨不理解顾一瑟神秘的眼神。

  话音落地,两人走了过来,端出食盒里的午饭,默契般坐了下?来。

  顾一瑟眼神一阵飘忽,看看顾十六,又看看桁十三,唇角抿了抿,最后,默然一笑。

  或许就是很好的闺蜜呢。

  四人围着石桌坐了下?来,木梨咬着饭开口:“刚刚玉侯来了,有过来吗?”

  桁十三顾十六跟着顿住,齐齐看向?顾一瑟。

  顾一瑟憨笑:“来了、来了,说送我?几间?铺子,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里能拒绝呢。”

  木梨眼睛亮了,顾十六神色晦深莫测,桁十三面露厌恶,顾一瑟继续装着憨笑。

  瞧这三个人,当真?应了那句俗语,三个女人一台戏。

  吃过午饭,都要午休,顾一瑟没有这个习惯,跟着顾十六后面晃悠,眼里冒出吃瓜的亮光。奈何顾十六傻傻不知情,还拉着去看自己的房间?。

  好家伙,她?和桁十三住在?一起,一间?屋内摆了两张床。

  “你不是大小姐吗?怎么喜欢和人同寝呢?而且那么多空屋子,你二人分?开睡也好呀。”顾一瑟笑吟吟地开口,目光飘向?桁十三的床铺。

  两人的床榻距离很远,入门?的时候,一人往左走,一人往右走,算是背道而驰。

  可?再远,两人也在?一间?房内啊。

  顾十六不以为意,说道:“大小姐又怎么了,我?也是爱热闹的姑娘啊。她?进来的时候,刚好没有床了,我?二人就睡了几日,床送进来以后还要打扫屋舍,我?们都这么忙,没空整理,就将床送了进来,如今我?二人睡觉都安分?呀。”

  顾一瑟不怀好意地笑了,问道:“你们会梦游吗?”

  “梦游?”顾十六不懂这个词语的意思。

  “意思就是晚上睡着以后会爬起来,做些不受控制的事情,比如她?爬上你的床,或者你爬上她?的床。”顾一瑟笑得有些过分?了。

  饶是她?说得这么明显,顾十六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过去主动问桁十三。

  “你有梦魇的习惯吗?”

  桁十三抬首看着一对傻姐妹,冷冷说道:“没有。”

  顾十六也摇头:“我?也没有啊。”

  顾一瑟无奈地扶额,相同的动作下?,她?终于理解谢臣年与玉珉当时的心思了,太笨了,带不动。

  她?决定午休与顾十六躺在?一起,姐妹二人,躺在?一起,理所当然。

  门?窗都开着,知了叫个不停,南北通风,屋内也不是太热。

  姐妹二人躺在?一起窃窃私语,顾一瑟询问退亲的那户人家,顾十六说不知晓,没打探。

  顾一瑟又问将来想不想嫁人。

  顾十六便?以玉珉为例,男人皆薄情,不如不嫁。

  玉珉在?这里成了反面教?材,顾一瑟不得不辩驳几句,刚说了几句,对面的床咯吱咯吱发响。身侧的顾十六立即掀开锦帐看过去,“十三,你的床又动了吗?”

  什么叫又动了?

  顾一瑟眨了眨眼睛,果真?是刺激啊。她?立即看过去,只见桁十三下?榻往窗下?塞了个东西,然后就躺了回去。

  期间?也没有回答顾十六的问题。

  顾十六也不在?意,拉着顾一瑟躺下?来,重新扯好锦帐。

  气氛有些微妙。顾一瑟望着锦帐顶端,这两人的关系有些莫名,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说本?来就是那样?呢。

  她?想了想,八卦似的问顾十六:“你喜欢桁十三吗?”

  “喜欢呀,博学不说,为人仗义,哪里都好。”顾十六眸色湛亮,毫不吝啬言辞夸赞。

  生活

  床榻上?两人说着悄悄话, 锦帐摇曳,时?不时?传出几声笑声。

  桁十三看了一眼对面床榻的方向,很快, 她起身穿好衣裳,直接走了。

  这时?, 听到?脚步声的顾一瑟掀开锦帐, 趴在?床沿朝外看去,顾十六咦了一声, “下午的课还早呢, 她不睡觉去哪里。”

  顾一瑟会心笑了, “你去看看她呀, 我也有事要去忙。”

  事情?顺着心中方向发展,女孩之?间太过亲密,哪里就有纯粹的闺蜜情?呢。

  回?到?自己的屋内,顾一瑟满足地睡了一觉。

  醒来之?际,院子里空空荡荡,不见一人, 她起床去找,算算时?辰, 应该下课回?来了。

  一路找到?慈幼所正门, 抬首去看, 门口站了许多?人。

  她刚想过去, 就听到?桁十三的怒声:“这里没有顾一弦, 你们想做什么?”

  回?应的声音略带几分尖细:“十三姑娘, 皇后娘娘若是?知晓您这么做, 她可是?会恼的。”

  “我说的是?实?话,阿姐喜不喜欢, 我也无法左右。但所里都是?女孩子,禁止男人进去。”桁十三寸步不让。

  夕阳西去,日落人间,门口挤了许多?雇佣的婆子与女先生们,最?外一层是?门口的护卫,两队形成对立之?势。

  顾一瑟明白,这是?宫里的人来找她了。

  听着对话,似乎是?皇后的人。她站在?原处又听到?一句话:“十三姑娘,皇后娘娘还在?做月子呢,奉劝您一句,莫要惹得她不快。”

  皇后都生了孩子了,顾一瑟惊讶,玉珉没提,多?半是?生的女儿。

  若是?皇子,便是?陛下嫡子,陛下怎么会不昭告天下。

  顾一瑟揣测两句,就听到?桁十三怒骂:“阿姐不快便不快,家父自幼教导我们读史书知礼仪,我自问对得起家父。”

  指桑骂槐说皇后不知廉耻。顾一瑟发笑,读书人骂人果真不同?寻常呢。

  两队对峙,谁都不肯让一步。

  剑拔弩张之?际,门口多?了一道声音:“闹什么呢?”

  接着众人高呼长公主殿下,是?祁阳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站在?门口,扫了众人一眼,说道:“这是?慈幼所,是?姑娘们读书成长之?地,你们往里面凑是?何?意?”

  内侍们巧笑,说道:“是?皇后娘娘想念顾氏,想令顾氏入宫一趟。”

  “顾氏在?这里?”长公主故作惊讶,看向桁十三,“既然在?就让她出来,多?大的事情?。”

  桁十三脸不红心不跳地直接撒谎:“回?殿下,顾氏不在?,他们要进去搜,我等不让。”

  “搜?”长公主眉眼紧蹙,淡淡地看向说话的内侍:“这里都是?姑娘们,你也敢提搜字?你们是?不算男人,可眼睛安分?想搜可以,挖了眼睛,孤让你们搜。”

  声音清清冷冷,掷地有声,众人皆不敢说话了。

  祁阳长公主站在?内侍跟前?,眉眼冰冷,“你们是?什么意思,孤最?清楚,惊动了小?姑娘们,你们高兴?想玩去勾栏地,别?在?这里撒野。桁姑娘说没有便是?没有,你们还做纠缠,官大压人,不如孤来压一压你们。”

  领头的内侍面露不安,朝长公主行礼:“您说言重了,是?皇后娘娘想念得紧,奴才着急。”

  “想就想着,顾氏如今身份特殊,能随便入宫?出了事,百姓不满,闹起来,你承担?”长公主反问一句,轻飘飘地将?皮球踢了回?去,并好心说道:“孤若是?皇后娘娘就安心做月子,小?公主身子弱,就多?费心思养着。”

  内侍不敢回?话,擦着头上?的汗水,灰溜溜地走了。

  长公主这才看向桁十三,目光中带了几分赞许,说道:“你这般做来会被你父亲赶出家门。”

  “家父所教便是?我今日所为,我会禀明父亲今日的事情?,倘若父亲赞同?阿姐赶我出家门,那便是?家门不幸。”桁十三语气僵硬。

  长公主却轻叹:“钢也会折断的一日,何?况你这么纤细的腰骨。”

  言罢,她转身离开了,也没有进去小?坐的意思。

  很快,众人都散了,顾十六担心地走到?桁十三跟前?:“你听殿下的话,莫要倔强,下回?不要这么出头了。”

  “无事,我阿姐的性子,我知晓。”桁十三轻松地笑了,“她不会杀我的,我父亲也不会赞同?她的做法,桁家立于?江南,这么会附和他们无耻的行径。”

  话虽如此,顾十六还是?心里不安,心高高地悬起。

  顾一瑟望着两人亲密的举止,唇角弯了弯,年少美好,情?意真挚,毫无杂质。

  看了会儿,两人走了过来,桁十三面露愧疚:“对不起,我知晓我阿姐是?赞同?的。”

  “与你无关,事实?摆在?面前?,为一人而使两国不宁,确实?是?下下之?策。”顾一瑟不在?意,目光在?两人面容上?徘徊,笑意神?秘,“回?去吧,该吃晚饭了。”

  回?到?院子里,两位女先生都将?饭提了回?来,摆在?石桌上?,众人围坐一起,灯火明亮。

  顾一瑟大口吃饭,并没有太多?悲伤,众人见她也高兴,拿起筷子点评今晚的晚膳。

  吃饱过后,桁十三将?自己的琴搬了出来,顾十六也随着取了萧,两人默契般合奏一曲,曲调轻快。

  一曲终了,众人露出笑意,又一人拿出横笛,不知是?谁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立即跟上?了笛音。

  如同?来到?了排队上?,顾一瑟惊讶极了,除了拍掌便是?附和,拍得掌心发红。

  一曲接着一曲,不知哪里来的几个女孩子趴在?了墙头上?,跟着喊好听。这么一喊就暴露了位置,木梨拿着扫帚就追了过去,“大晚上?该睡觉了。”

  惊扰到?了学生,众人收拾好各自的乐器,回?屋睡觉了。

  顾一瑟觉得自己也该勤学,同?顾十六要了一本识字的书,准备刻苦读书。

  灯火明亮,书册上?的字娟秀易读,可顾一瑟还是?打了哈欠,看了两页后,眼皮子开始打架了,索性推在?一侧,直接上?床睡觉了。

  门悄悄地开了,一人走到?书桌前?,看了一眼书册,无奈笑了,接着,将?书摆回?原位,翻到?原来的那页,免得明日起来记不得。

  顾一瑟刚躺下来就感觉屋内不对劲,匆匆下榻就见到?一抹影子,“你、你怎么又来了。”

  门口说不准男子进入,玉珉怎么可以一日进两回?,难不成她又使钱了?

  门人该换了。顾一瑟兀自想着,玉珉却开口:“不准男子进入,我又不是?男人。”

  顾一瑟:“……”难不成你脱衣服显示你是?女人?

  念此,顾一瑟的眼神?变了变,神?色也露出鄙夷,为进门不折手?段了。

  瞧着顾一瑟面色变化,玉珉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胡乱想什么呢。”

  “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你洗澡了吗?”

  “没有。”

  顾一瑟叹气,瞪了她一眼,说道:“下回?再来的时?候,记得吃饭洗澡再来,我这里不方便。”

  其实?她也没洗澡,人多?搞忘了。

  她回?身去柜子里找了两套衣裳,说道:“我带你去公共浴室洗澡,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了,就我们两洗。”

  玉珉纠结:“你也没洗吗?”

  “没有。”

  玉珉也开始翻眼:“那你有什么底气嫌弃我。”

  顾一瑟无辜:“嫌弃你的时?候,我忘了也没洗。好了,我带你去洗澡,别?说话。”

  趁着夜色,两人悄悄离开,走出院子,一路朝南,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拐入一间大屋子。

  屋子很大,靠近就感觉到?湿气。

  顾一瑟先进去,锅内还有水,她立即提了两桶进里屋,回?头见玉珉傻站着,急得跺脚:“你想被人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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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珉抿唇笑了,抬脚跟了上?去。

  浴室很大,都是?隔开的,小?小?的房间内很安全,当然,也有很大的浴池。浴池连同?外间的灶台,到?了冬日,水都是?温的。

  此时?是?夏日里,浴池里的水都是?凉的,多?数人会选择去小?房间内沐浴。

  顾一瑟也不例外,提了水找了一间稍微大些的浴室,水都倒了进去,玉珉如无事人一般站在?一侧,顾一瑟气得干瞪眼:“你是?猴子派来折腾我的吗?”

  “为什么是?猴子?”玉珉不解。

  顾一瑟不理她了,将?水兑好后,自顾自去脱衣裳,随手?去脱玉珉的衣裳。

  往日羞涩的人今日很镇定,脱衣服的时?候还主动抬了抬手?,极为配合。

  顾一瑟觉得要命,她将?自己当作是?婢女使唤了,当真是?讨厌。

  她说道:“你明日别?来了。”

  玉珉想了想:“我在?家闭门思过,明日就不走了。”

  顾一瑟:“……”

  “你咋不上?天呢。”

  玉珉淡笑,自己主动脱了最?后一层衣裳,抬腿进入水里,水蔓过桶沿带起一阵哗啦的声响。

  顾一瑟被阵声响惊得回?神?,再去看时?,玉珉的身子已没入水中,水下光景一览无余。

  她瞥了瞥嘴,随后脱了衣裳跟着入内。水淹没两人身子,水声哗啦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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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阔的浴室内响起一道声音,顾一瑟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捂住玉珉的嘴巴,自己对外回?应:“是?我啊。”

  “是?东家呀,水够不够,我给您再烧一些?”

  “烧、烧、就不必了,我很快就洗好了,你回?去吧。”顾一瑟吓得舌头打结,“你别?、别?进来了。”

  “晓得晓得,我不进去,您有事喊我啊。”妇人热情?极了。

  顾一瑟面露疑难,看向玉珉。

  玉珉却难得露出轻松的神?态,“你怕什么,又不是?捉.奸。”

  沐浴罢了,都是?女孩子,妇人看到?也不会多?想的。

  夜晚

  浴室空阔, 些许声音就听得很清楚,呼吸声过?耳,都可掀起浪潮。

  两人的肌肤被?热水泡出?一层蜜色, 热气上涌,两人相依, 那股旖旎的气氛越发凝重了。

  热气钻入肌肤, 促使着心跳加快,玉珉握着浴桶的边沿, 指尖泛白,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顾一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外面管着浴室的妇人还没走呢,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这样的热度,无异于火上浇油。

  良久后,顾一瑟不打算等了,悄悄靠近,握住玉珉的手。同样,玉珉惊颤地看着她, 目光带了光。

  简单对视一眼后,玉珉反而清醒了几分, 唇角勾了两分笑?, 坏坏的, 更像是挑衅。

  顾一瑟忍不了她的挑衅, 抬起她的下颚, 指腹轻轻摩挲。

  触感让呼吸声更加沉重, 玉珉垂下眸子, 目光从?顾一瑟的面容挪到?手指上,下一息, 她的唇被?人咬住。

  年轻人,总是热血。

  与顾一瑟相处,哪怕你冷冰冰的,也会被?焐出?一身热汗。

  她好似是自然的火源,与生俱来带着火,慢慢地燃烧你,让你跟着化为一团火。

  玉珉轻叹一声,肌肤的触碰让自己的心高高的悬起,那股快.感涌上心口。

  水声潺潺,外间?的婆子听着没个停歇的水声后,拍拍身上的灰尘,扯着嗓子朝里面喊一声:“东家,可要添水?”

  高高的嗓门吓得顾一瑟差点咬了舌头?,急忙退了出?来,捂着舌头?喊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珉也没好到?哪里去,简单平复自己的心情后,朝着顾一瑟摇首。

  顾一瑟也恼了,冲外喊道:“不要了,你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没成想,妇人又来一句:“没事?,我?等您,收拾后就回去。”

  顾一瑟想骂人,玉珉却好脾气地笑?了笑?。

  两人从?水中出?来,各自收拾好,玉珉散下长?发,长?发飘飘,面上浮现?一层蜜色,又穿上顾一瑟的裙裳,由?外瞧着温婉得体。

  顾一瑟唇角抿了抿,抱起脏衣服就出?去了。门口的妇人见出?来两人不由?惊了下,很快又迎上前,“东家,洗好了。”

  顾一瑟点点头?,婆子又说道:“东家将衣裳给?我?,明日洗好后给?您送过?去。”

  怀中的衣裳不仅有裙子,还有玉珉的男装,顾一瑟也不敢交过?去,自己匆匆离开:“我?回去自己洗,天色不早,休息吧。”

  妇人喊了两声,顾一瑟反而跑得更快了,她哎呦一声,道一句:“东家可真体贴人。”

  玉珉听到?这里后,不觉看向惊慌失措逃跑的顾一瑟,体贴人?

  若是没有她的衣服在,顾一瑟肯定将衣服丢过?去,怎么会想着自己洗衣服。

  回到?院子里,门口多了两人,顾十六与桁十三。

  黑灯瞎火,两人也不睡觉。看着远远走来的顾一瑟,两人迅速迎了过?去,以不友善的目光打量‘陌生女人’。

  “阿姐,来客人了?”顾十六眼神锐利,下意识将顾一瑟拉了过?来,她觉得面前的女人有些不对劲。

  仅凭感觉,就觉得她不对劲。

  顾一瑟嬉笑?道:“我?招来的女先生,晚上和我?睡,明日再说,天色不早了。”

  说完,她拉着玉珉就跑,进?屋后,衣服随意一丢,砰地一声关上门。

  门口两人对视一眼后,桁十三果断开口:“我?觉得东家有些怪,那个女人有些熟悉,闻着身上的香气,好像在哪里闻过?。”

  顾十六使劲嗅了嗅,什么都没闻到?,“没啊、只有沐浴后的皂荚香啊。”

  “明日看看就知道了。”桁十三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瞧了一夜漆黑的夜空,方才惊艳的一面,她觉得那个女人大有来头?。

  屋内的顾一瑟彻底瘫倒在床上了,玉珉靠了过?来,修长?的手拍了拍她的小脸:“你怕什么呢?”

  “我?怕、我?怕别?人说完红杏出?墙。”顾一瑟摸索着薄被?,扯后盖在自己的小腹上,对上玉珉的眼睛后,她抬手朝玉珉勾了勾,“长?夜慢慢啊,我?们做些事?。”

  玉珉冷笑?一声,手挪到?她的锁骨上,轻轻一按,都是骨肉,没什么肉。

  锁骨很好看,她又点了点,俯身轻咬。

  顾一瑟轻斥一声,“你、过?分。”

  玉珉的视线慢慢往下移,落在平坦的小腹上,拿手轻轻点了点,顾一瑟立即笑?了,她怕痒。

  顾一瑟不耐地动?了动?身子,不知是不是自己心思不正,她总觉得玉珉像是要吃了她。

  她思考着要不要反吃人家的时候,玉珉俯身躺在,扯过?她身上的薄被?盖在自己的身子上。

  顾一瑟摸摸自己的心口,问玉珉:“你的心跳有没有加快?”

  玉珉伸手去摸摸她的心口,触手便是一团柔软,下一息,顾一瑟拍开她的手:“过?分了,往哪里摸。”

  “我?的心跳没有加快啊,我?看看你的。”玉珉义正词严。

  顾一瑟拒绝她,玉珉失落地哦了一声,用最软的语气叹气:“原来感情是这么容易破碎啊。”

  “嗯?”顾一瑟震惊,摸摸自己的耳朵,“这是长?公主的话?,对不对?”

  玉珉这个直接的女人怎么会说出?这么嗲的话?呢。

  玉珉轻笑?,顾一瑟立即扑过?去,抓住她的双手扣在枕畔,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明天不走,那我?们明天也别?起床了。”

  “不成……”玉珉无力地张了张嘴,眸子定定的落在顾一瑟的唇角上,她试图反抗,“明日我?估计会被?拖着讲课呢。”

  桁十三顾十六不会放过?她的。

  顾一瑟不解她的想法,还想做什么,门外响起敲门声,“阿姐、阿姐。”

  “她做什么?”顾一瑟无法理解半夜找上门的意图。幸而是亲妹妹,若是旁人,她会觉得对方心存不轨。

  顾一瑟半是不舍的松开玉珉纤细的手腕,嘴里嘟囔一番,跳下床去开门了。

  门口站着两人,顾十六拍着胸口说道:“我?屋子里有老鼠,我?不敢会起来,你让我?睡一夜?”

  让你睡一夜?顾一瑟睁大了眼睛,自己怎么办?

  顾一瑟立即拒绝:“不成不成,我?的床那么小呢。”

  “我?们睡地板上。”桁十三的声音有些冷了,在黑夜下显出?几分阴沉,听得人很不舒服。

  顾一瑟翻了白眼,转身离开,两人顺其自然地走了进?来。

  屋子不大,门口的话?自然传到?了玉珉的耳朵里。玉珉本躺在外侧的,闻声后朝里面挪了挪,将外侧的位置留给?了顾一瑟。

  顾一瑟郁闷极了,躺下后就扯下锦帐,主动?埋在了玉珉的怀中。

  玉珉好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低声宽慰:“她们明日就走了。”

  两人进?来后就在床榻前摆好地铺,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接着就躺下了。

  床上有锦帐,瞧不清里面的光景,但顾十六不死心地继续盯着看,突然一只手将她拉入被?子里。顾十六被?蒙着脑袋,耳畔是桁十三的声音。

  “她两不对劲,你瞧那个姿势,太近了。”

  “怎么会,我?阿姐是喜欢玉侯的。”

  “嗯,现?在也不算红杏出?墙。”

  顾十六不出?声了,觉得不可思议,转而想到?玉侯不是个东西,也就不在意了。

  阿姐喜欢就好。

  床上两人依偎在一起,动?都不敢动?,一动?,床就会响,床下两人太讨厌了。

  顾一瑟叹气,贴着玉珉将床下两人骂了一遍又一遍,她睡不着了,尤其是贴着玉珉。

  她换了个姿势,平躺下来,玉珉却攥住她的手落在她的腰上。

  这人,趁机挑衅吗?

  顾一瑟收回自己的手,也拨开她的手,哼哼一声后,翻过?身子,面朝外间?了。

  夜里不知怎地有些热了,顾一瑟坏心眼地下地,将窗户都打开了,回去的时候路过?地上两人,恨不得一脚踢出?去。

  回到?床榻上,玉珉已睡着了,她忙将被?子盖好,免得感染风寒。

  风吹了进?来,屋内的温度骤然低了许多,顾一瑟再度钻进?了玉珉的怀中,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

  这回,温度低了,顾一瑟睡得很舒服。

  清晨,教?书的两人起来得很早,走的时候,顾十六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桁十三也低咳了两声,两人都觉得身体不舒服,也没时间?去打量床榻的人。

  等人离开后,玉珉睁开眼睛,清晨温度低,她起床下榻,小心翼翼地饶过?顾一瑟下床,

  门窗都关上了。

  躺下的时候,顾一瑟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她一眼后,伸手将她抱住。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玉珉不敢动?了,睁着眼睛看屋顶,外面开始有了声音,是互问晨安的话?。

  闹过?一阵后就安静下来了,想必都走了。

  她闭上眼睛,顾一瑟突然动?了,手沿着她的身子游.走。

  睡觉都不安分,她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简单做了两个呼吸,她努力让自己再度入睡。

  然而她再努力,驱走的睡意都无法回来了,她又睁开眼睛,身侧的顾一瑟将手伸了过?来,直接圈住她的脖颈。

  玉珉:“……”

  圈猫呢这是。

  玉珉再度将她的手拨开,瞧了一眼天色也不早了,索性不再睡,轻轻推了推顾一瑟,“该起了。”

  “嗯……”

  睡着的人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再度朝玉珉怀中挪去。玉珉及时抵住她的肩膀,“起了,该吃早膳了。”

  顾一瑟又应了一声,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玉珉也不喊她了,自己起床去柜子里找合适的衣裙,又去妆台前坐下。

  衣裙、首饰都是顾一瑟,玉珉用起来觉得很顺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她做好这些,床上的人才懒散地爬起来,衣裳半开,锁骨以下,沟壑半露。

  玉珉皱眉。

  礼物

  没等顾一瑟下?床, 玉明上?前将她的衣裳穿好,冰冷的指尖抚过几脖颈,引得顾一瑟一颤。

  顾一瑟下?意识低头去看, 一看,好家伙, 该露的都露了。她立即伸手挡住胸口, 挡了下?后,又看向?玉珉:“她们?呢?”

  “走了。”玉珉挑眉, 换了一袭裙裳, 看上?去文?雅险境, 发髻高挽只一支步摇, 通体看上?去,反而有了几分女子的温柔。

  顾一瑟睁大?了眼睛,松开手臂:“都没人了,不藏了。”

  郁闷:“……”她不是人吗?

  玉珉难以理解顾一瑟的想法,顾一瑟却是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她立即赤脚下?榻去找衣裳。

  顾一瑟瞅了玉珉一眼,身上?是件淡绿色的裙子, 她在衣柜里翻翻找找, 也找了一件同色不同款的裙裳。

  玉珉换衣如同换人一般, 顾一瑟将人拉至妆台前, 取了笔在她眉梢处画了一块花钿。

  简单的装饰, 如何脱胎换骨。玉珉莞尔一笑, 顾一瑟将她挤走了, 自己梳发挽作?发髻,同样一支步摇。

  去食堂吃饭。

  两人出门的时?候, 已近午时?,走的时?候瞧了一眼屋内角落内的衣裳,她撇撇嘴,说道:“回来的时?候带桶水,洗衣裳。”

  玉珉也看到了,点点头。

  两人手牵着手往食堂走去。

  路上?遇到许多打扫的婆子,瞧见顾一瑟后都喊了声东家,顾一瑟笑着应声,介绍玉珉的时?候,只道是邻家大?姐姐。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食堂还没开饭。

  顾一瑟过去拿了饭盒去打饭,食堂都是模仿现代化?教学楼,七八个窗口,想吃什么?就去排队。

  顾一瑟打了自己的爱吃的,不想,食堂负责人给她添了一只鸡,她笑了,说道:“待会?给你钱啊。”

  “有人给了,木梨姑娘给的。”

  顾一瑟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喜滋滋地拉着玉珉坐了下?来,大?快朵颐。

  她饿了,将鸡推到玉珉面前:“你吃。”

  玉珉看她一眼,没说话,接过饭就吃了,却没有动鸡。

  两人刚吃没多久,孩子们?便来了,都很有礼数,排队站好。她们?好奇的看着顾一瑟,又看看玉珉,笑吟吟地喊着大?姐姐。

  顾一瑟同她们?微笑,还没说话,女先生们?也来了,她们?有独自的窗口,走过去的时?候,同样在打量玉珉与顾一瑟。

  木梨也来了,直接走过去,见到玉珉后呀了一声,歪着脑袋看了会?儿,笑吟吟说道:“这是哪家夫人。”

  顾一瑟瞪她一眼:“吃饭去。”

  话音落地,碗里多了一只鸡腿,顾一瑟眯了眯眼睛,木梨已走了。

  顾十六与桁十三都没有过来,木梨使唤女学生打饭送了过去。顾一瑟听到后撇撇嘴,继续埋头吃饭。

  两人吃得快,顾一瑟放下?筷子,玉珉也放下?了,两人携手离开。

  女先生们?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窃窃私语。

  “这是新招的先生吗?”

  “教什么?的?”

  “我瞧着不像先生,她穿的是东家的衣裳。”

  女先生们?惊讶极了,皆不知继续说什么?。

  而顾一瑟领着玉珉去浴室提水,她的力气大?,一桶热水不在话下?,院子里有井水,掺和下?就可以洗衣裳了。

  回到院子里,顾十六的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顾一瑟将衣裳拿了出来,左右一看,与玉珉说道:“晒衣服的时?候被看到了怎么?办?”

  “将人都赶出去。”玉珉轻描淡写。

  顾一瑟想了想,也没其?他办法了,戳了戳玉珉的腰:“你洗衣服,我赶人去。”

  玉珉望着水盆里的衣服犯难:“我、不会?洗。”

  “那你去赶人。”顾一瑟理所当然道。

  玉珉摇首:“我过去,桁十三会?发现端倪的。”

  顾一瑟气得叉腰:“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

  公主似的人物,什么?都不会?,去说个话还担心被发现,这人上?下?一看,毫无用处。

  顾一瑟鄙夷极了,玉珉淡然开口:“我可以看着衣服。”

  “它们?会?长腿了,要你看!”顾一瑟冷冷瞪了一眼,没办法,认命地去找顾十六桁十三。

  玉珉搬了凳子坐下?,日头下?,面容白皙,许是换了衣裳的缘故,整个人还有几分慵懒。

  她笑了笑,坐定后,好整以暇的欣赏午后时?光。

  不多时?,顾一瑟就出来,大?刀阔斧般走近,挥挥手说道:“她们?马上?去看大?夫,你先回屋。”

  玉珉点点头,转身走了。

  顾一瑟蹲下?来洗衣裳,两个人下?午请假,调好课就走了。

  等顾一瑟洗过衣裳,晾晒好,玉珉当真搬个凳子坐下?来看着,

  顾一瑟一时?无言,指着日头:“你会?被晒黑的。”

  玉珉摇首,似乎不在意初夏的日头,抿了抿唇角,唇沾染上?几分水泽,越发红润。她的皮肤不再是白的,而是被日头晒出一层蜜色。

  顾一瑟怔怔看着她一眼,玉珉指着屋门:“你去休息。”

  “一起去,她们?一时?回不来的。”顾一瑟伸手去牵她,深吸了一口气,天光明朗,玉珉身上?每一处都看得那么?清晰,尤其?是她的唇角。

  顾一瑟摇摇头,斩断自己旖旎的思绪,微微一笑,玉珉却古怪地看着她:“你想什么?呢?”

  顾一瑟不肯说,去库房搬了两张躺椅放在廊下?,拉着玉珉躺下?。

  这样也是看着衣服。且廊下?阳光不是那么?烈,时?不时?刮过一阵风,舒服又惬意。

  天上?碧空如洗,蓝天白云又是那么?清晰,躺下?来后,五官都变得很敏感。

  顾一瑟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忽而一只手探上?她的手腕。

  “要、一起躺吗?”

  往日羞涩的人发出邀请,顾一瑟猛地睁开眼睛,一时?间不知玉珉的想法。

  但人家开口了,她若是拒绝,就没有下?回了。

  顾一瑟颠颠地凑了过去,贴着玉珉躺下?,一瞬间,气氛就变了。

  她眯着眼睛,靠在玉珉的肩膀上?,说道:“要是就这么?慢慢的过下?去,多舒服啊。”

  慈幼所内生活是一日复刻一日,看似无趣,可比上?外面惊心动魄、波澜诡异,还是很舒服。

  玉珉没有接话,甚至没有想再说话,而是将手放在顾一瑟的小?腹上?,慢慢地闭上?眼睛。

  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毫无缝隙,哪里就那么?安静呢。

  玉珉邀请过后没有后续了,害得顾一瑟白高兴一场。她握着玉珉的手,骨肉匀称不说,五指修长。

  太阳不知何时?躲进?云层后,白云层层叠叠地在一起,努力遮挡住太阳之辉。

  躺了不知多久,院子里多了脚步声,不等顾一瑟开口,就听到来人的声音:“阿瑟,我买了果子,你要吃吗?”

  顾一瑟站起身,急急迎了出去,是洗净的葡萄。

  接过葡萄后,木梨就走了,也没在意廊下?多出的一人。

  顾一瑟提着一篮子葡萄回廊下?,放在几上?,玉珉下?意识接过来,摘了一颗。

  圆滚滚的紫葡萄乖巧地躺在玉珉的掌心中,胖嘟嘟的身子不稳,来回滚了两下?。

  廊下?的风变得很温柔了,吹拂在面上?也很舒服。

  只见玉珉修长的手翻转,一颗葡萄就被剥了皮,她递给了顾一瑟。

  顾一瑟看着她的那张手,从头至尾,她的手都没有碰到葡萄肉。

  时?间禁止,午后时?分格外温馨而漫长。

  吃过葡萄后,两人各自躺下?,解了口渴,两人昏昏欲睡。

  太阳落山的时?候,玉珉拍了拍顾一瑟的脸颊,催促她起来,“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顾一瑟浑浑噩噩地坐了起来,看着虚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玉珉将衣裳都收了,刚进?屋,被赶走的两人就回来了。

  顾一瑟彻底醒了,也没搭理她们?,转身进?屋了。

  两把躺椅孤零零地躺着,无人问津。

  桁十三扫了一眼躺椅后,目光深深,顾十六拍了拍脑袋,“说好今日让她去讲课的。”

  桁十三瞥她一眼:“你和谁说好的?”

  顾十六看着她:“你啊。”

  桁十三没说话了,拉着她的手进?屋。

  窗下?的玉珉恰好瞧见这么?一幕,唇角抿了抿,接着关上?窗户,这时?,顾一瑟哎哟一声。她急忙回头,却见顾一瑟捂着手指,衣服上?的丝线滑过手指了。

  有些疼。

  玉珉上?前瞧了瞧,摸摸指腹,孩子气地捧着吹了吹。顾一瑟傻气的笑了,率先解释:“不疼。”

  就是一瞬间的疼,疼过就好了。

  顾一瑟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浅浅地吻了吻她的唇角:“睁眼是你,闭眼是你的生活,真好。”

  所求不多,衣食无忧,睁眼是你,闭眼是你。

  轻叹后,玉珉没有接话,眼中闪过一抹愧疚。

  思索之余,她回吻上?顾一瑟的唇角。

  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唯独一个亲吻罢了。

  吻不过三息,门外传来敲门声。两人及时?松开,玉珉脸颊通红,背过身去,顾一瑟倒是很快恢复过来,如寻常般开门。

  是桁十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见顾一瑟略微红肿的唇,桁十三默默笑了,将一只匣子递过去:“送新来女先生的礼物。”

  顾一瑟惊讶,桁十三将匣子塞到她的手上?就走了。

  没有多想,顾一瑟将匣子递到玉珉跟前:“十三送你的。”

  玉珉没有接,而是认真打量匣子,嘴角一瞥:“你打开。”

  “又不是火.药。”顾一瑟去没那么?多心思,率性?打开匣子,一瞬,她懵了。

  是一只缩着脑袋的乌龟。

  她惊得合不拢嘴,玉珉露出笑容,好似在说:瞧,我猜测不是好东西。

  顾一瑟将匣子丢在桌上?,恨不得离它八丈远,气呼呼说道:“桁十三、她在嘲讽你是缩头乌龟。”

  这人,心思真多,心眼也坏。

  宫变

  乌龟在匣子里爬来?爬去, 发出噗噗的声响。

  玉珉淡然处之,顾一瑟气得不行,抱起匣子就要丢出去, 玉珉却说道:“你连兔子都可以吃,乌龟呢。”

  “乌龟不能吃, 只可以吃王八。还?不如给你送个王八呢。”顾一瑟气呼呼地抱着匣子顿住了, 左右瞧了一眼后,将匣子丢给玉珉, “去送回去, 骂她, 不能吃亏呀。”

  “是该骂回去。”玉珉顺着坡往下走, 眼睛却凝着那只乌龟,桁十三?的性子与她嫡姐大为不同。

  她望了几息,顾一瑟摸着她的脸:“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玉珉淡淡摇首,目光落在顾一瑟的手背上,她微微一笑:“不要在意这些,她们还?小呢。”

  顾十六刚及笄不久, 桁十三?也?只有十六岁,比起她二人, 小多了。

  玉珉想得深, 顾一瑟治却只顾眼前的乌龟。

  两人心思各异,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木梨将饭食送了过来?。

  学生们下课了, 安置好学生, 先?生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围着石桌而坐,木梨兴颠颠的抱着两坛酒过来?。

  待她坐下才发现今日多了一人, 她望向玉珉:“先?生是哪里人氏。”

  呆木梨没认出来?。

  顾一瑟眉梢扬起,有些小得意,玉珉说道:“京城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木梨还?要再问,顾一瑟打住她的话?:“吃饭喝酒,别问那么多。对了,木梨,今日可有人来?寻我?”

  “没有,外面乱糟糟的,都在说什么檄文,又说哪个王爷反了,总之乱得很,大家无事?不要出去了。”木梨语气沉重几分?,看?向顾一瑟:“我们要不要多买些粮食。”

  顾一瑟习惯性看?向玉珉。

  玉珉说道:“多少买一些,别在京城买,去其他地方买,免得引起哄抢,药材多备些。在门口可以贴上些东西,警告不要随意入慈幼所。”

  “我来?写。”桁十三?接过话?来?,“我也?有此意,倘若真遇上兵乱,有些人会趁机强闯进来?。”

  “门口放些火.药。”玉珉道一句。

  顾一瑟点点头?,想起京城内消失的火.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时事?,很快就将玉珉的身份抛之脑后,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

  玉珉却一杯接着一杯的茶,顾一瑟靠在她的身上望着明月,“你说,这回会出事?吗?”

  玉珉没接话?,谁都不能保证,尤其是战乱时分?,活着便是奢求。

  明月高悬,银辉遍地,众人散了,木梨轻快地留下打扫。

  玉珉将顾一瑟扶进屋,门关上,顾一瑟便吻上玉珉的唇。

  疾风骤雨。

  待松开时,顾一瑟看?着玉珉,唇角扯出几分?笑,她说道:“清安。”

  她醉了,醉得有些大胆,清安二字竟然也?敢脱口而出。

  然而,玉珉丝毫不在意,温柔地看?着她,眉眼弯弯。

  对视须臾后,顾一瑟歪着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皱起了眉,她说:“我喜欢这里,与世无争。”

  “我也?喜欢这里。”玉珉附和,这里随心随意,烟尘热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一味喜欢是没有用?的。

  顾一瑟说:“你抽出时间陪我一日,我知?晓你接下来?会很忙很忙。”

  “清安,我不喜欢权势。但我喜欢希望你莫要枉造杀戮。”

  “清安啊,我喜欢完全的你,喜欢善良的你。”

  “若我们失去眼前的一切,我们回月亮山种地,我可以养活你。”

  玉珉听着醉话?,心缓缓揪起,顾一瑟再度吻上她的唇角,酒香混着身上的香气,渐渐地,迷了心智。

  此时的顾一瑟莫名急躁,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咬伤了她的唇。

  她没有阻止,任由?顾一瑟。

  月色亦如既往,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酒意四溢。

  一夜天亮,顾一瑟宿醉醒来?,身侧已无人。她呆了呆,思绪回来?后才慢悠悠下榻。

  顾十六在院子里晒太阳,她感染风寒,昨夜又喝酒,今日就起不来?了。桁十三?搬了躺椅给她躺着,自己去上课了。

  顾一瑟去洗漱,回来?的时候,顾十六向她招手。

  她走过去,顾十六开口:“阿姐,那人是谁?”

  “走了,当是一个过客。”顾一瑟不想多说。

  顾十六疑惑地看?着她:“阿姐,你喜欢她,对吗?”

  顾一瑟沉默。顾十六也?不再问了,自顾自开口:“你看?她的眼里带着热切,你本不是温柔的人,可昨夜你看?她,眼里带着温柔。她看?你,也?带着欢喜。我从?未想过你会喜欢女子。”

  “喜欢女子,是错吗?”顾一瑟反问妹妹。

  顾十六摇首:“阿姐,世间对错都是人来?判定的,可人是有私心的。”

  顾一瑟看?着妹妹,家族毁灭后,她一直都在这里,融入新的生活,出人意料的坚强。

  “你想说什么呢?”

  “我就是问问罢了。”顾十六阖眸,躺椅静静摇晃,一张小脸苍白,可唇角却在轻颤,顾一瑟等了等,她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顾一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在床边,看?着妆台前的位置。

  昨日,她就坐在那里梳发。

  今日,空空如也?。

  寂静的屋子,让她很不适应。

  然而,她找不到那人了。

  唯有等待,等那人过来?。

  就这么等待两日,等到的却是京城被围的消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叛军,一路打到京城。

  慈幼所的采买回来?后吓得不敢出门,连喝两口水后说道:“城门破了,叛军直接入城,我吓得直接跑回来?,各家各户都关了门。”

  桁十三?问:“哪里来?的叛军?”

  “不晓得,好多人,穿得也?与京城官兵不同。”采买说不上来?,她就是平日里买些东西,哪里知?晓各路军马。

  顾一瑟一直都沉默,她知?晓,京城不会出事?的,但会换皇帝了。

  她在思考的时候,采买又说:“好多人家都关了门,会不会打过来?呀。”

  “不会的。”顾一瑟摇首,“叛军先?入宫廷,那才是他们的目标,你们守好各门,别出去了。”

  桁十三?也?跟着附和:“轮流守着门吧,算算时辰,这个时候叛军应该在宫门口,指不定都内消灭了。”

  安抚好众人后,桁十三?与顾一瑟拟出轮流的人员表,第一岗先?由?桁十三?来?。

  拟定后,桁十三?忽而问:“姐姐可要去长公主府看?看??”

  “不去了,我身无长处,去了也?是添乱。”顾一瑟识趣又清醒,爱在这个时候不值一提,甚至是累赘。

  桁十三?诧异,看?向顾一瑟的眼里多了几分?钦佩,她将表收了起来?,说道:“我让人去打听,一有消息就来?告诉姐姐。”

  “谢谢。”顾一瑟粲然一笑,想起桁皇后,她询问:“你不担心你阿姐吗?”

  “阿姐已变了,她先?是国母,再是桁家女儿,最后才是我的阿姐。”桁十三?面露失落,“我保护不了她,她也?不会管我生死。”

  顾一瑟点点头?,这个时候保命最重要。

  桁十三?刚去正门,外间就传来?动静,一个妇人在拍门求救,在她身后还?有一群士兵模样的汉子。

  是什么样的场景,不用?看?也?知?晓。

  门口守护的婆子不忍,询问道:“桁先?生,可要开门?”

  “不开。”桁十三?斩金截铁,“若是骗子,引诱我们开门呢。”

  婆子们觉得也?是,不知?是好是坏,但也?不敢继续求情了。

  女子的哭声刺耳,不断求饶,手指伸进了缝隙里,桁十三?一直无动于衷,赶来?的顾一瑟也?瞧到了这么一幕。

  桁十三?悄悄吐了一口气,有些受不住了,拉着顾一瑟询问:“开不开门?”

  “外面多少人?”

  “十余个。”

  “十余个当你的面欺负一个女人,还?没成功?”顾一瑟反问,不好意思,她不善良,这个时候只会保护自己。

  桁十三?恍然大悟,顾一瑟提起裙摆走到门口喊道:“我们这里有火.药,你们想来?试试就尽管赖着不走。”

  昨日,玉珉让人送来?几箱子火.药,以备不时之需。

  话?音落地,突然间,一声巨响,天地震动。

  顾一瑟瞧着震动的方向,身侧的人说道:“是宫廷方向。”

  两人震惊的间隙里,门外的人一哄而散,就连那个‘被欺负’的女人也?跑开了。

  婆子们谩骂出声,又感叹幸好没有开门。

  顾一瑟心有余悸,拍着胸口,与桁十三?说道:“找些人将火.药抬来?,听着动静太吓唬人,这个时候保不齐有人趁乱行事?,这里是女孩太多了。”

  寻常府邸无甚财富,大家勋贵府邸有家丁守着,慈幼所是女子多,若是有人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桁十三?也?赞同,转身喊人去了。

  顾一瑟瞧着皇宫的方向,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她不知?,她担心的人换了裙裳,踏着满地尸骨走上了大殿。

  往日病弱的世子玉珉,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袭红妆。

  皇帝震惊地看?着她,又看?向一侧的谢臣年,谢臣年勾了勾唇角,“清安公主终于愿意穿上裙裳。”

  “占了谢相这么多年的位置,我很抱歉。”玉珉抿唇,淡淡地看?向谢臣年,“欠你的,会还?你。”

  两人旁若无人般对视,一言一行,都让人震惊不已。

  尤其是皇帝,他震惊不已,死死盯着玉珉那张脸:“你是谁、你是谁……”

  玉珉淡笑,目光从?谢臣年那张讨厌的脸上挪了回来?,慢慢地落在皇帝是面上。

  她说道:“二叔父,小的时候你抱过我,你忘了吗?”

  “不是、不是,你不是……”皇帝从?龙椅上颤颤惊惊的跑下来?,走到玉珉跟前,阴鸷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

  他不信,“你不是、清安早就死了、死了……”

  玉珉低着头?,冷笑一声:“我活着,一直活在你的面前。”

  清理

  她?一直都在, 在皇帝身边如履薄冰般走了?十余年。

  看似不可置信,这又是?事实。

  一瞬间,皇帝似老了?许多, 身子佝偻,可他不甘心, 迅速爬回龙椅上看着清安:“你活着又如何, 朕才皇帝、朕才是?赵氏江山的主人。”

  殿内站了?百余位臣下?,看着眼前?一幕后, 吓得浑身发颤, 胆小者都已瘫坐下?来。

  不论今日是?谁赢, 朝堂之上, 势必会有一番清洗。

  清安站在原地,白?净的面容上挂着笑,她?说道:“我是?清安,可我今日不想夺你的帝位。我来,只是?与你讨父亲、昭德太子阿兄的仇恨。你与齐王勾结一事,密函已公布天下?, 杀我父、辱我母,此仇此恨, 十八年来, 我从未忘过。此是?一罪。”

  “罪二, 边城战争起, 你下?旨令玉驸马出征。铮铮铁骨男儿?死在战场、马革裹尸, 是?他的命。可在这背后呢……”她?顿了?顿, 看向周围的大臣, “你们的好陛下?令谢家家主谢常之在玉驸马的食物中下?.药,使?他浑身无力, 出战之际被敌人斩杀马下?。”

  “你们的皇帝陛下?杀兄夺位,霸占兄嫂,杀妹婿……”

  “够了?……”皇帝高声呵斥,怒视清安:“你有什么证据?”

  沉默许久的谢臣年忽而出声:“我有证据。”

  众人看向一直跟随皇帝的丞相。

  谢臣年朝前?迈出一步,从袖口中取出一封密函,言道:“当年,谢家庶子谢臣年出门游历,入安王府为门客,替主分忧,想出了?先与齐王合谋,等攻入宫廷杀武帝,最后杀齐王立功的好策略。齐王与曾是?安王的今上拟定了?条约,我这里便?有,是?陛下?的亲笔书写,以及齐王安王印鉴。”

  她?将书信交给下?属们传阅,继续说道:“待他登基后,又恐玉驸马察觉,便?将人分派出去,吩咐谢常之杀之。密函上的内容,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也有密函的底信,也是?今上的亲笔书写。”

  谢臣年如变戏法一般又拿出一封密函,她?看向皇帝:“舅父,你杀我父的时候,可曾想过他问赵氏江山的功绩。他有何错?他错在信你平叛有功,错在不该助你登基,错在不该为百姓而出征。亦或,从他尚公主开始,就错了?。”

  “不,他是?错在不该与朕作对,朕给他高位,他偏偏还?记着武帝,是?他该死。”皇帝疯狂般怒骂,将奏疏都拂过地上,已然是?外强中干。

  谢臣年笑着上前?,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归根究底,你都是?想要帝位。这些年来,你杀了?多少大舅父提拔上来的忠臣,为一己私欲屠杀忠臣。如今,为所谓的和平,将嫁人的□□送出去和亲。”

  “于兄,你不义?。于国,你不忠。于百姓,你不仁、于晚辈,你不慈。”

  “不忠不义?不仁不慈,你的罪行,罄竹难书。”

  皇帝被吓得从另外一侧跑下?台阶,极力怒吼一声:“快来人啊,拿下?逆臣,拿下?谢臣年这个?逆臣。”

  他撕心裂肺地嘶吼,门外的禁卫军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就连殿内的大臣都没有动静。

  谢臣年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时至今日,你已众叛亲离,不配为君。”

  闻此言,殿内大臣闻言后皆不敢言语,只有些跟随皇帝多年的朝臣欲出言,可他的同僚立即止住他,顺势指了?指殿外的禁卫军。

  皇帝不仅是?众叛亲离,就连护卫他的禁卫军也倒戈相向了?。

  他疯狂嘶吼,极力咆哮,痛诉不满。

  无人回应他。

  谢臣年站在龙椅前?,清安一袭长?裙,摇曳生姿,目光淡淡,其余人畏惧殿外的禁卫军。寻常不畏生死的老臣听过刚刚一番话后,也是?痛心摇首。

  良久后,皇帝冲到清安跟前?,清安并不躲让,冷冷说道:“如今,你已众叛亲离,不需你废帝,我们可以废了?你的帝位。不仅是?你,你的皇子公主一律绞杀。”

  这时,沉默许久的朝臣终于开始说话了?。

  “殿下?,不可,一人之错,怎可诛连,与暴君何异。”

  清安淡淡道:“是?吗?那就做一回暴君。”

  “殿下?,废帝的子女大可贬为庶人。”

  清安抬眸,冷视对方?:“昭德太子如何死,都忘了?。孤没有让他们复制死法,已是?恩德。”

  皇帝瘫软在地上,依旧死死盯着清安,旁人都察觉到他的眼神,纷纷后退,清安低眸,一侧的侍卫递过去一柄剑。

  清安持剑,走上前?,剑慢慢指向皇帝心口:“我父我兄皆丧于你手,你辱我母十多年,若不亲手杀你,九泉之下?,我如何面对她?们呢。”

  皇帝直接爬开,然而侍卫们快他一步啊,直接抓住他的四肢。

  忽而有人开口:“殿下?,他有罪,该明正?典刑……”

  话未完,清安将刺进废帝心口的剑猛地拔了?出来,鲜血迸溅,污了?一袭长?裙。

  文官惊得捂面,武将睁大了?眼睛,心口蹦跳,活了?多年,杀人无数,见?杀皇帝却是?第一回 。

  说话的那人登时瘫软下?来,陡听哐当一声,只见?清安丢了?剑,吩咐禁卫军:“去将废帝的皇子公主们带来。”

  当年如何杀她?的兄长?姐妹,今年便?如何杀。

  吩咐过后,她?又笑了?笑,“去将桁皇后请来,孤与她?辩一辩将□□送去和亲是?何道理,可是?书中谢过的。”

  那一抹笑,冷酷、狠厉。

  谢臣年却没有在意她?的笑,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龙椅之上。

  殿内诸臣脸色发白?,胆小者都已坐了?下?来,更有人对外看去,清安好心提醒:“整座宫廷都在孤的包围下?,你们也可试试出宫。”

  此言一出,沸腾的殿宇登时犹如冰窖。

  随着话意落地,外面响起女子尖锐的声音:“放肆,本宫是?皇后、本宫是?陛下?亲封的皇后娘娘。”

  一行人推推搡搡将一华丽女子推入宫门,女子抬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死不瞑目的皇帝,一时间,吓得瘫倒在地。

  “你们杀了?皇帝、你们杀了?陛下?……”

  “造反、造反了?……”

  侍卫将她?押至清安面前?,清安俯身,捏着桁皇后的下?颚:“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你是?谁……”桁皇后惊恐,瞳孔微缩,努力回想面前?人的容貌,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你不用知晓我是?谁,我只一问题,顾一瑟和亲南撒,你也是?赞同,对吗?”

  桁皇后被迫抬首,觉得耻辱,猛地推开面前?的人,“和亲一事,是?陛下?恩准,与本官无关。”

  事到临头,推得很快。

  谢臣年走下?来,“皇后娘娘,你召了?臣,说和亲一事,是?祖例,不容有失,若顾氏不肯去,直接绑了?送去。”

  “本宫、本宫……”桁皇后被戳开后语句不祥,见?谢臣年步步走来,不知哪里来的底气?使?得她?端起皇后的架子:“本宫是?皇后娘娘,为万民着想,一人安危比起千万百姓的安危,本宫自然会选择万民安危。”

  她?说得趾高气?扬,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顾氏已嫁人,哪里有□□再嫁之理,简直屈辱。”

  桁皇后却说道:“□□又如何,若是?不嫁,两国开战,你吃罪得起?”

  武将们憋半天,听到这么一句话后终于吼了?一句:“打就打,如此屈辱的条件竟然也答应,我等报家为国,为的是?什么,就让这些小国踩着脑袋不成。”

  桁皇后吃瘪,面色难看,清安将地上的剑踢向她?:“给你个?机会,自我了?断。”

  “你是?谁,本宫无过,为何要自我了?断。”桁皇后似被烫了?一般朝后挪去。

  殿内诸人也无人替皇后说话了?,武将一席话,让文官心服口服。

  清安不言,看向禁卫军。

  禁卫军立即拿起剑,不由?分说直接捅进皇后的心口。

  皇后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直接喷出一口血,眼睛瞪得圆圆的,死不瞑目。

  清安离得近,裙摆溅了?些鲜血,她?有些厌恶,眉头紧皱。

  帝后死在一起,众人不敢再看,皇子公主们都被捉了?过来,尤其是?躲在暗处的三皇子,直接被人拖了?过来。

  三皇子入殿的时候拼命朝谢臣年招手,手都快晃断了?,谢臣年都没有回应。

  三皇子突然慌了?,冲到谢臣年面前?抱住她?的双腿:“谢相、谢相,我最近没做坏事啊,你救救我、救救我……”

  谢臣年一脚踢开他,可他被踢后又转头抱住她?,哭嚎不止。谢臣年厌恶,命令禁卫军拖开他。

  这时,三皇子注意到了?殿内一袭裙裳的女子,整个?殿内就她?穿了?裙子。他迷惑了?会儿?,觉得熟悉,却又陌生,僵持须臾后,他惊讶一声:“是?玉珉、表哥、你是?女人啊。”

  清安懒得理会他,吩咐一句:“送入大牢,严禁探视。”

  三皇子发出杀猪般叫声:“玉珉、我可是?你表弟啊,你不能穿了?裙子就装作不认识我啊,玉珉、玉珉……”

  禁卫军迅速将人押走,三皇子太吵,禁卫军直接堵住了?嘴巴拖走。

  殿内恢复平静,多人吓得面目苍白?,话不能言语。

  清安与谢臣年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走了?出去。

  这时,站在壁柱下?的五公主终于抬起脑袋,她?上前?迎了?过去,“你们商量好了??”

  清安望向她?,眉眼舒展,“我与谢相有话要说,你且等候。”

  五公主退回原位,望着两人离去。

  她?回头看向殿内诸臣,唇角勾了?勾,眸光一扫,瞧见?了?地上的尸首,笑容戛然而止。

  很快,她?收拾好心情,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而谢相与清安拐入角落里,看不见?了?。

  五公主心中蓦地发慌,明明大事已定,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二人说什么呢?

  对敌

  慈幼所开门近乎一年?了, 在京城内小有名声,也得到许多富商乃至勋贵的赞助。往日支出每一笔笔都?张贴出来,账目明?细, 让人无错可挑。

  所内的女孩太多了,京城不?宁, 也招惹了许多人。

  门外站了许多个蒙面的汉子, 为的是什么,明?眼人都?清楚。

  桁十三心中气恨难平, 恨不?得出去对峙, 而顾一瑟却很冷静, 在村子里看多了这种恶俗的事情, 再见的时候就显得没有那么惊讶。

  桁十三在礼仪诗书?家族中长大,被纸张蒙起来的世界,带着太多的欺瞒性。

  顾一瑟站在门后,从门缝中看出去,对方有几十人,手持棍棒, 刀剑不?多,只有三五人才有。由此可见, 他们并非正?规的军队, 而是临时凑起来的。

  “别慌, 我们不?理会他们, 有火.药呢, 不?怕。”顾一瑟安抚众人。左右去看, 这才想?起来, 夜白不?见了。

  她觉得奇怪,问桁十三:“你见过夜白吗?”

  “今日起来就没见过。”桁十三摇首。

  顾一瑟旋即不?问了, 多半是玉珉处有事了。她点点头,吩咐力气大的婆子们紧紧守着门,又让人拿了木头过来撑着。

  做好简单的防御后,两人在门口?大咧咧地坐下来,此时此刻也不?讲究仪态了。

  眼看着宫廷方向没了动静,顾一瑟的心反而被高高的吊起,这一刻,她不?担心自己,外面都?是些乌合之众,趁乱占些便宜罢了。

  她心慌了,坐立难安,一侧的桁十三小脸红扑扑的,气埋于?心口?,一直未得到疏散。

  做了须臾,外面的乌合之众开始撞门了,哐当几声,撞不?开。

  顾一瑟冷笑,“当初修缮的时候,我在门上?可花了不?少?功夫,就凭你们也能撞开。”

  话音落地,又是几声巨响,桁十三小脸转白,下意识攥住顾一瑟的袖口?:“真的撞不?开?”

  “撞开又如何,又不?是没刀没剑,就这么些乌合之众,怕什么。”顾一瑟全然不?怕,她们人也不?少?,不?必担心。

  果然,撞了几下后撞不?开,对方改爬墙了,婆子们拿着棍子在墙下等?着,上?来一个就敲一个,滚下来的要么打晕,要么打得抱头,婆子们迅速绑了起来。

  绑了十余人后,对方攻击停了下来,他们折损了一半的人,而她们毫无损失,反而越战越勇。

  桁十三吐了一口?气,“打架的滋味这般舒服呢。”

  “打赢了舒服,打输了很凄惨。”顾一瑟玩笑一句。

  桁十三扭头看向顾一瑟,之间比她大了三岁的女子,面容生辉,谈笑间轻松自若,胸有成竹。

  停顿了一盏茶时间,外面的人又来了,这时顾一瑟对外喊道:“我们可绑了你的兄弟,再不?走,我可要杀人了。”

  话喊出去后,都?停了下来。

  顾一瑟吩咐人将门打开,直接站了出去,冲着对方微微一笑:“人都?在这里,要么我杀了,要么我送到衙门,你们选一个路。我们是女人不?假,可我们有脑子。

  门口?的女人身子颀长,身躯单薄,眼中的光却比常人锐利,面对困境,却谈笑风声。

  领头的汉子握着剑,迟缓了须臾,两个婆子扭着一个汉子出来,顾一瑟抽出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你们敢试试吗?一个不?在意,我就杀两个。两个不?在意,我就杀四个,我这里可有十多个呢。不?要觉得我们是女人,就会心慈手软。我狠的时候,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桁十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跟着后面附和一句:“女人狠起来没你们男人的事。”

  顾一瑟瞥她一眼,哪里学来的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肯定是木梨说的。

  婆子们见状狠狠踢了男人一脚,疼得男人立即喊话:“大哥、大哥,救我、救我。”

  领头的汉子叫王常,握着刀,眼神阴鸷,狠狠盯着顾一瑟。

  顾一瑟轻扬眉梢:“就你们这些人,要本事没本事,要能力也没能力,也只能吓唬吓唬路边野小孩。我给?你个机会,放下刀,走人。我将你们的兄弟还?给?你们,我当此事未曾发生过。第二,你们留下,替我们看家护院,谁再碰此事,我便剁了你们的手。”

  桁十三急了,“你怎么还?信他们啊。”

  顾一瑟低语:“赶走他们容易,若是再来一波人呢。”

  这已经是第二波人了,再这么折腾下去,没完没了,不?如招募一拨人。

  王常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就这么信我?”

  “我信你们,是因为你么太弱,不?怕你们翻天。”顾一瑟故作充大。

  王常这么一听,两颊筋脉凸显,太阳穴突突地疼,被眼前瘦弱的女人轻视了,愣是气得半晌不?回应。

  顾一瑟继续大声说话:“想?好了吗?干这么一票,终究是危险的,我背后有承安侯与谢相?,你们掂量着看看。”

  承安侯与谢相?,可是京城内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在市面上?混的自然知晓这二人的名声。

  不?用?思考,王常就答应了,“我答应夫人,还?望夫人高抬贵手。”

  桁十三瞪大了眼睛,这么快就答应了?

  顾一瑟朝婆子们挥挥手,“放人。”

  十余人都?被松开,一时间,不?知所措。直到王常发下吩咐:“快见过东家。”

  顾一瑟蓦地送了口?气,下意识扶着桁十三的胳膊,整个人险些脱力。桁十三也意识到她的后怕,与她对视笑了笑。

  顾一瑟继续说道:“你们自己商量,我的底限是女孩子,你们谁敢碰了,我不?仅将你们剁成肉块,就连你们的家人都?不?会放过。缺少?什么,可直接与我说。”

  王常诧异,看向顾一瑟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朝顾一瑟拱手道:“夫人魄力,我等?必然尽心,绝不?会做那等?脏事。”

  “兵器放下,进门说话吧。”顾一瑟转身回所,朝两边婆子们看去。

  婆子们会意,握紧手中的刀,谁敢闹事,立即就砍了。

  同一片天光下,谢臣年?与清安走入偏殿。

  站在窗下,清安看向庭院内的景,先开口?:“你要什么,大可直言。”

  外间吵吵闹闹,宫娥们叫喊声传了过来,凄惨冲天。

  谢臣年?听着惨叫声,面色如旧,顺着清安的目光看过去,是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曾几何时,她与清安也曾在树下嬉戏玩闹,父母们静静看着,说着笑话,定下口?头婚约。

  过了十八年?了,父母们都?忘了,她们也回不?到过去。

  “我要顾一瑟。”谢臣年?迟迟出声。

  清安冷笑:“你要归你要,事实并非如此。”

  谢臣年?走至窗下,站在她的身侧,两人齐肩。

  窗外景色如旧,那棵树如童年?般,好似从未变过。可她们变了,从蹒跚学步的孩童,变为搅弄风云的朝堂众臣。

  “清安,你想?什么,我都?知晓,可我要的,从未改变过。我与顾一瑟相?识于?微末,早在你之前。你欠我的,我从不?想?要你偿还?。”谢臣年?语气薄凉。

  “谢臣年?,不?是认识得早,便是胜。你自己放弃,怨得了谁呢。”清安淡漠。她认识顾一瑟,也是意外,但她做的快。

  顾一瑟并非滥情之人,也非钟情之人,谁对她好,她心存感激。

  若当年?谢臣年?入京后便娶她,也没有今日这么多事情了。

  清安冷笑:“是你自己放弃的。”

  “清安!”谢臣年?蓦地提高声音,可一瞬后,她又止住了,转而心平气和开口?:“当年?,父亲放弃我的时候,我便想?过杀了你。”

  她深吸一口?气,压制心中的怨气,继续说道:“可是后来他死了,我又很伤心。”

  敬重的父亲死了,她的恨意无处存放,压制这么多年?来,直到遇到顾一瑟。

  顾一瑟与她一般,都?是被家人抛弃的,可她表现出不?一般的态度。

  她努力活着,拼尽全力地活着。

  明?明?那么卑微,却又活出了不?一样的顾一瑟。

  她的恨意莫名消散了,不?再执着,不?再困顿,好好活着。

  “谢臣年?,我会带着她离开,不?会沾染朝堂事,我的一切都?还?给?你。”清安愧疚,小爹爹对她的爱饱含着忠臣对君主的忠义。

  小爹爹是忠君之臣,却不?是好父亲。

  她阖眸,心中愧疚涌起,“唯有顾一瑟,不?可。”

  谢臣年?却笑了,面色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释然,轻舒一口?气,“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执念。我时常在想?,若是没有你参与,等?我无事回到月亮山,顾一瑟还?是顾一瑟,我若娶她,她要什么,我给?什么,她必然喜欢我。”

  顾一瑟并非寻常人,她要的不?多,三餐茶饭,几两余钱足以?。

  可她所有的念想?被打乱了,还?是因为清安。

  “清安,你是我这辈子跨不?过去的坎儿了。”

  “是吗?”清安不?以?为意,认真审视谢臣年?:“眼下还?有时间,你好好想?想?,我为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谢臣年?低笑一声,往日偏执权势的人竟然什么都?可以?放弃。

  当真可笑!

  她抬首,看到门边的人:“清安。”

  清安止步,素白的双手握住门栓,回过身子,看向谢臣年?:“你想?通了?”

  “想?通了……”

  话未说完,两人对面而立,清安忽而皱眉,小腹间刺疼,她低眸看着谢臣年?手中的匕首,唇角微扯:“原来,你想?通了。”

  “我想?通了。既生瑜何生亮,既然如此,我二人只有一人活着,你的使命结束了。”谢臣年?松开匕首,手背染了几滴血,她没有擦,而是慢慢地负于?身后,平静如初。

  活着

  天气闷热, 下了一?场雷阵雨。

  雨后飘了冷风,站在门口,空气清新了些许, 正门口有人守着?,顾一?瑟拉着?桁十?三坐在廊下赏雨。

  天色入黑, 木梨来了两回, 说门口又来了作?恶的人,都被王常赶走了。

  顾一?瑟询问木梨:“有荤菜吗?有的话多烧一?些, 犒劳王常他们。”

  舍得孩子才能套着?狼。

  木梨勤快地跑开了。

  廊下飘着?一?股茶香, 火炉上的茶水烧得嘟嘟响, 顾一?瑟心?不在焉地看着?沸腾的水, 心?中沉沉。

  煮茶的人心?中也慌,煮出来的茶水味道?都不对?,顾一?瑟没喝出来,只觉得烫嘴,将茶就这么?放下了。

  桁十?三愧疚道?:“心?不宁就煮不好茶,改日煮给你喝。”

  顾一?瑟没说话。

  两人枯坐良久, 直到天色彻底黑了,夜晚有些凉, 桁十?三回屋了。

  女先生们安抚好学生们, 陆陆续续回来了, 见到顾一?瑟坐在廊下, 都上前打招呼。

  顾一?瑟如被抽了魂魄般麻木地对?应, 笑得五官几乎扭曲, 坐了不知多久, 女先生们的屋内都熄了灯。

  夜半子时,她站了起来, 心?口蓦地发疼,可她还是不困,索性拿了披风朝外走。

  走到正门处,王常等人守着?,一?见到东家后,众人吃了顿好饭,看向东家的时候脸色都变,个个热情的打招呼。

  顾一?瑟走到门口,与王常说道?:“我想出门,外面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东家想知晓,我派两个人出去看看。”王常说道?,他们不关?心?大事,吃饱饭就成。

  顾一?瑟摇首:“你派两个人跟着?我,我想去祁阳长公主府。”

  “祁阳长公主府?”王常惊讶,他们就是市井小民,陡然听到皇族人的名讳后惊得不行?。

  “对?,找个会赶马车的。”顾一?瑟说道?。

  王常立即点?了两个兄弟,所内有马车,三人登上马车。

  王常看着?远去的马车后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不是做梦,是真的,他们攀上什么?人了?

  往日繁华的京城被裹上黑夜后,显得寂静阴森。

  马车行?驶半个时辰就被军队拦了下来,马车上有慈幼所的标志,领头的将军立即下马询问:“车内可是顾夫人?”

  顾一?瑟掀开车帘,放眼看了过去,“你们是?”

  “我们是叶家军,我家郡主在前面呢。”

  顾一?瑟半信半疑地下了马车,走了不过百余步就见到一?身铠甲的女子。她惊讶,叶家军不是说按兵不动吗?

  怎么?突然就到了京城?

  那?两个货又耍她呢。什么?游山玩水,明明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策。

  可恨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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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郡主笑着?同她说打招呼:“顾姑娘,好久不见。”

  “才两三月不见呢,没想到你们就来了。”顾一?瑟嘲讽,眼快翻上天了。

  “我没想瞒你啊,谢相与公主没告诉你吗?”叶郡主有些尴尬,这件事是秘密,想来两人也没有说。她愧疚道?:“此事实属机密,来日让谢相与公主给你赔罪。”

  她口中公主是指清安。顾一?瑟却没有在意,只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宫内如何了?”

  “我只入城,并未入宫。”叶郡主摇首,“我们一?路入京,奔波多日,攻入京城后,只守住宫廷各门。”

  “没有入宫……”顾一?瑟不大明白她们之间的关?系,四下都是郡主的人,她便问道?:“你与谢相还是玉珉密谋?”

  叶郡主含笑:“救我命的是清安公主。”

  顾一?瑟看她一?眼,半晌不语,看向宫廷的方向,又问:“谁不让你入宫的?”

  “谢相,她委托我守住宫门,若随意入宫,容易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叶郡主坦然。

  顾一?瑟心?中愈发不安了,“赶紧入宫去看看,我害怕要出事。”

  “能出什么?事?”叶郡主不理解她的慌张。

  “说不清,快些入宫吧。”顾一?瑟拉着?叶郡主就要进去,谁知,叶郡主说道?:“五公主在宫内。”

  顾一?瑟莫名顿住,回头看她一?眼。“五公主还活着??”

  “她、她出事了吗?”叶郡主被问懵了,五公主一?直都在啊。

  顾一?瑟顿住,看她一?眼,说道?:“前段时间南撒求亲,五公主生死不明,才有六公主和亲后命丧异乡。如今,她却好好活着?,我想知晓,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郡主不解:“她去了边城,随我一?起入京的。”

  顾一?瑟迟缓,步伐停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那?团思绪乱了。

  她忽而说道?:“你可知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叶郡主不理解,甚至也有些茫然。

  两人对?视一?眼,顾一?瑟恍惚笑了,“原来你比我更?笨啊,不然怎么?会听谢相的话呢。”

  “谢相的话不该听吗?”叶郡主尴尬地笑了,自己?显得有些笨了。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两人停下来朝远处看去,人影渐近,是五公主。

  五公主跳下马来,走到顾一?瑟跟前,马鞭紧紧握在手中,唇角张了张却又说不出话来。

  顾一?瑟盯着?她的眼睛,不问她为何没有死在爆.炸中,只问:“你阿姐呢?”

  “阿姐、阿姐没了……”五公主垂眸,不敢抬首,说完后忽然又哭了。

  顾一?瑟笑了,“你说什么?玩笑呢,叶郡主,你知晓这件事吗?”

  叶郡主也疑惑,“五公主,清安公主入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谢相说都在她们的掌控中,有什么?意外吗?”

  “杀了帝后,忽然来了刺客,刺伤了阿姐,太医来时,已无?药可治了。”五公主一?直不敢抬头。

  顾一?瑟摇了摇头,“我不信,我自己?去看看,别闹啊,我不喜欢你们再瞒我。我、一?点?都不喜欢。”

  她推开五公主,自己?朝前跑去。

  五公主跟着?她,她又停了下来,眼内尽是厌恶,却没有伤心?,“我厌恶你们的聪明、厌恶你们的自以为是,你们能不能离我远一?些,我救你们的命,不是让你们折磨我的。”

  黑夜下,她的声音尤为刺耳,更?多的是无?力。

  她后退两步,与五公主乃至叶郡主都保持距离,“我不需要你说话,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的。”

  “顾一?瑟,她走的这条路,不是我选的。”五公主怒吼一?声,声嘶力竭,“我承认我恨她,恨她逼死母后,可我依旧当她做姐姐,我没有害她的心?。”

  黑夜下,两人对?立,顾一?瑟眼中的恨意渐渐被悲伤取代,她死死盯着?对?方,眼睛的都不肯眨一?下。

  她知晓她眨一?下眼就会崩溃,可她就不愿妥协,坚持这么?多年,她与命运拼过,被人用恶言骂过,经历过无?数艰难,她不信,运气就会这么?差。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跑,拿出登山的力气,拼命跑、拼命跑。

  跑得精疲力尽都未曾看到宫门。

  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叶郡主骑马而来,朝她伸手:“脚力不如马蹄,我带你。”

  顾一?瑟累得头晕目眩,下意识将手伸了过去,登时间,整个人腾空,迅速落在马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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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家军控制了京城,却没有入宫,也就是说,玉珉的势力并未渗透入宫内。

  至宫门处,两人被拦,叶郡主下马,说道?:“我的身份有限,不能送你入宫了。”

  顾一?瑟不会骑马,匆匆道?别后,朝宫内跑去,拼尽全力。

  一?路跑去大殿,路上遇到禁卫军,却无?人阻拦她。

  到了大殿,殿外站了许多大臣,瞧见顾一?瑟后都看了过去。她懒得理会,直接冲进大殿。

  照旧没人阻拦。

  谢臣年坐在殿内的御阶上,手背上染了几滴鲜血,血迹犹在,还没有擦去。

  “谢相,玉珉呢?”顾一?瑟站在她跟前。

  谢臣年垂眸凝着?手背上的血迹:“我便是玉珉。”

  顾一?瑟精疲力尽,接连喘了两口气后抓起谢臣年的衣领,“清安呢?”

  “清安在十?八年前就是了。”谢臣年被迫对?上顾一?瑟愤怒的眼神,一?瞬间,她心?中的不甘被勾了起来。

  父亲弃她选择清安是为了忠君。

  母亲弃她与清安母慈子孝。

  为何她先遇上的顾一?瑟也惦记着?清安。

  谢臣年挣脱开顾一?瑟的束缚后反手攥住她的手:“顾一?瑟,你看看我是谁?”

  “露出本来面目了?”顾一?瑟气得浑身发颤,“我竟然傻到让玉珉放弃与你争,是我的错,被你一?张无?辜的面容蒙骗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利用玉珉杀了皇帝,你再杀了玉珉,学皇帝借刀杀人,你真可耻。”

  “顾一?瑟!”谢臣年怒不可遏,眼中映着?顾一?瑟的面容,“你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除了你,没人想置她于死地,只有你会觉得她是你的垫脚石。看似你二人合作?,实则是她替你扫除障碍,你躲在背后杀她。”顾一?瑟高声怒斥,星眸圆瞪,“她都不与你争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不和我争?她今日拥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她抢了我的父亲母亲,累得母亲至今不敢认我。顾一?瑟,她的命是用我的命换来我。我父亲带我去战场上,丢下我,让万马践踏,我死了,她才能成为玉珉。”谢臣年难掩煞气,“她的命,是我的。没有我,她早就死了。”

  “你在自我感?动什么?呢,丢下你的是玉驸马,不敢认你的是长公主,与她有什么?关?系。你怪得了谁,怪皇帝怪齐王,你就是不能怪她。我以为你恩怨分?明,以为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诗书礼仪都被你吃了,你和齐王有什么?分?别。”顾一?瑟奋力推开她,怒气冲毁理智:“谢臣年,我若是长公主,瞎了眼也不会认你。”

  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谢臣年。

  “顾一?瑟,你不过是以清安爱人的身份来谴责我罢了,归根究底,没有我、没有我玉家,清安早就死了,哪里会有今日。她欠我的,就该还我,没有对?错,只有因果循环。”

  “谢臣年,你父亲忠君、你母亲失去了记忆,这些都不是清安造成,是命运、是为臣下的使命。你可以怪她,但是你不该杀她!”

  “我杀她了吗?你有证据吗?”谢臣年反问,“愚蠢至极,没证据的话也敢乱说。”

  顾一?瑟气得浑身发颤,偏偏又无?法反驳,五公主的说法是被刺客所杀,在这个时代没有监控,是查不到证据的。

  她愤恨地看着?谢臣年,努力让自己?平稳下来,心?中的恨意冲毁理智,可沉静下来,她的怒气与恨意什么?都做不了。

  “谢臣年,你说我二人相识于微末,可你入京后为何不寻我,你有很多时间来找我,可你没有。你对?我不是喜欢,不过是被人抢走了心?爱玩具的不甘心?。清安抢走了你的位置、抢走你的父母,你心?存不甘才拿我做借口。”

  “若真的喜欢,你怎么?会让我深陷囹圄,怎么?会让我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谢臣年,不要再拿感?情说事了。”

  顾一?瑟步步后退,“我觉得我从来都不了解你,我以为我认识的谢臣年心?中有恨,也会做一?个理智的人,可不是。你为了你的恨,可以杀了不该杀的人。清安有错,可她不该死。谢臣年,你我二人朋友都做不成了。”

  谢臣年皱眉,下意识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可顾一?瑟毅然决然转身,她猛地出声:“顾一?瑟,你不想看看她的尸身了吗?”

  顾一?瑟果然止步,她却没有转身,只问道?:“你愿意让我看到吗?”

  “不愿意。”谢臣年脱口而出。

  顾一?瑟犹如脱胎换骨般朝前迈出一?步,“既然不愿意,我又何必开口。”

  “你的喜欢,不足以让你开口吗?”谢臣年语气诡异,她似乎又看不透顾一?瑟了。

  面前的女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顾一?瑟说道?:“我不是周皇后,我没有软肋,我只有我的,更?不会为了旁人而委屈自己?。”

  言罢,她大步走了。

  门外站了许多朝臣,他们不敢离开,纷纷看着?面前的女子。

  顾一?瑟走得很快,灯火下,美得多人眼目。她与寻常柔弱的女子不同,在她身上,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毅力。

  踏在垂龙道?上,五公主匆匆而来,眼见着?顾一?瑟衣袂生风般走来,她顿住了。

  两人相遇到,顾一?瑟望向五公主:“她可以瞒天过海地救你,你为何就不能救她呢。”

  五公主惊讶,旋即又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掩盖,无?声落泪。

  下一?息,顾一?瑟又落寞出声:“你和我一?样,都是愚蠢的人,竟然会相信谢臣年。”

  “顾一?瑟,谢相不会伤害阿姐的。”五公主下意识替谢臣年辩解,“谢相杀阿姐无?益,阿姐说过她不会争皇位的。”

  顾一?瑟抬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五公主,“我有幡然醒悟的一?刻,而你,没有。”

  她推开五公主,自顾自离开了。

  黑夜下女孩的背影淡薄又无?力,渐渐地,她的身影融入了黑暗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走出宫门一?刻,东方露白。

  顾一?瑟捂着?眼睛看向日出,阳光是这么?刺眼,险些让她无?力再走下去。

  然而背后,是狼窟、是虎窝,她必须要离开。

  她慢慢地走着?,如傀儡般无?法操控自己?的身子,只一?味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走进熟悉的街道?,烟尘气息扑面而来,人间烟火气露出世俗的欲望。

  她麻木地走着?,与货郎擦肩而过,如沙漠中无?力的行?者。

  走到慈幼所门前,已是黄昏,她抬首看着?慈幼所的匾额,是她熟悉的字迹。

  她看了一?眼,便又如常般走了进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入门的一?刻,王常几乎傻眼了,一?夜不见,东家似乎憔悴了不少。

  他张了张嘴,却又发不出声音,等人走后,自己?拍了自己?一?巴掌,淬了一?声:“这个女人,真怪。”

  背景也强大,昨夜回来的两个兄弟说东家认识当兵的,他们没跟错人。

  ****

  顾一?瑟回到院子里,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走了一?天,她有些累了,迈不动脚就坐了下来,毫无?形象。

  木梨闻讯匆匆赶来,见她失魂落魄后忍不住上前询问:“你怎么?了?去哪里了这是。”

  顾一?瑟摇首,懒得说话,她不想与人说话,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她觉得说话都费劲。

  木梨急了,跺跺脚, “你别不说话呀。”

  她刚说完,桁十?三就赶来,拉走她,“你别急,她好像累了。”

  木梨抹了抹眼泪,依依不舍地离开。桁十?三也跟着?顾一?瑟一?般坐了下来,沉默许久。

  天色再度黑了,台阶上两个人影重?叠。

  桁十?三问:“我打探的人回来说承安侯原来是女子,是武帝的嫡长女,是清安公主殿下。那?夜的女先生就是承安侯,对?吗?”

  顾一?瑟没有回答,双臂环住膝盖,她太累了,懒于言辞。

  “他们还说清安公主被废帝余孽所伤,不治而亡。”桁十?三轻轻吐气,她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悲伤将自己?笼罩。

  顾一?瑟还是没有说话,觉得桁十?三聒噪。

  桁十?三话不多,可这回,她觉得这个女人聒噪不停,让人厌烦。

  顾一?瑟自己?站起身,走回屋,砰地一?声关?上门。

  这回,世界安静了,她觉得很舒服。

  她没有躺回床上,而是选择在门后坐了下来,靠着?门,看着?一?片漆黑的虚空。

  她懒得点?灯,懒得回到床上,多一?个动作?都觉得无?力。

  她闭上眼睛,四肢得到舒缓,轻松地吐出一?口气。

  眼睛一?闭,她竟然睡着?了。靠着?门就这么?睡着?了。

  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还是那?么?黑,不知睡了多久,可能是两三个时辰,也可能是一?刻钟。

  接下来,她就睡不着?了,搬了凳子去门口坐着?,看着?无?边夜色。

  当人静下来后,她又开始回想过去,脑子里乱糟糟的,这里想一?点?,那?里想一?点?,极力克制去想,可又想得那?么?深了。

  独自做了许久挣扎后,她又去找衣裳去洗澡,身上太脏了。

  去浴室,锅里的水都冷了。她又起火烧水,水烧热了,天也亮了。

  舒服地泡了泡身子,水温柔地缓解身上的疲惫,太舒服了,一?个人洗,更?为舒服。

  简单洗净后,她将衣裳留给了婆子们去洗。

  回到院子里,门口站了许多人,都是女先生们。她意外道?:“怎么?了呀。”

  “您没事就好。”

  “您不在屋内,吓死我们了。”

  “我们听说承恩侯没了,怕您出事。”

  顾一?瑟淡笑,长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一?笑间,温柔客人,“她没了就没了,关?我什么?事呀,我还有许多铺子呢,养得活你们,各自去忙吧。”

  众人没有离去,而是看着?顾一?瑟不知所措。

  顾一?瑟坦然镇定地走过她们,步履轻松,唇角抿了一?丝笑,这些人想什么?呢,世界上缺了谁都会如常运转。

  无?论是玉珉还是清安,走了便走了,天地犹在,山川如旧,日月轮流,从不曾改变。

  她走了两步后,顾十?六拦住她:“你多久没吃饭了?”

  “我昨天才吃了呀。”顾一?瑟想当然就开口。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劲,昨天好像没吃,她立即改口:“一?天没吃而已,在月亮山的时候,两三天不吃都是常有的事情。”

  顾十?六瞪着?她,又气又心?疼,“你、你、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了半天,话没说,自己?反倒先哭了。

  顾一?瑟没看她,可以说懒得调整情绪,而是走向自己?的屋子,想睡会儿。

  走了几步,屋内走出一?人,是长公主殿下。她嘴角一?歪,乐道?:“殿下怎么?过来了?真热闹呀。”

  长公主着?一?身玉色裙裳,发髻上也只一?根银簪,一?如既往般优雅。

  “我以为你会看开了。”

  “我看得很开,瞧,我连她的尸身都不想看。”顾一?瑟唇角弯弯,“您来做甚?”

  长公主悲悯,无?奈说道?:“玉家的人昨夜便来了,玉珉身死,爵位空缺,他们想要侯爵。”

  “哦。”顾一?瑟无?力地应了一?句。

  “我将侯爵的一?半资产都给了你,剩下的一?半本是给玉珉的。如今玉珉不需要了,我想捐给慈幼所,特?地来与你说一?声。”长公主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在这个时候,财产已失去了重?要性,只是一?笔虚幻的数字。

  巨大的财富砸在脑袋上,顾一?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同时,长公主感?觉毛骨悚然,往日爱财的人不爱财了。

  这是一?种看破自己?,乃至看破世俗的恐惧。

  两人隔着?一?道?门槛,四目相视,她二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长公主比清安比谢臣年都要了解顾一?瑟。

  同样,顾一?瑟也更?理解长公主。

  她们来自同一?个世界,彼此惺惺相惜。

  顾一?瑟最爱的不是财富,而是对?她好、拉她出囹圄的人。她珍惜谢臣年,却从未想过爱情。

  她喜欢玉珉,是因为玉珉先闯入她的世界内,倘若这个人换成谢臣年,指不定,她会深爱谢臣年。

  与不忠无?关?,与她的经历紧紧相贴。

  顾一?瑟的不幸来源于顾家,终结于玉珉。玉珉给她旁人没有给予的好,衣食与爱。

  谢臣年败得一?塌糊涂。

  长公主盯着?顾一?瑟的眼睛,发觉她的眼睛失去了光,那?道?让人羡慕又喜欢的光。

  顾一?瑟还是顾一?瑟,只是少了那?道?光罢了。

  长公主仿若被定身,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而顾一?瑟也只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再说的意思。

  这一?瞬,长公主觉得顾一?瑟变了,不再是曾经为了活着?而拼命的女孩。

  她的活着?,只是应付世人。

  头七

  长公主的到来, 并?没有让顾一瑟有半分高兴。

  两?人坐了下来,木梨送来早膳,顾一瑟没有矫情, 拿起粥碗就喝了一口,对面的长公主沉默。

  等顾一瑟喝了一碗粥, 长公主才开口:“谢臣年以祁阳长公主女儿的身份登基为帝, 赵氏嫡系一脉的人都死了,只有她和五公主。五公主是废帝之女, 朝臣这才谏议立她为帝。本?朝有女帝先例, 谢臣年本?就是政绩卓越, 立她, 是最明智的选择。”

  顾一瑟吃了粥,端过饺子?继续吃。慈幼所食堂不如长公主府邸,饺子?内的馅料不是虾的,只是普通的猪肉,夹杂着蔬菜。

  口感一般。顾一瑟有些挑剔,吃了两?个就放下了。

  “殿下来这里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谢臣年、应该称呼新帝了, 想立你为后。”长公主语句艰难,“我替你拒绝了。”

  长公主的原话是:你想让她死就下旨立她为后, 若不想她死, 就死了这条心, 谁会与仇人相亲相爱呢。

  谢臣年良久不语。

  顾一瑟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甚至是呼吸都没有乱, 反而在桌上?找寻着可以吃的东西。

  最后看到了鸡蛋做的饼, 她拿起来咬了一口气, 口感有些淡了。

  长公主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到回?话。眼前的人死气沉沉,失去了活泼。

  她不知该说什么, 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在她要放弃的时候,顾一瑟忽而问:“你看到清安了吗?”

  长公主恍惚,“你想去看看吗?”

  “不去了,谢臣年不会让我看的,何必牵连无辜呢。”顾一瑟很快就拒绝了,太麻烦,也太累了。

  她继续吃着鸡蛋饼,有些渴,端起热水就喝了一大口,问道?:“陆氏呢?”

  “陆氏很好,她与谢臣年本?就是协议夫妻,如今解除关系,陆家的生意也不会受到影响。”长公主提及陆氏,眉梢舒展了几分。

  或许,陆氏是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人。

  “殿下回?去吧。我不会想不开的,我会好好活着。”顾一瑟似下了定论?一般开口,放下筷子?,有些撑了。她抬首,认真打量长公主:“好好活着,你算是幸福的,无论?是谁做皇帝,你的地位依旧无法撼动。”

  “顾一瑟,我也是人,我养了她十年。”长公主蓦地提高声?音,说完又觉得失态,忙收敛怒气,深吸一口气后稳定下来,重新开口:“我还是祁阳,不会成为太后的。”

  顾一瑟诧异:“你这样做,她等同众叛亲离,对她不公平。”

  谢臣年的不公是玉驸马造成的,长公主并?非原主,不知过往,可谢臣年不知晓。

  她试探说服长公主:“你若不认她,她、或许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何必为了死人与活人过不去。”

  一番话,清醒之至,让人无法反驳。

  长公主冷笑:“你呢?不也是为了死人与活人过不去。”

  “你我不同,她又不是我的女儿。”顾一瑟唏嘘,“她若是我的女儿,我肯定会原谅她。但作为朋友,我做不到。她的不幸,不是我造成的。我没有错,没有必要同她低头。”

  谢臣年的不幸是父母造成的,最不该怪她的,便是父母。

  长公主凝眸,“顾一瑟,你为何这么清醒呢。”

  “殿下,我在想,我若死了可能回?到未来。”顾一瑟回?避长公主的问题,抛出自己?想了许久的问题。

  长公主诧异:“若回?去了,你心里想着她,会舒服吗?”

  不会舒服,只会让自己?的生活更加不幸。

  “若真的死了呢。”顾一瑟不罢休。

  “不,顾一瑟,你不是气馁的人,你还是会活着的。”长公主说道?,“我不信你会想死。”

  “我不想死,我想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罢了。”顾一瑟抚了抚额头,脑海里乱得厉害,一闭眼,都是玉珉。

  她有些讨厌玉珉了,恨这个人的言而无信,恨这个人纠缠不休。

  她有些烦躁,烦得束手无策,什么都做不了。

  长公主看着她蹙紧的眉头,说道?:“找些事情去做,时日久了,自然就忘了。”

  时间是最好解药。

  “我将长公主府留给你,那里的一切都是你的。”长公主疲惫地站起身,十五年来心累加在一起都不如这几日,她觉得自己?失去了屏障,失去了自己?的底气。

  顾一瑟没有去送她,只坐在原处看着早已冷透的早饭。

  公主府……她蓦地起身,似乎找到了事情可做,她追上?了长公主。

  “我想去公主府。”

  长公主点点头:“一起吧。”

  ****

  马车至公主府,门口多了一人。

  玉珉一袭红妆,令人惊艳,知性温柔。

  而谢臣年脱下袍服,一袭青色裙裳立于门口,裙摆轻曳,雪白的肌肤在礼官下白得耀眼。她的美与寻常女人不同,她身上?有股万年不变的冷,浸入骨髓的官威让人不敢小?觑,甚至不敢抬首看一眼。

  哪怕是一眼,都让人担心被挖了双眼。

  顾一瑟走下马车,恍若未曾看到她,径直迈过门槛,而长公主跟在她后面,淡淡扫了一眼,嘲讽道?:“新帝不怕半路遇到刺客吗?”

  “母亲是嘲讽我吗?”谢臣年唇角勾着笑,而那抹笑,让人不寒而栗。

  长公主止步,转身看向她,是认真的凝视,而不是随意一瞥,“新帝,你入京后在我面前一丝不露,我如何知晓你便是我的女儿。你与清安一般,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我如何知晓你们的心思。”

  “我被你戏耍得团团转,我有何能力嘲讽你呢。最多,只是可怜我自己?罢了。”

  言罢,她抬脚跨过门槛,丢下谢臣年一人。

  新帝莅临,公主府内的人都打起精神应对。

  谢臣年信步闲庭,慢慢地赏玩每一处,管事不敢疏忽,步步跟着。

  走了良久,至顾一瑟的院外,她抬首看去,这里是她小?时的庭院,竟然成了旁人的新房。

  她止下脚步,多看了一眼,但没进去,很快就饶走了。

  顾一瑟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似乎闻到了玉珉的味道?,这一刻,她的心被装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睡了许久,就连有人来过都不知道?,一觉醒来,饥肠辘辘,膳食早就备好了。

  叮叮当当如往日般伺候她梳洗,她笑了笑,“你二人近日可好?”

  “奴婢们很好。”叮叮也打不起精神,强撑笑容与顾一瑟说话:“奴婢准备了您喜欢吃的锅子?,您多吃一些。”

  方才更衣的时候发现少夫人又瘦了些,衣裳都大了。

  这些衣裳是后来郎君特?地按照少夫人的尺寸做的,如今显得反而有些大了。

  顾一瑟喜笑颜开,“看到你们真好。”

  当当也笑了:“奴婢看到少夫人也高兴呢。”

  “我看到你们是知晓我又要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你们看到我便又要忙个不停,你们傻不傻呀。”顾一瑟笑着给自己?选了一支素净的簪子?,口中说道?:“我想吃虾饺,好久没有吃到了。”

  “都备着呢。”叮叮红了眼眶。

  顾一瑟睨她一眼:“你们郎君的尸身可送回?来了?”

  “没呢,他们说郎君是女儿家,更是宫里的公主,尸身留在了宫内,不给回?来。”叮叮忍不住落了眼泪,“奴婢没想到郎君是女子?呢,她穿裙子?的模样必然是最好看的。”

  顾一瑟恍惚,面前浮现玉珉一袭红妆之色,唇角抿了抿,不觉附和道?:“你说对了,她可好看了。”

  谢臣年差远了。

  她甩甩脑袋,提谢臣年做什么呢,她复又打起精神朝食案走去。

  食材很丰富,肉片切得薄薄的,经过腌制,烫了烫,味道?已透入肌理?。

  然而,她还没吃两?口,谢臣年走了进来。

  她没有惊讶,只道?一句:“我孤身入局,无甚可惧。你不同,你有帝位,你有天?下万民,你不怕吗?”

  顾一瑟心平气和,与前日大为不同,谢臣年有一瞬的恍惚,她觉得顾一瑟又变回?到曾经,没有什么可在乎的。

  心平气和,实则是什么都不在意。

  谢臣年坐了下来,顾一瑟吩咐叮叮再拿一份餐具,自己?涮了块肉吃,神色享受。

  她越平和,谢臣年就越慌,甚至坐立不安。

  叮叮将餐具取来,搁在谢臣年面前,顾一瑟也不开口说话,一味埋头去吃。谢臣年以为她要问清安的事情,可她没有。从头至尾,不说一句话,好似就为了口吃的。

  吃到一半,谢臣年的耐性耗尽,她主动开口:“你没有想问的吗?”

  “没有。”顾一瑟低垂着眉眼,看都不看一眼。

  谢臣年为臣多年,耐心极大,可今日去让她如坐针毡,顾一瑟比废帝都要难缠。

  不,她不是难缠,是没有欲望,如同一座泥巴捏的菩萨,没有脾气,没有想法,让人寻不出软肋。

  “顾一瑟,我会将承安侯的侯爵给玉家的人。”谢臣年违心说出一句话,她想激怒顾一瑟。

  顾一瑟闻言后,面无表情,却放下筷子?,拿起湿帕子?擦擦住唇角,看向谢臣年:“如何做,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不必为了激怒我做违心的事情,我又不是女子?,要侯爵做什么,我与承恩侯早就和离,侯爵的事情轮不到我过问。谢相,不,应该称呼你为陛下了,你得了帝位,我希望你做位明君,善待百姓。”

  她的话轻如一阵风,语气更是沉稳,掀不起一丝风浪。

  好似稳稳行驶的船,压根不会因小?小?的风郎而摇曳。

  谢臣年说道?:“你是死人吗?就没有让你动心的事?”

  “我有钱有宅子?,要养活许多人,我没有时间与陛下说长道?短。”顾一瑟下了逐客令。

  谢臣年拂袖而去。

  屋里归于寂寞,食案上?的炉火依旧在烧着锅底里的汤汁,顾一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沸腾的汤汁。

  良久后,叮叮当当走了进来,觑了一眼顾一瑟的神色,两?人对视一眼,叮叮先开口:“少夫人,您可有事?”

  顾一瑟没有回?应,视线缓缓从汤汁上?挪开,旋即起身,吩咐两?人:“收拾一下,我出去走走。”

  公主府很大,顾一瑟从不去赏玩,对于她来说,此地景色再好都不如山中优美。

  今日,她走到玉珉爱待的湖畔前,湖水波澜不起,如一面镜子?。

  她寻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了起来,望着湖面,心中无法沉静。

  时至今日,不是她想做什么就可以成功的时刻了。

  与努力无关,而是面对天?道?的无奈。

  她抱住双膝,脑袋至于膝盖上?,整个人蜷曲起来。

  闭上?眼睛,她再度看向湖畔。

  玉珉爱钓鱼,坐于湖畔,哪怕她聒噪不休,玉珉都可以心平气和的沉浸于垂钓世?界中。

  玉珉说养气,可她不爱。人的喜怒哀乐若可以控制,那还是情绪吗?

  人若活得如同木偶,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望着’玉珉,唇角抿了抿,歪着脑袋,闭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坐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叮叮当当寻了过来,喊她回?去了。

  原本?以为会喊不动,可顾一瑟一喊就起身,高高兴兴地与她们回?去了。

  吃饭沐浴就寝,都与往常一般,她做的很好,甚至不用叮叮当当提醒。

  一夜醒来,顾一瑟睁开眼睛,耳边是吵扰的声?音。

  外门的婢女来传话,玉家老夫人来了,正在前厅。

  顾一瑟奇怪,“长公主殿下呢?”

  叮叮说道?:“殿下昨夜进宫就没有回?来,您不知晓吗?”

  长公主等于将顾一瑟接回?来后换了身衣裳就走了。以前的的长公主也爱出门,多数时候是去找陆氏。这回?,顾一瑟也没有疑惑,或许陆氏那里是殿下的慰藉了。

  顾一瑟收拾一番,想起自己?与玉珉和离就不再是玉家媳了,索性不以玉家的身份去见?客,也以客人的身份去见?。

  到了前厅才知道?来了许多人,都是妇人。

  顾一瑟笑了,叮叮奇怪:“少夫人,您怎么还笑了呢。”

  “看热闹啊,不该笑吗?”顾一瑟大步跨过门槛,步伐生凤。

  玉家嫡系一脉的夫人们都来了,老夫人坐在主位上?。顾一瑟走到她的跟前,这一刻,她懂老夫人的心思,谁都无法避免‘欲.望’。

  老夫人见?到顾一瑟也很震惊,和离后的女人竟然还没有搬走,但和快,她又镇定下来,说道?:“你不是玉家的人了,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是没什么资格,但你们争的东西在我这里。”顾一瑟巧笑,做作般的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微微一笑:“和离的时候,玉珉将一半的资产给了我,玉珉去后,长公主殿下将侯爵府剩下的资产捐给了慈幼所。”

  “什么……”老夫人拍桌而起,怒视面前的女人:“你凭什么拿走我玉家的东西。”

  瞧,生气了。顾一瑟感觉这才是生活,没有了玉珉,她还是要一个人走下去。

  她该得的东西,不准人拿走一分。

  她微笑道?:“玉珉给我的,便是我的,她还是承恩侯的时候给我的。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已经归于我的名下。陛下会将爵位给你们,但你们只能捞到一个空爵位罢了。”

  有名无实,过过眼瘾。

  老夫人的震怒,忽而有一种治愈性,人活着,生活百态,有欢喜有怒气,有算计有筹谋,这才是生活呢。

  顾一瑟在老夫人身侧的位置坐下,玉家大夫人开口说道?:“顾氏,自古没有和离带走夫家全部家产的道?理?,说去了衙门里,你也是要还的。”

  “你们为何寻我说道?理?,去找长公主殿下,不对,应该是太后了。她的女儿成了陛下,她不日就将是太后了。不,你们不敢惹她,只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顾一瑟说完后,淡漠地扫了一眼厅内的十多个女人,她们所见?所困于四方天?地中。她们乐意又享受,源于远古的思想,限于世?俗的规矩。

  老夫人复又坐了下来,气得胸口起伏,继续说道?:“她是女子?,是不能继承侯爵的,既然如此,她不能做主处置属于侯爵的资产。顾氏,老身怜你孤苦,准你留下一成,其余的还给玉家。”

  顾一瑟挑眉,一副无赖的姿态:“你说给就给,当我是柿子?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真正的玉珉还活着,是今日的陛下,你让她来要东西。”

  “顾一弦。”老夫人的声?音拔高了些许,似要吃了眼前的女子?,“你可真不要脸面。”

  玉家几位夫人也跟着劝说,甚至搬出了律法,更是拿女子?不能继续侯爵的律法来说事。

  顾一瑟就这么听着,听到了许多新鲜话,但她明白,这些人就是觉得玉珉死了,她好欺负好拿捏,拿话劝,拿律法威胁。

  可她是谁呢?

  她是雪地里爬出来的弃女,熬死了顾家那么多人呢,顾一弦都死了,她还活着呢。

  她笑了笑,玉家的夫人们立即止声?,怔怔地看着她。

  她说道?:“我的,不会还给你们,有本?事去找陛下去找长公主,随意你们怎么说。承恩侯的侯爵有说给你们玉家吗?老夫人,你能以陛下亲祖母的身份入宫吗?”

  不能,谢臣年压根不在意玉家,这几日以来忙碌不休,一句玉家都没有提,玉家这才慌了。

  老夫人脸色憋得通红,这么多年来,她比顾一瑟都懂谢臣年的阴狠,谁敢去她面前触霉头呢。

  她来这里,是想先要回?属于自己?儿子?一房的资产,儿子?死了,假孙女死了,真的孙女成了陛下,那么,这一房的资产就给要回?玉家,不能便宜了外人。

  儿子?死了,孙女不需要,要回?去是常理?,她们是站在道?理?上?的。

  可没想到假孙女将侯爵下的资产都给了前妻,前妻霸着不放,事情就很棘手了。

  玉家众人面面相觑,她们的身份很尴尬,玉家骨血登基为帝,并?没有推恩于玉家,她们脸上?无光。

  说了半晌,顾一瑟下了定论?:“你们来我这里要东西是没有用的,侯爵至今空着,你们有本?事去讨。再说一遍,哪怕你们讨回?了侯爵,我也不会还的。这些都是玉珉给我的,除非你让她活着来拿,到时,我双手奉上?。其他人想拿,是不可能。我死了,东西送去慈幼所,不归玉家,送客!”

  顾一瑟起身就要走,脊背挺直,步伐沉稳。

  玉家老夫人气得干瞪眼,直骂道?:“顾氏,你可真无耻,顾家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不懂道?理?的人,无耻至极。”

  顾一瑟被骂得停顿下来,看向两?侧的小?厮婢女,吩咐一句:“赶出去,统统都赶出去,下回?,玉家的一只狗都不准放进来。”

  小?厮们闻言立即动手赶人,他们听着主子?的吩咐,也不怕得罪人。

  一群人推推搡搡般被推了出去,玉家也是有脸面的人,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老夫人回?去后就让自己?的儿子?将顾氏女告了。

  告她霸占玉家资产不还,无德无耻。

  奏疏呈至新帝案头,新帝看了一眼,随手搁置了,并?不在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公主夜不归宿,顾一瑟等了她三日才等到人回?来。

  回?来的长公主面露疲惫,依靠在迎枕上?,浑身无力,眼下一片乌青。

  顾一瑟不满她的行为,指责道?:“你的养女才刚死五六日,你能不能消停些。”

  两?人都不是含蓄的人,长公主一听就明白她的话,红了脸瞪着对方:“胡说什么,我没碰陆氏一根手指头。”

  “哦,你移情别?恋了,喜欢谁了?”顾一瑟想当然开口,眼下乌青就说明她这几日没有好好睡觉。

  晚上?不睡觉能干什么,脚指头一想都明白了。

  长公主想打人,气得心口发疼,唯有说道?:“我摸了很多很多女人,三日行欢,你满意了?”

  顾一瑟撇撇嘴,“你能不能消停些,等过了五七再闹腾不好吗?”

  五七指的是人死后第五个七日。

  长公主被说得老脸发红,拿起迎枕就砸向顾一瑟:“我守寡这么多年,名声?好得很,你再说,我都没脸见?人了。”

  顾一瑟躲开枕头,又将枕头捡了起来递给长公主:“那你去哪里了?”

  “不告诉你。”长公主不肯说,将枕头又塞回?腰下,哼哼两?声?又关切道?:“玉家老东西来了?”

  “气得半死走了,说是要告我呢,我等了三日也没动静。”顾一瑟耷拉着眉眼,语气蓦地沉沉:“明日是头七,你说,她会不会回?来?”

  长公主没听明白,“谁回?来?”

  “玉珉啊,老一辈都说,人死后头七就会回?来看看。”顾一瑟说道?。

  长公主扶额,累得想睡觉,闻言后摆摆手:“想做什么自己?去做,我想睡觉。”

  顾一瑟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殿下,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抓痕

  长公主?还是没说, 将聒噪的人赶走。

  顾一瑟不?肯走,又问道:“她的尸体入土了?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谢臣年不?想让她知晓, 她也没有人脉去打探。唯有等着长公主?说上三言两语,谁知这?人十分不?靠谱, 自?己跑去外面?玩了?三日, 搞得一身?疲惫地?回来了?。

  顾一瑟心里鄙弃极了?,然而, 长公主?不?易, 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替玉珉难过。

  长公主?被问住了?, 思索须臾, 说道:“新帝早就将她葬了?,在周皇后?的陵寝内,我以为你?知晓呢。”

  周皇后?的陵寝修建得极其大,废帝想得好,将来与她合葬的。没成想,废帝尸骨丢去乱葬岗任由狼狗弑咬, 陵寝便?又空了?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帝后?陵寝一旦将棺木放进?去,石门封锁, 外人是进?不?去的。

  顾一瑟听后?, 哦了?一声, 然后?起身?就走了?, 什么都没有说。

  长公主?累极了?, 也没多问, 直接躺下就睡着了?。

  顾一瑟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脑海了?想着玉珉的喜好,明?晚若是回来, 做些她爱吃的就好。

  然而,这?么一想才发现,玉珉没什么喜欢,什么都吃,什么都不?爱吃。

  想了?半晌都没想出名堂,顾一瑟困惑极了?,又问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哪里知晓,她们是伺候顾一瑟的,对于郎君的事情,是一概不?知。

  问了?一圈,也没人知晓。

  等到晚上的时候,顾一瑟又去长公主?处问问。然而到了?院子里才发现,谢臣年又来了?,站在门口望着她。

  她若无事人一般上前给谢臣年行?礼,若无其事般走进?屋。

  长公主?睡醒了?,正?在更衣,她走过去就问:“殿下,我来是想问你?可知晓玉珉喜欢吃什么?”

  “吃?她没有口腹之欲,什么都吃,什么都不?吃。”长公主?回过身?子看向宁静的人,心口叹气,说道:“她更像公主?,不?对,她本来就是公主?,她的仪态喜好都是经过训练的,吃东西没有喜欢的,若被人看出来下毒,就会坏事。所以,她什么都会吃,浅尝两口。”

  顾一瑟闻言后?就要?走,长公主?却拉住她:“吃晚饭了?吗?”

  “还没呢,一起吃吗?”顾一瑟也不?见外,玉珉不?爱吃,但长公主?爱吃呀,自?己也研究吃的。

  长公主?令人去摆膳,自?己拉着顾一瑟坐下。

  谢臣年也跟着坐下。

  桌子是圆的,三人各自?坐下,呈三足鼎立之势。

  晚膳很精致,摆盘也好看,让人胃口大开。

  长公主?一改常态,沉默用膳,顾一瑟也当作没有谢臣年一般,想吃什么吃什么。

  本该尴尬的气氛在两人卖力用膳下,丝毫不?觉得尴尬。

  用过晚膳后?,婢女们奉上茶水,明?灯下,顾一瑟品茶的动作精进?不?少,看不?出出自?乡野。可细细去看,又有几分神似清安。

  谢臣年痴痴地?去看,在她身?上早就看不?出那份野性了?,有的是与寻常贵女般的端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出神换来长公主?的提醒:“陛下今日过来是想做什么?”

  谢臣年迟缓,目光从顾一瑟身?上挪开,落在自?己的茶盏上。茶盏是上好的瓷器,上面?画着小童望日。小童颇为可爱,栩栩如生。

  她想起初见顾一瑟的那面?,她也是一副稚气的面?容,十岁的孩童躲在草丛里,见到她后?眨了?眨眼睛,说一句:“这?个哥哥长得比姐姐还好看。”

  然而抓起一把草盖在她的身?上,接着听到了?匪寇的声音:“处理干净了?吗?”

  接着是一声声干净了?。

  她在草丛里待了?许久,困顿过后?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身?侧早已空荡荡。

  后?来,她去了?京城,让人去找,却在京城京城见到了?女孩,她高兴地?上前打招呼。女孩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稍微打听就知道她是顾家的女孩,自?幼在京城长大。同时,去找的人回来了?,告诉她那是一个克父克母的弃女。

  相同的面?容下是两个不?同的人生。

  谢臣年又是一阵沉默,长公主?冷笑,“看来陛下不?是来看我的。”

  谢臣年说道:“朝臣请立太后?,母亲想何时入宫?”

  太后?一事,吵了?几日,都说长公主?该入宫了?。毕竟女儿做了?皇帝,哪有母亲在外的道理,与礼法不?合。

  长公主?本身?散漫,压根不?想入宫,入宫后?再出宫就难了?。

  她掂量须臾,说道:“我不?想入宫,并不?是不?想认你?,而是……”

  “我知晓您放下不?陆氏,随时可召她。”谢臣年接过话来。

  顾一瑟眼皮一跳,啧啧啧,前妻和?自?己的母亲暧昧不?清,她还上赶着配对。

  她看了?谢臣年一眼,继续低头喝茶。

  谢臣年敏锐,也意识到她的眼神中带着复杂情绪。

  长公主?在这?时开口:“再过些时日,等过了?五七再说,我还有些事情忙。对了?,玉家的爵位,怎么处理?”

  谢臣年却说:“替父亲过继嗣子,封为承恩侯,父亲这?一脉,也算是后?继有人。”

  “过继后?便?是你?的弟弟,你?不?怕威胁你?的帝位?”长公主?不?解,她是现代人,对有后?无后?这?个事,并不?在意。

  谢臣年不?同,她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思想或许不?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臣年笑道:“帝位是属于赵家人的,与玉家无关。朝臣认我,也是因为我身?上有赵家人的血脉,与玉家无关。不?过,我也会下旨杜绝新承恩侯的想法,承恩侯一脉只有虚衔,无实权。”

  顾一瑟不?大明?白她的做法,难不?成有后?就很重要??

  长公主?拒绝了?,说道:“你?父亲对子嗣并无执念,不?想过继,不?如收回承恩侯的爵位,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母亲觉得不?妥?”谢臣年皱眉。

  长公主?点头:“你?脑子抽了?吗?给自?己找什么麻烦,待我入宫后?,这?里改为顾府。你?若想推恩于玉家,换个爵位封赏。”

  谢臣年被训得有些尴尬,顾一瑟观察她的神色,她并未不?满,只是耳朵红了?。

  二?十六岁被母亲训,是有些难为情。

  长公主?说后?,谢臣年就应了?,起身?离开。

  她来时悄悄,走时沉默。

  唯有长公主?叹气:“她比玉珉听话多了?。”

  有时她说一句,玉珉可以反驳一堆,都是道理,说得她哑口无言。

  反观谢臣年平静地?接受,并没有叛逆的想法。

  顾一瑟却说道:“她和?你?不?熟,等熟悉了?以后?也会怼你?。”

  “不?会。”长公主?笃定般摇首,“她与玉珉最大的不?同,便?是对待母亲的态度。”

  “哦,她读书读傻,愚孝。”顾一瑟懒洋洋地?品了?口茶,“她之前还为了?刺激我说是将承恩侯的爵位给玉家,如今又改口了?。”

  长公主?没继续说,只说道:“别?喝茶了?,容易睡不?着觉。”

  顾一瑟却说道:“放心,我能睡着。”

  言罢,她又喝了?一口,吃饱喝足后?就离开了?,并不?多话,也不?拦着长公主?八卦京城内的事情了?。

  突然少了?一个瓜友,长公主?有些落寞,但这?个瓜友不?再寻死腻活,她又放心了?。

  很快,长公主?披上披风,趁着黑夜离开公主?府。

  而此刻的的顾一瑟躺在屋内,已睡着了?。

  屋内熏着安神香,让人一夜好眠。

  头七这?日,顾一瑟起得很早,亲自?去厨房做吃的,厨娘只当她做给殿下吃。

  然而顾一瑟只是研究些口味清淡的食材,忙忙碌碌大半日,过了?午时都没有做好,别?说是做给殿下吃,哪怕是自?己吃都来不?及了?。

  一直忙到黄昏,她将自?己做的十几道菜装进?食盒里,回屋去了?。

  厨娘们看着少夫人离去的背影,都是面?面?相觑。

  顾一瑟回屋后?就将菜都摆上,自?己沐浴更衣,待出来时,天色都黑了?。

  她只在卧房内点了?一盏灯,门开着,自?己坐在门旁,静静地?盯着那盏灯。

  黑夜寂静,婢女们都被赶走了?,只留顾一瑟一人。

  今夜无风,灯火如豆,静静无声。

  顾一瑟不?敢眨眼,盯得眼睛发疼,揉揉眼睛,继续盯着。

  就这?么盯了?一夜,无风无浪,什么都没有。

  天亮的时候,顾一瑟眼睛疼得厉害,眼泪水淌了?下来,她揉揉眼睛,觉得无趣,慢吞吞地?爬上床睡觉。

  躲在被窝下,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呢,哪怕有一阵风也好啊。

  她想了?许久,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又黑了?。

  她索性不?起来,继续窝在被窝里,哪怕不?困,也不?想起来。

  反是叮叮当当来哄她,“今日陛下登基,晚上放了?烟火,听闻很好看,您带奴婢们去看看,好不?好?”

  顾一瑟没动,当当跪在了?踏板上,趴在床沿上:“少夫人,您看过烟火吗?听人说甚是好看,奴婢没有看过呢,您都睡了?一日了?,晚上去看看热闹呀,奴婢们想见识见识。”

  “不?想看。”顾一瑟往被窝里缩了?缩,反而埋进?了?被子里,一味地?想偷懒,她单纯不?想动,只想偷懒罢了?。

  懒怠。

  叮叮当当对视一眼后?,两人心领神会后?,一人掀开被子,一人拉起顾一瑟,不?忘喊来外面?的小婢女。

  四五人一起用力将人从床上拖了?起来。

  顾一瑟怒了?:“你?们要?造反吗?”

  “我们想去看烟火,得罪少夫人了?。”叮叮叉着腰吩咐小婢女们给少夫人净面?更衣。

  卧房内登时热闹起来。

  今日新帝登基,多年来又见女帝临朝,京城内外都焕然一新。

  顾一瑟被拖上了?马车,一路颠簸至城门下,远远可见两侧马车如流水般淌了?过来,一眼看不?到尽头。她们来得晚了?,马车靠后?停,需要?走许久才能走到城楼。

  叮叮当当欣喜极了?,眉眼都是喜悦,一左一右地?贴着顾一瑟。

  顾一瑟有许多年没有看到烟火了?,心情不?佳,也无心思去赏玩。

  许多富贵人家买了?看烟火的最佳位置,顾一瑟站在道上仰望着城门之上,站了?片刻,有人来请。

  转头去看两侧的酒肆,却见五公主?与郡主?并肩站在窗下。

  细细一算也有六七日没见到两人了?,顾一瑟朝两人颔首,接着嘱咐叮叮当当自?信去玩,自?己随着小厮去楼上见两人。

  落座后?,五公主?亲自?沏茶,说道:“我以为你?不?出门了?。”

  “近日如何了??”顾一瑟开门见山询问。

  五公主?没有开口,反是叶郡主?先说道:“我要?回边城了?,顾姑娘可愿前往?”

  顾一瑟一顿,五公主?也有些惊诧,但她很快就回应:“陛下不?会让你?们离开的。”

  谢臣年的心思,路人皆知。

  顾一瑟说道:“我问的是你?们的近况,我哪里都不?会去,我还有一群孩子一群先生要?养活呢。”

  “我们很好,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我已继承叶家军,五公主?被封为平阳长公主?,也有入朝的资格。”叶郡主?爽朗,“朝中也很好,顾姑娘有何打算?”

  该封赏的都得到封赏,该惩处的都已经处置,新帝行?事,赏罚分明?。

  顾一瑟却问道:“我一直不?知是谁灭了?谢家满门。”

  叶郡主?疑惑:“不?是废帝吗?”

  谢家满门被灭,玉珉前往岭南,说明?这?个时候废帝是亲信玉珉。也说明?,废帝坚信多年前的事情不?会被翻出来。

  这?是一个导火索。

  五公主?沉默,顾一瑟却紧紧看着她:“平阳长公主?,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都已经猜出来了?。”五公主?无奈,此刻应该称呼她为平阳长公主?了?。

  看着平阳长公主?面?上的神色,叶郡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追问对方:“不?是废帝所为又会是谁呢?”

  “是谢臣年与平阳长公主?合谋,对吗?”顾一瑟直接戳破窗户纸,“废帝容忍谢常之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要?杀他呢,谢臣年回乡是看望母亲,废帝怎么会想到她去查谢家的事情。从头至尾,都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诓得谢常之兜兜转转将密函取了?出来。”

  “顾一瑟,陛下说你?笨,可你?不?笨呀。”平阳长公主?哭笑不?得,对上顾一瑟冰冷的眼神,“对,是我们做的,唯有将事情闹大,谢常之才能被世人看到,他所做的一切才会被扩大。陛下确实与谢常之一起被困两月,这?些都是她摘清自?己的做法。阿姐也知晓的,废帝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情,总该一件件公布天下。”

  “谢家几百人说杀就杀,你?们为达目的不?折手段。”顾一瑟痛恨极了?,“谢家那么多人都并未参与宫变,她们不?该死。”

  平阳长公主?握着茶杯,唇角抿得很紧,“无辜的何止她们,要?怪就怪谢常之,怨不?得我们。”

  “你?们与废帝何异?”顾一瑟盯着她的眼睛质问,“他滥杀无辜,你?们就是圣人吗?”

  话意落地?,外间?想起了?百姓的欢呼声,一簇又一簇的烟火在空中盛开,火树银花,迷住了?眼睛。

  新帝站在城楼上,眺望远处,一袭红妆,艳丽无双。

  三人都沉默了?,顾一瑟起身?离开,走出店门的时候,恰好一束烟火绽开,照亮了?城门上,新帝站在了?上面?,昏暗中两人对视一眼。

  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绚丽的烟火添了?几分烟尘。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为皇帝的举止而高兴,他们永远只看到表面?一层。顾一瑟看着那抹影子,心沉了?又沉。她们从未改变,是自?己妄想着她们善良,其实,自?己是最愚蠢的。

  她转身?走了?,叮叮当当小跑着回来,拉着她大声开口:“听说待会会撒钱呢,少夫人,再等等。”

  烟火、撒钱,都是新帝安抚民心的手段。

  顾一瑟颓然,连她身?边的婢女都沉浸在喜悦中,她能做什么呢,指责谢臣年毫无人性还是怨恨自?己眼睛不?好。

  停了?片刻,城门上飘下许多铜板,百姓争先恐后?去捡,不?知何时,谢臣年走了?下来,站在顾一瑟的面?前。

  顾一瑟唇角翘起嘲讽的弧度:“陛下来做甚?”

  “顾一瑟,我有能力让天下太平,让百姓安居乐业。”谢臣年语气坚定,烟火闪过,眼中灿若星辰。

  她的认真在顾一瑟眼中成了?笑话,“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陛下,醒醒,我不?是傻子了?。”

  “你?变聪明?了?。”谢臣年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至脚,一片冰凉。

  这?一刻,她希望顾一瑟愚蠢些,再笨些,这?样,她的世界就会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可顾一瑟聪明?了?许多,聪明?到她做什么都会被察觉。

  顾一瑟看向空中的烟火,绚丽灿烂,一瞬间?的光芒照亮了?空中。

  “谢臣年,烟火之绚丽,不?过一瞬。岁月长河中,我不?过是一个过客,同样,你?在我的岁月中也是一个过客。”

  “清安呢?”谢臣年问。

  “清安死了?,她成为我的过去,却是一个无法磨痕的痕迹,我会记住她一辈子。”

  谢臣年咬牙,心中的不?甘几乎要?将她吞噬,可是作为帝王,她很快又安抚好自?己,再开口,她已是心平气和?:“可我有许多办法让你?记住我一辈子。”

  “谢臣年,当年你?早些来寻我,或许,你?死了?,我都会殉情。可你?没有,你?在暗中看着我狼狈的活着,看着我走投无路。而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丞相。”顾一瑟并没有在意她的威胁,而是淡淡地?用言语击垮她。

  “我在月亮山走投无路,一日一餐,你?若来了?,我哪怕做妾也会跟着你?。可如今,你?给我后?位,我都不?想看见你?。”

  谢臣年震惊,眼中瞳孔微缩,而顾一瑟淡然转身?,像与陌生人错肩般离开了?。

  烟火依旧在空中绽开,一把又一把的铜板在空中飘过。

  谢臣年久久未动,脊背生汗,顾一瑟的话犹如一柄刀戳进?她的心口中,疼得让人打颤,原来,她有那么多的机会,可她没有珍惜。

  她只是不?想牵累她,是生是死,她都无法决定。

  她只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去月亮山寻她,到时,风平浪静,她们有很多时间?在一起。

  然而,又是清安让她的一切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

  回到公主?府已经是后?半夜了?。

  叮叮当当精疲力尽,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衣袖都沾了?泥土,手中抓着一把铜钱。

  这?些铜钱与市面?上流通的铜钱不?同,表面?刻了?花纹与文字,象征着新的朝代。

  铜钱洗净后?摆在几上,顾一瑟捡起一枚铜钱看了?一眼,上面?刻的是孩童嬉戏,这?种工艺颇为了?人得。匠人手艺代表着新帝身?边能人居多,谢臣年的帝位比起废帝都要?稳固。

  她抿唇笑了?,将铜钱还给婢女,顺口问道:“长公主?可在府内?”

  “奴婢让人去问一问。”

  顾一瑟点点头。

  在她要?歇息的时候,婢女回来了?,长公主?不?在。

  哦,又出去鬼混了?。

  顾一瑟缩进?被子里,叮叮在她的床前打地?铺守夜,屋内多了?个人,她有些不?适应。叮叮却不?同,晚上的剧烈运动让她很快就进?入梦乡,也不?知是谁给谁守夜了?。

  天快亮的时候,顾一瑟才睡着了?。

  长公主?到午后?才回来的,她回来就来找顾一瑟,见人还躺着,毫不?客气地?将人从床上薅了?起来。

  “你?的铺子可管过了??”

  “张口要?那么多铺子,问也不?问,管也不?管,你?要?铺子做装饰吗?”

  “顾一瑟,你?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你?的铺子都得关门,看你?拿什么养活那么多人。”

  顾一瑟迷迷糊糊就被痛骂一顿,歪着脑袋看了?长公主?一眼,许是她看人的角度与旁人不?同,她惊讶地?发现长公主?脖子上有一条很长的痕迹,似乎是抓出来的。

  顷刻间?,她就醒了?,立即凑过去:“殿下,陆氏打你?了??”

  长公主?一噎,将凑来的脑袋推开,抬手将领口往上捋了?捋,“你?往哪里看,看什么呢。”

  话刚说完,脸红眼睛飘来飘去。顾一瑟笑得不?行?,下一息就被长公主?从床上拖了?下来,“叮叮当当,替你?们少夫人更衣,也别?吃饭了?,直接去铺子里。”

  顾一瑟:“……”闹什么呢,怎么可以不?吃饭。

  顾一瑟不?肯去,却被人抬上马车。坐在马车上的时候,顾一瑟意识到不?对劲,“是不?是你?出去找姑娘的时候被陆氏发现了?,捉奸在床就抓了?你?的脖子,你?不?高兴就来折腾我?”

  “是吗?这?出戏肯定很精彩,你?看到了?吗?”长公主?语气冷冷,好整以暇地?看着兀自?挣扎的人。

  顾一瑟缩了?缩脖子,“没看到,但是我知道,好大一个瓜,你?愿意与我分享吗?”

  “不?愿意。”长公主?果断拒绝。

  顾一瑟恼恨,“你?不?愿意作何折腾我呢?”

  长公主?阖眸不?答,顾一瑟气得就要?跳车走人。

  跑了

  长公主与陆氏已有许久未见了。

  陆氏与谢臣年和离后, 一?直忙碌陆家的生意,有了新帝做靠山,无人?敢来?招惹陆氏。就在她沉浸于喜悦中的时候, 有人?来?报。

  长公主养了个外室,养在庄子里?, 日日过去看望, 腻在一?起。

  生意上的事不愁人?,突然有人?来?抢她的人?, 陆氏匆匆找到刚进城的长公主, 登上马车, 陆氏就先发难了。

  过往艰难的时刻的都过来?了, 即将修成正果,你祁阳就要找新欢。

  然而,长公主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陆氏一?不高兴就不小心扯了脖子。

  这些都被顾一?瑟猜中了。

  面对?长公主的回避,顾一?瑟笑得直不起腰来?,不死?心地上前问一?句:“小三长什么样子?”

  “挺好看的。”长公主凉凉地回一?句, 又见顾一?瑟八卦之色溢于言表,心中不免又堵了一?口气, 便道:“比你好看多?了, 比你的前妻, 好看不少?, 不如我让给你?”

  石破天惊。

  顾一?瑟迅速后退, 双手环住胸口:“不要、我不要你吃剩下的。”

  长公主:“……”

  “你的想?法可真六。”长公主忍不住嘲讽一?句。

  顾一?瑟傻气地笑了, “要不我帮你去澄清, 就说那个女人?是我的?”

  长公主没好气道:“你想?让我成为渣女吗?”

  顾一?瑟恍然:“你本来?就是渣女啊。”

  聊天彻底僵持,长公主气得将顾一?瑟赶下车去, 自?己驾车离开。

  被赶下车的人?饥肠辘辘,随处找了一?间酒肆,已是午后时分,堂内人?不多?,跑堂的极为热情。

  要了四道菜,她一?人?慢悠悠吃着。

  突然间,跑堂的送来?一?壶酒。她抬首,跑堂的说道:“有人?给您送的。”

  艳遇?

  顾一?瑟东张西望,却见一?张熟悉的脸靠近,她无趣地低头?吃东西,平阳长公主笑吟吟走来?,“阿瑟。”

  “你想?给你姐戴绿帽子吗?”顾一?瑟翻了白眼,阿瑟阿瑟,喊得真那么好色。

  平阳长公主却拿起酒壶斟酒,说道:“你怎么一?人?出来?了。”

  “你怎么又在这里?,京城那么大,你来?的速度可真快。”顾一?瑟继续翻白眼。

  “我与人?说话?,恰好看到你。”平阳长公主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顾一?瑟,一?杯自?己端起来?,说道:“她都死?了,你二人?也和离,哪怕我与你在一?起,也与她无关。”

  顾一?瑟不肯喝,毕竟旁人?给的酒有没有问题,还是未知?数呢。

  她不端,平阳自?己只好饮了一?口,继续开口:“听闻陛下也喜欢你?”

  “什么叫也?她哪里?是喜欢我,是喜欢自?己的帝位。”顾一?瑟将酒杯推得远远的,招来?跑堂的。

  跑堂的小步上前,顾一?瑟令他算账。

  算过账后,她直接起身离开,平阳跟着她,“顾一?瑟、顾一?瑟,你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出了酒肆,走上道,平阳一?直跟随,顾一?瑟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很快,平阳买了许多?小吃,糖糕糖葫芦,还有不知?名的糖。

  顾一?瑟看她一?眼,接了过来?。平阳笑道:“阿姐说得没错,在你这里?,吃是最重要的。”

  顾一?瑟顿住,看向?她:“她什么时候与你说的?”

  “信中说的。”

  顾一?瑟不问了,慢悠悠地走着,平阳却说道:“你没有我想?的那样爱她,我以为你会哭会闹,可你至今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确实,顾一?瑟至今都没有为那人?的死?而留下一?滴眼泪。

  爱与不爱,一?幕了然。

  顾一?瑟却笑了,“我本来?就不爱她,为何要流眼泪。”

  “既然不爱,你为何不接受陛下呢?”平阳奇怪,她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女人?,到底是什么的心思。

  后位是天下女子都向?往的,谁不喜欢呢。偏偏顾一?瑟拒绝了。

  若说顾一?瑟爱阿姐,她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分明是不爱。

  “我不爱她,为何要接受。我如今有钱,能养得活自?己,没有必要委屈自?己。”顾一?瑟说得清楚。

  平阳疑惑:“你有爱的人?吗?”

  “有啊。”

  “谁?”

  “我自?己。”

  平阳哑然,随后又问:“除了你自?己以外呢?”

  “没有,自?己都爱不过来?,还想?什么呢。”顾一?瑟大步往前走,叹一?句:“爱自?己就好了,自?己又不会背叛自?己,也不会让自?己伤心,爱旁人?,太累。”

  平阳被说得愈发迷惑,但还是追了过去,表态道:“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你敢娶我吗?”

  “为何不敢?”

  “新帝都得不到的女人?,你敢要?不怕陛下捅你刀子?”顾一?瑟笑着止步,目光在日头?下暖了几分,微微扬唇,“你敢吗?”

  平阳迟缓,想?起新帝的狠辣,心中敲着鼓。

  就这么迟缓一?下,顾一?瑟抬脚走了,她立即喊了一?声:“我、我也敢的。”

  “你突然不坏了,让我有些不适应。”顾一?瑟说道,在月亮山上的五公主疯狂阴狠,眼前的平阳长公主带着几分少?女般的傻气。

  啧啧啧,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变化?。

  “顾一?瑟,我的仇恨已报,我没有牵挂的事情。我与你一?般,孤单地活在世界上,自?己为自?己活着。”平阳解释,“如今,我想?为自?己活着。”

  “那你招惹我做什么?”顾一?瑟不解,“就因为我救过你?”

  平阳颔首:“你与其他女子不同,谁可以在挟持的时候平静地说一?句让我先穿上衣裳。”

  曾经?的‘光荣’事迹让顾一?瑟狼狈地逃开了。

  “你想?娶就娶,我答应你,就看有没这个胆子。”

  平阳愣在原地,觉得不可思议,追上前询问:“你喜欢我?”

  “不喜欢,但总是要嫁的,挑你也不错。”顾一?瑟嬉笑道,止下脚步,目光露出几分怔忪,“我不爱你,你想?娶就娶,你自?己清楚。”

  平阳苦笑,“你想?用我躲避陛下。”

  “不,我从未想?过躲避她,我可以直接拒绝她。我还是那句话?,总是要嫁人?的,选择你和选择玉珉,都是一?样的。”顾一?瑟解释,她与谢臣年之间,不需要躲避。

  平阳依旧糊涂,但顾一?瑟大步走了。

  马车半个时辰,双脚走就走了近乎两个时辰,回到公主府,天又黑了。

  顾一?瑟将长公主骂了很多?遍,气冲冲地去她的院子里?却发现婢女们都被赶了出来?,好家伙,屋内灯火通明。

  思来?想?去,她还是没进去,挑了块石头?砸向?窗户,婢女们立即跳了起来?,“少?夫人?、少?夫人?,殿下已歇下了。”

  天才黑就睡觉,昨夜是偷鸡去了?

  两厢僵持的时候,屋门开了,是陆氏开门的。

  顾一?瑟撇撇嘴,大步上前,屋内气氛暧昧,长公主缓缓地从内室走来?,绕过珠帘,体态婀娜。

  “做甚?”长公主语气不快。

  顾一?瑟说道:“我可能要嫁人?了。”

  长公主莫名被绊了一?脚,幸好陆氏扶了一?把,长公主哎呦一?声,忍不住怒视顾一?瑟:“二七都没过呢,你就要嫁人??”

  “嫁呀,平阳长公主若不敢娶,就当我没说。”顾一?瑟笑吟吟地看着长公主,目光不忘瞥向?陆氏,说道:“您抓人?的功夫可厉害了,有空教教我。”

  陆氏羞得满面通红,低头?不敢看人?。

  长公主迈前一?步,挡住她,自?己面向?顾一?瑟:“我不同意你嫁。”

  “你不同意是你的事,我又不是你家的人?。殿下有什么理由阻止我吗?”顾一?瑟挑眉,“平阳多?好啊,以前多?坏,现在就有多?好,不错呀。”

  长公主气得摇摇欲坠,指着顾一?瑟想?骂人?,陆氏拉住她与顾一?瑟说道:“要不你等?等?,等?过了清安公主的五七再说?”

  “还有一?个月呢。”顾一?瑟嘟哝一?句。

  长公主气笑了,前几日还担心她要寻死?腻活,今日就要嫁人?。

  然而顾一?瑟下一?句就是:“我明日就搬到平阳长公主府去。”

  “她还没府邸,暂时住在宫里?呢。”长公主气得自?己抚了抚心口,“说好的喜欢呢,被你吃了?”

  “她头?七还没过,你就出去鬼混找小姑娘,我好歹也是过了头?七才想?嫁人?的。”顾一?瑟理直气壮,叉腰怒视你侬我侬的两人?,“你两好得很,就别阻止我找新欢。”

  长公主哑口无言,陆氏也是低头?不语。

  顾一?瑟转身走了。

  屋内两人?对?视一?眼后,陆氏犯疑:“她知?道了?”

  “就她那个脑袋瓜能知?道什么,多?半就是想?嫁人?了。”长公主笃定?顾一?瑟什么都不知?晓,平阳长公主与顾一?瑟年岁相仿,两人?又是旧相识,互生爱慕也是正常。

  陆氏不理解:“可才过□□日呀,坟头?上的草都还没长呢。”

  两人?又是一?眼对?视,皆是沉默。

  然而此刻,平阳找到新帝,第一?句话?便是:“顾一?瑟说愿意嫁给我。”

  新帝不小心折断了手中的笔,墨汁染了整本奏疏,她来?不及多?看,便问:“她与你玩笑吧。”

  “真是,她说横竖是要嫁人?,不如嫁给我。瞧着,我好像是她最好的人?选。我问她是不是躲避您,她说不用躲避的,嫁给我与嫁给阿姐都是一?样的。要不,陛下,你给我赐个婚?”平阳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尾音跟着发颤。

  谢臣年不理解,“清安才死?呢,她就想?嫁你,你敢娶?”

  “陛下,别妒忌我,我敢娶。”平阳勾了唇角,笑意清冽,“我可不怕你吃醋,我也是凭自?己的本事的。”

  谢臣年这才唤人?进来?收拾御案,自?己拉着平阳去一?侧坐下。

  “你就算娶了,也是娶了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也是人?啊,陛下别来?劝我。”

  谢臣年缄默,无奈地撩起眼皮看她:“你莫要被她算计了。”

  “哪怕是算计,我也甘之如饴。”平阳轻飘飘地回了一?句,“陛下若是吃醋了,也尽可用旨意压我。”

  陛下想?要得到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

  平阳心里?敲着鼓,她知?晓新帝对?顾一?瑟的想?法,珍惜却得不到。

  “你自?己看着办。”谢臣年沉默了须臾后吐出一?句,她很清楚,顾一?瑟哪怕是嫁人?,也不会忘了清安。

  嫁给谁都是谁,无关情爱。

  她怜悯地看了一?眼平阳,平阳却乐在其中。

  怜悯过后,她又羡慕了,顾一?瑟随便挑个人?嫁都不会选择她。

  那么多?选择,偏偏选择了她目前最亲近的人?,有些讽刺。

  谢臣年调整好心情,再度看向?平阳,语气平和:“长公主不会答应的。”

  “我明日去找姑母问问。”平阳欣喜过后又想?起姑母对?她们的疏离,一?时间,她更加不确定?了。

  谢臣年提醒后,就将人?赶走了。她很忙,抽空说了件事后,还要处理政事。

  出了大殿的平阳心中忽而落寞,不知?是何心情,总之,沉而闷。

  ****

  顾一?瑟说到做到,翌日清晨起来?就开始收拾行李。

  衣柜里?都是她的衣裳,款式不同,颜色各异。

  打开衣柜的时候,她怔了怔,玉珉给她的东西太多?太多?了,甚至细致到生活中的每一?处。她望着衣柜,动作慢了下来?。

  她将人?都赶了出去,自?己躲入衣柜内。逼仄的空间漆黑一?片,可她却感觉很满足。

  闭上眼睛,她努力调整呼吸,恍若在月亮山上无数个黑夜,孤苦无依。

  她明明有父母,却活得如同蝼蚁。

  此刻,她明明坐拥富山,却活得无趣沉闷。

  她觉得生活陡然失去了光,失去了趣味,好比银钱成了一?串数字,再也无法激起她的欲望。

  一?日复一?日,枯燥无味。

  断断十日,她觉得自?己都受不了,长此以往,她会疯的。

  可她什么做不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谢臣年的监视内,她看似自?由,实则又是失去自?由的。

  不知?在衣柜里?待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衣柜被打开,谢臣年一?袭常服站在她的面前,她看了一?眼,伸手又将衣柜关上。

  这人?太讨厌了,她都躲进衣柜了,为何还要来?呢,给她片刻的自?由也不成吗?

  “顾一?瑟,你为何选择平阳呢?”谢臣年问。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内心却在涌着失望,为何不能选择她呢。

  她在期待顾一?瑟回头?,期待顾一?瑟如以前那般与她嬉笑谈话?。

  “都是人?,好比你吃饭,那么多?米饭,都是一?样,随意吃一?碗就行了。但你这碗米饭,放了毒药,我不要。”

  衣柜内的声音闷闷的。

  谢臣年愁了一?晚上,下朝后迫不及待地赶来?了,原本以为会听到些不同的话?,然而,顾一?瑟的回答很扎心。

  她伸手摸上衣柜,斟酌半晌,开口却又是旁的事情:“我改了律法,欺压女子者,斩。”

  衣柜内没有回应。

  谢臣年又说:“我打算改官制,允许女子入朝。”

  还是没有回应。

  谢臣年再也忍不住,伸手再度打开柜门。

  衣柜内的人?一?脸平静,眼中古井无波,莫说的高兴,连一?份怒气都没有,好比一?拳打进棉花里?,白费力气。

  顾一?瑟抬起头?,认真说道:“赵氏嫡出的人?都被你杀了干净,你做皇帝,不该想?想?后嗣的问题吗?立皇夫生孩子,你日日盯着我也是不成,我又不能给你生孩子。”

  “没有杀尽,还有许多?藩王,到时过继即可。”谢臣年回答得有气无力。

  而顾一?瑟只哦了一?声,再也没有回应。

  谢臣年继续说:“无事不要出府了。”

  顾一?瑟翻了白眼,伸手又将衣柜关了起来?,没有回应。

  谢臣年看着柜门良久,最后,落寞离开。

  衣柜里?坐了一?个晌午,顾一?瑟打开门,出来?时,浑身湿透了。如今,她连最后的自?由都没有了。

  她觉得无趣,作为被控制者,她是有怨恨的。

  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人?不能太好心,更不应该救小白脸。

  谢臣年对?她的控制欲,愈发强了。

  她沐浴换了身衣裳,去找长公主,作为母亲,也该管一?管女儿了。

  然而,这个母亲不在家里?。

  又出去鬼混了。

  站在屋檐下,她在日头?上深吸了口气,她觉得这个家不算家了。

  良久无言。

  等?到天黑,长公主与陆氏结伴而归,两人?乍然见到顾一?瑟后都有些不自?在。

  陆氏先开口,“顾姑娘有事寻殿下,我先有事去忙。”

  她逃之夭夭,长公主轻咳一?声,“听门房说谢臣年来?了,你二人?又吵了?”

  “没吵,她不让我出门罢了。”顾一?瑟意兴阑珊,浑身提不起力气,也没有说话?的想?法,简单一?句后,抬脚就走下台阶。

  长公主有些懵,“她关你做什么。”

  “大概,脑子坏了。”顾一?瑟也不知?该说什么,懒得与长公主再言语。

  不出门就在家待着。她想?起铺子一?事,停下脚步,与长公主言道:“铺子的事劳烦殿下看顾一?二。”

  “我?怎么又是我呢。”长公主觉得不可理喻,所有的事情都来?找她,她气得不行,“谢臣年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追女孩有这么追的吗?”

  关人?家、关人?家……长公主无法理解,偏偏顾一?瑟也不反抗。

  又气又急,她真想?将人?拖回来?骂一?顿。

  陆氏闻声上前安慰:“我替你看着就是了,别生气。她的劲头?哪里?去了,昨日还高高兴兴的,今日就像失了魂魄一?般。”

  “被谢臣年折腾的,谁愿意被关。”长公主难以维持优雅的姿态,片刻的怒气消散了,她本不想?生气的。好好过日子,没事来?找事。

  她气道:“不让我安稳,都别安稳。”

  陆氏心中害怕:“你要做什么?”

  “她也该立皇夫了。”长公主恼恨说了一?句。

  女帝立皇夫,如同皇帝立后,天经?地义。京城内外多?少?人?盼着新帝立皇夫,这几日来?长公主处打探的人?不在少?数。由此可见,这些人?的心思都紧跟着女帝。

  长公主说到做到,立即让人?拟了奏疏,送到宫里?。

  她一?带头?,其他人?自?然上赶着去建议,京城内适龄的男儿多?如牛毛,三条腿的□□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太多?了。

  谢臣年被压得喘不过气。

  顾一?瑟却偷偷摸摸跟着长公主出门去了。

  她不会骑马,扮作小厮跟着马车后面走。出了公主府,半道上,陆氏上了马车。

  两人?你浓我浓,卿卿我我,马车驶得的飞快,小厮们在后面险些跑断了腿。幸好顾一?瑟常年跑山路,气喘吁吁地跟着马车,并没有掉队。

  出了城,一?路往庄子上去,到了地方已是午时,远远看去,波浪滚滚的稻田。

  稻花田里?一?阵青草香,马车停在了外边,小厮们进去休息,长公主与陆氏两人?携手进庄子里?。

  顾一?瑟走近了去问门人?,“殿下近日天天过来?吗?”

  她已不相信长公主找了外室,谁养外室还带着正室过来?了,就不怕打起来?。

  门人?说不知?道,从这里?进去,最少?还有两道门,他们进不去,自?然就不知?道里?面的事情,长公主是不是来?,他们也不会说。多?一?句,就会惹来?麻烦。

  顾一?瑟什么都问不到,在门房待了片刻,其他人?喝茶休息,她朝里?面看了又看。

  她进不去,但是她会爬墙啊。

  先出去,翻过墙,双脚落在地上。

  许是庄子里?的缘故,人?不多?,她下去的时候没看到人?。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庄子太大了,与别墅相似,里?里?外外,不知?多?少?间屋子,没有地图或者人?带着,压根认不得方向?。

  她走了两遍,还是没摸到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墙壁下。

  摸索的功夫,花了几个时辰,她也不走了,寻个草丛蹲下,等?天黑再说。

  一?直等?了许久,长公主的马车离开,暮色四合,也该吃晚饭了。她悄悄摸了出去。天黑容易遮蔽身形。

  她悄悄进去,利用瘦弱的身形一?路避开了婢女。

  同时,长公主回到公主府,陆氏半道已走了,她一?人?回来?。

  回来?的时候,谢臣年却在她的屋内等?着她。

  “顾一?瑟不在公主府,去了哪里??”谢臣年开门见山。

  长公主累得脑袋有些晕乎,闻言后也惊住,“跑了?”

  “跑与不跑,母亲该清楚才是。”

  “你将人?关住的,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不长脑子,喜欢人?家女孩是要哄的,谁像你,动不动就关,就该一?辈子单着。”长公主也是气不打一?处,“你不想?好好过就自?己折腾,能不能别盯着顾一?瑟,人?家刚死?了前妻,你换一?个人?折腾。”

  谢臣年被说得面红耳赤,几乎不敢面向?母亲。本该兴师问罪,却被说得哑口无言。

  母女二人?沉默半晌,谢臣年厚着脸皮继续问:“母亲将她藏到哪里?去了,她不在平阳处也不在慈幼所。”

  “走了也好,免得日子不安宁。”长公主没好气继续骂。

  发现

  郊区夜色黑得深沉, 兼之庄子上的屋舍不如京城内灯火璀璨,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

  顾一瑟等在原地,看着婢女们朝一处走去, 小心翼翼地跟了半路,走到一间院子前, 发觉里面灯火明亮, 婆子们把守着唯一进入的通道。

  细细打探,不仅有婆子守门?, 还有护卫在院外走动, 一看便知晓此?处有猫腻。

  然而她无法靠近, 电视剧中常演出将婢女打晕, 自己换上婢女的衣裳,她却无法在悄无声息的情况将人打晕,还要确保对方无生命危险。

  等了半晌,等到后半夜,她蹲在墙根下叹气。

  蚊子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墙根下冰冷, 冻得她瑟瑟发抖。

  在荷包里一阵摸索,摸到了火折子, 灵机一动, 她跑到隔壁的院子里去放火。

  夏日本就干燥, 稍微动些火, 就能烧得满屋子噼啪作响。

  顾一起悄悄溜进去, 打眼一眼, 隔壁多热闹, 此?处就多荒凉。

  找到易燃的锦帐一类物什,直接点着了, 又将门?窗给点燃,火势不大,瞧着吓人。

  她走出去,站在院门?口大喊一声:“着火啦、着火啦。”

  刚喊了两声,隔壁侍卫就跑来,立即冲进去救火。

  顾一瑟趁机翻进去隔壁的院子里,双脚一落地,就发现了不对劲。

  屋檐下火光明亮,一人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望着她。

  侍卫们都?跑了,就剩下守着屋门?的婢女。顾一瑟朝屋檐下看过去,脚忽然就走不动了,分?明咫尺的距离,却令她无法触碰。

  隔壁火势变大了,火光冲天?,映照得此?处如白昼。

  她站着没动,婢女们也惊讶,刚想喊人过来就被轮椅上的人止住,“都?去救火。”

  婢女们面面相?觑,瞧了一眼墙根下的人,不敢动。

  顾一瑟也没动,静夜下,似被定身,直到轮椅上的人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这里蚊虫多,进去说话。”

  婢女们眼睁睁看着她们的主子牵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进入卧房。

  门?关?上了,屋檐下的灯火跳了又跳。

  屋内两人靠着门?边,顾一瑟呆呆傻傻,还没反应过来,清安微叹一声:“我?以为你走了。”

  “去哪里?”顾一瑟的声音细而轻,似春风拂过绿叶,害怕吹落一片叶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清安脸色苍白,长发披肩,显得脸颊十分?小,她微笑地望着顾一瑟:“月亮山。你以前说过,会?回去的。”

  “想回去,但回不去。”

  “为何?”

  “谢臣年不让我?出门?。”

  清安唇畔的笑容戛然而止,甚至,眼中的光带着阴狠,但没有开口说话。

  顾一瑟笑了,微眯着双眼,“我?就知道你活着。我?不相?信你死了,你那么坏、那么狠,怎么会?死呢。都?说好人不长明,祸害留千年,这个道理是不会?骗人的。”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祸害啊。”清安失笑,掌心抚上顾一瑟的脸颊,真实的触感?让她心安,她不自信问道:“谢臣年不好吗?”

  “她杀了你、是她杀了你,对吗?”顾一瑟忽而激动起来。

  清安皱眉,母亲说顾一瑟快快乐乐,二七未过就想要嫁人,俨然恢复往日的神态。

  顾一瑟没心没肺,眼中只有财,嫁给谁都?可以高高兴兴过日子。

  眼前的人却一心记挂着她。

  顾一瑟盯着她,目光紧紧的,与她散漫的性情极为不同。

  “没有,我?不过是被小人算计罢了。”请安不承认。

  顾一瑟不信,反问她:“你躲在此?处是为躲避谢臣年吗?”

  清安没说话,手搭在顾一瑟的肩膀上,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额头上渗出密集的汗水。

  “躲避她作甚,不过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养伤罢了。”

  顾一瑟上前扶着她,瞧了一眼屋内,“去床上?”

  “嗯。”清安垂眸,眼睫轻颤,苍白的肌肤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屋内设施应有尽有,是一个不错的养伤住所。

  扶着人躺下后,顾一瑟左右看了一眼,问道:“你怎么来这里?陵寝里的人是谁?”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清安轻叹一声,阖眸间,伤口疼了起来。她惯来隐忍,也没有喊疼。

  顾一瑟古怪地盯着她,目光在她身上徘徊,清安察觉不好,伸手摸索被子将自己盖得严实。

  “你不热吗?”顾一瑟嘲讽。

  清安摇首,“你怎么知晓我?在这里的?”

  “猜的,长公?主不哭不闹,日日出来鬼混,我?觉得不对劲。谢臣年只当她与你感?情不好,我?却知晓她对你有特殊的感?情。”顾一瑟搬了凳子坐下,眨眨眼,“长公?主忘了旧事,十年来,确实将你当作亲生女儿疼爱。”

  女儿死了不伤心,还跑出去鬼混,这像人做出来的事情吗?

  清安抿唇笑了,“我?让她不要来了,她却带着陆氏日日过来,谢臣年忙着要紧的事无暇管她。等腾出手来必然会?发现的。”

  “也就是说,谢臣年不知道你活着?”顾一瑟抓住重?点,“皇后陵寝里的人是谁?”

  “夜白。”清安的声音骤然小了许多,“谢臣年走后,确实来了刺客。或许刺客是谢臣年所为,但我?没有证据,夜白护我?而死。这时,平阳赶来救了我?,夜白已丧,她便将夜白当作我?收敛入棺木。谢臣年心虚,不敢打开棺木检查,匆匆将棺木送去陵寝葬了。”

  “平阳知晓你活着?”顾一瑟震惊,“她知晓你活着、她、还趁机撩我?。”

  清安眨眨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觉得自己的话多了,尴尬地坐直了身子。

  “我?听母亲说是你自己主动要嫁平阳的。”清安戳破她的谎话,丝毫不给她留面子。

  顾一瑟却倒打一耙:“你不装死,我?怎么会?被谢臣年缠上,走投无路才想着随意找人嫁了。谁知晓这么一刺激,谢臣年就不让我?出门?了。我?最痛恨的就是强买强卖,她关?我?,我?就跑出来了。”

  “做她的皇后,不好吗?”清安奇怪地看着顾一瑟,“皇后母仪天?下,是多少女子的梦想。”

  顾一瑟俯身,调戏般轻轻拍拍她的脸颊:“你放心,你活着,说明她没杀你,我?也不用恨她了。我?回去就给她做皇后,好不好?”

  “不好。”清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冷眼看着顾一瑟:“皇后需要母仪天?下,你是二嫁的身份,不合适。”

  谁知,顾一瑟转身就走了,道:“再见,我?要去做皇后了。”

  清安急了,匆匆爬起来,可连顾一瑟的一片衣袂都?没有碰到,顾一瑟出了屋舍。

  “顾一瑟、顾一瑟……”

  顾一瑟头都?不回就走了,她认识来时的路,今夜明月照路,回去不成问题。

  堂而皇之出了别?院后,顾一瑟朝京城方向走去,身后的侍卫一路跟着。

  走了一夜,到了京城,天?色大亮,已过了吃早膳的时辰。

  她不走了,在城门?下找来一辆驴车,自己慢悠悠地朝公?主府而去。

  不等车行一里路,就见人有人冲了出来,直接拦住她的路,“顾姑娘,我?们陛下有请。”

  有了人带路,颠簸一夜的人直接上了马,她骑着,下面的人牵着,脚板舒服多了。

  还没到宫门?口,谢臣年骑马赶来,她愣了愣,微晒道:“陛下亲至,不怕半路有刺客?”

  谢臣年紧张地问她:“你去哪里了?”

  “想去陵寝找玉珉的,半道不认识路了,又回来了,你瞧我?鞋都?走坏了。”顾一瑟抬起自己走断线的鞋子,险些露出脚指头,她憨憨笑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此?处离宫廷最近,谢臣年调转马头,瞧了一眼坐在马上的人后旋即下马。

  牵马人退开,只见他?们的陛下翻身上马,将顾一瑟拥入怀中,令人共骑一马。

  顾一瑟并未拒绝。

  谢臣年诧异,却又小心翼翼地勒住缰绳,“顾一瑟,你是接受我?了吗?”

  “不,我?是不会?骑马,被人捏着短处。”顾一瑟摊开双手,“我?也很无奈啊,明日起,我?要练习骑马。”

  两人坐于?马上,前后站了许多禁卫军,纷纷后退,随着陛下前来的人更是将马驱至一侧,等陛下的马先行。

  不知为何,马走得更慢了,前后几十人都?看着马蹄如蚂蚁一般慢慢往前挪。

  马速这个事是可以控制的。

  顾一瑟挑眉,忍不住提醒她们的新帝陛下:“我?饿了,蚂蚁搬家比你都?快。”

  谢臣年这才让马速快了些,饶是如此?,速度也不如方才疾驰的速度快。

  等到了宫里,顾一瑟换下小厮的衣裳,沐浴出来就吃上了饭。

  谢臣年腾出时间看着她吃饭,“你去陵寝怎么穿成这样??”

  “你又不让我?出去,只能扮作小厮啊。”顾一瑟往嘴里塞了块肉吃,填饱肚子的感?觉太舒服了,她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以为你跑了。”谢臣年叹气,可见顾一瑟大口吃饭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顾一瑟不会?走的。

  顾一瑟有太多的羁绊,顾十六不说,一手办下的慈幼所也是带不走的。

  谢臣年忽而很安心,顾一瑟一颦一笑都?带着特殊的魅力,时刻显出她与其?他?女孩的区别?。

  单是对待清安身故这件事上,顾一瑟的做法就与众不同,没有哭哭啼啼,没有半死不活。

  她还是她,还是顾一瑟。

  说她没心没肺,可她又时刻记挂着,为清安与她这个新帝断交。

  思索良久后,谢臣年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看透顾一瑟这个出自乡野的女孩。

  顾一瑟看似野,可她做事,却与‘野’这个字沾不上边。

  “往哪里跑?”顾一瑟翻白眼,你追我?逃的狗血戏码不好看,太狗血了。

  “谢臣年,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顾一瑟,我?办不到。”谢臣年目光灼灼,“我?等了这么多年,等到如今大好的局面,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

  顾一瑟看出谢臣年的执着,又不明白她执着什么,三角恋的狗血戏比江山还重?要吗?

  都?不是少年人,也非年少热血,谢臣年在官场上浸淫多年,心思深浅,非顾一瑟可以看清楚的。

  同样?,谢臣年也察觉不了顾一瑟的想法。

  要权,她有。

  要财,她有。

  顾一瑟还要什么呢?

  哪怕是真心,她也有。

  谢臣年找不到原因?,身在高位,她只要动动嘴皮子,什么都?能得到。

  她又问顾一瑟:“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呵,霸道总裁的口吻。顾一瑟自己笑了,瞥她一眼,说道:“我?要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办得到吗?”

  她再度抬眼对上谢臣年,锋锐、沉稳、狠辣,这些名词都?属于?面前美丽的女人。

  二十六岁的女子,不属于?年少,没有青涩,却有成熟的韵味。她与普通女人不同,她身上还有王者的气息。

  王者,让人不敢抬首去对视。

  谢臣年正襟危坐,周身散着帝王威仪,顾一瑟也意识到她的改变,但这些都?没有办法让她生起爱慕。

  “我?办不到。”谢臣年轻言拒绝。

  “可我?不爱你,我?不想与你在一起生活,我?敬佩你的才学与能力,这些只能是欣赏,而不是爱慕。”顾一瑟剖心解释,“你为何不能喜欢旁的女子。你说你办不到,同样?,我?也无法与你朝夕相?处。”

  谢臣年凝着,脊背生起一层层虚汗,她问道:“你爱财,我?可以给你。你想要女孩子过上安康的生活,我?也可以办到。清安做不到的,我?都?做到了。”

  “可你不是清安啊。我?勉强不了自己,一个人在心底扎根后就无法根除,我?如今闭上眼睛都?是她的模样?。谢臣年,你为何不早来呢。”顾一瑟痛心,“我?心中有她,你也可以勉强我?,这样?,我?与周皇后无异。”

  一句话彻底击碎谢臣年为自己打造的希望之屋。

  谢臣年痴痴地看着她,“没有清安,你也不愿吗?”

  “她死了,我?活着,但我?心中有她。或许十年后我?会?忘了,重?新去喜欢旁人但。但那是将来,眼下,我?不会?。”顾一瑟屏息凝神,正视面前的女帝:“废帝于?政治上是个明君,可他?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陛下,我?希望你莫要重?蹈覆辙。”

  她的语气很轻,却叫人心底生寒。

  谢臣年面无表情,久久无言。

  顾一瑟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气氛微妙,她没有再说。

  话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谢臣年何其?聪慧敏锐,余下的话,也该明白了。

  吃过饭,她站起身,“我?是留下还是回公?主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留下,陪陪我?。”谢臣年顺着心意,“你放心,你是自由的,想走就可以出宫。”

  顾一瑟眼眸含笑,“随你。我?走了一夜,想睡觉,给我?找个地方。”

  “好。”谢臣年心情轻松些许,顾一瑟笑了,笑意澄澈炙热,她又想起了多年前。

  顾一瑟说:“这个哥哥长得比姐姐还好看。”

  同样?,笑得那么好看又热诚。

  谢臣年让人找来宫车,找了一处靠近大殿的殿宇,暂且休息。

  谢臣年站在丹陛前凝着远去的宫车,唇角渐渐弯起,身侧的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陛下是喜欢承恩侯夫人?”

  “她不是承恩侯夫人了,承恩侯也已经死了。”谢臣年笑意渐止,语气不悦。

  “奴说错了,陛下若是喜欢,何不留在宫中。顾家已无人了,顾氏并无依靠。”

  家族破灭,孤单一人,面对皇权,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自然成了笼中雀,任君玩耍。

  这样?的女子最好拿捏,她背后没有强大的世家做靠山,不会?有人为她而努力奔走,更不会?为她得罪新帝。

  喜欢这样?的女人,很好解决。

  谢臣年却垂下了眼睛,她想起周皇后。

  每回见周皇后,都?是雍容华贵之色,她有母仪天?下的心胸,她会?容纳后妃,养育儿女。

  可她最后自焚而死了。

  谢臣年浑身一颤,不,她不要周皇后这般的行尸走肉,她立即呵斥道:“不许胡言,再敢多言一句,朕必不饶。”

  丹陛上的人都?被吓到了,纷纷叩首请罪。

  谢臣年拂袖离开。

  片刻后,说话的内侍被赐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无法发现。

  此?时的顾一瑟在柔软的床上,睡得正是舒服。

  一觉至黄昏,醒来的时候,桌上摆满了吃食。

  宫娥们伺候她梳洗,廊下清风徐徐,搬了躺椅躺着,舒服又惬意。

  不仅如此?,谢臣年还让人寻了话本子给她看。

  又送来几只木匣子,里面都?是解闷的小玩意。

  顾一瑟望着傀儡小人,摸这泥巴捏的囡囡,笑意微显。

  玩了须臾,谢臣年匆匆而来,她抬首,女人背着夕阳,笑得温润:“朕带你去游船,宫内有许多奇珍异兽。”

  顾一瑟眨了眨眼睛,欣然点头。

  谁不喜欢玩呢。

  两人一起出宫,红妆粉面,步摇轻曳,顾一瑟余光扫过面前的女帝,肩膀的凤凰露出霸气的一面,如她的性子。

  一眼过后,顾一瑟唇角抿了抿,谢臣年是锦绣人物。

  宫廷内有湖泊,连接着护城河,宽阔无边,湖水清澈,深可见底。

  站在桥上,顾一瑟惊讶地发现在脚下有鲤鱼游动,她忘形地拉着谢臣年:“我?们去捞鱼、捞鱼烤着吃啊。”

  谢臣年唇角抽了抽,看了身侧的内侍一眼,内侍立即去找网兜。

  “水可真清澈,无污染。”顾一瑟叹一句,扭头看了一眼谢臣年,“我?想下河去捞鱼,你要去吗?”

  温雅若谢臣年,饱读诗书,多半做不到这等行径。

  只见顾一瑟卷起袖口,露出一截子雪白的藕臂,谢臣年瞳孔微缩,立即赶走了周围的婢女内侍。

  顾一瑟撇嘴:“你可真古板,想看就看,我?又不吝啬。”

  看个胳膊而已。

  顾一瑟走到桥底下,伸手摸摸水,夏日里冰冰冷冷,极为舒服。谢臣年就站在她的后面,她说道:“我?知晓你很古板,可我?就是这样?,她从不会?说我?的。”

  这个‘她’指的是清安。

  顾一瑟脱了鞋,提着裙子就要下水,这回,谢臣年没有说话了。

  桥下的水不深,刚过膝盖,顾一瑟脱了外裳,露出一袭轻纱内衣。

  天?色开始变黑了,桥下更黑,谢臣年依旧觉得顾一瑟周身肌肤白得亮眼。

  内侍们将网兜鱼叉都?寻了过来,就连钓竿都?准备了。送来后,就被女帝赶走了。

  顾一瑟拿着鱼叉,凭借着微亮的天?色,一杆插进水里。

  噗通一声,她拿起鱼叉,一杆就中了。

  谢臣年惊讶,顾一瑟洋洋得意:“我?可是练出来的,这么多年没吃的就去捞鱼吃。”

  谢臣年莞尔,顾一瑟朝下面走了走,想起什么事,回头看向谢臣年:“你会?游泳吗?”

  “不会?。”谢臣年摇首,她不敢下水。

  顾一瑟立即嘲讽:“你可真胆小,等你有空,我?教你游泳啊,我?可是一个好师傅。”

  谢臣年:“……”

  顾一瑟再度伸杆,一杆子斜插入水中,再度提上来的时候,又是一尾鱼。

  谢臣年惊讶:“天?色昏暗,你如何瞧得见的。”

  “感?觉呀。许多池塘里都?是人家包养的,不给外人钓鱼网鱼。我?们晚上就是叉鱼,池塘里的鱼儿肥美,被喂得笨笨的,一叉一个准。”顾一瑟轻扬眉梢,春风得意。

  “你竟能将偷鱼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谢臣年叹服。

  话音落地,顾一瑟又是一杆,满载而归。

  三尾鱼齐齐整整地摆在草地上,都?是战利品。

  望着鱼,谢臣年陷入沉思中,而顾一瑟坐在草地上穿上鞋,她看着顾一瑟的动作,谈不上优雅,那股野性又出来了。

  出门?一趟就变了,谢臣年百思不得其?解。

  顾一瑟提着三尾鱼就要回去了。

  “你不想游船了吗?”

  “我?又不是那么闲情雅致的人,在吃烤鱼与游船两件事上,我?肯定选吃烤鱼。”顾一瑟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船赏月是长公?主才做出来的文雅事,她顾一瑟就只会?惦记着吃。

  谢臣年无奈跟着她折转回来。

  顾一瑟换过衣裳,熟练地架起火堆,撸起袖口,一系列的动作看上去,她很强。

  从生活中透出来的强悍。

  谢臣年问她:“倘若清楚安为帝,你可愿意入宫呢。”

  顾一瑟是在天?空中翱翔的鹰,关?不住!

  “你的倘若不是事实,我?无法回答你。”顾一瑟语重?心长,直起身子,扭头看向帝王:“陛下,没有那么多倘若,这场战役中你赢了,你就不该去想那么多。”

  虽然你赢得不是那么光明磊落。

  顾一瑟的笑带着玩味。

  谢臣年陷入沉思中。

  离别

  对月饮酒, 雅致无双。

  顾一瑟的鱼烤了出来,放入盘子里,递给谢臣年?。

  谢臣年?玩笑道:“今日吃了, 只怕来生都吃不?到了。”

  “活着,总有机会的。”顾一瑟反过来安慰她, “不?要悲伤, 朝前看,日子总是慢慢过的。要不?你选秀吧, 好多美人给你, 我也凑凑热闹看一眼。”

  “吃鱼。”谢臣年?不?悦了。

  顾一瑟笑得不?行, 扬首望着星空, 身侧坐着一流人物?,气氛莫名?就变了,高?雅、风流。

  她问谢臣年?:“你以前就没想想过嫁什么样的男人?”

  “没有,我装扮成男人,与同窗相处,他们十?五六岁便?成亲, 耳畔听的都是女子如何贤良如何貌美。与他们在一起,你会看到许多女子不?知晓的秘密。”谢臣年?微笑。

  顾一瑟好奇:“什么秘密?”

  谢臣年?睨她一眼:“不?可说?。”

  “如何才能说??”顾一瑟被挑起了好奇心。

  谢臣年?沉吟须臾, 吃了两筷子烤鱼后, 告诉她:“他们想将女人当?作傻子。”

  一句话, 顾一瑟就明白, 嗤之以鼻道:“我也想将他们当?作傻子。”

  谢臣年?抿唇笑了, 望着她愤恨的面容, 笑容渐深, 说?道:“我将桁十?三送入吏部了,她很能干, 比她姐姐厉害。”

  “你怎么抢我的女先生呢。”顾一瑟皱眉,“你这人很不?厚道,抢了人是该要付我补偿银的。”

  瞧,这就是市侩的顾一瑟,到哪里都会惦记着钱。

  谢臣年?无奈极了,说?道:“我准备在朝堂上留些银子,以后每年?都会拨给慈幼所?。”

  “不?必,我有钱。”顾一瑟直接拒绝了,朝堂掺和,就会变味。

  谢臣年?只当?她是拒绝自己,便?想着劝服,谁知,她又开口:“你谢臣年?给的银子,我会收,朝廷的钱,不?要。”

  “你是担心有人中饱私囊后对慈幼所?不?好?”谢臣年?这才听出不?对劲。

  “慈幼所?内的制度都已成立了,事事都好,我无子无女,我的钱都会留给她们的,何必要你们的钱。”顾一瑟摆摆手?,“性质不?同。”

  谢臣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她问:“你是不?是不?会离开京城?”

  有了羁绊,有了牵挂,便?不?会轻易离开。

  顾一瑟想了想,没有回答,埋头吃鱼。

  月入当?中,已近亥时,知了低鸣,吱吱叫个不?停。

  两人早就放下?筷子,坐在一起,扬首看着星空,两人没喝酒,都很清醒。

  谢臣年?说?朝堂,顾一瑟说?月亮山,说?来说?去,竟都说?到一处去了。

  谢臣年?问:“你可想入户部?”

  “我什么都不?懂啊。”顾一瑟嗤笑,“不?去了,我连字都认不?全。”

  “顾十?五,想要立足,便?要强大自己,你如今无权无势,谁都可以踩你一脚。”谢臣年?劝说?,“立足于京城,靠着旁人终究不?是长远的事。”

  今日内侍的话给她一个警醒,谁都可以欺负顾一瑟,哪怕是一个内侍都觉得她好欺负,无所?依靠。

  顾一瑟沉默,扭头看着谢臣年?:“你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啊。”

  “事实如此。”谢臣年?颔首,“我会拨几人给你尽快熟悉户部章程,还有,你识字不?少了,清安教你也不?少。”

  顾一瑟托腮,细想须臾后,觉得不?错,点点头,“好,我努力试试。”

  谢臣年?扬首望着月,避开顾一瑟的直视,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谢臣年?眼中闪着光。

  母亲说?得对,当?徐徐图之,不?可急躁。

  她们还有许多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余生。

  时辰不?早,谢臣年?离开了,独留顾一瑟一人坐在庭中,明月依旧。

  ****

  “她来过,又走了?”长公主细细品着这句话。

  顾一瑟知晓清安活着,第一时间不?是留下?,而是跑回京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清安卧于榻上,神色不?展,单手?抵唇轻轻咳嗽,苍白的面容因咳嗽而晕染出几分?嫣红。

  “我活着,她安心地去玩了。”清安也很无奈,“我也不?懂她的心思,我死了,她愁眉不?展。我活着,她又丢下?我。”

  长公主睨她一眼:“大概是怪你瞒着她,你该换个地方,离开京城吧。”

  “不?成,她在这里,我怎可独自离开呢。”清安激动,难得露出几分?真性情。

  长公主耐心劝说?:“你带着她,能走得了?”

  谢臣年?对顾一瑟看管之严,几乎渗入到公主府。她不?见片刻,谢臣年?便?会立即知晓。

  瞒得住一时,接下?来,也会在谢臣年?的追杀中逃亡。

  何必呢。

  她又说?:“顾一瑟未必愿意与你一道离开,她要的是什么,你最?清楚。跟着你颠沛流离,她会乐意?”

  清安不?死心,道:“她会。”

  “她不?会。”长公主语气凝重,“那一刀还没让你明白吗?谢臣年?对她势在必得,她会周旋,你暂时放下?又如何呢。我在,她不?会有事。谢臣年?活着,你活着,她便?会活得很舒服。”

  顾一瑟要的是都活着。

  清安明白,谢臣年?不?明白。所?以,顾一瑟恨她入骨。

  可清安亲口说?与谢臣年?无关?,她便?又欢天喜地与谢臣年?成为朋友。

  顾一瑟欣赏谢臣年?,那不?是情爱,是简简单单的欣赏罢了。

  唯有对清安,才是难以割舍的情爱。

  长公主心知肚明,也说?与谢臣年?知晓,可谢臣年?始终不?肯放弃。

  清安阖眸,唇角轻颤,说?不?出一句话,长公主一步步击溃她的底线:“你不?信她,你觉得她会移情别?恋,对不?对?倘若,她真的喜欢谢臣年?,你便?也输了,何必坚持呢。”

  “母亲……”清安欲言又止,指腹轻拂袖口上的纹路,心中不?舍,“我知晓您的意思。”

  知晓是一回事,做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还是不?肯放下?。

  “清安,我帮你去问一问。”长公主被这句母亲击垮了,她养大的孩子,她最?知晓性情。

  清安抿唇,“我知晓她不?会愿意的。”

  她有太?多的牵挂,光是慈幼所?内一百多个孩子,便?让她日夜想着。

  清安又退缩了,“不?必问了。”就当?留下?最?后一丝念想。

  长公主也不?劝,“我与她说?一声,看她说?什么,她留在了宫里。”

  清安沉默。

  长公主便?领着陆氏走了。

  顾一瑟在宫里待了一晚上就走了,后面跟着两位女师父,暂时在公主府内安置下?来。

  叮叮当?当?见她回来,又是一阵高?兴,立即安排锅子涮肉吃。

  院内恢复如初,婢女们高?高?兴兴,顾一瑟也露出笑容。

  话没说?上两句,长公主杀了过来,顾一瑟瞧了廊下?的婢女,笑吟吟与长公主说?道:“陆氏原谅你了吗?”

  长公主心领神会,哀叹一声:“没呢,不?原谅就算了。”

  言罢,两人携手?进屋。

  顾一瑟吩咐叮叮:“去准备锅子,长公主不?走了,就在这里吃午饭。”

  叮叮立即催动小婢女们去忙,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

  屋内两人对视一眼后,长公主压低声音开口:“她要走了,你可愿同行?”

  走?顾一瑟没理解她的意思,走去哪里呢?

  “她为何装死?”

  “我怎么知道,她要走,问你可同行。”长公主装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惯来信她,她说?不?知道,顾一瑟也就信了,便?说?道:“我不?走了,我还有好多事情做呢。”

  跟着走,谢臣年?会发疯,到时一个都走不?了。

  顾一瑟心中如浪潮翻涌,不?甘心问道:“她何时回来呢。”

  “不?知道。”长公主是真都不?知道了,机密的事也没问,只知晓叶郡主在等着她,其他的事情没问。

  不?如不?知道,蒙在鼓内未必不?好。

  顾一瑟想了想,下?定决心:“我不?走了,我等她回来。”

  长公主鬼使神差问一句:“倘若她回不?来呢?”

  “回不?来……”顾一瑟如坐针毡,心莫名?一揪,有些疼,“回不?来就回不?来,我过我的日子。”

  “果然是你顾一瑟。”长公主也是服气,没心没肺也好,免得难过。她点点头,“我知晓了,我会与她说?的。”

  顾一瑟垂眸,心中后悔,早知如此,那夜应该留下?的,多看一眼也好。

  翻来覆去的想了会儿,她问长公主:“我还能去吗?”

  “不?能,你当?谢臣年?是傻子,被骗了一回,还能有第二回 ?”长公主拒绝傻念头,安份些,大家都可以活得长久。

  顾一瑟彻底没了指望,看她一眼,说?道:“你从她那里给我薅几根头发回来,她哪天要是死了,我就拿头发给她立个衣冠冢。”

  长公主:“……”彻底服气了。

  “成。”她还是答应了。

  顾一瑟觉得不?够,想了想,大度地去找块布料做个香囊,看得长公主一阵羡慕。

  与陆氏相识多年?,陆氏从没有这么主动的想法。

  两人一坐一绣,都没有打扰对方。

  中午吃了顿锅子,配着冰酥酪,热闹了两个时辰。

  长公主走后,顾一瑟将门关?上,赶走婢女,自己躲在床上继续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绣艺不?佳,拆了两个才有雏形。她后悔死了,早知如此,就该多学学,技多不?压身,多好。

  熬了一下?午与一个晚上,皱巴巴的香囊乖巧地躺在了掌心中,她有些嫌弃。

  转而一想,太?丑才会让人惦记着。

  她剪了一缕头发塞进去,接着用?匣子装好,让叮叮给长公主送去。

  叮叮抱着匣子就走了。顾一瑟困得睁不?开眼,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刚睡没多久,两位女先生就来了,催促她勤快学习。

  定了早课。

  一听到早课两字,顾一瑟犹如被刀扎了下?,立即往被子里缩去,告诉当?当?:“去给两位先生找些活做,午后再?上课。”

  顾一瑟有赖床的习惯,无事不?会早起,睡到午时是常有的事情。当?当?知晓她的作息习惯,没有怀疑,出去与先生们了。

  一觉至午时,顾一瑟还是没有起来的想法,先生们坐不?住,亲自去喊。

  爬起来后,顾一瑟对上两张古板的脸,叹了一声:“你们这样,慈幼所?绝对不?招。”

  太?吓唬人了,会吓坏孩子们的。

  下?午一课,让人昏昏欲睡。

  挨到下?课,忽而又说?晚上还有课。顾一瑟拍桌抗议,二人却?拿出女帝,顾一瑟咬牙切齿,忍了。

  提高?自身能力,该忍一忍。

  一连忍了两日,杜绝所?有娱乐活动。

  叮叮莫名?说?道:“郎君二七都过了,少夫人竟然忘了。”

  脑袋里被数字填满的顾一瑟听后,浑身一颤,她忘了……

  “我连觉都不?够睡了,二七呢、三七都未必记得。”

  说?完,顾一瑟倒头就睡了。

  叮叮与当?当?对视一眼后,当?当?心疼道:“少夫人很累,学这些有什么用?处。若郎君在,必然不?会这么逼迫少夫人。”

  忽而有一日,长公主没有出门,而是来寻她说?话。

  只道一句:“她走了。”

  顾一瑟哦了一声,等长公主走后,她也出门了,寻了一间酒肆,坐在窗下?,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

  她罕见了让跑堂的拿了一壶酒,酒味刺鼻,她闻了闻,有些恶心想吐。

  不?喝酒的人闻不?惯酒味。酒液入喉,辣的人红了眼睛。

  她望着杯中的酒,无声一笑。

  再?抬首的时候,平阳坐在她的面前,她笑了笑,同对方招手?:“来呀来呀。”

  “你怎么在这里喝酒?”平阳意外,上回喊她喝酒,她避之不?及,这回怎么就上赶着喝酒了。

  顾一瑟眯着眼睛,笑得快怀:“我快被谢臣年?逼疯了。”

  她敢直呼女帝名?字,吓得平阳变了脸色,“你别?乱说?话。”

  顾一瑟不?敢不?顾地继续开口:“你不?知道啊、她给我找了两个女先生,早上有早课,下?午有午课,晚上还有课,她弄死我算了。”

  “她是望瑟成凤。”平阳玩笑一句,但很高?兴,顾一瑟伤怀不?是为了阿姐。

  平阳坐了下?来,顾一瑟立即给她斟酒,“好久不?见你了,忙什么呢?”

  “我不?忙,就是搬出了宫廷,有了府邸,过几日乔迁,你来玩啊。”平阳接过酒盏饮了一口,舒服地看着面前的人,“你要是有课,趁机出来玩,这可是大好的理由啊。”

  “说?得也是啊,你家在哪里,我一定去。”顾一瑟醉态萌生,本就不?会饮酒,两杯下?肚就开始天旋地转了。

  平阳还没喝呢,对方就开始醉了,她浅浅饮了一口,顾一瑟托腮傻看着她。

  细看之下?,平阳与清安眉眼有几分?相似,她二人是同母异父,相似度不?高?。

  尤其是清安惯来清冷,平阳偏于英气,许多人都想不?到她二人是亲姐妹。

  顾一瑟痴痴地看着她的眉眼,似乎瞧见来清安的影子,她笑道:“我见你那回,你被谁追杀。”

  “阿姐,她在查青州堤坝案。我拿了账簿跑了,她穷追不?舍呢。”平阳据实回答,“若不?是你,我只怕逃不?了。事后,她威胁我不?要靠近你,啧啧啧,她若是知晓我看见了你的身子,只怕会杀了我。”

  护犊子最?厉害的,就是她了。

  顾一瑟挑眉:“你真无耻,就不?能换个时间进来。”

  “唯独那个时候,屋内就你一人。”平阳不?好意思地尬笑,“我以为你会哭呢,没想到你比我还镇定。”

  “不?瞒你说?,我不?是第一回 被人刀架着脖子,有个土匪叫刘奎,三天两头拿刀唬我,不?怕。”顾一瑟阔气地摆摆手?,又摸摸自己的脖子,“不?怕死,才可以活得长久。”

  她醉了,小脸嫣红,看人的眼睛带着水泽,瞧得人心口发软。

  平阳看着她的醉态,心中茫然。顾一瑟抬手?拍着她的肩膀,“你们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月亮山下?还有密道,我掉了进去,上面炸了,下?面却?好好的。那时她绑了我送去边城,路上的时候,我信了她。毕竟她算是我世上最?亲近的人了。不?信她,我还可以信谁呢。”平阳扭头看着肩膀上莹白的手?,下?意识她攥住那只手?,感觉到了顾一瑟的体温。

  一瞬间,她的心如潮水澎湃。

  顾一瑟收回了手?,摸到酒杯,扬首又饮了一杯,心肺跟着热腾,她骂道:“你们都是聪明人,看着我一个人犯傻。”

  “你也聪明。”平阳叹一句,自己若聪明些,阿姐就不?会在生死边缘挣扎。

  如今,谢臣年?称帝了,这也是她犯傻的结局。

  顾一瑟抿唇笑了,“我笨是我真的笨,你笨是你信错了人。傻子也会信谢臣年?,不?对,我也信了她……”

  她开始胡言乱语了,平阳惊恐,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我送你回去。”

  顾一瑟不?肯,伸手?推开她,极力挣扎。可平阳是习武之人,力气自然比她大,挣扎了半晌,还是被塞上马车。

  马车门关?上,平阳松了口气,而顾一瑟气鼓鼓地瞪着她,十?分?不?满。

  “我还没喝完呢。”

  “你就喝了五杯,没能力就别?喝,逞什么强。”

  “要你管,我又不?是你媳妇。”

  “你是我媳妇倒好了。”平阳郁闷地说?了一句,想到什么,果断伸手?去摸摸她的脸颊,玩笑一句:“你的脸好软啊。”

  顾一瑟有样学样,也伸手?摸摸她的脸,欠揍似的说?了一句:“你的脸没有玉知因的脸颊软。”

  平阳:“……”

  她立即拂开顾一瑟不?安分?的手?。顾一瑟不?肯,还是要伸手?,平阳生气了,“你别?趁着酒醉欺负人。”

  “谁先摸谁的?”顾一瑟突然就不?醉了,杏眸圆瞪,丝毫不?肯认输,“你、笨死了,可没玉知因聪明。不?对,玉知因清心寡欲,不?会随意摸来摸去。”

  生气的平阳却?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清醒的顾一瑟从不?提阿姐,而她酒醉不?过片刻却?提了几回。

  她好像明白什么了。

  “顾一瑟,你还想着她,对吗?”

  顾一瑟没吭声,手?缩到袖口内,垂眸不?言。

  “哪怕她死了,你都还没忘呢。你二人已和离,你们没有关?系了。”平阳耐着性子提醒,原来不?提就不?代表她忘了,更不?代表她不?喜欢了。

  爱,藏于心口,虽未启齿,从未忘怀。

  顾一瑟微阖眼眸,眉眼耷拉着,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

  她选择不?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顾一瑟,你醉了吗?”平阳却?逼迫她抬首,“顾一瑟,你该知晓谢臣年?为帝,你与她便?没有机会了。就算她活着,你们也不?能,你如今就在谢臣年?的监视下?,你明白吗?”

  对上平阳眼中翻涌的浪潮,顾一瑟狠狠地推开她,一言不?发地推开车窗门,自己跳了下?去。

  人从眼前闪过,吓得平阳叫下?马车,而顾一瑟从地上爬起来,安然无恙地朝前走。

  一瞬间,平阳在她身上看到了倔强与无力。

  顾一瑟的无力,让她更加倔强。

  平阳追了过去,顾一瑟踉跄两步后头昏得厉害,她两步就追上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有腿,我只是头晕而已,脑子清楚的很。”顾一瑟拒绝平阳的好意,脑子里乱的厉害,她只是不?想同人说?话。

  自己静静地走回去就好了。

  都别?来招惹她。

  平阳止下?脚步,静静地看着离去的背影,她不?知该用?什么言辞来形容的自己的情绪。

  大抵最?合适的就是:无力。

  顾一瑟走走停停,头晕得厉害,随着时间消逝,头也不?那么晕了,整个人反而清醒起来。

  靠着一侧的墙壁,她毫无印象地坐了下?来,抱着双膝,痴痴地看着虚空。

  瞧,天又要黑了,怎么就黑得那么快,一日间,过得太?快了。

  人来人往,如同看傻子般看着墙根下?的人,穿着华丽,目光呆滞,瞧着像是哪家的傻子跑了出来。

  接受到旁人诧异的眼光,顾一瑟却?笑了,生活啊,让人爱恨不?得。

  很快,她又哭了,笑容未散,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晚风扑面而来,光被黑暗取代,风若酒,醉了心智。

  她坐了许久,直到天色彻底黑暗下?来。她捂着眼睛,不?去看行人的眼睛,她想静静的坐上许久。

  好比在月亮山上,不?用?看世人的眼光,弃女还是克星,什么都听不?到。

  如今,她闭上眼睛,就当?作什么都不?存在。

  月悄悄爬上了柳梢头,皎皎月光洒落在面前的空地上。

  她终于放下?了手?,看着眼前的空地,心中一片宁静,月光洒进了眼睛里,驱散了黑暗。

  她还是爬了起来,朝公主府走去,扶着墙壁走了五六步,远处马蹄疾驰。

  她闭上了眼睛,马蹄声被放大了,最?后,马蹄声就在眼前方寸之地。

  “谢臣年?啊,你累不?累啊。”顾一瑟没有睁开眼睛就知晓是谁。

  分?明是让人感动的行为,她的心却?是一片冰冷。

  她,大概就是捂不?热的冰。

  欲望

  又过十余日, 女帝亲迎生母祁阳长公主入宫,自此,祁阳长公主府改为?顾府。

  顾府二字的匾额乃是女帝亲写, 挂于正门之上,世人亲见女帝对顾氏女的宠爱。

  地契摆在匣子?里, 长公主亲自递给顾一瑟, “盼你莫要多想,既然选择一人走下去, 那便自己?走。”

  谢绝谢臣年?, 自然等同谢绝世间其余女子?。

  顾一瑟点点头, “殿下的意思, 我?明白。”

  长公主离开了公主府,带走了她的一切物什,正院空了下来,而顾一瑟依旧住在她与玉珉的新房。

  女帝临朝,选拔女官,设科考, 选了十余名女官。女子?入朝,古来有?制。朝臣诸多不满, 甚至有?人辞官留去, 而女帝并未挽留, 反而立即选了人替补上。

  良才如过江之鲫, 走之, 亦有?新人来。

  见状, 朝臣不敢闹腾, 若走了,几十年?的努力化为?流水, 没有?回头路可言。

  在动荡中?过了夏日,秋菊绽开之际,南撒派遣新的使臣过来。

  宫变之际,南撒使臣落荒而逃,幸好边境早有?提防,南撒使臣回去后观望多日,又见新朝初立,处处臣服,他们又厚着脸皮来求娶赵家公主。

  赵氏女儿只剩下平阳,使臣单刀直入,想要求娶平阳。

  女帝颇为?霸气?,朝堂之上,直问使臣:“平阳长公主乃我?赵氏嫡出公主,明珠之身,你们南撒配得上吗?”

  一言拒绝,让南撒使臣十分难看,转而求娶宗室女。

  女帝照旧拒绝,使臣俨然不满,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朝堂之上,陷入混乱中?。

  顾一瑟知晓后,好奇谢臣年?哪里来的底气?拒绝南撒,废帝在世,对南撒多有?拉拢之意,而她就这般不顾。

  历史上多少朝代选择和亲稳固邦交情分,确实,和亲是最简便的方法?。

  谢臣年?明晃晃拒绝了,后果何其之大。

  她立即让人去外面打探,听听风声,谢臣年?的做法?牵扯许多利弊,她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她想起了一句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依靠在软榻上,她的内心还是充盈着一种缥缈的震撼感,四?肢都是软的。

  下一息,面前多了一张熟悉的脸,黑色衣裙压制着帝王气?息,肩际的凤凰跃天,气?势凌人,令人心生畏惧。

  谢臣年?在她对面坐下,举止懒散,不知怎地,顾一瑟脑海里紧绷的一根弦就这么断了。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谢臣年?素净的面容上,豁然发?现?,谢臣年?消瘦了几分。

  “你……”顾一瑟欲言又止,谢臣年?莞尔一笑:“朕在想,为?何不让皇子?去和亲呢,南撒公主不想要男人吗?”

  顾一瑟噗嗤笑出了声,觉得不可思议,“南撒有?公主吗?”

  “有?,嫡出的也有?。”

  “那你试试。”顾一瑟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又坏心道?:“你要送谁去?”

  谢臣年?沉吟须臾,言道?:“哪位大人最想和亲,就跳哪位大人的嫡出公子?。”

  庶出的或许不心疼,嫡出的位分重?一些,最好是嫡长子?,家族顶梁柱。

  刀不割在自己?的身上就不知道?疼。

  顾一瑟笑得更欢,看向谢臣年?的光也愈发?柔和,谢臣年?垂眸,鸦羽长睫轻轻一颤,她诚心问:“你为?何要拒绝呢。”

  就连她都知晓和亲带来的好处。

  平阳是清安的妹妹,心中?向着清安,于谢臣年?而言便是隐患,趁着机会将人送出去和亲,一箭双雕。

  不该拒绝啊。

  窗外秋色萧瑟,枯黄色的枝叶挂满枝头,风中?卷着荒凉。

  聪明若谢臣年?,她该会选择趁机铲除平阳这个隐患。

  谢臣年?微微一笑,对上顾一瑟盈盈光色:“国事在前,岂可儿戏。顾一瑟,朕、也是女子?。倘若女子?不能想着女子?,与男儿何异。”

  这是顾一瑟的初衷,女子?本就不易,倘若还要背弃,就真?的太难了。因此,她才办了慈幼所,尽自己?微薄的力量。

  “可若起战事,该如何?”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自古的道?理。”

  “谢臣年?,你的根基不稳呢。”

  “国之荣耀,与朕的根基无关。南撒杀我?朝六公主在先,数度欺压,倘若朕应下亲事,与猪狗何异呢。我?在两?国交战处安排将士,只要南撒敢起兵,必杀之。”

  “你哪里来的兵?”顾一瑟聪明一回,各处兵将都已安排妥当?,京城经?历过动荡,兵权几番变动,此刻不是动兵的好时机。

  “调兵一事,你不懂。”谢臣年?莫名笑了,积郁了几日的沉重?心绪,被?她的关切一扫而空。

  顾一瑟很清醒,她的清醒让人无奈又庆幸。

  顾一瑟却问:“你私下里养兵了?”

  谢臣年?不答,转首看向窗外的景色,枯叶在枝头上格外显眼,经?历秋风后也没有?立即掉下来。

  看着柔弱,内里却极有?韧性。

  再回首,目光落在顾一瑟纤细的脖颈上,目光往下,便是瞧不见的春景。

  顾一瑟同样看着可欺,实则骨子?里有?一股傲气?。

  谢臣年?规矩地收回目光,正襟危坐,说道?:“还有?一批火.药,至今不知下落。”

  平阳购置的火.药,被?清安半路截了,送来京城。而这批火.药在攻城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了,事后却对不上数字。

  也就是说这批火.药被?一分为?二了。

  顾一瑟凝脂般的肌肤漾过嘲讽,“你自己?去问玉珉,只有?她最清楚。”

  谢臣年?沉默,翻卷的睫毛微上翘,沉默的时候凝着一股子?雅致与娴静。

  她的冷厉让人险些忘了,她也是一个女子?,带着自己?独有?的风情。

  面对顾一瑟的嘲讽,谢臣年?思量须臾,而后说道?:“朕在找,朕也怀疑清安没死。”

  顾一瑟蓦地一颤,眼皮重?重?地跳了,她没有?说话,但睁大了眼睛与谢臣年?对视。

  她知晓,谢臣年?在试探。

  她不能后退,唯有?勇往直前。

  “谁人给她收敛尸身的?”

  “平阳。”

  “你去找平阳去啊。”

  “她说清安死了,送入周皇后的陵寝。石门已关,便再也打不开,无法?去查验尸身。”

  闻言,顾一瑟松了口气?,脊背松了松,玩笑道?:“她不说实话,你就让她去和亲呀。”

  谢臣年?目光下视,扫过顾一瑟微抿的唇角,微微怔忪,唇角嫣红。

  人非圣者,哪里就能无情无欲。谢臣年?一眼扫过,心跳如雷,很快便又站了起来。

  顾一瑟惊诧:“你要走了?”

  才坐片刻就走,打马来回的时辰都不划算啊。

  谢臣年?一言不发?,转身之际,衣袂轻曳,抬脚走了,没有?留下一言。

  软榻上的顾一瑟往后靠了靠,与聪明人说话,太累了。如谢臣年?,三言两?语便会露出破绽。

  谢臣年?出了院子?,管事们候在一侧。

  “近日可有?书信?”

  “少夫人不爱写信,从不与人书信来往。”

  顾一瑟会看书信了,恶补之下,字也识得也不少,但她从来不写信。

  谢臣年?了解她的文墨胜过于自己?,顾一瑟会写信,却从不写……她挪着步子?细细去想,忽而心生一计。

  辗转两?步后,她又忘了计策。

  就让清安在顾一瑟的面前消失。

  她吩咐一句:“不准在少夫人面前提及承恩侯,清安二字也不可。”

  管事应声领了吩咐。

  ****

  顾一瑟在软榻上小憩片刻,醒来时,铺子?里的管事来了,禀报事务。

  她更衣去接见。

  京城稳定,对商铺而言是好事。百姓安稳,手?中?才有?余钱舍得购置物什,出门买些吃食。

  铺子?里红利多,管事们也送了过来,整齐地摆在桌子?上。

  若在往日,顾一瑟必然欣喜,如今看着黄白之物,她却没了兴致。

  曾经?的顾一瑟,满心都是黄白之物,因为?穷惯了,总想有?些依靠。

  如今的顾一瑟,困于一地,手?中?的黄白之物再多,也不过是些死物罢了。

  她看了一眼后就让人收拾起来放入库房,听着管事们禀告的声音,她有?些出神,想起了玉珉在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玉珉去做。

  她只要躺在家里收钱就成了。

  懂账簿懂算术,但这些远远不够的,还要有?心思。

  顾一瑟垂睫胡乱想着,脑子?里嗡嗡作响,就连管事停了下来,她都没有?察觉。

  好办事后,管事出声询问:“东家,可是哪里不对?”

  顾一瑟愕然回神,“无事,下去吧,辛苦了。”

  每回都是这么一句话,管事听厌了,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顾一瑟如魂魄归体般坐着,思绪渐渐清明,这时,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

  婢女将人引进去屋,先行礼,再开口:“少夫人,外面乱了,有?人说陛下威武,不惧南撒,南撒无耻惯了,先是侯夫人,如今又是嫡公主。若再答应,我?朝威仪何在。”

  “还有?人说陛下鲁莽,献出嫡出公主换两?国安稳,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如今拒绝南撒,若再生战,劳民伤财呀。”

  “各有?各的理,都没人能说服对方。”

  顾一瑟想了想,事情都有?两?面性,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若玉珉在,她会怎么做呢。

  顾一瑟并非朝堂中?人,看不得个中?厉害,她的想法?与百姓无异。

  思索无果后,她索性去园子?里走走。

  走来走去,走到湖前,望着波澜不起的湖面,那人又浮于面前,宽袖玉袍,浑身凝着一股冷意。

  时日渐久,那股冷意也不见了,徒留满腔温柔。

  驻足良久后,婢女提灯来寻,“少夫人怎地在此。”

  “闲来走走。”顾一瑟抬首,那人又不见了,她转首去寻,豁然发?现?,面前一片漆黑,天竟在不知不觉间一片漆黑。

  一日又过去了。

  浑浑噩噩间,日子?竟也过得开。

  果然放开心思,忘记过去,日子?便也顺坦了。

  只自己?成了行尸走肉。没有?欲望、没有?思想,单纯活着。

  她抬首,望着虚空,婢女也跟着看了过去:“少夫人想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顾一瑟也疑惑,自己?在想什么?

  不,她单纯地什么都没想,脑子?了一片空白。

  行尸走肉会想什么。

  她摇摇首,“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她过了规律的生活,何时就寝,何时醒来,都有?了时间限制。

  她迟钝、她愚笨,在没了玉珉后,她选择过白纸一样的生活。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她的生活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卧房,晚膳已备好,她无甚胃口,却还是坐于食案前,一口一口咀嚼,味如嚼蜡,也能吃下一大碗饭。

  吃过晚膳,她一人坐在廊下赏月,叮叮当?当?在一起打花络。

  时光静谧,秋夜寒凉。

  顾府内安静如初,顾一瑟生活如旧,朝堂上发?生一次又一次的挣扎,针对和亲一事,商议过无数回。

  女帝打定主意不肯和亲,朝臣苦劝,甚至有?人去平阳长公主府劝说平阳主动和亲。

  平阳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直接将人轰出府邸。很快,就传出平阳长公主自私自利,不肯献身和亲,为?一己?私利看着两?国不宁,置边境百姓生死于不顾。

  就在这时,接连下了两?日的秋雨,让这场争执陷入冰火中?。

  雨后清新,顾一瑟推开卧房的门,呼吸着雨后的空气?,沁人心脾,整个人都跟舒服不少。

  雨后,是个好天气?。

  她扬首看着晨起的骄阳,眼睛迎向阳光,努力生活,活着才有?希望。

  阳光、清新的空气?,足以让人心情愉悦。

  叮叮在一侧说道?:“少夫人可要去铺子?里走走。”

  顾一瑟懒怠,已有?多日未曾出门。

  闻言,她顾一瑟眼睛轻颤,“这个时候什么地方最热闹?”

  “酒肆茶肆。”

  “那就去酒肆茶肆。”

  ****

  近日因和亲一事,京城内甚为?热闹,文人雅士都去酒楼争上一争,各有?各的道?理,常常争得面红耳赤,愤恨而归。

  顾一瑟换上一袭广袖斜襟的秋衫,发?髻如云,斜插一根步摇,摇曳生姿。

  京城最大的酒肆内人声鼎沸,大堂内无空席,一眼看去,声音嘈杂,三五成群。

  顾一瑟到时大堂内无空席,登上二楼,刚走过楼梯,却见有?人拦于面前。

  三五个锦绣华服的公子?哥儿。

  她抬眸,对方笑意邪魅,她蓦地一颤,啧啧啧,入京这么久一来,还没遇到过调.戏她的人。

  惯来,都是她调.戏旁人的。

  她笑了笑,站直身子?,先开口:“好狗不挡道?。”

  对方凝眸,却见碎金般的光落在她的眼底。

  “嘴巴还是这么凌厉,顾家都被?你祸害没了,承恩侯也没了,你如今孤寡一人,还觉得自己?是金枝玉叶呢。”

  “先自报家门,我?不认识你。”顾一瑟仔细观察对方面容,多是弱冠的儿郎,年?岁不大,心浮气?躁。

  “我?乃太后之妹清阳长公主之子?,东陵郡王。”年?轻人语气?狂妄,眼神更是放肆地将顾一瑟上下打量,说道?:“不得不说,一年?多未见,顾十四?你的脸皮倒是愈发?好看。”

  顾一瑟翻了白眼:“你娘都死了,还太后之妹呢,我?还曾是太后的儿媳呢,滚一边去。”

  清阳长公主死于假清安的宫变中?,听闻废帝厚葬,并赐予她儿子?郡王爵补偿。

  东陵郡王恼了,不想顾一瑟又说道?:“你这么厉害,应该将你送去和亲才是,免得你祸害百姓。你怎么不是女人了,若是女人,还愁什么愁呀。”

  “顾一弦。”东陵郡王怒了,“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让你跪在地上求我?。”

  “哎呦,我?好怕呀,你有?本事动手?。你若不动手?,就不是太后之妹清阳长公主之子?,是我?顾的儿子?。不对,我?不要儿子?,尤其是你这种纨绔的儿子?。”顾一瑟自顾自开口,叉腰怒视面前的男人。

  东陵郡王怒从心头起,挥手?吩咐下人将面前的女人捉住。

  顾一瑟浑然不惧,甚至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狠狠地碾压,“你有?本事动手?,我?就能将你送去南撒和亲。”

  “你放肆……”

  “我?是放肆它娘,放肆之母。”顾一瑟气?息骤然冷了,眼眸生霜,“败类,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东陵郡王疼得抽气?,不管不顾的将顾一瑟推开,跳着让小厮去捉人,同伴们更是笑话他无用,竟然被?一软弱的女子?欺压。

  “小娘们,牙尖嘴利,我?当?你改过,本想纳你做个妾。不想比以前更是无趣,拔了牙齿也无人管我?。”东陵郡主被?同伴笑得几乎抬不起头,他将怨气?撒在了顾一瑟的身上,目露阴鸷。

  “是吗?我?想送你去宫里做内侍。”

  顾一瑟笑言,一句话,淡淡开口,展露几分锋芒。

  她看向护卫,道?一句:“捉住了,割下他的命根子?送去宫门口,告诉太后娘娘,我?替她清理门户了。”

  东陵郡王的小厮在这时扑向顾一瑟,然而,顾府的护卫刀剑拔得更快,几乎瞬间挡在他们的面前。

  众人震惊,看着护卫们凌厉的刀法?。

  他们手?中?的刀与禁中?侍卫是一样的,由此可见,他们是宫中?的兵,个个精悍。

  早就失去门第庇护的顾氏女身侧的护卫是女帝安排的。

  东陵郡王的同伴们下意识跟着后退,东陵郡王更是转身想跑,小厮们在禁卫军的刀下走不过三招,几乎是一剑横劈,人就已经?瘫下了。

  东陵郡王想跑,身后却是看热闹的宾客,逃无后路,瞬息间被?捉了回去。

  “顾一弦、顾十四?,我?与你闹着玩呢,你别当?真?啊。”东陵郡王立即换了副面色。

  而顾一瑟面不改色,看着侍卫动手?,心中?百味杂陈。

  瞧,她仗着谢臣年?的权势开始胡作非为?了。

  东陵郡王被?当?众捉住,刀从裆下走过,霎时一声惨叫。

  顾一瑟歪头看着他,“陛下立新律,欺女子?者斩,我?给你留了一条命呢,该感激我?。”

  地上的男人已疼得说不出话来了,众人见状,心生畏惧,明明柔弱无力的女子?却有?这般歹毒的心肠。

  顾一瑟转身领着护卫走了,

  难得出门却惹了一身晦气?。

  回到府里,早就过了午饭的时辰,随意吃了些,便躺下来。

  眼睛刚一闭上,就看见了榻旁端坐的人,她蓦地睁开眼睛,可面前什么都没有?。

  她觉得烦躁,翻身起榻,随手?抓了衣裳,出门的时候又恢复过来,深吸一口气?,吩咐婢女:“去铺子?里走走。”

  时辰不早,挑了最近的一间铺子?,是绣坊。

  马车在绣坊面前停下,护卫们留在外,迎她的管事,也是村子?里张婶的儿子?张照。

  绣坊内人多,张照将人引入二楼,又捧了茶水,再将绣坊近况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京城内新出些时兴的衣裳,东家可要试试。”

  “不必了,我?不爱这些。”顾一瑟摇首拒绝,眼睛内无关,却又紧紧盯着账簿。

  张照一时无言,目光落在那双修长的玉手?上,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佳人,却不苟言笑。

  她二人小时见过,最后那面,顾一瑟将一个男人踩在脚下打,一拳一拳,打得那么特别狠,但她是那么有?力。

  眼前的顾一瑟,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空有?秀美的外表,心渐渐被?挖空了。

  张照再劝:“侯爷去前吩咐我?给您做了几件衣裳,事情多,我?给忘了,您试试?”

  提及玉珉,顾一瑟苍白的面上浮现?些许表情,她点点头:“拿来,我?看看。”

  张照松了口气?,“我?让绣娘去取。”

  顾一瑟也好奇是什么样的衣裳,免不得有?几分好奇。谢臣年?给她松了许多靓丽的衣裳,款式新颖,民间几乎没有?。但她没什么兴趣,又不出门,要那么华丽做甚。

  张照退了下去,很快,就有?绣娘推门而进。

  门再度关上的那刻,顾一瑟看着走近的绣娘,一时出神。

  顾一瑟的眼神,不像是欣喜,不像是惊讶,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层白纱,带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绣娘走近后,将装着衣裳的托盘放在她的面前。

  顾一瑟从未想过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见到她。

  清安。

  她伸手?握住‘绣娘的’手?,笑靥如花,“玉知因。”

  清安抬首,露出顾一瑟最熟悉的笑容,“你怎知是我??”

  “张照办事谨慎,不会时隔这么才想起劳什子?衣裳。”顾一瑟盯着面前的人,指腹在她手?腕上轻轻抚摸,“玉知因,你想我?吗?”

  “若不想,还来这里做什么。”清安叹气?。

  顾一瑟却说道?:“你可知晓我?最近可清心寡欲了,什么人都没碰。”

  “玉知因,我?知晓一个人清心寡欲不是生来没有?欲望,而是不爱。”

  “既然不爱,怎么会动心产生欲.望。”

  鱼汤

  绣坊是清安赠送给顾一瑟的, 管事张照也是自己人,里里外外都很安全。

  清安如同天降,里外都瞒得严严实实。

  “你不?怕出事吗?”顾一瑟回过神来还是不?赞同这么危险的行为, 尤其?谢臣年疯了一般盯着她,如芒在背。

  她有些?不?可思议, 又觉得如同电视剧一般狗血, 里外都不?正常了。

  清安却告诉她:“谢臣年为南撒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但她的做法, 令人敬佩。若是我, 也不?敢这么明目拒绝南撒。”

  拒绝的背后, 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清安来了, 顾一瑟让她自己解惑:“谢臣年自己养兵了吗?”

  “嗯,她与?陆家结盟,陆家给予钱财支持,她偷偷养了私兵。谢家被灭门,也非几十人就可办到的事情,这么大的局面, 非军队不?可办到。”

  顾一瑟震惊,“难怪她会娶陆氏。”

  放弃她选择去陆氏, 谢臣年确实得到很多利益。

  肉眼可观。

  清安又给她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南撒盯着她们?不?是一日两日了, 但不?是大问题, 没有撕破脸皮都可以糊弄一二。

  南撒吃准这边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是经历过废帝嫁□□后更?是猖獗, 选人和亲更?是好?比在菜市场挑选大白菜, 毫无尊严可言。

  文臣畏战,武将要尊严, 朝堂上下吵吵闹闹不?停。

  谢臣年年轻,并非废帝,思想也不?同,她想的是我朝尊严。

  看她还是太?年轻了,内盘不?稳,容易出事。

  这是其?一,还有一件事,就是离开京城回边城的叶家军。

  谢臣年想要做仁君,将叶郡主安然无恙地放了回去。叶郡主拥护是的清安,如今被戏耍,岂会对谢臣年一心一意。

  内忧外患下,谢臣年的腰杆还挺得这么笔直,可见心态。

  顾一瑟听?了大半后,感觉就不?一样了,对谢臣年多少有些?敬佩,随口问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安抚南撒,暂时按兵不?动?。但这根刺压在心口上会很难受,迟早会拔了,忍气吞声,伺机铲除。”清安语气轻松,“我也很钦佩谢臣年。”

  撇开两人私怨,谢臣年是合格的君主。

  这点毋庸置疑,废帝算是良君,谢臣年比他更?不?差。

  顾一瑟叹气,“那?你起义?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我来这里,是要去见谢臣年的。”清安勾唇,笑意深深,让人不?寒而栗。

  顾一瑟疑惑:“你疯啦?好?不?容易跑出去,又回来见她,脑子被驴踢了。”

  “顾十五,你说在南撒与?你之间,她会怎么选择呢?”清安伸手拥着顾一瑟,真实的触感渐渐填满她的心口,由心欢喜。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眼眸,顾一瑟觉得整个人都充满了力?气。

  “那?你带我走吗?”顾一瑟扬首看着清安,眸色闪烁,眉心蹙得紧紧的。

  清安低笑,略一沉默,缓缓说道:“当年谢臣年不?去见你,又来怨恨我抢了你。如今,我便?将机会放在她的面前,让她再放弃你一回。”

  顾一瑟:“……”这人坏透了。

  但是,她喜欢!

  顾一瑟厚着脸皮笑了,侧颜在天光下胭若桃花,“谢臣年会恨透了你。”

  “无妨,她恨我那?么多年了,也不?差今后的日子。”清安垂眸,眼睫落下,在空中?轻轻滑过,“恨吧。”

  只要活着,她与?谢臣年之间便?无和睦相处的日子。

  她冷笑几许,唇角微热,顾一瑟毫无顾忌般吻住她的唇角。

  多日不?见,思念尤甚。

  清安面色柔和下来,墨色的双眸内浪潮翻涌,舌尖微疼,却又是那?么真真实实。

  怀中?的顾一瑟,是真的、有血有肉,不?再是虚幻的。

  一吻而深,难以停住,吻至脖间,拨开衣襟,耳畔浮起低吟。

  秋色萧瑟,屋内却现难得的春景,可厢房之内,只余桌椅。

  肌肤触上冰冷的桌面,往日清冷禁欲的人浑身一颤,冰冷的眼眸内漾起情愫,低叹一声,按住迫不?及待的双手:“你不?是说你不?动?心的吗?”

  “那?是对旁人,对你,不?成。”顾一瑟摇首,脸若桃色,嬉笑般抵着她的肩膀,“玉知因。”

  “我是清安。”清安低唤一声,心中?五味杂陈,“玉知因这个名?字属于谢臣年,清安这个名?字属于我的。”

  顾一瑟微顿,齿间摩挲肩际的肌肤,一瞬间,心中?激荡。

  “清安。”顾一瑟咀嚼二字,“这个名?字很好?听?,不?与?谢臣年抢这个名?字了。”

  屋内春景乍现,窗外秋景萧瑟。

  ****

  从绣坊出来,顾一瑟面露潮红,看人的双眸带着难得的星辰光色。

  登上马车,吩咐婢女回顾府。

  刚回到府上,谢臣年就在正厅内候着,两人一见面,谢臣年便?挺直了腰杆。

  “呦,这是做什么呢?”顾一瑟语气轻快,眉眼扬起,整个人精神都变了。

  谢臣年意外,往日沉静的人骤然恢复嬉笑的面孔,她不?傻,必然是发生了些?事情。

  她心中?一凛,“你见到清安了吗?”

  顾一瑟眉头紧锁,蓦地一顿,抬起眸子撞上她阴沉的面容。

  顾一瑟肉眼可见地紧张,好?像是见到多年以前的教导主任,就那?么一眼,让人脊骨生寒。

  “你想说什么?”顾一瑟反问,慢慢地抬起胸膛,与?那?双眼眸对视。

  谢臣年敛下阴沉,无奈道:“你这么高兴肯定是见到了清安,对吗?”

  顾一瑟张口想拒绝,谢臣年又说:“你别骗我,我知晓你的性子,不?要骗我了,好?吗?”

  一朝帝王低声下气,伏下姿态,令顾一瑟不?知说所措。清安说她钦佩谢臣年,谢臣年的举措让人佩服。

  她在一侧坐下,思想须臾,言道:“你真的恨她吗?”

  “本来是恨的,可现在不?恨了。”谢臣年坦然,看着顾一瑟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失笑,“顾一瑟,今时今日的地位若变了,她杀了我,你会恨她吗?”

  “会恨,我会选择离开她。”顾一瑟点点头,眼眸真诚。

  谢臣年无声,鬼使?神差般伸手握住顾一瑟的手腕,掌心在她的手背上徐徐摩挲。

  肌肤的触感带着温热的柔腻,带着心悸与?年少般的真诚。

  她盼了很多年,想了很多年,人就在眼前,却隔山海。



  厅内寂静片刻,无人说话?。

  谢臣年默然起身,目光从顾一瑟素净的面容上掠过,停顿几许后,她抬脚走了。

  顾一瑟累极了,趴在桌上,脸颊贴着桌面,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清安的温度。

  她无声笑了,唇角微抿。

  笑过一瞬,她又坐了起来,风风火火朝厨房走去。

  熬汤。

  少夫人多日不?下厨房,一去厨房,厨娘们?都很惊讶,纷纷将食材拿出来任由她挑选。

  顾一瑟挑选了鱼肉和排骨。

  鱼肉做成鱼丸熬汤,排骨焯水后熬煮。

  熬汤的间隙里,她选择几道时令蔬菜。

  顾一瑟手脚麻利,速度颇快,厨娘们?跟在后面打下手。

  鱼汤先好?,装入食盒里让人送入宫廷。

  骨头汤熬得时间久一些?,顾一瑟在一旁守着,找来心腹,嘱咐几句,待汤好?后,让人送去绣坊。

  回到卧房里,身心愉悦,气色都变好?了许多。

  叮叮当当惊讶,对视一眼,叮叮皱眉:“少夫人出门一趟,脱胎换骨,好?似有什么大喜事。”

  下一刻,顾一瑟召唤两人:“我想吃烤肉,你们?去准备食材。”

  当当惊得目瞪口呆,“侯爷去后,少夫人没吃过烤肉了。”

  叮叮狠狠点头:“少夫人绝对有大喜事,你说是不?是有喜欢的郎君了?”

  “不?会吧,侯爷才去多久啊,半年还没到呢。”当当觉得不?对,“再者,郎君们?有陛下爱人吗?”

  陛下可是得空就过来,对少夫人的喜欢,溢于言表啊。

  不?过,陛下是女子!

  而进屋的顾一瑟脱了外裳,躺在床上打了个滚,翻来覆去,恍惚回到过去轻松的时光。

  叮叮当当看得直皱眉,“完了完了,少夫人被鬼附身了。”

  ****

  鱼汤送入大殿,莫说内侍婢女,就连谢臣年自己都吓了一跳。每回见顾一瑟,人家都是爱答不?理,一副淡漠疏离之色,今日突然送汤之震惊,好?比六月冰雹。

  鱼汤保温,还有些?热度,喝来正好?。

  谢臣年在震惊中?喝了一口汤,是顾一瑟的厨艺。鱼肉剔骨做成鱼丸,吃起来很方便?,口感也不?同。

  就这么一口,让谢臣年深深陷入反省中?。

  死气沉沉的顾一瑟突然给她做鱼汤,是想说什么吗?

  还是说,单纯心情好??

  一时间,谢臣年琢磨不?透。

  不?过,顾一瑟既然送了,她吃了便?是。

  今日的鱼汤,让女帝心情备好?,面见朝臣时,眉眼带了几分笑意。

  翌日,又是一份肉汤。

  又一日,换成了野鸡汤。

  一连三日的汤水,再傻的人也反应过来,顾一瑟不?是单纯的心情好?,而是有事改变了她的心思。

  谢臣年不?会愚蠢地想到是爱,更?不?会猜测顾一瑟开始对她动?心了。

  多半还是因为清安。

  谢臣年扫了一眼鸡汤,唤来下属:“盯着顾府,无论是谁出门,都跟着。尤其?是午时前后。”

  汤是午时走送来的,若有其?他汤水,多半也是这个时间送出府。

  吩咐过后,谢臣年陷入久久沉思中?,看着鸡汤,心中?压抑得厉害。

  汤入嘴里,也没了滋味。

  胃同嚼蜡。

  她放下汤水,抬首看着威武的大殿,这里处处彰显皇权。

  一碗汤水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是汤融入不?进皇权,而不?是皇权无法包容汤水。

  并不?是她的错,也不?是皇权无法容忍。是人心。

  她低估了人心。

  和谈

  一连三日?有人送汤送水, 清安的生活很舒服,但住址也?被暴露了。

  猪队友傻气又可爱,清安暂时?按下?怪人家的心思, 打起精神面对来?客。

  谢臣年如自家般在清安面前坐下?,瞧了一眼狭小的屋舍, 与宫廷无法相比。

  一时?间, 她竟有几分爽快。

  清安靠着圈椅,身子斜斜的, 姿态懒散, 眼眸轻视, “喝了几日?的汤, 你要?上天吗?”

  谢臣年的汤是附带,且没有附菜。她的午膳三菜一汤,处处周全。

  这?是谢臣年没办法比的。

  刚有几分优越感的谢臣年一噎,睨她一眼:“朕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也?没想到,顾一瑟还会给你做汤,虽然是附带。”清安挑眉, 玉颜淑丽,说话?间, 语气舒缓。

  清安并没有带往日?的恩怨, 有的只有浓浓的挑衅。

  谢臣年气得半死, “你来?京城就为了喝汤?”

  “喝汤也?是不错的。”清安并不在意对方的戾气, 轻轻一笑?, “说吧, 你的来?意是什么?”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谢臣年没好气道, “你不在边城,来?京城做甚?”

  “南撒的事情进退艰难, 我与你,放下?往日?恩怨,剿灭南撒。”清安的神色不错。

  谢臣年挑眉:“你来?京城是为了南撒?”

  “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是顾一瑟。”谢臣年嘲讽。

  说及顾一瑟,清安面上的笑?意微顿,“你若提她,事情可就难办了,陛下?自己想一想,究竟是要?南撒付出代价,还是要?留下?顾一瑟。”

  政治与江山,恰是最难抉择的。

  谢臣年紧凝着对方,目光深邃,清安巧笑?:“陛下?好好想想,你的兵一旦离开京城,我若趁虚而入,叶家再反,你觉得你有机会稳坐江山吗?先安内后除外,你仔细掂量掂量。”

  “我们身上都有赵氏的血脉,我不会想着旧恨而陷百姓于?不顾。孰轻孰重,陛下?分辨得清。”

  客人占据主导地位,主人陷入沉思中。

  清安的条件很诱人,先安内而除外,保护赵氏江山与百姓。

  南撒除后,她们依旧是赵氏的子弟。

  若起内讧,江山易主,南撒得了便宜,百姓陷入水火中,都与她们的执政理念背道而驰。

  “你觉得朕会答应你?”谢臣年冷笑?,冷厉的眼眸抬起,徐徐落在清安素净玩笑?的面容上,“休要?拿着赵氏江山与百姓来?绑着我。”

  “谢臣年,你心中失去平衡了,对吗?”清安步步逼近,“顾一瑟的存在搅乱了你的心思,你连最基本的平衡都办不到,你脑子里想到只有顾一瑟,你以为我死了,顾一瑟会成为你的皇后?”

  “你做梦!”清冷声音骤然提高了不少,面色阴沉,“我告诉你我的伤与你无关,她才?会与你说话?。我不愿她失去你这?个朋友才?谎言相骗。她若知晓你不折手?段,她会看你一眼?”

  “所以你不敢杀我的原因是顾一瑟?”谢臣年挑开清安的话?,“我以为是你心存愧疚呢。”

  多年的夺取,并不代表清安就会手?下?留情。

  相反,清安选择软弱的一方,甚至妥协,都是为了顾一瑟。

  清安望着她:“我为了顾一瑟,可以妥协,你呢,你可以吗?”

  “谢臣年,你只会为了钱财抛弃顾一瑟,任由她自生自灭。”

  屋内气氛因这?句话?而变得剑拔弩张。

  谢臣年沉默不语,周身气息陡然凌厉,清安倒显得轻松多了。

  这?时?,张照来?敲门?,“东家,顾府来?送午膳了。”

  清安起身去开门?,接过?食盒,转身回?到屋内。

  食盒内依旧是三菜一汤,菜色清爽,汤水诱人。

  谢臣年眼梢抽了抽,冷哼一声,清安慢悠悠的将菜都拿了出来?,以胜利者姿态开口:“陛下?好好想想,我的命也?在这?里,等?你随时?来?取。该吃饭了,我就不留你了。”

  桌上的菜不少,尤其是盘子大?,一盘的分量很多,莫说是一人,只怕两人都吃不完。清安却护短地赶人走。

  谢臣年气得脑壳子疼,清安却说道:“你去顾府也?吃不到。”

  顾一瑟的饭食都是厨房做的,她自己做的都送来?绣坊。

  谢臣年的后路都堵得死死的,气死人。

  “清安!”谢臣年咬牙切齿,“你不怕遭报应吗?”

  “说起报应,我还要?谢谢陛下?。你若不捅我那刀,我也?看不清顾一瑟的心意。很好、很好。”清安坐了下?来?,先给自己盛了碗汤,然后恍若无人般坐下?,慢条斯理地轻抿了一口汤。

  谢臣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冷哼一声,抬脚就走了。

  走了两步又留下?,她为何要?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站在自己的土地上啊。

  谢臣连气极了,复又坐下?,对屋外吩咐一句:“再取一副碗筷。”

  清安:“……”不要?脸,做了皇帝更加不要?脸了。

  盛饭、吃汤。

  吃过?饭,张照及时?送了两盏茶进门?给两个祖宗。

  茶饮过?一盏,谢臣年心平气和地坐下?说政事,“南撒被拒绝后并没有继续胡搅蛮缠,反而是朝堂上的老臣冥顽不灵。”

  “我让人去查了六公主死因,是中毒而亡的。”清安换了一副肃然的面容,搁下?茶茶盏,“此事该与南撒计较一番。”

  谢臣年也?没有好脸色,回?道:“那些人踩着我朝的脸面附和南撒,拿着皇家俸禄做着猪狗不如的事情。”

  “贬出京城,家族永不录用,他们才?晓得害怕。”清安说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到了黄昏。

  谢臣年如常般离开了,而清安并没有多待,而是换了衣裳去顾府。

  从顾府后门?而入,一直走到了她与顾一瑟的卧房外。

  院门?紧闭,守门?的婆子们凑在一起说话?。

  清安径直走了过?去,婆子们抬首,乍见到陌生人都有些惊讶,而她越过?她们直接走了进去。

  婆子们慌了,立即上前阻拦,“你是什么人,怎可随意乱闯,赶紧出去。”

  清安头疼,淡淡看了婆子一眼,隐隐威压迫得婆子们面面相觑。

  饶是心中畏惧,婆子们依旧不敢放人。

  吵吵闹闹惊扰了廊下?的顾一瑟,探头一看,嚯,人就这?么跑过?来?了。

  顾一瑟撒欢地跑过?去,不敢不顾地伸手?抱住清安,“胆子不小,竟敢上门?掠美。”

  “胆子是你给的。”清安伸手?抱着顾一瑟的腰肢,这?人的唇角就在自己的耳畔蹭呀蹭,蹭得肌肤生火。

  清安如今可以脸不红地抱住顾一瑟,由着她胡闹。

  反是叮叮当当看着少夫人抱着陌生女子在原地转圈后都吓了一跳。

  顾一瑟拉着清安就要?进屋,撇开众人,砰地一声关上门?,将叮叮当当就留在了门?外。

  婢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当吞了吞口水:“那个女人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叮叮皱眉:“我也?觉得见过?,通身气质,与过?世的侯爷相似,你说会不会是少夫人思念侯爷过?甚,在外找了个身形相似的人?”

  “有可能。”当当被说服了。

  婢女们不知所措,屋内的少夫人将‘陌生女人’按在门?门?板上,毫不留情地索取自己想要?的亲密。

  热情似火,压得清安反而喘不过?气。

  她推着顾一瑟的肩膀:“别闹,我不会走了,你、安分些。”

  热情的人终于?安静下?来?,痴痴的看着清安:“当真?”

  “我与谢臣年商议许久,定下?计策,暂时?不会离开京城。你放心,就算是走,也?会带上你,就怕你不舍京城内的人了。”清安莞尔,抬首摸摸顾一瑟的小脸,“你瘦了许多。”

  顾一瑟被□□一番,嬉笑?颜开,“是瘦了些,准备养回?来?了。”

  清安点点头,赞同道:“养回?来?,肉肉的捏着才?舒服。”

  “不对,这?是我的话?,你怎么可以抢我的话?说呢。”顾一瑟很不满,双手?立即不安分的摸向她的腰间,不想,清安比她更快,立即握住双手?,言道:“别闹了。”

  顾一瑟被半道绊住,扬起眉梢:“不给摸呀,我摸别人去。”

  “不会的,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见你摸旁人呀。”清安摸清她的心思,也?不吃她唬人的这?套了,反而说道:“你说的都是假话?。”

  故技不灵验了,顾一瑟皱眉,不高兴:“那你走吧,我自己摸我自己,再不济摸摸叮叮当当。”

  “这?是我的家,我去哪里呀?”清安觉得好笑?,“叮叮当当摸着不舒服。”

  顾一瑟反驳:“瞎说,她们可比你有的摸。”

  清安噎住:“你怎么知道的?”

  “看得呀,我有没上手?。”顾一瑟翻白眼,觉得清安回?来?后有些呆傻,那么显眼的问题看不出来?吗?

  当真是傻呀。

  清安皱眉,“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婢女都要?多看一眼。”

  “都是女孩子,看看怎么了,我又没有动手?动脚。谢臣年摸我手?的时?候,我也?没有拒绝呀。”顾一瑟理直气壮。

  清安震惊:“你、你、你为何不拒绝?”

  “为何拒绝呀,都是朋友,她又没有传染病。”

  “顾一瑟。”清安咬牙。

  顾一瑟翻了白眼:“别咬牙,我耳朵好着呢,我只是告诉你,没有你,我好得很。”

  “是吗?”清安不信,搞得这?副形销骨立的鬼样子,还嘴硬呢。

  “是啊,我的钱包又鼓起来?了,这?么大?一座宅子都是我的,你说,我舒服不?”

  清安被说得毫无脾气了,“这?是我的宅子了。”

  “这?不是玉珉的宅子,是谢臣年的宅子,与你毫无关系。再往深了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也?是谢臣年……”

  话?未完,顾一瑟喋喋不休的唇角被堵住了。

  备胎

  清安以客人身份回?到顾府, 顾一瑟往客院跑得尤为勤快。

  住下后,谢臣年便没有来过,只她从来不是随便气馁的人, 也不会轻易放手?。

  顾一瑟还是顾一瑟,不再是承恩侯的夫人, 也不是玉家少夫人。

  这时, 鸿胪寺与南撒的谈判陷入僵局中,南撒要平阳长公?主, 再不济要名门闺秀。而鸿胪寺拿出六公?主的死因, 南撒装糊涂。

  一番唇枪舌战后, 南撒要娶藩王之女。鸿胪寺驳回?。

  南撒又是叱骂, 鸿胪寺却问他们:“我朝只出郎君,贵邦可要?”

  南撒使臣顿时石化?,半晌没有反应,没多想就拒绝了。

  和谈崩了。

  顾一瑟听?到这里?后,笑得直不起腰,捂住肚子笑出眼泪。清安将她拉起来, 扶着坐好。

  自从清安回?来后,顾一瑟对外面?的事情了解得也多了些, 谈判一事, 细节甚多, 可她都听?到了。

  没想到清安却说:“后日还有和谈, 谢臣年让我去, 你去不去?”

  “你为何?听?她的话?”顾一瑟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笑得脸颊都疼, “你突然改了性子,有些奇怪。”

  清安却说道:“一味逞强, 岂会得善果。”

  顾一瑟点点头,“我晓得了,你不是朝谢臣年低头,而是朝百姓低头,对吗?”

  心怀百姓,逞强无用。

  清安无声笑了,抬手?摸摸她的脸颊,“聪明?了。”

  “耳濡目染,得卿之福。”顾一瑟歪倒在?她的身上?,“撞破南墙也无甚用处啊,聪明?些,只要谢臣年不杀你,万事便可顺遂。”

  谢臣年的心思,顾一瑟哪里?能猜得透。清安不说,军队、朝堂、百姓,都是重中之重,岂可儿戏。顾一瑟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内心,岂可一目而视。

  两人静坐须臾,携手?入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多日不出宫廷,难得的定下心。进宫后,陆氏也在?,两人见礼,太后含笑望着携手?的两人,裙裳红妆,相配的很。

  太后赐座,先?问清安伤势。

  清安十分肯定地回?答:“好多了。”

  那?一刀伤至根本,险些丧了命。好在?,救治及时。

  顾一瑟看着两人,眼神飘忽,刚想说话,清安握住她的手?,她撇撇嘴,只好不说了。

  太后关切地问起清安离开后的事情,清安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反是清安看向陆氏,“我有一问题,想问问陆当家。”

  陆氏挑眉,“你问我,多半是关于陛下的事情。”

  清安垂首:“对,这些年来陆家给陛下的银两。”

  陆氏看向太后,太后颔首,陆氏这才松口,“我将账簿给你。”

  “还有账簿?”顾一瑟不合事宜地震惊,好家伙,夫妻之间还要算得这么仔细。

  陆氏尴尬,视线平移看向了太后,“协议成亲罢了,本就没有感情。我与陛下说得清楚,陆家给予她钱财支持,她给陆家方便。哪里?就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要不然我与她成亲那?么久却不知她是女子。倒不如顾夫人,三面?罢了,她就说出自己的女子身份。”

  清安淡笑,顾一瑟皱眉,道:“你别扯我,她总说我救了她,我却无甚记忆。”

  说起此事,顾一瑟就觉得很郁闷,谢臣年将救命之恩挂在?嘴上?,她被?弄得无措。

  “陛下心思太深,莫与她计较。”太后从中说和,支肘撑腮,看着一对璧人,心中骤然欢喜。

  生活多了伴侣,朝朝暮暮,多的是岂会是一丝一缕的欢喜与趣味。

  四?人说说笑笑,片刻后,宫人报陛下来了。

  太后掀了掀眼皮,懒散般打?了哈欠,说道:“你们说说话,我累了。”

  言罢,她领着陆氏先?走了。

  顾一瑟眨眨眼睛,悄悄说道:“太后跑得可真快。”

  “太后也甚为艰难。”清安理解,养女亲女之间,若要割舍,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如什么都不管。

  幸而太后性子好,没有左右为难,心思放得开,若是寻常妇人,只怕日日哭泣落泪。

  顾一瑟深谙其中道理,人心都是肉,无论怎么做,都会疼。

  两人说完话,女帝阔步而入,两人起身,敷衍般行了一礼。

  谢臣年落于主座,敛袖而坐,她的身形瘦,纤秀颀长,坐下来后,姿态威仪让人不敢轻视。

  顾一瑟往清安处缩了缩,气氛有些紧张了。

  她有些害怕两人见面?,针尖对麦芒,一句话不对,便是刀剑锋芒。

  眼瞅着两人不语,顾一瑟扭头问谢臣年:“陛下来做甚?”

  “看望太后,清安公?主来做甚?”谢臣年反问清安。

  顾一瑟嘴角抽抽,这人主动略过她,着实可恨。

  这时,清安忽而开口:“阿瑟,我想吃你做的汤。”

  顾一瑟还没反应过来,谢臣年却说道:“你自己没长手?吗?”

  顾一瑟心口一震,忙按住谢臣年的怒气:“陛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谢臣年的面?色这才好了许多,顾一瑟心底里?叹了口气,太难了。这两人都是龙虎般的人物,斗起来,谁都不肯服输。

  她站起身,拉着清安的手?:“别和她计较,我去做败火的吃食。”

  谢臣年:“……”

  顾一瑟屁颠屁颠走了,走出殿,就被?躲在?暗处的两人拉住。

  太后问:“吵架了吗?”

  陆氏八卦:“打?起来没?”

  顾一瑟无可奈何?地看着两人,“吃瓜呢,好得很,她们将我赶出来了,多半是要说些秘密,要不你们去听?听??”

  一国太后偷听?墙角,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脸面?。

  太后愁眉苦脸,看了一眼陆氏,眼睁睁地看着宫娥领着顾一瑟去厨房。

  “走吧,我们去歇着,横竖今日有的吃。别理她们,再捅刀子,也有顾一瑟。”太后不管了,伸手?拉着陆氏走了。

  陆氏扭头看了一眼殿宇方向,心中忐忑:“她们会不会安静些。”

  “南撒在?前,会安静的。”太后说道,如今的局面?在?前,由不得她们胡闹。

  陆氏这才安心些。

  殿内气氛落至冰下,宫娥奉上?茶水后识趣地退下了。

  清安饮了一盏茶后先?开口:“陛下有多少私兵?”

  谢臣年挑眉,清安轻笑:“陛下不说也可以,想来针对南撒也有对战章程了,不如说来,我听?听?。”

  话说到南撒,谢臣年敛了心神,“朕想灭了南撒。”

  走到如今这一步,唯有开战,且战至底,才可收场,杀一杀朝堂文臣的锐气。

  清安沉吟须臾,谢臣年平静地说了朝堂局势。

  心平气和地说了许久,殿内外都陷入寂静中。

  ****

  顾一瑟回?来时,殿外宫娥忙面?色轻松,殿内声音轻缓,倒也宁静。

  她没有及时进去,而是在?外侯了片刻。

  秋日过半,天气愈发寒冷,廊下时不时漾过冷风,等宫娥们将午膳送来,她也转身进殿。

  她一进殿,殿内声音就停了,两人同时看向顾一瑟。

  “吃饭了。”顾一瑟说道,转身吩咐宫娥去请太后,又亲自领着宫娥们摆膳。

  她不掺和两人之间的事情,也无法掺和,清安心中有她,念着她,足够了。

  太后与陆氏讪讪而来,五人围着食案而坐,太后居主位,陆氏与谢臣年围在?她身后。

  太后拿筷时说起了勋贵们趣事,朗朗开口,气氛骤然变了,温馨和睦。

  顾一瑟露出八卦的神色,时不时插嘴问了一句,陆氏也笑着解释。

  “你们不晓得京城内安稳后,怪事就多了。那?回?死了不少人,死了丈夫的要改嫁,死了妻子的要续弦。不仅如此,倒有几对野鸳鸯竟然成功配对了。安国公?的小子的妻子被?吓死了,赵家的女儿的夫君死于马蹄下,两人前几日拜堂成亲了。”

  “不仅如此,还有几对呢,闹着和离要重新配对,闹事的时候,南撒使臣恰好瞧见了,大夸我朝民风开朗。”

  陆氏淬了一口,骂道:“是他们南撒不要脸,父亲死了,儿子继承他的女人。我朝一位公?主嫁过去后,竟侍奉了三位国主,分别是老子,儿子,孙子。”

  顾一瑟托腮放下筷子,面?上?露出新奇的神色,下一息,清安捂住她的耳朵,并且示意两位长辈:“点到即止。”

  顾一瑟却不肯,反手?推开她,兴致勃勃地问陆氏:“我怎么没听?说这么多趣事,你们在?哪里?听?到的。”

  “宴会啊,菊花宴桃花宴,多去几回?,京城内的大小事情都知晓了,下回?带你去。”陆氏大方极了。

  顾一瑟欣然向往,“你下回?记得喊我,那?里?美人多吗?”

  “各家的小姐夫人都去。”陆氏笑意深深。

  顾一瑟睁大了眼睛,“这么多人啊,我闷在?府里?好多日子了,我书读也多了,字都认识,出门不丢人了。”

  这些还得感谢谢臣年给她的恶补,早课午课晚课,该认的字都认识了,兼之她有诗词底蕴,出门见客也不慌。

  清安顿住,沉默的看她一眼。

  谢臣年扯了扯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太后则是看好戏般看着谢臣年与清安,这个时候都沉默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氏继续说,顾一瑟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八卦之色,溢于言表。

  膳食过半,清安放下筷子,站起身与谢臣年、太后致歉,拉着顾一瑟就走了。

  谢臣年也不掩藏笑容,悠然笑了,看向陆氏:“带她多出去走动走动。”

  清安后院失火,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陆氏不解:“她吃醋,你怎么不吃醋呢?”

  谢臣年怔忪,太后代她说道:“轮不到她吃醋。”

  备胎呢,吃什么醋。顾一瑟钱多,备胎也多,吃醋这个事得分人。

  谢臣年不够资格。

  谈判

  清安拉着人, 匆匆出了太后的?慈安宫。

  宫门口有宫车,用于宫内行?走。清安直接将人拉上马车,顾一瑟朝宫门处看了一眼, “我还没说好呢。”

  “说什么?”

  “是谁说清心寡欲,不看旁人一眼的?。”

  顾一瑟被问得目瞪口呆, 嘴巴张了张, “你吃醋了吗?”

  清安一怔,脸色有些?难看, “没有。”

  “没有啊, 那我想?多了。”顾一瑟笑吟吟地看着往日说自己清心寡欲的?人, 心中却是热乎乎的?, 她?歪头看了半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看,心里?越舒服。

  清安被她?看得心中发憷:“看我做什么?”

  “我在想?一个没有欲望的?人怎么会吃醋呢。”顾一瑟故意加重吃醋二字,“清安,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

  别别扭扭,瞧着就有趣。

  顾一瑟伸手去?摸摸清安的?脸, 开始说了渣女语录:“我喜欢你,心里?都是你, 但我可以?去?欣赏旁人呀。欣赏而已, 我又不会变心。”

  清安:“……”

  “顾一瑟, 我可以?去?看旁的?女人吗?”清安反过?来, 拿话问顾一瑟。

  顾一瑟盯着清安:“就你?给你百个女人, 你都不看一眼。”

  清安的?计谋刚出口就失败了, 面对谢臣年面对同僚, 她?有无数计谋,舌灿莲花, 却那顾一瑟毫无办法。

  她?选择放弃迂回计策,果断说道:“我、我不喜欢你欣赏别人。”

  欣赏谢臣年,谢臣年就盯着她?不放,再来一个张臣年王臣年,那可是要命的?事。

  顾一瑟得逞般笑了,歪倒在清安柔软的?身上,以?清安含蓄的?性子,说出这?些?话已然不易了。

  “清安,我不看别人,我就是想?出去?玩,太闷了。”顾一瑟坦然说道,“我对你,没有变过?。”

  你活着,我高兴。

  你好好地活着,我欢喜。

  你在我身边好好地活着,便是对我的?恩赐。

  清安看着她?,眼中涌起几分温柔不舍,她?说她?太闷了。困于一地,本身又是开朗的?性子,人也会关?傻的?。

  顾一瑟出自乡野,性子开朗,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上岸拳打男人,让她?困于京城困于四方天地,确实?很闷。

  “你想?去?哪里?玩,都可以?。”清安妥协了,看就看吧,无伤大雅。

  顾一瑟心中感动,“我以?为你会继续生气。”

  可清安选择包容了,两人之间总有一方会妥协,若一直刚硬下去?,不知软弱,两人绝对不会长?久。

  爱她?,便要学会包容。

  人有许多毛病,也有许多缺点,人非神贤,人无完人。

  大毛病是错,小?毛病若可包容,便可看出一人的?心思。

  顾一瑟毛病许多,但清安愿意包容。同样?,清安毛病也多,顾一瑟选择视而不见,何尝不是一种包容。

  清安笑了:“生气有什么用,生气只会让两人越走越远。”

  “认识你这?么久,第一回 看你生气。”顾一瑟反而感叹一声,“谢臣年要杀你,你都可以?与她?和?平共处,却见不到我欣赏其他人,啧啧啧,你这?个女人啊。”

  清安不甘:“我怎么了?”

  “我喜欢呀。”顾一瑟眯眼猖狂地笑了。

  清安也跟着笑了,顾一瑟毫不犹豫地咬上她?的?唇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的?日子、太快活了。

  她?喜欢这?样?朝朝暮暮都是清安的?日子。



  ****

  鸿胪寺与南撒使臣再度谈判,这?回多了刑部尚书与清安。

  清安身份不明,可在朝的?官员一见她?就明白过?来,这?是武帝陛下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是他们的?清安公主。她?是最正统的?皇族公主,这?么一看,新帝的?皇位都不稳了。

  一行?人心中明白,嘴上都不提,对清安也是口称大人。

  顾一瑟屁颠地跟着清安,左看看右看看,许久未曾出门见人,她?对什么都十分有趣。

  南撒使臣都是糙汉子,下颚胡须漆黑,且不修边幅,看着就是不好相与的?人。

  顾一瑟坐在最后,南撒使臣的?目光落在她?和?清安的?身上。

  鸿胪寺一行?人唯有她?和?清安是女子,男人看男人没什么意思,男人看女人,趣味便多了。

  谈话开始,刑部尚书先?说话,将南撒皇子杀六公主一事都说了出来,证据确凿。

  没成想?,南撒使臣不认,说那不是皇子,是个官员,已被处置了。

  脸皮厚到刑部尚书不知如何接话。

  清安忽而说道:“这?样?,你们还我们一位公主,我们也杀了,这?才公平。”

  你不要脸,我们就不讲理。

  南撒使臣傻眼,质问清安是何身份。

  清安没说话,鸿胪寺卿代为说话,随口扯谎:“这?是我朝丞相。”

  谢臣年登基后,至今未立丞相,这?么一说,南撒也不知真假。

  南撒使臣安静下来,清安继续说道:“你们拿出公主,我们便当此事没有发生。拿不出,我朝公主绝不和?亲南撒。”

  “你们不讲理。”南撒使臣憋出一句话,“我们公主是金枝玉叶,岂可儿戏。”

  清安怒道:“我朝公主便是下.贱女子吗,和?谈免了,赶出京城,我朝与南撒解除盟约,势不两立。”

  三两句话就不谈了,南撒使臣忙说好话,清安却不听,领着鸿胪寺一众人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顾一瑟追问:“这?就不谈?”

  “本就不想?谈,他们不认六公主的?死因,我们自然不会再答应和?亲。我与谢臣年商议过?,派兵抵御,不灭南撒不回头。”清安语气坚决,“哪怕不是公主,小?六也是我朝的?女儿,岂可任人随意欺负。那帮子老臣和?稀泥,贪生怕死,我们岂可忍。”

  一番话表出决心,顾一瑟心中震撼,不觉问道:“那你们今日为何还要见面?”

  “给他们一次机会,但他们没有珍惜,我们也有出兵理由;二来是应付那帮子老东西。”清安解释。

  顾一瑟恍然大悟,接连颔首:“你二人如此合谋,灭了南撒再说。”

  别再闹腾了。

  清安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时辰还早,马车哒哒朝前,从鸿胪寺出来后,也没有回顾府,而是拐道去?了其他地方。

  马车停下后,门口站了两三个陌生年轻妇人,顾一瑟半信半疑地下车。

  清安没有动,而是告诉她?:“午后来接你,你去?玩吧。”

  顾一瑟不解,年轻妇人朝她?行?礼:“顾夫人,早前听说你开了慈幼所,一直想?见见呢,没想?到您到自个来了。”

  马车哒哒走了,顾一瑟看过?去?,心中暖和?极了。

  进了门就见到了陆氏,陆氏笑吟吟上前,悄悄说道:“我只当那位不让你来玩儿呢,那日可吓唬人了。”

  “她?呀,许久不生气,一生气就吓人,后来知晓错误,就不敢啦。”顾一瑟玩笑道,左右看一眼,树木青翠,亭台楼阁,处处可见府邸底蕴。

  她?好奇道:“这?是哪家府邸呀?”

  “侯爵,今日开宴赏菊,就是为了相看未来儿媳,我们也凑凑热闹。”陆氏也笑了。

  顾一瑟心中凛然,陆氏以?商户的?身份进入侯爵府邸,可见其本事了得,也说明陆家水涨船高。

  两人朝内走,陆氏一面介绍赴宴的?人,顾一瑟见人颔首,遇到年岁大的?,便跟着行?礼。

  走走停停,无论是谁见到陆氏都会笑脸相迎,举止谦逊。

  顾一瑟看着陆氏含笑的?面容,越发好奇陆氏的?家底。

  菊花宴上各色菊花铺遍了甬道,一路上过?去?,颜色喜人。

  走到主人家设宴之地,坐满了宾客,主人家朝顾一瑟走来,亲自来迎。

  “顾先?生今儿登门,让老身欢喜极了。”老夫人两鬓斑白,头戴棕色抹额,口称先?生,与旁人的?‘顾夫人’称呼不同。

  老夫人引着顾一瑟坐下,询问慈幼所的?事情。

  顾一瑟知无不答,余光瞥向陆氏,陆氏正与旁人说话。

  老夫人询问的?间隙,众人才得知京城内的?慈幼所乃是顾一瑟办下的?。

  相比较平日里?的?衣裳胭脂,慈幼所似乎太远了。

  慈幼所只收女子,拒收男孩,在京中已然不是秘闻。

  众人看向顾一瑟的?眼神变了,从弃妇成了先?生。

  顾一瑟对老道的?妇人们,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她?们问的?都是慈幼所的?事情。

  这?时,主人家拿出一只匣子,里?面都是黄白之物,她?亲自递给了顾一瑟,捐给慈幼所。

  承恩侯府半个家当都捐给了慈幼所,所内接收的?孩子多了,各地官员收到孤女也会主动送来京城。

  老夫人捐的?是自己私银,其他人见状也拿了银子,都说是给孤苦的?女孩儿。

  无论是真心还是攀比,顾一瑟出门一趟,得了不少金银,一一登记入册。

  午后,清安当真来了,主人家将顾一瑟送出府门,顾一瑟连连道谢。

  上车后,顾一瑟说道:“我想?慈幼所也可以?收养男孩了。不过?,分开养。”

  “这?回,养的?男孩必须是孤儿,读书习武,将来也是陛下的?亲兵,你觉得呢?”

  看着她?言笑晏晏,出门一回,犹如脱胎换骨一般。清安舒心地笑了,“都成,你不用担心银子。”

  “不担心,我会开个库房,一样?样?登记在册,支出收入面向大家,做到透明公开,这?般才会让人家放下你将银子捐出来。”顾一瑟说得头头是道,眼睛明亮,精神振奋。

  清安缄默,认真地听着,听她?说话,看她?如此开朗,莫名就很满足。

  她?伸手抱住顾一瑟,抵着她?的?肩膀,心口软了,浑身都是暖的?。

  “顾一瑟,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会支持你。”

  “我败光了家财,你不生气?”

  “顾先?生,我不生气。都是你的?钱。”

  顾一瑟跟着笑了,“清安公主殿下,你的?钱都是我的?。”

  “都给你!”清安轻笑。

  选择

  南撒使臣被赶出京城, 大战在即,朝堂上下一片哀嚎,推举出战的人选。

  这时, 清安在家收拾行囊,顾一瑟巴巴地跟在她的后面, 小嘴喋喋不休。

  “我这几日去玩了几回, 我发现我和她们玩不到一起去。”

  “她们惦记的是自己身上的衣裳、金镯子,再不济就?是谁谁谁没有规矩教养, 她们在意的与?我在意的不同。”

  “她们会说哪家的衣裳好看, 谁的金镯子打得好看, 在意是三瓜两枣。”

  “我与?你说, 她们是温柔善良的女人,好看端庄,但我看不上她们。你说,我是不是有问题?”

  清安忙碌的身影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沉闷顾一瑟,玩笑?道:“雄鹰与?家雀, 岂可相?比呢。”

  顾一瑟手?中有钱后,第一反应不是存起来?, 也不是肆意挥霍, 而是在自己受苦的基础上去开慈幼所, 关爱孤女。

  京城内的女孩自幼金尊玉贵般养着, 所见所学都是最好的, 她们没有经历顾一瑟悲苦的生?活, 念想自然不同。

  顾一瑟是雄鹰, 飞入上空,遨游天际, 所见之处,也不是窝在四方天地的女子可比的。

  “你带我一起吗?”顾一瑟眼?中无神,被安慰后也没有高兴。

  “你想走就?一起走,将?这里都安排好,或许,不回来?了。”清安说道,一面打量顾一瑟的反应。

  若她不愿,自己也不会勉强。

  顾一瑟惊讶,“为何不回来?呢?”

  “难不成回来?杀了谢臣年夺回皇位?”清安揽住身后的人,抬手?抚上她的后颈,“我带你去南撒,让雄鹰翱翔。”

  南撒与?京城不同,在那里,草地广阔无垠,规矩也不多。

  她喜欢骨子里不拘小节的顾一瑟,甚至可以动手?打男人。

  唯有这样的顾一瑟,才是她最初的模样。

  顾一瑟的脸上露出不舍,在这里,她有太多的眷恋。

  清安说道:“你可以有选择的。留下,可以放心?跟随谢臣年,她会给你后位,给予你半生?荣耀。我很放心?。”

  谢臣年是难得的明君,对顾一瑟的心?也是干干净净的,坐在那个位子上,她有能力守住百姓,亦会好好照顾顾一瑟。

  谢臣年有太多的好处,于我朝于百姓于顾一瑟,都将?是最好的。

  那一刀,她早就?不在意了,不,是从未在意过。

  杀了谢臣年虽好,可这样的人,又很难得。

  妄动刀戈,也会让太后难做。

  顾一瑟忽而感觉很累,怔忪半晌,清安微笑?地看着她,眼?若明月。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明白清安的意思,化干戈为玉帛才是最好的结果?,杀了又如何,只会让朝堂陷入恐慌中。

  如今的局面下,朝堂不能再起动荡了。

  杀谢臣年夺回皇位,看似痛快,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笑?了,“我以为你离开是做准备与?谢臣年一决高下。”

  “想过,后来?又觉得不对。你说过我若杀了谢臣年,你便不理会我。谢臣年伤了我,你便与?她绝交。我不想你离开我,那便放过她。”清安摩挲着掌心?下细腻的肌肤,继续说道:“我们都是成年人,年近三十岁了,懂得取舍。”

  一味拼杀,确实痛快,可那是小孩子才会选的。

  她们的世界里有太多的顾虑。

  顾一瑟瞪她一眼?:“你三十岁,又不是我三十岁,我才十九岁呢。”

  十九与?三十,可差了十一年呢。

  她明白清安的意思,清安有能力推翻谢臣年,也有本事夺回帝位,但不能这么做。

  这么做,会打破所有的平衡,会让所有人都陷入被动中。

  可为何委屈的就?是清安呢。

  清安再度开口:“顾一瑟,取舍才可长久,我欠谢臣年的拿命还清了,我对她,再无愧疚。”

  既无愧疚,便可放手?一搏。

  顾一瑟迷茫,清安发笑?,“你又傻了,傻了才好,傻了就?会乖乖跟着我。”

  “顾一瑟,我若能早些认识你,我必会将?你带在身边。我不是谢臣年,我何时认识你,何时将?你抢回来?。”

  “我没有顾忌,不想后果?,早些带回来?,做个童养媳。”

  顾一瑟:“……”

  “童养媳很惨的,什么都要?做,洗衣做饭。”

  “你给我暖床吧。”清安说道。

  顾一瑟嫌弃:“你这人,心?思坏得很。”

  清安笑?意更深,伸手?拥着面前的人:“我可以为你放弃仇恨,你可以为我放弃慈幼所吗?放弃你顾先?生?的名?声?吗?”

  这几日以来?,顾一瑟出入的时候,夫人们恭敬地称呼一句顾先?生?,捧得顾一瑟尾巴翘上了天。

  慈幼所是顾一瑟的努力与?坚持,也是她留下的理由。

  在清安与?慈幼所之间选择,同谢臣年在江山与?顾一瑟中选择,却又是很大的不同。

  当谢臣年容纳清安的那一刻起,谢臣年就?已放弃了顾一瑟。

  清安赌赢了。

  再来?一回,谢臣年还是不回那么早地接回顾一瑟。

  顾一瑟思衬道:“我去安排慈幼所的事情。”

  清安却说:“顾十六很好,她与?你们的父亲不同,更与?顾老太爷不同,她像你。”

  顾一瑟笑?了,“我的眼?光好啊。”

  “如今的顾十六,足可抵挡一面。”清安提醒。

  在顾一瑟的眼?中,顾十六就?是不济事的妹妹,可清安看到她身上隐藏的能力。顾十六可以将?慈幼所办下去。

  顾一瑟迟疑了,清安也不催促她,转身继续去收拾行李。

  顾一瑟坐了下来?,看着门外的虚空,她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一旦离开,前途渺茫。

  谁不喜欢安定的生?活呢。

  可没有清安,她的生?活又是一潭死水,毫无乐趣可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活着,也只是同行尸走肉一般。

  看着清安忙碌的身影,顾一瑟唇角不自觉地弯了,清安要?走,她也跟着走。

  她立即说道:“我去找十六。”

  清安身影微颤,脑海里绷紧的神经立即散了,她再度赌赢了。

  顾一瑟还是她的顾一瑟,从未变过。

  ****

  顾一瑟出门走动两三日,慈幼所的捐助愈发多了,每日都会有人登门,顾十六见客,忙得脚不沾地。

  哪怕是顾一瑟去见她,也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等顾十六过来?,顾一瑟惊讶地发现妹妹变了,走路生?风,衣袂翻飞,眼?中凝着果?断。

  “阿姐,你寻我何事啊?”顾十六口干舌燥,忍不住端起顾一瑟的茶来?喝,喝过后才常舒一口气?,“这些人太难缠了,捐那么点钱还想居榜首。”

  这些人来?是想赚名?声?的。

  顾一瑟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平静说道:“我要?离开京城。”

  “你说什么?”顾十六没反应过来?,瞠目结舌,“你要?离开京城?那、那我怎么办啊。”

  “你做慈幼所的东家啊,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顾一瑟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你在,我能放心?,我有事去办。”

  顾十六迷惑:“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晓,回来?了再来?找你。”顾一瑟舒心?长叹,“我也不知归期,十六,遇事去找陛下,她会帮你的。”

  “她怎么会帮我呢。”顾十六被一句一句的说得发懵,堂堂一朝国君,怎么会帮助她这平民百姓。

  顾一瑟坚定道:“你是顾一瑟的妹妹,她就?会帮你的,记住,好好打理慈幼所,这是我最大的希望了。”

  世间对女子不平,唯有尽力去弥补了。

  顾十六迷迷糊糊地答应下,面对阿姐,她努力装出从容镇定的姿态,挺直胸膛:“我最近同十三学了很多,会努力的。你放心?,不会给你蒙羞。”

  “那便好,明日,我让人将?地契与?一应印章给你送来?。十六,你记住,你不是一人,你身后有许多人。”

  “陛下与?太后也会在你的身后,只要?你行得端正,她们都会帮你。”

  顾十六听得认真,莫名?觉得阿姐忽而变了,不再那么执着了,也感觉阿姐一去不会回来?了。

  她说道:“阿姐,人情世故不用你惦记,你记得给我写信,哪怕天涯海角,也给我写信。我是你在世上最后的亲人,我会惦记你的。”

  顾一瑟含笑?应下。

  姐妹二人说了几句亲切话,顾十六落泪,顾一瑟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从慈幼所出来?,日落黄昏,门口有一内侍候着。

  谢臣年请她入宫。

  若是寻常,她肯定不会答应大晚上入宫,但清安回来?了,她无所畏惧。

  入宫罢了,又不是龙潭虎穴。

  登上马车,内侍关上车门。

  一路平稳,入宫后,谢臣年在偏殿候着。

  两人见面后,顾一瑟心?平气?和地坐下,谢臣年将?甜点推到她的面前,“饿不饿。”

  顾一瑟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陛下深夜召我,不怕清安入宫捅你一刀吗?”

  “她不会的,她很自信,自信你不会为我所惑。”谢臣年敛了笑?意,眸色深深,“顾一瑟,我希望你留下。”

  顾一瑟垂眸,小口小口咬着点心?,甜腻的奶香味在舌尖绽开。

  谢臣年静静等着她的回答,没有催促,更没有说话,再多的言语都没有用。

  “陛下,我答应清安了。”顾一瑟放下点心?,再度抬眸,迎上谢臣年关切的眼?神,“你已经放弃了,对吗?”

  “没有。我从未放弃过,我不想弄得腥风血雨罢了。”谢臣年反驳,“南撒一战,生?死未卜。”

  顾一瑟恍然:“原来?是有危险的。”

  “你等南撒战局稳定后,再考虑要?不要?离开京城。”谢臣年语气?激烈了些,“你不懂战役,跟着无用。”

  “陛下,她为你开疆拓土,你为何还要?捅她一刀呢。”顾一瑟眼?神黯淡下来?。

  放弃

  “谢臣年, 我出自?乡野,不懂规矩、不识字,我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我更?有许多坏毛病, 我宁愿回归乡野,过自?在的生?活, 也不想与那些困于四方天地的妇人们打交道。”

  “但做了你的皇后, 命妇们的榜样,做什么都会有人指指点点。这不是我想要的。”

  “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

  顾一瑟坦然, 不喜欢就?不会有那么多耐心去应付。最后, 活成怨妇。

  例子太多了, 她不想困住自?己。

  “陛下, 我与你,做朋友不好吗?”

  顾一瑟心平气和?,面色沉静,平静地言语似一阵风拂过耳畔。谢臣年却被这阵风所困,风太可怕了,压得她抬不起头, 挺不起胸膛,压得她很难受。

  “顾一瑟, 说?来说?去, 还是不喜欢, 对吗?”谢臣年苦笑, 唇角泛起自?嘲的弧度:“倘若你真心喜欢, 就?不会有这么多理?由。你与清安成亲, 何?尝不是困住自?己呢。你为?我, 就?不能困住 。”

  “对,我说?了, 没有喜欢,便没有耐心。谢臣年,你困住自?己了,你风雅、你有满腹才?学,你的皇后该是名动?天下的才?女,与你举案齐眉,琴瑟和?谐。我粗俗不堪,着实不配帝后的位分。”

  “陛下,你明明知晓,却又?不甘,皆是因为?我喜欢的是清安,是夺去你一切的罪魁祸首。”顾一瑟叹气,这是一个绕不开的坑了,这么做都是错,可若不做,便更?是错。

  谢臣年这般的人,该配温柔、善解人意的小姐姐。

  她试图说?服固执的人,而谢臣年她的眼神从未变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决定要走,你说?那么危险,我怎么会弃她不顾呢。”

  谢臣年低头,看着顾一瑟脚下的影子。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活着顾一瑟的影子里?。

  从未想过出来,如今,影子就?要没有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一瞬间,她想强硬地留下,哪怕让顾一瑟成为?周皇后也在所不辞。

  这个强横的念头只保留一息,很快就?会被放弃,折断鸟儿的翅膀,鸟儿还是鸟儿吗?

  阶下囚。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不舍,浓浓的不舍,还有强烈的不甘。这种不甘让她的心陷入囚笼中,蒙蔽自?心。

  “谢臣年,你说?我救了你,那你报答我,做一个明君,可好?”顾一瑟盯着她,眼睛的光变了。

  谢臣年蓦地抬首,顾一瑟还是顾一瑟,从未变过。

  “你为?何?不喜欢我呢?”

  “没有不喜欢,只是心中有人了,放不下你。”

  “我来得晚了。”谢臣年嘟囔一句,倘若去早些,顾一瑟在她的身边长大,岂会多看清安一眼。

  没有后悔药,也无法重来一回。

  谢臣年玩笑道:“倘若征战途中她死了,你记得回来。”

  “不,我也不会回来。”顾一瑟立即反驳,她若应下,难不保谢臣年起歹心。

  谢臣年失笑:“你连一丝念想都不给我。”

  “给你念想,就?是给了你杀清安的理?由。”顾一瑟哼哼一声,她才?不上当呢。

  “顾一瑟,走吧。”谢臣年无力地说?出一句不舍的话,“走了、别回来,余下有我。”

  ****

  顾府的马车在宫门外等候良久,车前一盏灯,灯火微弱。

  车内的人心急如焚,面上从容,数度掀开车帘无果后,清安下车等候。

  她刚站稳脚步,就?见?一辆宫车出了宫门,朝她驶来。

  清安忍下急躁,负手等候。

  三五息后,马车上推开车厢门,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清安的心放回肚子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大步迎上前,顾一瑟却扑向她。

  两人抱在一起,顾一瑟抱着她的肩膀,喘着呼吸,“我出来啦。”

  “嗯,回家吧。”清安握起她的手,扫了一眼驾车的内侍,接着将顾一瑟塞进马车里?。

  清安看向内侍:“替我与陛下说?一声,谢她成全。”

  言罢,她勾了唇角,如常般钻进马车里?。

  不是成全,而是无奈。

  参悟几分,便只能放手。若不放手,等待的便是动?荡。

  甚至颠覆朝堂。

  聪明人都会放手。

  回到家里?,月上梢头,行囊都已收拾得差不多了,顾一瑟看都不看一眼,横竖有人安排。

  她洗过澡,痛快地吃了晚饭,然后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姿态懒散不文雅。

  清安没有说?她,而是选择与她并肩躺下,一道望着屋顶。

  “顾一瑟,我们养几个孩子。”

  “不养,我自?己都是个大孩子。”

  “那……”清安迟疑,顾一瑟靠着她的肩膀,逐渐挪了过来,贴着她的肌肤,她高兴道:“我养你们。”

  顾一瑟皱眉,反驳她:“我自?己能养活自?己,不需要你养,又?不是孩子,需要你养什么。我可以养活自?己,让你无后顾之忧。”

  顾一瑟说?的振振有词,似乎脱离了‘吃软饭’的境界,细细一想,她的底姿都是清安给的。

  甚至她的衣裳与吃食的来源,都是清安的铺子。

  还是吃软饭。

  顾一瑟没想到这么多,清安想到,却与她不计较。

  “那你养你自?己,我养孩子,将来,儿孙膝下,甚是不错。”

  “你有耐心带吗?”顾一瑟开口泼冷水,就?她那般冰冷的性?子,养孩子?

  天天吓唬孩子吧。

  清安沉吟:“你带呀。”

  “不,我自?己还是个孩子,你带我吧。”顾一瑟再度拒绝,“等安定后,我要开始享受呢,学太后,她可享受了十多年,也该轮到我享受了。”

  都是一道过来的,凭什么她享受,自?己就?要受苦呢。

  她哼哼两声,爬到清安的身上,捏住她的下颚:“你养我才?养了一年多,不成不成,等养大我了,你再去养别人。”

  清安无奈:“你这个养大是要养多久?”

  “九十九岁。”顾一瑟不假思索,指尖在她肌肤上轻轻摩挲,肌肤颤栗,又?觉得不舒服。她转而去吻她的脖子,感觉便不同了。

  “等你九十九岁,我已入土。”清安失笑,脖间微疼,她吸了口气,“哪里?有人会活那么久呢,你呀,贪心。”

  “谁不想长命百岁,我这是俗气的想法,生?于世俗中,就?该俗气。”顾一瑟松开柔嫩的肌肤,指腹慢慢地抚上那抹红痕,将红艳的程度加深,很快,艳若红梅。

  清安被她勾得心神摇曳,肌肤生?麻,无奈地偏首想要避开。

  “你是很俗气。”清安胡乱说?一句。

  “你不俗气?”顾一瑟嘲讽一句,冷笑一声后,咬上她的锁骨。

  “嘶……”

  再去说?话的声儿了。

  辗转一夜。

  晨起,身侧无人,顾一瑟翻转身子,伸手去摸身侧的位置,连床上的被子都是冷的了。

  她懒散地看了一眼,再度闭上眼睛,继续睡。

  直到清安归来,掀开被子,看着蜷成一团的人儿:“该起了,太后令你入宫吃锅子呢,都是你喜欢吃的。”

  “不想去,践行宴总让人不高兴。”顾一瑟眯着眼睛,手不安分,朝榻前摸了摸,勾住清安的袖口,将人朝床上拉。

  清安吓了一跳,昨夜还没闹够呢。

  “时间来不及了。”

  顾一瑟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斜睨她一眼,下一息,整个人被拉坐起来,“起床。”

  “你给我穿衣服。”

  “自?己穿,我还有事?儿呢。”清安转身要走。

  床上的人轰隆一声,又?倒了下去。清安只得回头将人拉起来,盯着她,“你越发懒了。”

  “我本来就?懒,你才?知道吗?要不你换一个媳妇,找个勤快的。晚上给你暖床,早起伺候你更?衣,多好。”顾一瑟闭着眼睛说?瞎话,也不去看清安的脸色,自?己高兴就?成。

  清安自?然不会恼,唤来婢女伺候她更?衣,说?道:“衣服可以换,媳妇就?免了。”

  顾一瑟这次‘好脾气’地睁开眼睛,慢悠悠地看向一袭青衫的清安,“你忙什么了?”

  “下朝回来了,定了出征的时日。”

  “这么快啊。”顾一瑟惊叹,“哪日走?”

  “明日,粮草午后就?走了。”清安说?道。

  军马未动?,粮草先行。

  顾一瑟加快速度,匆匆忙忙换了衣裳,拉着清安就?要入宫。

  清安无奈:“这回知晓急了。”

  “你又?没说?明日走。”顾一瑟慌慌忙忙。

  清安挑眉:“谁像你谁到午时才?起来。”

  两人登上马车,车夫一甩马鞭,悠悠地朝宫内驶去。

  入宫后换了宫车,一路朝慈安宫而去。

  太后久候多时,备了锅子,顾一瑟坐下后长叹一口气,太后看着她,目光复杂。

  顾一瑟如常般拿起筷子,清安却悄悄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婆媳二人。

  眼看着殿门关上,太后先开口:“顾一瑟,你想好了吗?”

  顾一瑟微顿:“想好了,我与陛下谈过了,她愿意让我走。”

  谢臣年败给了自?己的心,她做不到暴.君所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谢臣年得了朝堂,得了帝位,却无法顺心。

  清安失去了帝位,甘愿去南撒,自?己亦甘愿一路跟着她,不离不弃。

  太后失落,“走了,可还回来。”

  “不回来了,再回来,陛下再动?杀心该如何?是好,你放心,我安定后会给你写信的,报平安。”顾一瑟含笑,扭头看着太后,微笑道:“也该轮到我享受了。”

  太后不语,眼眶微红,唇角微弯了弯,“眼下的局势,已然很好,该满足了。”

  “太后。”顾一瑟轻唤一声,放下筷子,“你若想我,我再回来。”

  太后摇首,“等我死了,我让人给你送个信,莫要回来了。”

  身在帝王家,享受荣华富贵,自?然就?要承受相应的痛苦。

  南撒

  大军出发, 日行百里。

  离开京城地界,路至月亮山,顾一瑟趴在车窗上, 想起一事,问清安:“你是不是还藏了一批火.药?”

  “嗯?”清安低吟一声, 放下手中册子, 扭头看向顾一瑟:“谢臣年与你说的??”

  顾一瑟抿唇,“你先说有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清安没有否认。

  “你不销毁吗?”顾一瑟急了, 那么?危险的?物什藏于暗处, 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清安斜睨她一眼:“我自有分?寸。”

  “什么?意?思?”顾一瑟被说懵了, 清安态度明摆着表示火.药留在京城还用?。

  她们都?走了, 还留着有何?用??

  清安不答,拿起搁在一侧的?书册继续去看,顾一瑟问了半晌无果,干巴巴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马车渐行渐远,马鸣人喊,鸡叫鸟飞。

  月亮山徐徐远去, 青山隐隐。

  车行半个时辰,山野不见, 官道上行走的?百姓多了些。

  颠簸半日, 顾一瑟歪倒在清安身上, 昏昏欲睡。清安低头凝着她的?面容, 嫣红的?唇角, 皮肤细腻。

  清安伸手抚摸睡梦中人的?脸颊, 心?中慢慢地被装满了。

  秋日在路上读过, 至两国?交界处时已是冬日,寒风刺骨。

  进入府邸, 清安便没了影子,顾一瑟躲在屋里暖了两日,抱着手炉不肯撒手。

  等适应边境时的?温度后?,顾一瑟开始出门?走动了。此地民风纯良,屋舍与京城不同,墙壁极厚,抵御功能很强。

  在城内逛了两日,顾一瑟心?中有了计策,开书堂做生意?。

  没成想,清安瞥她一眼:“不妥,我们在此处待不了多久,我与诸位将?军们商议战策,不日将?兴兵,到时候会离开。你不如好好歇息几?日,再不济去玩玩,吃些烤肉。”

  “离开啊……”顾一瑟又糊涂了,“你不打算常住啊。”

  原来还是要搬家啊。她追问到:“我想知晓你到底怎么?打算呀,定居南撒吗?”

  “南撒温度宜人,草原牛马,锅子烤肉都?有,等到了南撒后?我教你骑马。我们可以养马养牛,到时候吃都?吃不完。”清安伸手揽住顾一瑟,无声叹气,“何?必劳累。”

  定居南撒……顾一瑟震惊,抬首看着镇定自若的?人:“你们有几?成把握攻下南撒?”

  “九成把握,若不灭南撒,我朝尊严何?在。”清安语气冷厉,神色都?变了。

  顾一瑟心?中一凛,眨了眨眼,不再追问了,事关两国?邦交,她也?不好多说。

  她信清安的?打算。

  清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狠了些,旋即温柔道:“这些事情都?有我,你不必害怕,最多一年,便可稳定。”

  “这么?快?”顾一瑟意?外,两国?交战,不该打上几?年?

  再不济也?要两三年啊,一年就灭了一个国?家,啧啧啧,是自信还是强悍。

  “不算快,谢臣年不插手,八个月便可带你去南撒都?城游玩。”清安低眸抵着顾一瑟的?额头,高兴道:“信我一回。”

  顾一瑟点点头,“我自然?信你。”

  两人对视一眼,顾一瑟心?中被填满了,朝朝暮暮的?生活,稳定下来,必然?会好的?。

  两人坐了片刻后?,清安被将?军们请走,顾一瑟自己再度躺平了。

  若定居南撒,贸易开通,准是一笔大生意?。

  陡然?来了新的?目标,顾一瑟再度忙碌起来,在市场上摸索。

  边境之处,两国?商人居多,带着两地的?货物,有钱卖钱,无钱换货。

  南撒牛马多,我朝瓷器绸缎多,商人们凑在一起,交换货物,各自回内地售卖。

  顾一瑟在市集上走了一圈,买了些南撒的?货物,皮毛居多,极为柔软,摸起来极为舒服。

  她买了些许,让人打包送回京城,不仅如此,她还让人从京城带些绸缎衣裳、胭脂水粉之类的?,一来一回要半年之久,到时,进入南撒地界,她也?能小?赚一笔。

  左右忙碌半月,清安领兵走了,顾一瑟继续在市面上转悠,结识两地的?商人。

  来来回回走动,又过了半月,清安派遣一队亲兵来迎她。

  自此跨入南撒地界,远离故土。

  边界出,气温差不了多少,但饮食习惯改了许多,牛乳很多,甜点品种也?不同。

  乍见这么?多牛乳,顾一瑟按耐不住开始研究甜品,日日忙碌,生活跟着热闹起来。

  再见到清安的?时候是在十一月里,眼看就要进腊月了,清安裹着大氅踏着风雪而归。

  婢女们煮了热奶候着,顾一瑟屁颠屁颠地跟着去浴室。

  关上门?,两人窃窃私语。

  清安坐在浴桶内,背对着顾一瑟,顾一瑟则趴在浴桶边沿上,目光落在水下的?春景上。

  水下双腿若隐若现,皮肤雪白细腻,顾一瑟伸手轻轻晃动水面。

  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开口说话。

  在顾一瑟的?手眼看就要碰到清安脚踝时,清安蓦地说话:“我们明日启程了。”

  清安回来,就是接顾一瑟往南撒腹地而去。

  顾一瑟闻言后?也?没有奇怪,清安将?她放在后?线是保护她。她自然?不会学着电视剧女主大咧咧的?喊着一道前往前线,她很清醒也?很自觉。

  “都?听你的?。”她收回了手,拿着干帕子擦擦手臂上的?水,“我做了好多吃的?,你试试啊。”

  清安点点头,头低着,停顿半晌后?,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我做了很多吃的?,你会喜欢吗?”顾一瑟继续趴着,拿手在她脊骨上戳了戳,露珠顺着脊背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她轻轻甩了甩,眼中闪着光色:“你喜欢、我就喜欢。”

  清安扬首,露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滑入沟壑中,一只莹白的?手抚上肩膀。

  她没动,顾一瑟的?手顺着锁骨往下探去。

  清安抿唇,没有发憷声音。

  顾一瑟起身,贴着她的?侧脸说道:“我告诉你哦,我做的?甜品可甜,又奶又甜。”

  水珠轻漾,掀起圈圈涟漪。

  啪嗒一声,一滴水珠顺着清安下颚滑入水中。

  清安阖眸,抑制心?口的?颤动,耳畔氤氲着顾一瑟的?呼吸,冬日里烫得惊人。

  顾一瑟咬着她的?耳朵,齿间轻轻磨合,引得清安一声声吸气。

  “很甜的?。”顾一瑟加重了甜字。

  回应她的?是水珠啪嗒声,清安睁开眼眸,微微偏首,“我知道、甜。”

  她应声,顾一瑟愈发不肯放过她,引来一声声惊叹。

  南撒的?冬日风大,门?窗紧闭,屋子内却很舒服。

  浴室的?门?打开,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婢女恍若未见般熟练地取来新衣裳给两人换上。

  沐浴后?,两人懒洋洋地躺在一起,顾一瑟抱着手炉,身上热乎乎的?,清安身子凉,忍不住往她身上贴了贴。

  顾一瑟立即揪住机会嘲讽她:“说好清心?寡欲的?,你这是做什么??”

  清安脸不红心?不跳,慢悠悠说道:“天气冷罢了。”

  “我就是给你暖床的??”顾一瑟不服气,伸手在她腰上拧了拧,清安立即歪倒,明摆着要碰瓷。

  顾一瑟将?她推开,手探入衣襟下,吓得人立即逃了。

  顾一瑟哼哼唧唧:“我以为你变得不要脸呢,还晓得要脸呢。”

  清安无言以对,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躺下了。

  风声呼啸,屋内暖得很,听着呼啸的?狂风,心?口慢慢地变热了。

  清安还是选择贴着顾一瑟,不仅贴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贴得更为紧密。

  顾一瑟没动,舒服地闭上眼睛,口中问道:“你下回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会回来的?。”

  “那就行,陪我过年啊。”

  “好。”清安应声,又觉得自己的?言辞太轻,又说道:“我答应你,除夕前回来,我给你包饺子吃。”

  “好,我等着你的?饺子。”

  冬日相拥而眠,温暖又惬意?。

  一觉醒来,她们又要搬家了,顶着寒风进入保暖的?马车,车壁厚,很好地将?寒风阻隔在外。

  缩进马车里,顾一瑟将?自己做的?甜品拿给清安,“你咬一口,里面是奶油呢,会爆浆。”

  用?了两个新鲜的?词,清安没听懂含义,可还是听话地咬了一口。

  外表酥脆,咬上一口,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甜味在舌尖炸开了。

  “确实?很新奇。”清安咬了一口,看向顾一瑟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鼓励。

  顾一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还有更好的?呢,过年的?时候给你做。”

  马车颠簸,车内温馨惬意?,车晃得人昏昏欲睡。

  一连三日没有下马车,路过沙漠,看见了沙漠中的?行者骆驼,一望无垠的?戈壁上都?是黄沙。

  看到黄沙的?一瞬间,顾一瑟眼中的?震惊难以掩饰,清安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有些忐忑。

  南撒开辟疆土,看中的?是地势与繁华。

  很快,顾一瑟又笑了,说道:“前面是不是有绿地?”

  “对,还有牛羊果子,不及京城繁华,却很开放。”清安笑了。

  “我会喜欢的?,是你的?地盘,我都?会喜欢。”顾一瑟表达决心?,信誓旦旦。

  这一刻,清安的?笑发自内心?,不再浮于表面。她抱着顾一瑟,指着都?城的?方向,说着绿地说着牛羊,也?说了南撒独有的?烤肉技术。

  成功地勾引了吃货顾一瑟,顾一瑟开始幻想烤肉的?滋味。

  清安却告诉她:“我学会了烤肉,日后?给你做?”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顾一瑟觉得不可思议,十指不沾阳春水且有洁癖的?人竟然?会下厨。

  “东边出来的?,我总得给你做些。”

  “钱呢?”

  “钱在南撒无用?,给你,你也?用?不了。”清安愧疚,“在这里,一物换一物才是交易的?规矩。”

  顾一瑟:“……”

  “我拿你换十个美人吧。”

  经济

  过了沙漠, 便是绿洲,一座热闹的城池,城外是广阔无垠的草地, 朝内家家户户夜不闭户。

  马车入城就?朝官邸而去,而清安便是这座城池的主人?。

  一行?人?几十?辆马车, 车之重, 抵得上半座城池。

  进入府邸后,顾一瑟清晰地感觉到了异国风情, 她撩起眼皮, 打量府邸, 屋舍不大?, 远不比京城顾府的巍峨。

  可在这里,感觉到了开朗的民俗风情,顾一瑟见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她们不同于京城女子的俊秀,个个都很健壮。

  清安给她介绍:“这四人?是我为你选的护卫,她们是四姐妹, 有事可寻她们。她们功夫可好,在这座城内, 就?连男人?都打不过她们。”

  顾一瑟恍惚:“她们为何?臣服于你呢?”

  清安微笑?:“因为我能给她们想要的。”

  “她们要什么?”顾一瑟追问。

  清安抬眼:“地位与富贵。她们不再是下贱的马奴, 而是这座城池的管事。”

  顾一瑟明白了, 点点头, 求贤若渴, 给予富贵地位, 让对?方死心塌地地臣服。

  两人?的对?话, 四人?都听到了,她们朝顾一瑟行?礼, 自报家门。她们是马奴出身,名字也好记。

  东奴、南奴、西奴、北奴,对?应四个方向。

  顾一瑟看?着她们,心里踏实了些,清安又说道:“她们会教你骑马的,在这里,要学会骑马。”

  “好。”顾一瑟眯了眼睛,心情舒畅。

  清安领着她去卧房看?一眼,介绍一番后匆匆离开了,前线战役还未结束,她还要去指挥。

  她走后,姐妹四人?就?在屋外停了下来,叮叮当当对?视一眼后,“她们瞧着很厉害。”

  当当点头:“不明觉厉。”

  顾一瑟却吩咐两人?拿些首饰出来赠予四人?,南方的器物首饰与这里不同,尤其是点缀用的宝石明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四人?对?视一眼后,眼神闪着光,连连后退,不敢收。

  叮叮笑?吟吟说道:“姐姐们莫要推拒,女子谁不爱好看?的头饰呢,你们拿着,穿得好看?些,心情也好些。”

  顾一瑟朝她们挥挥手,“我让人?给你们量尺寸,做些新衣裳,我喜欢好看?的姑娘。”

  这一回?过来,绸缎绣娘都备着,绣娘更是带了几十?人?过来,南撒的情景尚且不明,用自己的人?最合适。

  东奴四个姐妹们震惊,但在叮叮当当的热情推荐下,纷纷收下礼物。

  廊下一片热闹,顾一瑟坐在屋内,身居异地,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她竟然没感觉一点不适。

  风刮在脸上刺骨,婢女么进屋关门围着火炉说话。

  眼下这座城池在南撒算是枢纽,可南撒将它输给清安,接下来的仗,就?好打多了。

  顾一瑟听着东奴几人?说着这座城池的故事,前面是什么城池,在南撒的地位。

  几人?说了许久,顾一瑟听得很认真,她又问了市集的情况,毕竟日后是要生存,买卖这件事就?少不得。

  询问过后,顾一瑟心里有了主意?,没有声张,而是一人?写写画画,忙至深夜。

  清安没有回?来,白日里启程走了。

  来到这里的第二?日,顾一瑟上了街市,令她意?外的是街上三两店铺,卖的都是生活用品,扯布做衣裳的就?那么两家。

  顾一瑟有些失望,叮叮当当跟着她的后面,被城内的环境震惊。

  “就?那么几间铺子呢,胭脂水粉都没有看?见呢。”

  “哪里与京城比较,要不然南撒为何?盯着我们漂亮的公主呢。”

  顾一瑟摇首:“他们盯着岂会是我们漂亮的公主,还有土地城池。”

  “您说得是。”叮叮点点头,“这里都没有,你要怎么办?”

  “无妨,我们都带了不是吗?”顾一瑟并不惧怕,该带的都带来了,经济是慢慢带起来,不能一蹴而就?。

  三人?回?到住处,午饭都已经做好了,厨娘是京城带来的,食材是当地的,做法相似,可口感大?大?不同。

  叮叮当当看?着吃的发愣,从她们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顾一瑟恍若没有看?到她们的眼睛,慢条斯理地咬着米饭,总是要慢慢适应。

  再往前走,必会好很多,一个国家的都城是最繁华之地。好比我朝的京城,不乏灯红酒绿之地。

  吃过饭,顾一瑟将自己关进书房,写写画画,直到黄昏。

  晚上吃烤肉,让顾一瑟略显低落的心再度雀跃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家围着篝火而坐,驱散寒冷,冬日的夜空下,灯火绰绰。

  顾一瑟给叮叮当当切了块肉,两人?站着不敢接,顾一瑟按着她们坐下,“这里不是京城,没有那么多规矩,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坐下,顾一瑟问她们:“你们想家人?吗?”

  “奴婢没有家人?,被买进公主府的时候就?是孤儿,一层层爬上去。”叮叮摇首,她们的命不好,父母早丧,亲戚们为得钱便将她卖了换些银子。

  她从良民成了伺候人?的奴婢,身契都在主子手里,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顾一瑟惊讶,“早知如?此,应该先?给你们报仇再来的。”

  “夫人?说笑?,都过去这么多年,都不知亲戚们去了哪里,反不如?少夫人?待我们亲近。”当当扯了笑?脸,“没有家人?,怎么会去想呢,只是少夫人?您想不想太后娘娘她们?”

  走得越远,跨得越高,远远地看?不见故土,对?比环境更不如?故土,心里的平衡就?崩了。

  火光中,顾一瑟抿唇笑?了,“我们现在很安定,看?似不如?京城,可我们舒心快意?,等攻下南撒都城,我们便会稳定下来。这份稳定是京城没有的,我们熬一熬就?过去了。”

  当当一直沉默不言,低头咬着烤肉吃,叮叮推推她的胳膊:“你怎么不说话了。”

  “奴婢就?是心疼少夫人?罢了,本在京城里过着好好的日子,没成想来了这里,你瞧着,黄沙扑面,菜都没两样?呢。”当当吐槽,狠狠地咬了一口烤肉,“这里就?肉多罢了,这些肉都不是随便吃的。”

  肉都是给上层人?吃的,穷苦些的食不果?腹。

  顾一瑟含笑?,说道:“当当看?得多一些,没关系,经济基础差,我们可以慢慢改呀,总会改变的。”

  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是要做些改变的,清安在,她在,会改变的。

  吃过烤肉,三人?回?屋休息。

  夜里下起了大?雪,一连三日,大?雪封门,都出不去,只能围炉烤肉吃。

  冬雪里找不到蔬菜吃,好在地窖里存了许多,虽说不是新鲜的,好过没有吃的。

  院子里冰天雪地,主仆三人?也不出门,在屋里烤火。她们熬不住冰雪天气,东奴几人?照常在雪地里行?走,还弄了些野味。

  如?此过了半月,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清安提前回?来了。

  一身风雪,裹着狐裘,身形颀长,进屋的时候,肩上落了一身雪。

  叮叮当当迎上前,替她脱下狐裘,顾一瑟靠着火盆旁,朝她招手:“怎么回?来这么早呀。”

  “天气太冷,等来年再战。”清安在她身侧坐下,手伸向火盆上,关切道:“你冷不冷?”

  “我很好,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顾一瑟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冷,带着风雪。

  屋内暖气袭人?,两人?靠着很近,清安身子很快就?热了。

  “不必麻烦,让她们去做,我不饿。”清安轻轻舒了口气,外面很冷,冷意?浸入骨髓,到处都有冻死的人?。

  冰天雪里冻晕了,若无人?及时搭救,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清安添了一句:“跟她们说一声,无事不要出去,府里都有吃的。熬一熬,冬日就?过去了,开春就?会好很多。”

  顾一瑟点点头,“我让叮叮吩咐下去,她们都不会随意?走动,对?了,你们情况很好。”

  “很好,若非天气缘故,我们早就?拿下了,且等等。”清安伸手揽过顾一瑟的腰肢,冬日里太冷,总想着回?来抱着顾一瑟暖一暖。

  靠着火,浑身都是暖融融的,顾一瑟拿出点心递给清安。

  冬日里无论做什么,冷得都会快,只要放在火旁,才会吃上热乎的。

  顾一瑟不仅拿了点心,还有带过来的果?干,保存得很好。

  果?干甜中带了几分酸味,刚入口的时候会觉得很酸,慢慢地,甜味溢了出来。

  清安说道:“你去市集上看?过吗?”

  “看?过,我还写了心得。”顾一瑟起身,转身去内屋。

  清安掀了掀眼皮,看?向她的背影,欢快不已。

  顾一瑟拿了本册子就?出来,第一页上的字密密麻麻。她高兴地凑到清安面前,“你瞧,我有许多想法,没有市,我们就?创造市出来。”

  “创造?”清安迟疑地看?着册子上的娟秀的字迹,一列列分析得细致,“如?何?创呢。”

  “朝廷出市,平衡市场,市场上没有的,朝廷从外地引进,减少赋税,甚至不收赋税,我们可以给予支持。”顾一瑟兴致勃勃地说着,“吸引南撒国外的商家,在他们本国是要交赋税的,但在南撒是不需要赋税的,甚至会得到更大?的支持。你想想,中间比较一下,是不是很划算。”

  “朝廷这方面会会吃亏,但只要市场经济上来了,出国经济上来了,不愁南撒不起来。舍小?利,求长远。”

  清安刮目相看?,道:“谁教你的?”

  “自己想的啊。”顾一瑟眯着眼睛,其实是政治书上学来的,学以致用,多年不忘,可见当日里背得多辛苦。

  “确实不错,人?口多了,需求大?了,经济跟得上,百姓才会安居乐业。”清安总结般开口。

  顾一瑟拼命点头。

  清安含笑?望着她。

  除夕

  雪厚至膝盖, 推开屋门,檐下挂了长长的冰柱。院内只扫出一?条行走的人道?,其余地方的雪都没有动?。

  顾一?瑟趴在窗户上?, 望着外面的雪,与清安说道?:“在京城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气候不同。”清安扭头看向窗外, 冰雪天地里连只鸟儿都瞧不见了。

  清安将手中的情报放下, “我们出去玩。”

  “玩雪人吗?”顾一?瑟惊讶。

  “玩点不一?样的。”清安从衣架上?取了大氅披上?,又将手炉递给顾一?瑟。

  她?转头又去吩咐叮叮当当去拿东西, 自己牵着顾一?瑟的手出门。

  一?出门, 屋外温度极低, 寒风扑面, 冷意朝脖子?里袭去。

  顾一?瑟缩了缩脖子?,紧紧抱着火炉,调侃道?:“在月亮山的时候都没有冷,你瞧这里,外面都不能放东西。”

  面条出来就成冰棍,开水都成冰冻, 人都不敢随意出门。

  两人站立了会儿,叮叮抱过?一?只匣子?里, 匣子?里放了些粟米。

  只见婢女们扫出一?块空地, 清安拉着顾一?瑟上?前?, 将粟米洒在空地上?。

  顾一?瑟看出名堂了, “你要捉冬鸟吗?”

  “不捉, 就是看看它们罢了, 指不定它们从京城迁徙而来的呢。”清安玩笑, 手指被冻得?通红,很快就将匣子?里的粟米撒了一?半。

  她?拉着顾一?瑟后退五六步, 蹲下来守着。

  顾一?瑟奇怪:“天上?都瞧不见鸟儿,我觉得?要很久,我们去屋里等?。”

  “太冷了。”清安点点头。

  两人回到屋内,齐齐趴在窗沿上?,雪地无人,空中阴云沉沉,莫说鸟儿了,连快白色的云都瞧不见。

  过?了会儿,婢女端着热饮过?来,两人端过?来暖暖手,静候须臾。

  惊奇的一?幕出现了,一?只鸟儿飞来了,落在空地上?,鸟儿的羽毛颜色很深,全?身很小,卖力地啄着粟米。

  顾一?瑟险些叫出了声,“你说它从哪里飞来的?”

  “京城。”清安笃定道?。

  顾一?瑟瞪她?一?眼,却噗嗤一?声笑了,“你瞧你,自己骗自己都不信啊。”

  清安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坚信她?从京城飞来的。”

  “我不信,我不信啊,那么?远,半路都要冻死了。”

  “又来一?只啊。”叮叮欢喜地叫了出来。

  顾一?瑟挑眉,“要不要捉几只放进屋里养着,叽叽喳喳,听着也有趣儿啊。”

  “你喜欢就去捉,等?春日里再放了。”清安颔首,朝廊下的东奴看了一?眼。

  东奴立即悄悄退了下去。

  顾一?瑟趴在窗口上?,嬉笑几声,拉着清安又要出去,“我们添些粟米。”

  顾一?瑟嫌大氅碍事,自己抱着装着粟米的匣子?跑了出来,可她?刚动?步,清安就拉住她?。

  “你这么?一?去,它们就跑了。”

  “我悄悄去,站在远处撒过?去,你别跟着了。”

  “我们拿根木棍来,装上?木勺,远远地送过?去。”清安松了手,廊下的婢女们闻言立即去取物什?。

  取了木棍,装的是水瓢。

  简易的装置就成了,朝水瓢里放了米,悄悄地伸过?去,趁着鸟儿不注意,将粟米放下去。

  顾一?瑟伸手想去试试,却见东奴扑了过?去,身形如猎豹,一?手捉住一?只鸟。

  婢女们震惊,东奴将两只鸟放入笼子?里,送到顾一?瑟面前?。

  “你的身形怎么?那么?快?”顾一?瑟毫不犹豫地夸赞。

  东奴面无表情,说道?:“是它们盯着粟米吃,发了呆,若不在吃米,奴也捉不到。”

  顾一?瑟将鸟笼拿进屋里,靠着火炉,又将粟米成堆地放在它们的面前?。

  婢女们叽叽喳喳地说着鸟儿的习惯,顾一?瑟趴在鸟笼前?,拿手戳了戳。

  等?了半晌,清安玩笑般开口:“不如我们烤了它吧。”

  “你怎么?好吃。”顾一?瑟瞪了一?眼,“就这么?两只鸟还要吃,你是饿疯了吗?”

  “是吗?是谁将我送的兔儿烤了吃。”清安揶揄一?句。

  顾一?瑟立即就不好意思再说了,扭头看着鸟儿,小心?翼翼地拨了拨粟米。清安在她?身侧坐下,一?同望着鸟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若喜欢,我让人多捉几只。”

  “捉得?多了,串起来排排烤着吃,都可以吃饱了。”顾一?瑟哀叹一?句,“你说这里怎么?没人养鸽子?呢?”

  清安:“……”刚刚还骂人呢。

  “有许多信鸽,传信用的,你想吃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只信鸽培养的费用很高。”

  “我就想想,等?到春天,我让太后送些鸽子?来吃。”

  清安扶额,长途跋涉就为了一?口吃的,她?说道?:“不急着吃,培育些,到时候鸽子?成群,随你吃。”

  顾一?瑟觉得?也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甚好甚好。

  两人看着鸟,爬上?床躺着了,清安看战报,顾一?瑟看话本子?,两人互不干扰。

  歇了几天就到除夕了,雪还没有化,屋顶上?的冰柱都是粗壮的。

  要过?节了,府里的气氛就变了,婢女小厮们行走间都带着喜悦。

  重要的节日里,主人家都会发红包发奖励的。顾一?瑟自然?也不会除外,算计着屋内的人与外间行走的侍卫。

  不算不知道?,一?算才知道?人太多了。她?问清安:“是发银子?还是发东西?”

  纯发钱,倒不是难事。纯发东西,有些扛不住。

  在这里,冰天雪地里,钱也没处使。

  清安思考须臾,言道?:“对半吧。”

  顾一?瑟觉得?也是,让人开了箱子?去拿东西,皮毛衣裳在冬日里重要,米也是一?样的。

  发再多的钱,不是给些米肉。

  这么?一?算计,顾一?瑟的家底去了一?半,哀叹的须臾,清安搂着她?:“我让人去采买去了,过?了除夕,你得?到的会更多。”

  “嗯。”顾一?瑟没多说,她?知晓没有粮食的感觉,心?里不踏实,整日惶恐。

  在月亮山的时候就是这样,粮食就那么?一?点,怎么?省着吃都会吃完。去了京城后,才没有顾虑。

  不到两年,兜兜转转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清安看着她?失笑,“你这么?愁眉苦脸是对我的不信任啊。”

  “信任?你给我粮食给我肉,我就信你。”顾一?瑟振振有词,“我太难了。”

  清安笑得?愈发欢快了,顾一?瑟欲哭无泪般咬上?她?的唇角。

  微微一?疼,清安倒吸一?口冷气,顾一?瑟得?意地抿抿唇角,领着婢女们去整理?库房了。

  到了除夕这日,清安坐了两盏红灯,挂在廊檐下,甚为喜庆。

  今日的眼光落在雪地上?格外刺眼,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顾一?瑟看着大家,微微一?笑,生机勃勃。

  午时发了赏,人人都分到一?块缎子?一?份肉,还有对应的钱。

  得?了赏赐,大家更有干劲,厨房里更是忙得?热火朝天。

  顾一?瑟与清安并肩坐在廊下晒着太阳,暖洋洋的光落在身上?,比烤火更舒服。

  清安依旧看着战报,顾一?瑟逗着鸟儿,等?着晚膳。

  阳光暖,人也跟着暖洋洋的,顾一?瑟被晒得?昏昏欲睡。

  忍了会儿,她?昏昏欲睡,坚持不住地靠着清安闭上?了眼睛。

  清安没动?,低头看了一?眼,人睡着了,眼睑下一?片阴影,瞧着十分乖巧。

  她?伸手,将顾一?瑟的身子?扶好,自己继续看战报。

  阳光太舒服了,很快,清安也有些犯困。她?懒散般打了哈欠,伸手扶着顾一?瑟的腰,顾一?瑟低吟了一?声,没动?。

  清安贴着她?的侧脸,轻轻呼气。雪白的肌肤上?浮现雾气,她?觉得?不够,舌尖轻漾,侧脸上?泛着水色。

  困意陡然?消散了,一?呼一?吸间,她?再度贴上?去。

  顾一?瑟迷迷糊糊地醒了,看她?一?眼,旋即又朝她?怀里钻了钻。

  困着呢。

  清安不困,视线停留在她?的眉眼上?,轻轻地抚摸,“顾一?瑟、一?瑟……”

  “你别闹我啊。”顾一?瑟不情愿般应声,转过?身子?,刚想着靠过?去,没成想两人是干坐着的,转过?身子?就没得?靠了。

  可是太困了,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朝屋内走去。

  人不给靠,躺床上?总可以吧。

  等?她?躺上?了床,清安却跟了过?来。

  顾一?瑟朝床上?躺,清安拦着她?:“衣裳没脱呢。”

  “你脱。”顾一?瑟说了一?句后就躺了下来,等?着清安给她?脱。

  清安唇角抽了抽,见怪不怪,伸手朝她?腰间探去。

  她?没有脱,而是拿书在顾一?瑟小腹上?戳了戳。

  一?下、两下,三下……

  顾一?瑟睡不安稳了,翻身就要床内躲去,清安不肯,按住她?的肩膀,指尖撩开襟口。

  气氛陡然?就变了。

  顾一?瑟猛地睁开眼睛,清安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角。

  让你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嘴都没有空,说不出话来。

  机会是有限的,时间更是,等?到天黑就是吃除夕晚膳了。晚膳肯定要喝酒,闹到子?时,甚至是一?夜不睡。

  她?松开顾一?瑟,听话般脱了衣襟,躺下,盖上?被子?。

  她?压着顾一?瑟,黑暗中,两人呼吸沉重、炙热。

  顾一?瑟的困意都被驱散了,睡什?么?睡。彻底清醒后,清安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气呵成,顾一?瑟惊讶,这人怎么?就那么?凶猛了呢。

  打了几场仗,身上?没见杀气,床.上?倒见几分凶猛。

  啧啧啧……

  顾一?瑟没多想就透不过?气来,盯着黑暗中的眼睛,微微一?晒,没说话。

  清安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凶着呢。

  不说话,呼吸重了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闭上?眼睛,被迫迎..合她?。

  被子?里暖和,甚至有些热,被下开了个缝隙,空气进来了,冷风也进来了。

  刮在肌肤上?又觉得?冷。

  冷热交替,有些难受。

  顾一?瑟不耐,清安却抵着她?的肩膀,咬着唇角,一?声声,有些低沉。

  “你哪里来的火气?”顾一?瑟终于寻到说话的机会了。

  上元

  过了除夕, 清安待至十五,这?里没有上元灯节的风俗,但清安与?顾一?瑟亲自扎了数盏灯笼, 抬去?街市上。

  不卖,只猜灯谜。

  上面?有两种?文字, 一?是南撒语, 一?是中土语言,只需看懂一?种?即可。

  数盏精致的灯笼摆在市面?上, 黄昏时分, 吸引了许多百姓。

  有人提出以物换物, 甚至拿钱来买, 都被清安拒绝了,只要灯谜。

  这?一?句话击退了许多百姓,他们的眼里透出失望与?无助,在这?里,念书的人更少。

  两人并没有心软,裹着大氅抱着手炉, 耐心地等,偶有孩童路过, 顾一?瑟会拿上一?盏兔子灯送给?他们。

  一?来二去?, 灯谜没有猜中一?个, 兔子灯送去?十余盏。

  随着天色转黑, 一?条道上挂满了灯笼, 远远看去?, 如一?条灯火长龙。

  漆黑的夜空中, 长龙璀璨,惊艳四方。

  吃过晚饭, 陆陆续续就有人来了,许多人望而兴叹。

  顾一?瑟犯难了,谜题多是她想出来的,小儿科的问题,来一?个小学生?都能猜得出来,有那么难吗?

  又等了半个时辰,来了几个汉子,身材魁梧,上前想要夺,东奴一?脚踹过去?,踢得人家飞出去?几丈远。

  众人见状,后退数步,看着汉子们都笑了,这?就是此?地的恶霸。

  恶霸三五人,齐齐冲向东奴。东奴并不畏惧,一?人抵五,妹妹们看到对方人多也不上前,因?为她们清楚自己姐姐的实力,不需要帮助的。

  顾一?瑟震惊极了,而清安兴致勃勃,这?些汉子在东奴手下走不过几招,纷纷被压制住。

  这?些汉子被绑了起来,丢到清安现设的衙门里,有人审问。

  灯谜继续,这?回人更多了,三三两两地过来看灯,也有人猜中了,叮叮毫不犹豫地将花灯拆下来送给?对方。

  对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更多的欣喜。

  言而有信。

  上前来的人更多了,猜中者甚少。

  看到这?一?幕,顾一?瑟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问题:本地读书者甚少。

  她看向灯火下美丽张扬大气的清安,在这?里治理百姓,很难,比起谢臣年?接管现成的江山要难得多了。

  民生?、经济都是很大的问题。

  在这?里,没有书给?男孩子读,活给?女孩子做的道理,但有男女都不读书的情况。

  很棘手。

  而清安与?人说话,解释灯谜,灯火朦胧下,浑身上下散着女子的风流气息。

  清安的红妆,甚美。

  这?时,有人拿着灯笼来找顾一?瑟,打?断她的思绪。她回头,是一?个十余岁的孩子,孩子说出了灯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一?瑟点点头:“对的,灯笼可以拿走。”

  孩子一?看出自富裕家族,顾一?瑟又拿了一?盏灯笼递给?她:“带回去?给?家里的弟弟妹妹。”

  “你为何送灯笼,卖钱不好吗?”

  “因?为我的妻子将要治理这?里。”

  “你的妻子?”对方有些迷惑,“你的夫婿吗?”

  顾一?瑟摇首:“是妻子。”

  迷惑了,孩子拿着灯笼,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顾一?瑟笑笑不作声,灯笼带猜带送,已经去?了一?半,剩下的灯笼亮丽精美,依旧照耀四方。

  这?时,清安过来,拉着她的手:“我们回去?吧,剩下来的交给?她们,时辰不早了。”

  顾一?瑟点点头。

  两人牵手朝住处走去?,身后远远跟着侍卫。

  顾一?瑟有许多话说:“你为何来这?里呢?”接手京城,做富丽之君,远比这?里要来得容易。

  清安回道:“小爹爹为了我杀女,我欠她们太多。”

  “真正的玉珉为何从小扮作男子?”顾一?瑟一?直很奇怪,可没敢问。

  清安解释:“听说八字相?冲,易折寿,才扮作男儿郎,我父皇是知晓的,后来出事,就没几人知晓玉珉其实是女子。”

  顾一?瑟恍然大悟,八字相?冲是一?种?很玄学的问题,信也可信,不信也可不信,但古时小儿易夭折,信得多。

  武帝知晓,由此?可见两家是很亲近的,可惜,后来出事。

  顾一?瑟哀叹:“这?般很好了,我会陪着你一?路走下去?的。”

  “余生?自然有你的,若没你,我此?刻大抵不在了。”清安故作玩笑,没有顾一?瑟,谢臣年?也容不下她活着。

  她活着,就是对帝位的威胁,对任何一?个帝位而言,都是折磨。

  两人走走停停,灯火长龙已不见了,好在月色皎洁,尚可视物,不算太黑。

  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回到府上,顾一?瑟喊着脚累,迫不及待地爬上床休息。

  清安拉着她:“好歹洗一?洗。”

  言罢,她吩咐婢女去?取些热水,自己拉着顾一?瑟在床上坐好,“脚疼?”

  “脚底板疼。”顾一?瑟坐得端正,却见清安俯身给?她脱鞋袜。

  一?瞬间,她有些怔忪,半晌没有反应,等醒悟过来,清安握住她的脚踝了。

  多些有羞耻了,她动了动腿,清安制止她:“别动,我给?你揉一?揉。”

  “行、行吧。”顾一?瑟结结巴巴的回了一?句,脸色涨得通红,幸好她没脚臭呢。

  这?时,婢女将热水送进来,清安起身,婢女将水放在榻前,接着退了出去?。

  顾一?瑟将脚放进热水里,清安去?一?侧的柜子里取了些药粉,回来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水里。

  水的颜色变了,渐渐带了些棕色。

  “舒缓疲劳的。”清安自顾自说了一?句,接着蹲下,将手放入书里,轻轻握住顾一?瑟的脚踝。

  水本就是热的,清安这?么一?碰,顾一?瑟只觉那条腿都是跟着发烫。

  “别、别……”顾一?瑟喊了一?声。

  清安抬首看向她:“你也会害羞?”

  “你怎么知道我害羞,也有可能的怕痒啊。”顾一?瑟眼睛闪烁。

  清冷无奈笑了,“你会怕痒?”

  不会,两人相?处两年?,同榻不止一?回,是数回了。清安最了解她的身上的弱点,脚踝处,不怕痒。

  顾一?瑟被戳破了谎言,尴尬地扣了扣脚趾,“你这?般伏低做小,让我很不适应。”

  清安,就该如初见般趾高气扬的。

  清安低头,随口回她一?句:“我照顾你罢了,不是伏低做小。”

  照顾与?摆低姿态是不同的,更不可相?提并论?。

  顾一?瑟撇撇嘴,“你说得我想哭了。”

  在这?里,唯有清安才会贴心对她。

  “哭?你不该笑吗?”清安说话,使坏般捏着她的脚掌,她立即就被逗笑了,“你、你耍赖,无耻至极。”

  “论?无耻,我岂敢与?你相?比呢。”清安不捏了,换了一?只脚再使坏。

  顾一?瑟招架不住了,想要收回腿脚,清安却按住了,溅起水花,洒了清安一?身。

  “瞧,最坏的是你。”清安松开手,擦擦自己脸颊上的水珠,幽怨地看了顾一?瑟一?眼,“稳重?些。”

  顾一?瑟翻了白眼,可她还没说话,清安就自顾自开口:“别改了,就这?样,很好。再改,就不是顾一?瑟了。”

  顾一?瑟,本就是野的,装什么温柔娴淑都是假的。

  初见的那面?,顾一?瑟就特别野,敢摸黑找女人回去?成亲。

  试问,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唯独顾一?瑟。

  顾一?瑟没说话了,清安拿起干帕子给?她擦擦脚,“洗洗脸再躺着,手脏着呢。”

  “哪里脏?”顾一?瑟摊开自己双手,干干净净,没脏呢,清安洁癖又犯了。

  清安看她一?眼:“你摸了其他人的手。”

  “瞎说,我就摸了你的手。”顾一?瑟不肯承认,送灯笼的时候有些肢体触碰罢了。

  她哼了一?声,朝后仰去?,清安再度拉着她:“洗手。”

  “你这?人,讨厌。”顾一?瑟无奈般伸手捏住清安的脸颊,不仅狠狠地捏,如捏大饼般狠狠地□□。

  让你嫌我脏……

  清安随着她闹,最后将她双手按入水盆里,清洗、擦干……不知哪里来的绳子,直接绑着,绳子另外一?头绑在床上。

  一?系列操作让顾一?瑟目瞪口呆,面?前的女子还是清心寡欲的清安吗?

  是、好像又不是。

  还没想好,清安取了帕子给?她擦脸,接着,便不再管她了。

  “清安、清安,你想做什么……”

  “玉知因?……”

  清安去?浴室沐浴了,热水早已备好。

  顾一?瑟自己喊了两句后意识到自己的困境,立即闭上嘴巴,躺平、闭眼,睡觉!

  这?个时候、只能躺平、最好躺平。

  很快,清安回来了,掀开被子躺下。

  顾一?瑟没理会。

  清安没说话。

  两个呼吸后,清安翻身,看向顾一?瑟的侧脸:“嘴巴没堵着呢。”

  “堵着了。”

  “堵着了怎么说话的。”清安朝床内挪了挪。

  顾一?瑟也挪了挪,但绳子就那么短,控制她的距离。没办法?,为了不勒手腕,她又挪了回去?。

  可恨极了。

  “睡觉。”顾一?瑟礼貌性开口。

  “不想睡。”清安伸手,揽住纤细的腰肢,手臂抵着小腹,轻轻蹭了蹭。

  这?样的动作,太熟悉了。

  顾一?瑟低.吟一?声,恼恨道:“你过分。”

  清安不答话,或许是羞耻,或许是懒得回应,手臂渐渐圈紧,勒得顾一?瑟大口呼吸。

  “清安……”

  “玉知因?……”

  “你的声音怎么那么大。”清安不理解,喊什么呢,她什么都没有做呀。

  做什么呢,她只抱着罢了。

  “你把我解开,我不喜欢玩这?种?的。”

  “不喜欢?”清安故作不解。

  顾一?瑟一?噎,“我喜欢把你绑着。”

  清安:“……”

  “别解开了,就这?样吧。”

  “玉知因?,我不喜欢,你解开。”

  “可我喜欢呀。”清安轻抿唇角,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冷意,撩人心弦。

  顾一?瑟闻言后险些咬碎了牙齿,“你不是清心寡欲吗?”

  千里

  上元节后, 清安便离开了。

  顾一瑟在府上缩了几日,待雪化?后,继续出门走动, 这回,她带着东奴。

  东奴知晓这座城池的弊处, 也知晓百姓的弱点。

  这里是绿洲的边缘, 再往前走,便是绿洲腹地, 经济与农业将会是更好的, 因此这里的强盛与否都不大重要?。

  南撒国主对这里是疏忽, 让清安捡了便宜。

  顾一瑟依旧拿着小册子记着, 东奴奇怪,“夫人是想做什么呢?”

  “日后,这里会开学堂,会布市。朝廷出市,让街道上更为繁华。”顾一瑟笑眯眯地看着东奴。

  东奴意外,“为何?要?开学堂?”

  “学习文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文字不仅可以让人和人之间更好的沟通,也让一个人知晓更多的东西。”

  “文字是一种比钱还?重要?的财富。”

  “等?你识字后, 你就发现属于文字的秘密与财富。”

  东奴半信半疑, 觉得少夫人厉害, 可又不明白真正的意义。

  出门走动几日, 到了二月初, 前线来了一队兵, 迎顾一瑟入覆地。

  东奴不能走了, 她要?留下维持秩序。顾一瑟给她丢了个先生,并督促她好好学习。

  东奴跪下拜谢, 顾一瑟领着人走了。

  入新城,经济面?貌就不同了,在这里,牛马羊更多,店铺也多,还?有了酒肆一类的吃饭店铺。

  顾一瑟先进府,待收拾妥当后,拉着叮叮当当去街上。

  这里,一半是以物换物,一半是拿钱来购买。

  叮叮当当眼中?的光跟着变了,不再是死气沉沉,顾一瑟买了许多东西回去,各种特色小吃,挑些能长?久放置的送回京城。

  刚待三五日,又搬家了。

  绿地第三州,这回,铺面?更多,富户也多,这里文人雅士更多了,还?有各国来往的百姓常住。

  顾一瑟刚住下,就有人来拜访,是本地商人,想要?拉着顾一瑟做生意。

  在商人看来,顾一瑟是官,他们是商,官商在一起,生意更好做。

  顾一瑟对地方不熟悉,也不知人家秉性,便拒绝了。

  等?在市面?上走动一番后,人家又走上门来了,开门见?山,看中?顾一瑟的马队,长?途跋涉,可以出南撒。

  清安给顾一瑟留下的马队,都是万中?挑一的精锐,寻常商人的队伍,压根比不了。

  顾一瑟这才知晓自己的优点在何?处,笑吟吟地接待对方,她对这个生意一窍不通,只能多问多试探。

  一番交流后才知对方做的两?国交易生意,等?同于出口贸易。

  这点,正符合顾一瑟的心意,但她怕被人骗,便等?清安回来做决定。

  春暖花开,气温上升许多,脱下厚厚的大氅,着一身冬衣,倒也舒坦许多。

  清安是在三月初回来的,上次分开后都已经过了一个半月。

  与上回不同的是,清安回来身上带着伤,顾一瑟先发怔,而后撸起袖口,怒喝一声:“是不是谢臣年?干的,混蛋。”

  怒发冲冠之色,颇是可爱。清安失笑,忍着疼将人按住,“两?军交战,受伤是家常便饭。”

  顾一瑟还?是不相信,“你没骗我??”

  “没有骗你。”清安点点头?。

  顾一瑟消气了,自己坐下,让婢女去将药箱拿来,自己依旧扫了一眼受伤的人:“没骗我??”

  清安无奈:“骗你做甚,火.药还?在京城,她敢动手?,我?便炸了皇宫,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你留火药就是为了炸她呀。”顾一瑟恍然大悟。

  清安又是点头?:“需留一后手?才可。”

  “说得也是,这人太坏了。”顾一瑟常舒了一口气,问她:“谢臣年?知晓吗?”

  “知晓有火.药,不知去处,心惊胆颤呢。”清安扬眉,靠着迎枕整个人舒心不少,“总不能我?浴血奋战,她在家里享受呀。”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你将火.药藏在哪里了?”顾一瑟睁大了眼睛。

  清安不信她拙劣的演技,“不告诉你。”

  顾一瑟上前扯她的袖口:“告诉我?,我?又不在京城,你就这么不信我??”

  “三两?日就给太后寄一回书信,你俩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不信你。”清安严肃地拒绝了,相信顾一瑟,后院早就失火了。

  顾一瑟撇撇嘴,如怨妇般哀怨地看着她,“你不爱我?了。”

  清安果断选择闭上眼睛,“我?好累呀。”

  顾一瑟:“……”累个鬼,小人!

  伤在肩膀上,不算太重,敷过药后已好了许多,大夫又开了药慢慢喝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清安底子薄,去岁的刀伤还?没好全,这回,都不敢大意,顾一瑟日日盯着汤药,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将将养了几日,那个商户又来,后面?跟着一个青年?,二十岁左右,很养眼。

  进门的时候就吸引了顾一瑟的眼光,青年?样貌俊秀,一举一动都带着涵养,主要?是他的眼睛看向?你的时候,眼中?带着光,如同春风撩起春意,让人心情舒畅。

  一眼过后,顾一瑟收回了眼睛,嘴角抽抽,如果是女人,她还?会多看一眼呢。

  客人落座,说明来意,这回,主人是清安,她是前线的主帅,也关心后方的民生。

  听客人说完后,清安询问分成以及两?方各自的任务后就答应了,她看了一眼顾一瑟,不忘敲打商人:“我?是个军人。”

  简单一句话就让商人白了脸色,连连点头?,说是不会亏待顾夫人。

  顾一瑟挑挑眉梢,心情愉快的很。

  美貌的青年?人没了用处,临走前看了顾一瑟一眼。顾一瑟挑眉。

  客人一走,顾一瑟拉着清安说话:“你答应得好快啊。”

  “他们不敢欺负你,有刀呢。”清安简单说了一句,在这里,崇尚武力,军人比文人更吃香,也没有士农工商的臭规矩。

  有钱有马有奴隶,你就厉害。

  顾一瑟托腮细想须臾,愈发觉得风俗与京城不同,开始有几分喜欢了。

  两?人相拥坐了会儿?,医女来上药,顾一瑟要?去熬药了,两?人都有事情做。

  待到午饭的时候,两?人又凑在一起说话。

  顾一瑟想吃面?食,做了些馒头?包子分下去,自己还?剩几个,端上桌与清安一起吃。

  清安吃了一口,看向?顾一瑟:“鸡丝面?不错。”

  “你可挑剔呢。”顾一瑟吐槽一句,想了想,却还?是问:“想要?什么口味的。”

  谁让人家为国受伤了呢。

  晚上吃及鸡丝面?,鸡汤熬出来的,鸡肉撕碎了放在碗面?上,清安吃了一碗,顾一瑟便出了两?碗。

  鸡丝面?特别香,叮叮当当一人两?碗,清安打趣道:“我?开口,倒便宜了你们。”

  叮叮当当不好意思地笑了,纷纷夸赞夫人的厨艺好。

  清安不看她们,只道一句:“下回不给你们吃了。”

  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护食,叮叮当当睁大了眼睛,待明白后,又偷偷地笑了。

  最后被顾一瑟赶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该睡觉啦。

  天气回转,屋内也暖和许多,两?人并肩躺着,握着手?。

  伤患要?早些休息,顾一瑟就没动了。

  一夜天明,府上来了客人。

  客人一袭黑色披风,带着兜帽,解开兜帽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

  是平阳长?公主。

  平阳风尘仆仆,骑马疾驰,不眠不休十余日才赶到,整个人累得瘦脱了形,三句话不到就昏了过去。

  累昏的。

  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才醒了过来。

  喝了粥,下床走动一番,气色好了许多。

  她开门见?山说起京城的动向?,一切都好,她来还?是为了火.药一事。

  谢臣年?翻遍了京城,都没有找到火.药。谢臣年?放心不下,特地遣了平阳来问。

  清安却说道:“待南撒战事结束后,我?自会遣人告诉陛下,此刻、不可说。”

  平阳来了个寂寞,她不闹,反而关切地看着阿姐:“你瘦了许多。”

  “她身上有伤,自然瘦了,等?过些时日就好了。”顾一瑟插了一句,看着平阳:“太后可好?”

  “太后好得很,与陆氏日日在一起,虽有些风声,倒也无关大雅,毕竟不掺和朝政,朝臣们也不去管。偶尔有人弹劾,都被陛下压住了。陛下很孝顺,太后有所求,必然会答应的。”平阳的视线落在顾一瑟身上,目光含着几许情愫,“你可后悔?”

  瞧,又来一个搅屎棍。

  房内,顾一瑟托腮,笑吟吟地接受平阳的友好注视。

  她对平阳并无念想,相比较于其他人,她更关心太后。

  “不后悔,这里很好呢,一展抱负才是我?所求呢。”

  平阳信她这句话,毕竟在安稳的京城内都可以创办慈幼所,更何?况是满地荒芜的南撒。

  “带我?随意走走吧。”

  “我?让南奴带你走走。”清安接过话来,坚定地拒绝让顾一瑟领着客人走动的要?求。

  平阳挑眉,觉得阿姐有些不可理喻,远道而来就是客人,怎么还?吃客人的醋,更不能忌惮客人啊。

  阿姐不正经了,似乎有什么大毛病。

  平阳说道:“我?不要?南奴,我?要?顾一瑟。”

  “你想要?就要??”清安不允,伤口有些疼,但她还?是坐得笔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鄙夷的笑容,“再闹,套上麻袋打一顿。”

  清安在军营里长?大的,身上有一股蛮狠的军人气性。

  平阳不服气,“我?好歹走了那么远,你就不能尽一尽地主之谊吗?”

  “不能,又不是我?让你来的,你来这里是受了陛下派遣,并非真心看我?。”清安拒绝了,平阳上了谢臣年?的贼船了。

  不可信。

  平阳气极了,“你怎地这般薄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若多情,受伤是便是我?自己。”

  顾一瑟听了两?句,这对姐妹都有什么大病。

  议和

  平阳接的是密旨, 不好出现在大众面前?,简单问了两句,得不出答案后就?开始粘着顾一瑟。

  清安在府上养伤, 日子并不清闲,前?方战报一日三?回地传过来, 事?无巨细。

  顾一瑟贴身照顾着她, 平阳一来,二人世界就?被破坏了。

  平阳说太后给谢臣年选皇夫。

  顾一瑟八卦, 丢了伤患来和她八卦。

  “选皇夫、那谢臣年应允吗?”

  “不知道, 皇夫相貌尤为美貌, 太后说什么、继承皇位, 总该有储君。若是寻常人就?罢了,偏偏是皇帝,不可胡闹。”平阳哀叹一声,“陛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一瑟意外:“太后并非古板之人啊,怎么就?想起立皇夫为难陛下?。”

  平阳悄悄说道:“那是因为你走了,太后说与其?勉强立个皇后引起天下?大乱, 不如立个皇夫留个后嗣。横竖都是将就?啊,无心头爱, 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有些?缺德, 但附和太后的秉性。

  顾一瑟窃笑, “活该、就?该她被太后压着。”

  “太后无权, 陛下?重?孝罢了。事?到如今, 子嗣并非艰难的问题。大可从藩王中选择, 陛下?登基, 藩王们表忠诚,若从藩王中选择也可。”平阳语气?严肃几分, “就?看陛下?想不想立后了。”

  顾一瑟好奇:“那她要不要立?”

  “不知道。”平阳说实话?,谁能懂陛下?的心思,女人心海底针,陛下?心,深渊底。

  顾一瑟扭头看向沉默的人:“你觉得陛下?会立后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会?”清安放下?战报,看向两人。

  “为何不会呢?”顾一瑟奇怪。

  清安含笑:“她要名声,哪怕有喜欢的女人也不会给名分的。如平阳说得这般,过继子嗣,依旧可以是千古明君。”

  女帝罕见,但不婚不娶,不立皇夫,终生?没有子嗣的女帝,能有几个呢?

  后世又会怎么评判。

  顾一瑟被勾起了心思,“名声有那么重?要吗?”

  清安瞥她:“那你为何去马路上捡个人成亲?”

  “那是因为……”顾一瑟迟疑,清安勾唇,眼中笑意狡黠,她不得不说道:“与其?被刘奎杀了,不如给我做妻子啊,顺便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我耳边清净。”

  当时势单力薄,什么都做不了,脑子昏了头才会想着半夜捞人。

  清安眼睛抽了抽,抬手轻拂眉梢,待心绪平稳后才说道:“我需感谢你善良的心。”

  “那是自?然,若是没救你,我此刻只怕成为谢臣年的皇后了。”顾一瑟得意洋洋,其?实她的运气?也不算,前?半生?凄苦,并没有太过辛苦,反是后半生?遇到了三?个人,真是要命。

  三?三?说说笑笑,至黄昏,前?面传来捷报,又得一城。

  看着舆图,清安说道:“还有五城,便可至南撒都城了。”

  南撒中枢上十座城市,其?余小城,威胁不大。

  平阳也在,恰好看了一眼战报,眉眼低沉,良久无言。

  待清安与送信人去了书房后,她才拉着顾一瑟询问:“阿姐是不打算回京城了吗?”

  “回得去吗?”顾一瑟难得敛了笑容,面前?的平阳长公?主残存几分天真,好似不曾经历过宫变。

  她转身走了。

  平阳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口中呢喃一句:“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从废帝与齐王发?动宫变时,就?已经回不去了。

  本该顺遂的人生?,都变得支离破碎。

  平阳站在廊下?,目视天空,看着黑夜一点一点到来,最后,眼前?一片漆黑。

  满目黑暗,无一丝光明。

  ****

  为款待原道而来的客人,今晚吃锅子,备有酒水,三?人各执一席。

  清安身上有伤,喝不得酒,顾一瑟拿着大碗与平阳拼酒。平阳嗤笑她:“五杯就?醉得不醒人事?的人还要拿大碗喝。”

  顾一瑟却梗着脖子解释:“我醉了也无妨,大不了睡一觉,你怕了?”

  “成,无关人员不要对我大呼小叫就?可以了。”平阳撸起袖口,接过大碗,示意顾一瑟倒满。

  清安坐在一侧,如无人般看着两个傻子斗酒,自?己一口接着一口抿着参汤。

  三?轮下?来,顾一瑟脸就?红了,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不服输般瞪着平阳。

  平阳却如无事?人一般有条不紊地继续倒酒,说道:“你说,酒为何会让人快乐又迷失心智呢。”

  顾一瑟答不上来,清安却说道:“因为酒能让人飘飘欲仙,忘记痛苦,享受一时。”

  当你自?己不是你自?己的时候,意识里就?没有自?己的痛苦,只有乐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平阳瞥她一眼:“阿姐何时会说这种大道理了。”

  清安不接话?了,继续喝参汤。顾一瑟笑嘻嘻地开口:“她可厉害了,比你厉害多了,你在她面前?,小萝卜丁呢。”

  “小萝卜丁是什么?”平阳不懂。

  顾一瑟解释:“意思就?是你这棵树在她这棵树下?长大,你永远也法越过她,你太渺小啦。”

  平阳气?得干瞪眼,恨不得上前?去揪着她的衣领,动不得手便说一句:“你忘了,她曾经见死不救,让刺客杀你的事?了?”

  “记得,初相识,谁都不爱,也在情理之中。当时若是我,我也不会救她的。”顾一瑟憨憨地笑了,“在我的心里,她一直都没有钱重?要。”

  清安:“……”

  平阳听?到了笑话?,笑得伏案。

  清安将手中的参汤递给顾一瑟,“别说话?了,保护嗓子。”

  顾一瑟懵懂,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点点头:“好得很,我的嗓子可以吵架三?日都不会坏的,我以前?与人家吵架的时候,我能将人家吵哭,我自?己就?不会哭。”

  “别说了,喝酒。”清安将汤收回来,主动替她斟了一碗酒,塞到她的手里。

  还是喝酒吧,彻底醉了就?安分了。

  顾一瑟大口大口喝了,开始炫耀自?己的功绩,下?河捞鱼、上树摸鸟,就?没她不敢做的事?情。

  她突然说了一句:“我还抬过棺材的呢,钱给得多呢,我什么都敢做。”

  平阳不笑了,迟疑一番后看向阿姐。

  清安沉默,依旧慢慢地抿着参汤。

  顾一瑟醉了,平阳将酒推给清安,说道:“陛下?说,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时,我心存怜悯,相信了她。”

  清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压根就?没有火.药。”

  平阳愣住:“不可能没有,我核算过数量的。”

  “销毁了,我不是疯子,怎么会将火.药藏于京城。不过是吓唬谢臣年罢了,但她顾及顾一瑟,便不会对我动手了。”清安放下?酒碗,单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告诉谢臣年,我与她乃是表姐妹,日后,岁岁来朝,年年进贡。”

  “平阳,别来了,别打扰我们。”

  言罢,她扶起酒醉的人,一步一步离开。

  平阳凝着面前?的酒碗,澄澈的酒液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容,眼泪不知为何突然滑下?了。

  她端起酒碗大口饮了,泪水肆意而下?,为何要这么决绝呢。

  为何呢?

  一瞬间,她的情绪崩溃了,酒水辛辣,辣得她压根控制不住自?己。

  月色笼罩柳梢头,花灯璀璨。

  回屋的两人都躺下?了,顾一瑟睡得不醒,清安却无睡意。

  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清晨,婢女来禀告:“客人方才走了。”

  清安睁开眼睛,眼内一片清明,半晌没有言语。

  “我知道了。”她还是回了一句,只觉得嗓子哑得厉害,说不出话?。

  婢女退下?了。

  清安翻过身子,面相顾一瑟。

  睡梦中的人小脸红扑扑的,眼睫翻卷而修长,她没有醒,多半还要睡上很久。

  果然,酒醉的人一夜睡到午后,醒来时,头痛欲裂。

  顾一瑟从床上爬了起来,清安闻声而进,先出声:“她回去了。”

  “嗯?”顾一瑟有些?发?懵,但很快就?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没有继续问,而是直接躺了下?来,没问没说。

  清安上前?给她揉了揉脑袋,“我们要离开这里。”

  再度搬家。

  顾一瑟已经习惯了,快速收拾好自?己,行囊都由婢女们收拾,她只是跟着清安登上马车。

  这回连过两座城池,南撒兵败如山倒。

  再度搬入官邸时,南撒送来议和书,并将那名潜入京城的皇子送了过来,要杀要刮,都听?清安的。

  顾一瑟见到南撒尊贵的男子,他如破布般被丢在了地上。

  清安嫌脏,后退两步,她蹲下?来,看着南撒皇子:“听?说你喜欢承恩侯夫人?”

  皇子名夜裟,是南撒嫡出的皇子,格外受国主重?视。

  夜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顾一瑟,他看中的女人依旧美貌如初,他痴痴地看了一眼。

  “我承认我喜欢你,不改变,可惜你不属于我、你不属于我,你活着也是煎熬。我喜欢你,是你的荣幸,我可以让你做南撒的侄女主人,可惜了,我要死了,你也会活得痛苦。”

  顾一瑟皱眉:“你要死了,关我什么事?。”

  这人有很大病。

  清安捂住口鼻,“夜裟,我不会杀你,我会将你送回京城,一路走回我们的都城,让你看看我朝如何繁盛,而你,望尘莫及,看一眼,都是你的荣幸。”

  顾一瑟憋笑,走回去?

  半条命都没有了。

  她添一句:“走回去太轻松,常有人拜佛时心诚,三?跪九叩呢,让人教教他我朝的规矩。”

  “此计甚好。”清安轻松的应允了,朝两侧的士兵看了一眼。

  下?属们立即夜裟从地上拖了起来,清安又添一句:“长得挺好看的,先做内侍吧。”

  顾一瑟:“……”

  夜裟被拖了出去,鬼哭狼嚎,无人理会。他已是南撒的弃子了,谁都不会救他。

  下?属们问清安:“可要接受南撒的议和?”

  “为何要接受?”清安掀了掀眼皮。

  下?属们傻眼了:“您都收下?夜裟了。”

  得讲信用吧。

  清安摇首:“收了又怎么样?,继续打,打进都城,换了国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立后

  得了夜裟又不肯止兵议和的行为彻底惹恼了南撒国主。

  国主亲自出征, 南撒士气大振,一时间,竟真的将战线拉长了。

  顾一瑟不知前线的情况, 但清安伤势未愈就被请走了,占据对我朝不利。

  等了两日, 前线的探子禀告, 国主要见清安,将人里?外骂了一顿, 多是两军对战不讲诚信。

  不成想这番激骂反激怒了我朝兵士, 对战之际, 所向披靡, 吓得南撒国主落荒而逃。

  顾一瑟凝眸,想起那句俗语: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如清安所言,天气转好之后,我朝势如破竹,国主亲征只挡住了一时, 很?快就被瓦解。

  至五月,我朝兵马至都城外, 兵马围困, 南撒国主不肯投降, 却?也不肯逃, 领着自己的亲兵出城迎敌, 叫嚣着让我朝主帅也出来, 一较高下。

  喊了一通后, 没人理会,南撒觉得脸面尽失, 奋力杀了过来。

  都城外,一战打了三天三夜,城门破,国主丧,南撒政权彻底破灭。

  此时,顾一瑟收到了太后送来的大批绸缎与?瓷瓶万物?,几十?辆马车入都城,随之而来,还是粮食酒水等平衡市场的物?什。

  战争过后,经济萧瑟不说,粮食短缺容易生事。

  顾一瑟开了店铺买粮食,不仅自己买,还将粮食卖给了都城粮行,确保市场上?有粮可卖,百姓有食果腹。

  不仅如此,她还将大批绸缎送进市场,卖或者换,一时间,都城经济迅速升了上?来,反而南撒国主在时,更为繁荣。

  中土的粮食源源不断地送进南撒,南撒的马匹皮毛也送进了京城,两相弥补,加快了贸易进出。

  不出一月,南撒的经济回升,人口增长。

  一个国家的地基,便是人口。人口多,男人们打仗,抵御外族,一个国家便可昌盛。

  顾一瑟成了市场上?的领导者,忙得不亦乐乎,清安腾出手来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宫廷。

  南撒建筑与?京城不用,京城偏徽式建筑,屋檐勾角,而这里?大为不同?。

  两人从宫门处走进去,北边的建筑偏于矮,不及南边宽长。

  清安想要重建,一时间也拿不出钱来,顾一瑟翻了白眼,“你找我要钱呢。”

  “我给你建一座椒房殿啊,你不想要吗?”

  顾一瑟不满:“你自己建就好。”

  清安叹气:“我没有钱啊。”

  “去偷去抢,别打我的主意。”

  “偷你的抢你的,可好?”

  顾一瑟跳脚:“不好了,我还欠太后许多钱呢,粮食还没给钱。”

  “哦,那是陆氏的钱,不用还了。”清安理直气壮。

  顾一瑟目瞪口呆,痴痴地看着面前皮肤白皙的女人:“你打了一场仗而已,脸皮怎么愈发厚了。”

  “仔细算一算,我用我小娘的银子,不算借啊。”清安抿唇淡笑了。

  一句话让顾一瑟想起了她们几人间微妙的关系,顿了会儿,“好像也对哦。”

  “那你立即去问太后借银子。”清安继续鼓吹。

  顾一瑟翻了白眼:“你要点脸皮行不行啊。”

  “要脸和要椒房殿,你选哪一个?”清安将难题抛给顾一瑟。

  顾一瑟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让我选啊。”

  “你说我不要脸的,那就拉着你一起不要脸,我们是一体的。”清安负手仰望着面前的大殿,心?中百味杂陈,她终是走到了最?后一步,开辟新的疆土,打造属于她和顾一瑟的家。

  顾一瑟彻底说不出话来,加快脚步朝前走,清安变了。

  变得更不要脸。

  一入大殿,宫娥们跪地叩拜,高呼国主。

  清安接了国主的位置,成为南撒新的国主。

  顾一瑟被这么大的阵势吓得顿住,清安上?前揽住她的腰肢:“这里?不是你的地方,带你去看看你的殿宇,不远,就在后面。”

  南撒没有京城宫廷富庶,宫廷的范围小,住得也相近。

  顾一瑟的殿宇就在百步外,是皇后的殿宇。走进后,女儿家闺阁的设置就让人眼前一亮。

  清安领着她跨进门,“过几日便立后,让你名正言顺地住进来。”

  “他们不会反对吗?”顾一瑟心?里?敲着鼓,毕竟女子立后乱了天地秩序。

  “不会,这里?以武力解决。南撒留存的将军们不敢造次,再者他们与?我朝相距深远,不知规矩,或许在他们觉得,女子立后也是我朝规矩之一。”清安唇角扬起自信的笑容,“这里?的将军们可比朝堂的老东西好说话多了。”

  各地规矩不同?,清安利用的便是两国之间的差异,将顾一瑟送上?后位。

  在京城,立后便不会这么顺利,会被朝臣指责,百姓唾弃。

  都城趋于安稳,他们臣服于新帝,粮食衣物?都有,他们犯不着去抗击新帝的统治。

  这一点,顾一瑟贡献很?大,她做皇后,百姓也会喜欢的。清安作为掌权者,也有自己的私心?。

  最?大的私心?便是将后位给顾一瑟。

  顾一瑟被说服了,“随你吧。横竖我不会离开你,名分?的事情,你去想去办。”

  清安颔首,“想立后,再建椒房殿。”

  顾一瑟没理她了,住哪里?都成,屋不漏雨,床不塌就成。

  对于清安的暗示,她装作不知道。和太后要钱,她没这个脸,和小娘要钱,更没脸。

  自己想办法!

  很?快,清安下旨立后,并无人反对,甚至有人开始恭喜,局面很?好,符合清安的心?理幻想。

  跟随清安而来的将军们都知晓她藏了一个女人,一路跟随,从京城至南撒,走了上?万里?路,又帮忙稳住都城百姓,居功甚伟。

  宫娥们见到顾一瑟也笑吟吟地恭喜,她们笑意真诚,并没有其他坏心?。

  顾一瑟怔忪,再度成亲的感觉,有些微妙,更有些心?不宁,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复杂。

  新的国家建立新的秩序,朝臣百姓臣服,尊她们为主,甚至周围国家也发来恭贺,因为,清安卖给他们粮食,暂时稳定?下来。

  新国家与?中土同?气连枝,小国不敢侵犯,在他们得知立后时,送来礼物?恭贺。

  这些都与?京城不同?。

  夜晚,顾一瑟与?清安感慨,“你说为何?就不一样?呢。”

  “因为这里?文化?落后,子娶后母,孙娶后祖母,都是有过的事情。在京城,那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们的结合,与?他们相比,谈不上?违背规制。”清安抱着她,慢慢地解释。

  她们有家了,有新的家。

  顾一瑟觉得不可思议,从未想过如此顺遂,她要的是安稳的生活,而清安也给了。

  她钻进清安的怀中,心?中的不安就这么莫名消失了。

  她问清安:“做了皇帝,你会有其他女人吗?”

  “你说了?”清安被逗笑了。

  “有也不怕,我回去找谢臣年。”顾一瑟信誓旦旦。

  清安皱眉,下意识捏她的脸蛋,却?又抿唇而笑,“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顾一瑟点点头:“信你。”



  一句信你,太过珍重了。

  清安恍惚,“我罪恶滔天,你为何?还要跟随。”

  “旁人在你的身上?也犯了滔天罪恶,你的错就在这里?改过,让百姓安居乐业,受教文化?。”顾一瑟开始幻想后世的生活了,她们会尽力治理这个国家,选择储君,让这个国家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名姓。

  两人心?思相同?。

  清安半夜爬起来,提笔给谢臣年写信,简单叙述了她与?顾一瑟的事情。

  立后、建椒房殿。新朝建立,大兴土木需要银子。

  立后得到臣民的支持,但她没有钱建椒房殿,希望谢臣年这个大国君主资助些。

  信快马加鞭走出去,而她继续躺在,伸手抱住顾一瑟,心?中万分?欣喜。

  在这里?立后,比不得京城,祭拜天地,受臣民仰慕,坐宫车出门游一圈都城,晚上?设宴,都城内载歌载舞。

  当日,朝臣百姓见到顾一瑟就改口喊皇后了。

  清安登基后,废除南撒制,仿中土建立朝堂制度,由丞相至小吏。

  清安为帝,顾一瑟为后。

  两人坐在一起接受百姓朝拜,从此以后,她们便有了名分?,是与?寻常夫妻一般的名分?。

  晚上?,两人躺在喜庆的被子内,说着悄悄话。

  没有任何?不轨的举止,就这么干躺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是对方。

  顾一瑟傻笑了一阵,道:“好像太顺利了。”

  “不顺利,我想了很?久很?久。”清安摇首,顾一瑟不知她走来多么艰辛。她用叶家军稳住谢臣年,让南撒使臣激怒朝臣,一件一件走来,都万分?艰辛。

  顾及四方,一步错,满盘皆输。

  日后,还要想办法让谢臣年打消对叶家军的猜疑,这样?才可保护叶郡主,不枉她相帮自己。

  两人躺着躺着,顾一瑟先闭上?了眼睛,清安看着,伸手抚摸她的眉眼,她没有醒。

  清安靠过去,吻了吻她的眉眼、鼻子、唇角……盯了许久,清安并没有下一步,而是静静地看着。

  红烛燃烧,灯火猩红,这一回的成亲比起前两回,温馨不少,两人更为心?平气和。

  从未想过,她会与?顾一瑟成亲三回,拜堂三回。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十?余日后,书信送至京城,谢臣年打开书信,扫过一眼,气得拍桌。

  “清安、清安,可真无耻。”

  “自己立后也就罢了,让朕给她出银子修建椒房殿,朕像冤大头吗?”

  “无耻。告诉她,朕的银子丢进了河里?都不会给她。”

  自己骂过一通后,她又将书信撕了粉碎,似乎告诫自己一般对着满地碎屑说话:“朕绝不答应。”

  绝不答应。

  番外

  新朝初立, 依偎大朝,周边小国都不敢轻视。

  立后大典过后,大朝送来许多金银绸缎, 由重兵护送,一路上无人敢劫。

  数十辆马车停在宫门处, 领头?的将军朝新朝皇帝叩首行礼, 并奉上恭贺礼单。

  礼单乃是布帛所写,顾一瑟接过礼单, 眼皮子跳了跳, 悄悄问清安:“谁送来的?”

  “太后与陆氏, 谢臣年、铁公鸡、一毛不拔。”清安不满, 她都表示臣服之意了,谢臣年竟然?还无动于衷。

  无妨,她有办法呢。

  顾一瑟笑道:“她恨你入骨,怎会给你银钱。”

  “且看看这些东西。”清安拉着顾一瑟去开箱,礼单上写得再是好看,也不如?亲眼所见。

  太后备下?的礼都与生活息息相关, 没有奢靡无用?之物?。

  如?香炉屏风香料等,亦有数车绸缎麻布, 首饰更是装满几两车。

  手?笔阔绰, 一看就对顾一瑟万分心疼。

  顾一瑟离开京城快有两年了, 多日未见这等寻常之物?, 眼前一亮, 尤其是摸起?来极为柔软的绸缎, 她拿着比划一番, “适合做寝衣呢。”

  不仅有绸缎,还送了制作绸缎的匠人, 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应有尽有。

  顾一瑟不断点点头?,与清安咬耳朵:“一看就知晓是陆氏安排的,太后啊,享受可以,这么细致的事?情想不到。”

  太后这些年来早就沉迷温柔乡,要什么有什么,女儿孝顺,情人又是江南首富,处处如?意。

  清安轻叹:“陆氏都比谢臣年大方。”

  “不,谢臣年也是阔绰之人,只对你小气?罢了。”顾一瑟揶揄道。

  闲谈过后,帝后接待原道而来的京城的客人。

  入宴前,顾一瑟拉着将军询问:“你们陛下?可大婚了?”

  “没有大婚。”

  “过继子嗣了?”

  将军点点头?。

  顾一瑟又问:“多大岁数?”

  算一算,谢臣年都有二十八岁了,搁在现?代不算什么,在此刻远远是大龄剩女了。

  将军说道:“公主殿下?年十一,父母都死了,并无依靠。”

  “十一岁,怎地不找小一些的。”顾一瑟奇怪,找那么大的还怎么教导啊,养起?来也不亲厚。

  将军嘴角抽了抽,见这位皇后不摆架子,亲切可人,便说道:“太后知晓您会问这个问题,便让臣告诉您。十一岁的公主殿下?父母双亡,只祖父母在世,等到陛下?归天,祖父母只怕也早就死了,并无人会要挟于她,将来新君便会独当一面,无分权担忧。”

  意思?就是小公主身后无靠山,将来必会亲厚陛下?,亲贤臣,远使坏亲戚。

  顾一瑟恍然?大悟,门里还有一个路子啊。

  这时,将军从车里抬出一个大木箱子,哐当一声,放在顾一瑟的面前,将军说道:“这是太后送您的解闷物?什,说什么、都是吃瓜的好书。”

  将军说得结巴,显然?不懂吃瓜是何物?。

  顾一瑟懂啊,迫不及待的翻开箱盖,映入眼帘的便是数本厚厚的册子,随手?打开一本,竟然?不是话本子,而是八卦的料。

  比如?谁对皇帝暗送秋波,谁紧追平阳不放,还有桁十三顾十六住在一起?,关系暧昧等等。

  太后懒得很,自己说,宫娥记着。宫娥娟秀的字迹,清晰可见,不需找人代读。

  顾一瑟喜出望外,连忙让人将搬入自己的寝宫,让人哪些上等的皮毛送给将军。

  将军大腹便便,笑呵呵地收了下?来。

  晚上帝后设宴招待,清安乃是京城人氏,熟悉京城官场,问了些小事?。将军知无不言,什么都了出来。

  平阳入朝,办了几件事?,女帝嘉赏,各大世家也铆足劲想要求娶平阳。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平阳并没有表态,并没有接受任何一人。

  将军叹气?长公主性坚韧,却无良配。

  清安抬首饮酒,顾一瑟神色讷讷,两人心思?各异。

  将军虽说是武将,可嘴皮子伶俐,将京城内各处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待散席时,都已是子时,宫娥醉醺醺地扶着将军出殿。帝后携手?一起?回?殿。

  顾一瑟还没有醉,拉着清安去书箱前,随手?拿起?一本给她:“你看看,可新鲜了。”

  新鲜出炉的大瓜啊。

  清安深深看她一眼,意味不明,低头?打开书,入目便是熟悉的名字。

  顾一瑟也拿起?一本坐下?来,口中说道:“你说平阳与谢臣年是准备孤寡到老吗?”

  清安没有回?应,目光黏在了书本上。书本上说两户人家结亲,前一晚,新娘不见了。

  第二天拜堂的时候,新娘突然?冲喜堂上质问夫家为何要杀她。

  戏剧性的一幕让人震惊。盖头?下?的新娘是谁?

  喜事?办不下?去了,后来彻查。假新娘是新郎的相好,两人婚事?不成,被家里人阻止,后来新郎设计杀了新娘,又鼓吹娘家人有相好替代。

  娘家人做梦都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自己的郎婿安排的,听闻真相后,羞愧不已。

  因是两个世家,闹到了陛下?面前,陛下?裁决,杀新郎,以正律法。

  但?新娘不肯,要陛下?处死假新娘与新郎完成婚姻,闹了一番后,陛下?反而恼了,罚新郎做和尚,假新娘做尼姑,新娘回?家重新嫁人。

  三人都不能如?愿。

  看到这里,清安将本子递给顾一瑟:“太后竟然?有闲情雅致给你收拢了这么多瓜。”

  “或许是觉得我枯燥罢了。”顾一瑟随口说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清安闻言后,眼神深邃,细想在南撒定居后的种种,抛弃家里,来到陌生的地方,殚精竭虑,尽心稳住朝臣百姓,想尽办法带动市场,提高?百姓生活水平。

  百姓并不在意主君是谁,在意的是自己的生活。生活蒸蒸日上,他们怎么会反对主君。

  她问:“你觉得枯燥吗?”

  “枯燥?没有的事?,我好忙呢。”顾一瑟埋头?看书,突然?的寂静似有人推她一把,她扭头?看向清安:“你枯燥?”

  清安摇首,“朕是君主,岂会枯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忙着呢,没时间枯燥。清安,你看这里,当初想要用?亲平阳和亲的世家竟然?厚着脸皮求娶,啧啧啧,打脸太快了。”顾一瑟笑吟吟将自己手?中的书塞了过去,“本来就忙,哪有时间悲伤春秋。”

  一笑间,将小小的愉快吹散。

  清安一扫阴沉,顾一瑟歪头?看她,说道:“若我们在京城,是不是也会让这些人非议。”

  两个女人成亲,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都是她们。

  清安却说道:“必然?如?此。”

  顾一瑟挑眉,清安笑着摸摸她的脸颊:“该就寝了,明日起?来收拾箱笼,规置一番,都是你的。”

  太后所赐,都是看在顾一瑟的面上。

  太后对顾一瑟的喜爱,肉眼可见,也重于旁人。

  半月后,客人离开南撒,同样带着数粮马车与百匹千里良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历经三月后,回?到京城,面见陛下?。

  将军带了南撒国主的书信,亲交给陛下?。

  看过书信后,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帝陛下?拍桌震怒,殿内诸人大气?不敢出。

  谢臣年咬牙,沉默良久后才出声,说道:“朕知晓了,卿辛苦,回?去休息。”

  书信所写,清安以京城内埋藏的火.药要挟,出资修建椒房殿。

  过去一年内,清安还未死心。

  谢臣年气?恨,浑身如?被烈火燃烧,满腔怒火。太后已送去诸多物?资,陆氏忙碌良久,她竟然?还不肯知足。

  火.药……是忌惮之事?,一国之君为私欲竟然?明目张胆的要挟。

  厚颜无耻。

  气?恨归气?恨,谢臣年平息自己的怒气?后将平阳召入宫廷,询问此事?解法。

  看到书信后,平阳傻眼了,“她当时说没有火.药,这封信又是何意?”

  打秋风也比清安优雅。

  “多半是她骗你之言。”谢臣年也是浑身无力,从未想过往日谋略风云的人竟会如?此狡诈,厚颜无耻。

  平阳也拿不定主意,踌躇半晌,“不如?,您就给她?”

  “不给。”谢臣年拒绝,“以她之性子,这一回?应准,还有第二回 ?、第三回?呢。”

  “那您就留存隐患?要不如?、这回?应准,若有下?回?,绝不应?”平阳也摸不准阿姐的意思?,多半是真的缺钱了。南撒土壤贫瘠,耕种之物?有限,比起?我朝,差之千里。

  谢臣年沉默不言。

  平阳也不敢再说了,陛下?心中有决断,她表达想法就行了。

  谢臣年没有立即表态,打发走平阳后,又去太后处。

  她说道:“朕可以出这笔银子,但?下?回?呢?”

  太后托腮不语,斜睨她一眼,“你的帝位本就是她的,她要你些银子,不过分。建造椒房殿也是为了国事?,你给一回?便是。”

  旁人不敢说的话,太后敢说。谢臣年被说得脸色发白。

  太后又说:“火.药一事?子虚乌有,清安要银是真,你自己掂量着办。比起?南撒岁岁来朝,你已得了许多便宜。”

  南撒俯首称臣,便越不过谢臣年,再为小事?锱铢必较,难显大国风范。

  谢臣年深深看了太后一眼,“您是赞成送银一事?。”

  “你得了帝位,还要计较吗?她甘愿远赴南撒,岁岁来朝,你就已经赢了。你输的是顾一瑟的心罢了。”太后意味悠长般说了一句。

  谢臣年颔首,没有再问,转身离开慈安宫。

  踏在悠长的宫道上,她望着浮云,无声苦笑,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呢。

  坚持不过是一个笑话。

  可她宁愿与清安交换,她宁愿是南撒国君。

  可这些都是虚幻。

  走了许久,回?到大殿,她召来心腹,商议送银一事?,此事?要走户部,就当是对南撒的恩赏。

  她记住了,是恩赏。

  番外二

  我?从?岭南而来, 于江南书院中与一众男子们读书,在他们眼中,女儿家只?配存活在四?方天地中, 受他们管教。

  每回听到这里?,我?只?嘲讽一笑。

  笑这些人?愚昧无知。

  终于有一日我?不想再与这些痴傻愚笨的人?做同窗, 领着小厮, 带上行李,租赁一辆马车前往京城。

  恰逢赶考季, 路上遇到许多?同样赶赴京城的学子。我?并?没有与他们同行, 自己一人?前往京城。

  这个决定让人?付出惨痛代价。

  路过月亮山时, 我?遇到了书中才会?见?到的劫匪。

  我?从?虎口而出, 被?父母所弃,难得遇上机会?进?京,不想就要葬入狼窝。

  面对匪寇,我?用尽力气朝前去跑,奈何我?是一女子,终究是体力有限, 一阵天翻地覆后?,我?倒了下去。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 身上覆盖一层青草, 从?青草缝隙中看到一张白嫩的脸颊, 约莫不过十余岁。可她消瘦的脸颊又像八九岁的孩子, 那双眼里?却又似成年人?。

  女孩拨开青草看我?一眼:“这个哥哥长得比姐姐还好看。”

  自言自语一句话后?又拨了一束青草将我?盖住, 脚步声?渐渐地远了。

  我?不敢出去, 一直等着, 等到天黑,露珠浸湿我?的衣襟。

  确认不会?有人?再来后?, 我?迅速从?青草堆里?爬了起来,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从?狼窝里?出来了……

  我?活了,又一回活了过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迅速收拾一番后?,我?身上的金银与路引良籍都在,我?还是谢臣年,有路引在,我?依旧可以?入京赶考。

  趁着天色漆黑,我?立即离开了月亮山,到了镇上,我?买了一匹马,也不敢坐车了,一路疾驰入京。

  好在接下来一路安然无恙,顺利抵达京城。

  到了京城后?,我?的身份已?被?人?霸着。

  长街上,我?看到了那个身影,原来的清安公主?,如今的祁阳长公主?独子玉珉。

  看着熟悉的影子,眼前浮现?父亲将我?带上战场,却又狠心抛弃的画面。

  宫变不是我?的错,可为什么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何要这样呢。

  父亲尽忠,却让我?去死。

  不公平、不公平……我?要夺回属于我?玉珉的一切,父亲死了,我?还有母亲。

  母亲活着,就能证明我?的身份。

  但眼前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去赶考,以?岭南谢家庶出子弟谢臣年的身份进?入贡院赶考。

  唯有了功名,才有见?到母亲的机会?。

  见?到母亲,我?便是玉珉了。

  我?带着希望,进?入贡院,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探花的功名。

  琼林宴上,我?见?到了清安,而清安却不认识我?了,数年过去,她锦衣玉食,而我?历经生死,几番险些丧命。

  我?的痛苦,来自于她。

  清安看到了我?,笑着寒暄,阴冷的面容下带着歹毒的心。

  清安说她是长公主?独子玉珉。

  我?轻轻一笑,她是玉珉,而我?又是谁呢。

  是被?父母抛弃,被?生母弃于战场的可怜人?罢了。

  此刻,我?厌恶她、恨不得她去死,可我?知晓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了。她是皇亲贵族,是战神之后?,而我?只?是一个新科探花郎。

  宴席过后?,我?却不想去见?祁阳长公主?。

  因为我?知晓,哪怕我?去见?了母亲,告诉她,我?才是玉珉,母亲断然不会?认我?,只?会?将清安护在身后?。

  我?是一个弃子。

  我?入翰林,随侍陛下左右,我?知道宫变的原委,也更懂陛下的心思,相比较其他人?的茫然迎合,我?的建议更符合陛下心意。

  在迎合陛下心意之际,我?让人?去月亮山找那个女孩。

  下属去找姑娘,可在端午夜宴上我?见?到了同样模样的女孩。这一刻,我?欣喜若狂。

  我?上前去搭话,而‘救命恩人?’厌恶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我?看出了些许不同。不一样,相同的容貌,可眼神不一样,而那个女孩消瘦极了,眼前的顾家十四?面色皎皎,穿戴锦绣,明显就是捧在手中的明珠。

  我?恍然知晓些顾家的秘密,回去后?立即去打听。

  同时下属也回来了,说出了女孩生死,原来是她顾家的姑娘,唤顾一瑟,而顾府里?的姑娘名唤顾一弦。

  双生不同命。如我?与清安般。

  我?笑了笑,打消将女孩接过来的想法,我?势单力薄,一旦被?顾家发现?,只?会?将自己推入火坑里?。若她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我?便毫无顾虑,眼下,不适合。

  在除夕宫宴上,我?见?到了母亲,尊贵的祁阳长公主?。

  母亲不认识我?了,看我?就像陌生人?一般,反而感叹一句:“谢翰林可比人?家姑娘好看多?了。”

  瞧,我?的生身母亲都不认识我?了。

  多?么讽刺呀。

  母亲的一句话夺走我?溺水时手中攥着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忘了我?、她忘了我?。

  我?的母亲忘了我?。

  我?回到府上,看着一轮孤月,高处不胜寒,我?此刻便又接受了。

  母亲不认我?,我?便放弃她,有何念想,不如不想。

  我?将目光放在江南陆家,同时,一步步踏上台阶,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

  陆父死后?,我?娶了陆氏。陆氏不爱我?,但我?可以?帮她稳住陆家的老东西,让她这个女子成为家主?。

  同样,陆家给予我?银子,助我?在京城内行走如鱼得水。谢家不可能为我?这个庶子浪费钱财的,我?与陆氏,各有筹谋。

  契约成亲,我?有钱财助力,陆氏有朝堂相帮,我?二人?很快达成目标。

  陛下有一心病,武帝的嫡长女清安公主?至今不知下落。

  清安公主?就在他的面前,日日相伴于他,而他依旧在寻找。我?并?没有泄露清安的行踪,而是慢悠悠地欣赏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而我?要做的便是等着清安杀了陛下,而我?坐收渔翁之利。

  我?也是太.祖后?嗣,也能做皇帝。

  我?慢悠悠地等待着,可一人?冲入我?的视线。

  顾一瑟来京城了。

  她以?顾家十四?女的身份嫁给玉珉为妻。

  我?在意的都将成为玉珉的。

  愈发讽刺了。

  我?看着深夜,五公主?与清安并?肩而出,我?用刺客告诉了顾一瑟:玉珉不爱她。

  果然,顾一瑟要跑。只?要她走了,我?便将她藏入府内。可事与愿违,五公主?失败了,顾一瑟成为玉家少夫人?。

  五公主?并?不妥协,发起暴动,可她低估了暴民给顾一瑟的伤害。

  再见?顾一瑟是在水中,她也不认识我?。

  可笑至极,我?牵挂的两人?都不认识我?,眼中只?有清安。

  我?才是玉珉,我?才是祁阳长公主?的孩子,可眼前的一切都不属于我?。

  我?告诉顾一瑟,我?是女子,我?希望她可以?记起我?。

  然而,她什么都不记得。甚至,母亲知晓我?的身份后?也不与我?相认。

  我?活在了抛弃中,无论是什么身份,哪怕如丞相,都不抵清安。

  残酷至极。

  我?为何还要忍呢,不该继续忍下去。

  属于我?的,都该还给我?,不仅是属于我?的身份,还有顾一瑟。

  顾一瑟是我?最先认识的女孩,她该属于我?的,而不是被?玉珉欺骗后?成亲拜堂。

  我?从?未骗过顾一瑟,我?也不想骗她。

  我?最的目的杀清安,成为新帝,奉母亲为太后?。

  这回,命运终于亲吻了我?,让我?达成目的。

  我?杀了清安,我?却愧对顾一瑟与母亲。清安欠我?的,唯有命来还。

  我?却忘了一点,世人?皆怜悯弱者,顾一瑟便是俗气的人?,她怜悯弱者,怜悯死去的清安。

  可笑啊,我?喜欢的人?因为毁了我?的人?而与我?置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连母亲也在帮清安。

  我?活到今日,都是自己拼搏而来的,没有助力、没有幸福。

  清安好端端活着,便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喜欢。

  我?还是成为了皇帝,隐隐知晓清安活着,我?若肯赶尽杀绝,清安必死无疑。

  然而我?狠心一回便足够了,再来一回,只?会?让顾一瑟厌恶。

  我?还是妥协了,明知她活着,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无法将顾一瑟推得更远。

  近距离看着,是最大的极限了。

  一旦错过,怎么做都是错。

  一子慢,满盘皆输。

  后?来,清安果然回来了,令我?意外的是清安没有集合叶家军反上京城。

  她要攻打南撒,成为南撒之主?。

  我?沉默了,南撒是多?年来的隐患,如今有人?愿意除去,自然是好事。

  但她要带顾一瑟离开,我?不答应,绝对不会?答应。

  我?坚持了几日,朝堂上对和亲一事议论纷纷,为江山稳固,我?只?能放弃顾一瑟。

  这一回,我?再度放开她的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我?从?未牵住她的手,她也从?未属于过我?。

  我?是皇帝,拥有万民,不可为一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