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禾颂的表情愣住, 她抬起眼重新看着眼前这个人。
短短一周时间没见,程祈就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像是很久没有睡过觉一般, 眼下的两大团乌青像是堆积了许久, 眼袋重到快要掉到地上。
纪禾颂很惊讶于她的变化, 看来程默的死给程祈带来的打击不小。
她的视线里有怜悯,这狠狠刺痛了程祈,她表情下子就变得狰狞, 像个恶鬼似的扑了上来。
程祈紧紧攥紧纪禾颂的轮椅扶手, 整个人贴上了纪禾颂, 二人的鼻尖堪堪碰到一起。
这样超脱安全氛围的距离让纪禾颂很不适, 她厌恶地往后挪,躲避着程祈的靠近,同时也躲避着程祈身上那抹淡淡的血腥味。
被时间风化过的血液干涸,只剩下淡淡的铁锈味。
“你在纪明陶怀里睡得还好吗?”
程祈徒然就大笑起来, 她的嘴唇最大幅度地裂开, 鼓起来的苹果肌压倒眼角,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可怖极了。
她笑着抬手扣住纪禾颂的后劲,蛮横地将人拉到自己的面前,低声呢喃道:“阿默每晚都说自己冷呢,我会把你的两个妹妹送下去陪她的。”
似独自低语又似专门在说给纪禾颂听, 程祈看着被自己掐着的人依旧平淡的脸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狠狠地将纪禾颂给推回轮椅上。
程祈是开车来的, 江城别苑地理位置很不好找, 但是也正因为这个僻静程度让纪明陶放松了警惕,所以程祈很顺利地就将纪禾颂给拖拽到了车上。
她以为纪禾颂会挣扎, 会反抗,或者会破口大骂。
但是都没有。
纪禾颂全程都是一副淡然的态度,任凭着程祈粗暴地将她给拽上了车,尽管腿和手臂都不同程度的磕到了门框上淌出了血,纪禾颂都没发出过声音,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
可就是她这满不在乎的态度狠狠激怒了程祈,她猛地扑到纪禾颂身上,抬手扯住了纪禾颂的头发,血红着眼睛瞪着她:“我倒要看看你在看见你两个宝贝妹妹死在你眼前时,你是不是还能用这幅无所谓的态度。”
她的手用力很大,纪禾颂被她扯得整个人一歪,顺着歪倒下去的姿势,纪禾颂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程祈脸上。
这一巴掌很响亮,清脆的掌声让程祈愣住,手一顿就松开了对纪禾颂头发的暴行。
纪禾颂将自己的头发拉出来,她冷眼看着程祈,似施舍般张开了嘴。
她的嘴唇轻轻开合,声音很淡,纪禾颂说:“可笑。”
这两个字将程祈的怒意给激发到最大,程祈抬起手又要去扯,却被纪禾颂给挡住了。
看着一贯清冷的人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虽然是鄙夷的态度,但是也极大取悦了程祈。
她将油门一踩到底,不管不顾地向前开去。
这一次她要让一向看不起自己的纪家人看着,看着自己是如何将她们姐妹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夜色深沉,早已经超速的车在高速上一路狂奔。
......
......
纪宴晚听见敲门声并未直接开门,她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口站着的人似乎等待的很是焦急,不耐地继续抬手按铃。
纪宴晚警惕地问:“谁?”
“我是纪总派来接你的。”门外的男人沉声答道:“纪总说有要事让你赶快去一趟纪氏。”
纪总?大姐并没有打电话过来啊。
纪宴晚皱了皱眉,她没有开门,又问:“哪个纪总?”
门口的人似乎等的很不耐烦,男人说:“还能有哪个纪总,当然是纪明陶。”
几乎是话音落,纪宴晚就反应过来门口的人来者不善。
纪明陶手边没有男性助手,一是因为男性alpha不仅粗心还只有蛮力,二是男性Omega每个月的发情期时间过于漫长,发情期不准确随时随地都会发情。
更重要的是,纪氏明面上的总裁是纪明陶,可是纪氏内部高层都知道,纪总是纪禾颂,并不是纪明陶。
门外的人来路不明,纪宴晚淡淡说:“不去。”
男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仅仅愣了一秒就丧失了耐心,也不再编谎言骗人而是把门踹的pangpang响亮,边踹便喊:“纪总说了,要你过去一趟,你要是不过去我可要撞门了!”
门外的男性alpha动了怒,不断地砸着门。
纪宴晚透过猫眼看着他的脸,刚刚被傅岁和挑起的火气这会子达到了顶峰,她折返回去在库房里拿了个趁手的东西。
然后打开了门。
来的男性alpha似乎没想到纪宴晚就这样轻易打开了门,举起来的手忘记收回,整个人顺着砸门的动作往前倾。
可是他还没栽倒进来,头上就狠狠一痛,闷闷一声响正砸在他的脑袋顶上。
铁皮的棒球棍砸在头上,扎扎实实的一声响将男人震懵了。
反应过来的男alpha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股温热正顺着疼痛的地方涌出来。
本就暴怒的心这次变得更加暴怒,男人抬起手就要打,可是纪宴晚手里的棍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又一闷棍,这次正中他的面门。
剧烈的痛感传遍全身,男人痛呼一声后就跪倒在地无法起身了。
纪宴晚看着匍匐跪地的男人,听着他凄厉的哀嚎,纪宴晚只觉得聒噪,她抬脚踹了踹他,骂道:“再嚎我会打烂你的头。”
接着她真的伸出棒球棍砸了砸男人的头,丝毫没有收拢力气的意思。
刚刚傅岁和将她激起的火气她正愁没地方发泄,眼前这个蛮不讲理试图强行闯入的男人正好充当了牺牲品。
男人听见警告,头上伤口处又被捅了捅,更加多的鲜血涌现出来。
闻声而来的傅岁和站在暗处,将纪宴晚的动作和行为都尽收眼底。
她站在暗处,看着在灯下站着的女人,那张美丽的脸上没有表情,眉眼间满是狠戾,那双灰眸因为动气此刻正发着妖冶的光。
棒球棍被纪宴晚垂手拿着,能轻易砸死人的凶器此刻在纪宴晚手里倒像个玩具,纪宴晚还嫌弃地在男人衣服上蹭了蹭棒球棍上的血迹。
这漫不经心的动作让傅岁和有些胆寒,刚刚在床上纪宴晚只需要再用一点力气就能轻易掐死自己。
此刻眼前不再是她乌镇里温柔又体贴的爱人,而是一个杀意缠身,冷血无情的狼王。
傅岁和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藏在了暗处,因为她看见男人抬起了头。
被击打的男人并没老实,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纪宴晚,同时也伸出了手。
纪宴晚先一步预判了他的行动,抬脚就踩住了男人预备举起来的手,纪宴晚冷眼看着他:“你要是想死的话,可以再动动试试。”
她的语调淡淡,男人却不敢再动,因为冰冷的棒球棍已经抵住了男人的脑门。
纪宴晚的垂着眼看他,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杀意。
男人这次彻底不敢再动,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传说里只会吃喝玩乐的纪三小姐还有另一面,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已经失去了逃脱的机会。
纪宴晚冷冷道:“一分钟,讲不清楚来意我就把你头打烂。”
说罢,她用冰冷的棒球棍戳了戳男人的脑门,鲜血经过拉扯已经勾丝,浓郁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散开。
男人哆嗦着说:“我是奉命来杀了你的。”
“奉谁的命?”纪宴晚皱着眉:“我不喜欢老问问题,你最好自己全说完。”
“如果不想说,可以选择直接死,我会尽量下手快一点。”
“不,不想死,纪三小姐您饶命。”男人这会子彻底害怕起来,俗话说不怕硬的就怕横的,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眼前这个纪三小姐显然就是不要命的那种类型,刚刚两下分明是下了死手。
男人哆嗦着说:“是程老板,程老板让我过来把您给打晕拖过去找她,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百万,还说......”
男人停顿了下,头顶上源源不断的血已经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只能停下讲话抬手将眼前的血色给抹开。
纪宴晚见他摸的碍事,干脆将抵在他脑门上的棒球棍给挪开,直直抵在了不断冒血的伤口上。
男人一愣,他以为纪宴晚下一秒就要把棒球棍给直直戳进自己脑子里时,就听见纪宴晚大发慈悲地说:“继续讲,我帮你堵着血。”
男人:......
她这种简单粗暴的止血方式,除了会要人命外没有别的缺点,不再抬手抹去鲜血的男人继续将:“程老板还说就算是在路上把您弄死了也无所谓,因为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真的抬着您的尸体去的话,她会给我两百万。”
“呵。”纪宴晚忍不住冷笑了声,手里的棒球棍也往下杵了几分,痛得男人忍不住哀嚎出声。
听见男人的抽泣,纪宴晚问:“你叫什么?你知不知道程祈根本给不起你这么多钱?”
“我叫黄冕。”黄冕缩瑟了下听见纪宴晚不爽地啧了声,他又不敢动了,只能忍着痛说:“程老板说就算是把房子卖了也会给我钱的,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帮她干活了。”
“不是第一次?”纪宴晚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用了几分力气戳了戳问:“上次参与撞我大姐的是不是也有你?”
她的声音低沉,门口路灯明明亮如白昼,可是黄冕还是打了个哆嗦,连忙说:“我没有,上次的活儿程老板没有联系我们,她好像另外找了一堆保安还是什么,这次是找不到人了才找的我。”
黄冕语气很诚恳,他现在也不管还能不能拿到奖金,只要纪宴晚问的是他知道的,他就会全部说出来,纪宴晚家这一片是富人区,别墅与别墅间距离很远,饶是纪宴晚真的将他打死在这里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发现尸体,所以为了抱住命,一百万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开始黄冕觉得这个任务根本不值一提,他听外人说过纪家,人人都说纪明陶狠,纪明陶手段凶,对这个纪三小姐的评价都是只会吃喝玩乐,贪生怕死的草包一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富二代罢了。
属于黄冕就下意识把纪宴晚当成了一个可以肆意拿捏的草包,才敢蛮横地踹门,甚至踹门时连个武器都没准备的。
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性alpha不论是力气还是速度,制服一个这样的娇生惯养的小姐还是轻轻松松不在话下的,可是纪宴晚给他的当头一棒,以及后面的冷静和自若,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事情才有的坦然。
娇小姐变成硬茬,黄冕只觉得自己脑袋好痛。
纪宴晚听完他的坦白,大意也能明白程祈的意思,同时也反应过来问:“是不是还有同伙去找我姐姐们了?”
黄冕错愕地看着纪宴晚,表情有些呆滞。
“说话。”纪宴晚将铁棒挪开,抵住黄冕的面门:“还没想清楚吗?”
黄冕鼻子一重,脑袋上的血又哗啦哗啦冒个不停,他的鼻尖上全都是自己的血,浓郁的铁锈味将他熏得想吐,尽管这是他自己的血液。
而抵在鼻子上的棒球棍又加了几分力气,只要纪宴晚再用几分力气就能将黄冕的鼻梁给戳塌,双手被纪宴晚踩在脚下,鼻梁又被铁棍给抵住,黄冕彻底失去反抗的力气。
他说:“程老板好像还找了人去纪氏,至于她自己会去哪里她没有说。”
纪宴晚的眉头紧紧皱起,去纪氏肯定是为了把纪明陶给调走,那岂不是就剩下大姐一个人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涌现,纪宴晚沉声问:“程祈说让你把我带到哪里去?”
黄冕老实回答:“她没有说,只说打晕了你以后再给她打电话。”
纪宴晚挪开脚,俯身将匍匐在地上的人给拽了起来,过度失血让黄冕的嘴唇变得苍白,同时力气也在消散。
她将人给提起来,嫌弃地往外推了几步说:“给程祈打电话。”
黄冕只能照做,电话刚拨通三秒就被人给接听,纪宴晚按下免提。
“喂?”程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有些沙哑,似乎刚刚大声咆哮过。
黄冕有些哆嗦,咽了咽口水刚准备开口,就被冰冷的棒球棍抵住了喉咙。
纪宴晚的眼神狠戾,表情里是藏不住的杀意。
“程老板,我把纪宴晚给绑住了。”黄冕咽了咽口水说:“已经打昏了。”
程祈嗯了声说:“带她去北郊粮库,我正在往那边赶。”
纪宴晚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问。
“对了,程老板您需要我去帮忙吗?”黄冕磕磕巴巴地说。
程祈顿了顿,淡漠道:“一个瘸子而已,不需要你操心。”
“好吧。”黄冕说完,对面就利索地将电话给挂掉了,只留下一阵忙音在夜色里回荡。
纪宴晚的眼神微微眯起,舌尖顶起腮烦躁地啧了声说:“看来有人比你还想死啊。”
黄冕知道是程祈刚刚那句瘸子惹怒了她,见识过纪宴晚手段的黄冕不敢多言,他谄媚地笑道:“我带您去北郊粮仓吧,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看着他这谄媚的样子,纪宴晚冷哼了声。
就在她准备抬脚跟着黄冕走时,突然回过头往黑暗的玄关处看了一眼,接着她朝黑暗里笑了笑。
看着她这怪异举动的黄冕被吓了一跳,他试图顺着纪宴晚的视角往回看,可是那里只有黑暗一片根本没有东西,纪宴晚这一笑十分诡异,吓得黄冕打了个寒噤。
今晚的遭遇全都是预料之外的,黄冕抬手堵住不断冒血的伤口,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消逝,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瞬间反杀纪宴晚的心思几乎是刚浮现就被按下去,从体力上来讲,他已经低于纪宴晚了,更别说纪宴晚手里还有根铁棍了。
于是他只能任命般跟在纪宴晚身后上了车。
别墅大门重新落下锁,一直等屋外的引擎声远去,傅岁和才从黑暗处走了出来。
刚刚纪宴晚回头的那一眼不偏不倚地盯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岁和觉得纪宴晚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可是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刚刚她们二人的对话全都落进傅岁和耳朵里,只是有一件事不对的是。
黄冕是傅家的人,是傅雷武常用的得力手下,为什么在此刻变成了程家的人?
傅家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傅岁和眯起眼,她有预感,今晚这件事会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去。
......
......
纪明陶赶到撑程祈给的地址时,已经有一辆车早她到了。
北郊粮仓是江城最大也是唯一废弃的一个粮仓,这里的建筑是民国时期就留下来的,在战争时期多次受到攻击都没有塌陷,随着科技的高速发展,这个建筑也渐渐被废弃。
直到江城高速发展时将这个粮仓划出城区后,这个近百年的建筑终于被废弃,屹立百年的建筑也开始渐渐地坍塌。
现在这一片已经不会再有人来了,除了高速路上飞速行驶过的车辆,几乎没有人烟。
纪明陶和柏厘一前一后地下车,柏厘眼尖认出车牌号道:“这是程祈的车。”
不知道为什么,纪明陶的心脏没由来地一痛,这种痛意在她赶来北郊粮仓时格外明显,尤其是在她给纪禾颂打了个三个电话都无人接通时。
痛意达到顶峰。
柏厘感受到纪明陶的不对劲,她抬手扶住后退几步的人,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纪明陶接着她的力气站直,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担心阿姐,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北郊粮仓因为荒废,四周都空荡荡的,尤其是在现在才刚过凌晨四点,四周还是一望无际的黑。
弥散在空气里的是说不出来的危险感。
她们二人进入粮仓,伸手不见五指的场地里什么都没有,现在是后半夜,连月亮都落下去了。
四周很静,连风声都没有。
纪明陶试探着往里走了几步,就在她以为又被就程祈给耍了的时候,突然一束强光从头顶洒下。
“喂!”
一道女声随着灯光一起传过来,程祈几乎是尖着嗓子叫出来一般,她的声线划破夜色,叫人不寒而栗。
纪明陶寻声抬头,之间坍塌的差不多了的楼梯上有两个身影。
一个是站着的程祈,她正用手举着强光手电筒,那道光源的来历正是那个手电筒。
只是她身侧还有一个人,熟悉的轮椅,一只轮子因为被粗暴对待已经瘪了下去,熟悉的白色居家服上沾上了灰尘,纪禾颂此刻被反绑着双手和双腿,眼睛和嘴角都用黑色布条给紧紧勒住。
二人隔着三层楼高的距离,可是纪明陶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纪禾颂膝盖处渗透出的血痕,白色居家裤已经被染红了。
几乎是瞬间,纪明陶就暴怒了起来,她的眼神里迸发出浓浓的恨意,转身就要上楼。
可是她刚转过身,那一束手电光就直直射了过来,程祈的声音冷幽幽的,她说:“只要再上前一步,我就把她从这里推下去。”
说罢她真的动手挪了挪纪禾颂的轮椅。
原先还暴怒的纪明陶瞬间被按下暂停符,她站在原地怒喝道:“不行!”
“不行?”程祈冷冷一笑道:“我的字典里根本没有不行两个字。”
像是试探一般,她真的将纪禾颂的轮椅往前推了推。
她们所在的位置很危险,常年未使用的地板已经老化,是不是还有碎石坠落,已经风化的石块砸在地上瞬间变成灰飞。
柏厘大声喊道:“程祈!你不要冲动!”
她一手拉着纪明陶防止人暴动,一手伸出去试图阻拦程祈。
程祈听见她的声音,将手里的手电筒转了过来,直直照射着柏厘的眼睛。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突然被强光照射,原本用来拉住纪明陶的手迅速收回,变成隔挡的动作。
柏厘眼前亮的发黑,她被迫闭着眼适应让眼睛好受些,可是生理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
看着她的反应,程祈忍不住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幽暗响在夜色里如同鬼魅一般。
纪明陶被她逼得无法上前,只能徒劳地站在原地:“程祈,我们谈判!你放过我阿姐。”
“放过?”程祈像是听见了什么玩笑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到后面她的声音变得哀怨,语气里满是恨意:“那你们有谁放过我家阿默了吗?要不是因为纪宴晚带来那个女人,我家阿默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她突然变得疯癫,手电在纪明陶和柏厘的身上来回晃个不停。
忽闪忽闪的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纪明陶急不可待地睁着眼睛往上看,她此刻根本顾不得生理泪水的落下,忽视着强光手电,她的视线直直盯着程祈身侧的人。
从始至终纪禾颂都没有出声,低低垂着脑袋没有反应。
纪明陶无法确认纪禾颂的安危,急火攻心时喉头竟然涌现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痛感,纪明陶咬着牙恶狠狠地说:“程祈你最好保证我阿姐没事,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的声音低哑,眼神死死盯着程祈。
程祈看着纪明陶狰狞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低声说:“你猜,我喂你姐姐吃了什么?”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兴奋,整个人的精神呈现一种奇异的癫狂状态。
“我刚刚在她身上发现了终生标记,一个尚未婚配的Omega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该不会是你咬的吧?纪明陶。”
程祈的声音低哑,她猩红着眼说:“你说,要是我也在她的腺体处打上终生标记,两股信息素相冲,最后会留下谁的标记?”
“你敢!!!”纪明陶被彻底激怒,她猩红眼瞪着程祈:“我会杀了你。”
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纪明陶挣脱开柏厘的束缚,猛地就朝着楼梯上奔跑去。
可她刚上台阶,程祈就猛地将轮椅给推动,轮椅边的石子被踢落砸到地面上,瞬间化作灰飞。
只需要再上前一步,轮椅的前轮就要探出边缘。
纪明陶猛地停下了脚步,她大喊道:“程祈!”
“跪下。”程祈冷冷一笑,她的嘴唇全部翻起,露出粉白的牙龈,她一手举着手电一手推着轮椅把手,强光直直照射着纪明陶的眼睛。
程祈冷冷道:“纪明陶,跪下!”
强光的手电刺激的纪明陶根本睁不开眼,纪明陶任凭生理性泪水躺下,背脊紧紧绷直。
见人没有反应,程祈说:“那我可要松手了。”
她看见纪明陶脸上的表情变化,一闪而过的恐慌,接着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纪明陶已经登上了两节台阶,在程祈的威胁下停住脚步,膝盖微曲就朝着程祈的方向直直跪着。
看着她的跪姿,程祈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她将轮椅往后拉了拉,带着昏厥过去的纪禾颂撤离出危险地区。
程祈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纪明陶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柏厘的离开。
她被纪明陶的跪姿给极大取悦到,整个人的表情因为疯狂而狰狞,她仰起头冲天喊道:“阿默!你看见了么?姐姐让纪明陶给你跪下了!”
四周没有人回应她,只有她的喊声回荡了一圈。
纪明陶咬着牙,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她看见柏厘的身影在夜色里一闪而过,这个粮仓有两个楼梯口,纪明陶现在正跪着一个,柏厘正悄悄去找另一个了。
纪明陶按下心头翻涌的火气,她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她挑衅道:“然后呢?我就算是跪给了程默,她能活过来吗?”
“她活不过来了,她被你逼死了。”
她的声音冷淡,讨论程默的死仿佛像是在讨论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冷漠的态度足以刺痛人。
果不其然,程祈被她的话给刺激住了尖声叫了起来,她气得松开对纪禾颂轮椅的钳制,转头就抄起石子朝着纪明陶砸过去。
她一手举着灯,一手往下砸,可是命中率不高再加上气急手抖,石子大都砸偏了。
偌大空荡的粮仓里只有程祈的尖叫和石子落地声音,手电筒的光源随着她晃动在粮仓的各个角落停留。
趁着她发疯,纪明陶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一向有洁癖的人这会也顾不上地面脏不脏了,她只想去纪禾颂身侧,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程祈的尖叫持续了好一阵子才停下,她捡起手电重新照射下去,纪明陶已经爬到了二楼中央。
过度的尖叫让程祈的大脑缺氧,她开始耳鸣,身形也开始站不稳,她踉跄几步撞到纪禾颂的轮椅后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刚刚过长时间的惊叫,导致她都没有听见门外的停车声。
等新的脚步声响起时,程祈才反应过来,她举着手电筒大声叫着:“和你来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纪明陶抬头看着她因缺氧而红透的脸,沉声道:“谁?程默吗?”
“你不配叫阿默的名字!”程祈恨恨地盯着纪明陶:“阿默就在这儿,她没有死,她正盯着你呢。”
纪明陶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忍不住冷笑了声。
“你笑什么?”程祈梗着脖子,因为愤怒脸涨得通红:“阿默会去找你索命的,你们纪家人一个都跑不了。”
她的像是突然魔怔一般,呢喃道:“阿默没有死,阿默就在我身边,阿默,阿默。”
看着已经癫狂的人,纪明陶手脚并用又试图往前爬,却被强光照亮。
程祈怒喝道:“滚下去!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把纪禾颂从这里推下去!!!”
她的怒喝没有什么用,依旧有脚步声响起,程祈将手电照过去才发现下面站了个浑身是血的人。
黄冕顶着一脑门血,一手拽着纪宴晚一手拿着铁棍,在强光的照射下闭上眼哆哆嗦嗦地说:“程老板,是我。”
因为过度失血,黄冕的唇和脸色已经白得吓人了,突然一看还以为见了鬼。
程祈看着一身是血的他,又转头看向他手里拽着的人。
纪宴晚紧紧闭着眼似乎已经昏死过去了,她的脸上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
看见黄冕,程祈松懈几分,她将手电筒往前照说:“弄死了?”
“弄昏了,快死了。”黄冕有些吃力地将人往前推了推,倒在他肩头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而在程祈看不见的地方,一把尖锐的小刀正抵在黄冕的腰间。
程祈很满意黄冕的回答,同时更满意纪明陶瞬间惨白的脸色。
她将手电筒晃了晃说:“把人抬上来吧。”
黄冕诶了声,架着纪宴晚就往前走。
刚走一步,程祈突然叫了起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黄冕一顿,将手里带血的棒球棍举了举说:“是武器程老板,我就是用这个把她砸昏的。”
程祈有些怀疑,她的视线落在黄冕带血的衣服和脸上。
腰间的尖锐刺入几分,黄冕连忙开口说:“她出血太多了,我的身上都是蹭的她的血。”
“程老板她有点重,人我是给您就放这里吗?”
黄冕停住脚,当真要把人往地上放。
可是刚一松手就听见程祈喊:“不行,抬上来给我看看。”
黄冕应了声,搀着纪宴晚就往楼梯上走。
他的步子走的很缓慢,过度透支的体力让他的行动变得很吃力,要不是因为横在腰间的那把刀,黄冕早就将纪宴晚给丢下了。
就在他把纪宴晚架上二楼路过纪明陶身侧时,程祈突然出声:“将她踹下去!”
手电的强光直直打在纪明陶身上。
黄冕咽了咽口水,他艰难地开口道:“老板,她真的很重,我能不能把她抬上来了再下来踹?”
他试图讨价还价,却被程祈给拒绝了。
“踹下去!”
黄冕没办法,只好轻轻抬脚点了点纪明陶。
这个角度看上去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纪明陶一愣,随即配合着往下滚着。
滚动间她看见了抵在黄冕腰间的那把小刀,眼底闪过片刻欣喜。
而纪宴晚依旧是紧紧闭着眼,一副死透了的样子。
漫长的三楼终于爬完,黄冕的步子已经有些虚浮了,他拖拽着纪宴晚艰难地往程祈边上靠过去。
等候在一旁的程祈已经兴奋了起来,离得越近她越能看清楚纪宴晚身上的血迹。
鲜血几乎是浸透了纪宴晚整个上衣,原本浅色的睡衣现在已经变得暗红。
这样大量的血迹不死也难活了。
就在距离程祈一步之遥时,黄冕已经彻底撑不住了,脚步踉跄几下有些虚浮。
程祈呵斥道:“把她丢地上!”
黄冕如释重负般照做,只是在丢下纪宴晚的同时,他另一只手上的棒球棍也应声而落。
铁棍砸在地面上发出闷闷的响声,激起一阵灰尘,而纪宴晚也跌落在地上,棒球棍离她的手指不过几厘米。
程祈皱了皱眉,察觉到有些不对。
只是她还没问出来,黄冕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彻底倒了下去,程祈被他的倒下吓得后退几步,等她越过倒下的纪宴晚上前几步这才看清楚黄冕头顶上的血口子,几乎是瞬间程祈就明白了纪宴晚身上鲜血的来源。
只可惜,晚了一步。
躺在地上的纪宴晚已经拿起了棒球棍,站在了程祈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