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然被意外带来了, 但花朝给出了解决方案:孟南枝可以留在这里,就当是做了个普通的梦;花朝也可以先把她送回去,自己再来入梦。
孟南枝摇了摇头, “不用了,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吧。”
花朝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过姐姐既然不想再看章宋的梦,那就去看看他妈妈吧。正好, 她也是鬼婴要重点报复的对象。”
花朝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她们去时, 章母已经被吓个半死, 拼命挣扎着, 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鬼婴一屁股坐在她的脸上, 冰冷的鬼气不住往她口腔鼻腔里钻。她越是惊恐, 鬼婴就越是开心,发出凄厉尖锐的笑声来,在屋内不断回荡着。
哪怕这笑声并不是冲着孟南枝来的,她听着依旧觉得十分刺耳,阴冷的感觉从后背一路往上窜, 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花朝始终紧紧握住她的手, 忍不住对鬼婴说:“你这孩子,别笑这么恐怖了,没看把你姨姨都吓到了吗?”
鬼婴:“……”
这人好烦。
但碍于是花朝让他有了报仇的本事,他还是将怨气憋了回去,笑声也收敛了不少。
“行了, 你先起来,我吓唬吓唬她, 吓唬完我也该回去睡觉了。”花朝伸了个懒腰,在鬼婴让开位置后,把章母叫醒了。
章母刚从噩梦中惊醒,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个陌生女人,这种情况下,就算对方美如天仙,照样得被吓个半死,更别说花朝还有意吓人。
她双手变得极冷,缓缓掐在章母的脖子上,在对方惊恐的表情中,她的脸变了又变,最终变成了自杀前的蒋青青。
“你……是你……”章母挣扎着想要咒骂些什么,但被掐住脖子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去死吧。”她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流下两行血泪,“你该给我偿命,给我偿命!”
下一刻,章母直接昏了过去。
大量的恐惧化为灵力,花朝吸收之后简直神清气爽。
“可惜的是这家只有两个人,章宋他爸但凡活着,都得被抓来一起挨打。”
孟南枝扯了扯唇角,眼神冷极了,“他要不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又习惯用这一点做文章博同情,青青也不会觉得他可怜,接连原谅他了。”
“所以说,心疼男人是倒霉的第一步。”花朝一锤定音。
这句话绝对是人间真理,就连鬼婴听了之后都忍不住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继续忙吧,我先走了。你记好,报了仇之后就要被我超度,不可滥杀无辜,不可逗留人间。”花朝隔空虚虚一指点在鬼婴的额头,“你是青青姐的乖宝宝,你会听话的,是吗?”
鬼婴没有犹豫,又一次点了点头。
章母原本就讨厌蒋青青,现在做了这个噩梦,哪怕章宋想要复合,她也一定会百般阻挠。
在妈宝男的家庭里,母亲的话可是很管用的,这下他们是彻底断了。
至于蒋青青还会遇到的奇葩男人们……
花朝微笑,“没事的,枝枝姐姐不用担心,到时候我见一个打一个就好啦。”
正好还可以趁此机会吸收更多的恐惧转化为灵力,那可真是一件美事啊。
重生了这么多次,孟南枝已经非常清楚,面对垃圾人一定要尽快处理。越是简单粗暴的计划,效果往往会越好。
因此她简单思索了下就点头表示赞同,“记得收敛一点,别闹成刑事案件。”
“我明白的。”花朝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
下一刻孟南枝就失去意识,陷入了深度睡眠。
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纯粹的睡眠,整整一夜没有做梦,第二天醒来时她甚至有点愣神,不太习惯这种安稳。
花朝还要赶回学校去上课,因此早餐只是简单烤了面包热了牛奶,还给孟南枝切了水果。
她从卧室中出来时,正看到花朝叼着面包在门口换鞋。
花朝含糊不清说道:“早安姐姐,记得吃早饭。”
孟南枝点点头,她刚睡醒,还带着几分慵懒和困顿,“早安,对了,这周末你回家去看看吧。我爸妈他们……很久没见过孟朝了。”
闻言花朝动作顿了下,但还是回答道:“知道了,我会去的。”
孟南枝察觉到了她一瞬间的抗拒,“怎么了?你不太喜欢孟家,是吗?”
花朝抓了抓头发,叹气,“当然不是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但是……我不是孟朝啊。”
这些话她也只能跟孟南枝说了,因此像是吐苦水一般解释道:“他们养育长大的是孟朝,爱的也是孟朝。而我只是一个顶替了孟朝身份的外来人。”
这也是她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心甘情愿认错道歉还拍视频的原因:总不能她得到了重生的机会,占据了孟朝的父母,享用着孟朝的财富,却一点责任也不承担吧?
和她现在拥有的比起来,她付出的已经很少很少了。
花朝认真道:“我不敢和他们相处太久,会让我有种,我在抢占他人生活的感觉,这不是鸠占鹊巢吗?”
闻言孟南枝微微皱着眉,她问:“来到这里代替孟朝的身份,是你主动选择的吗?”
花朝摇头。
“那又怎么能怪你呢?这不是你的责任和问题。”孟南枝接住花朝嘴边快要掉到地上的面包,又抽出纸巾来递给她,“不要想那么多,就当是帮帮我。你不是想让我高兴点吗?”
“他们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她重复了这上百次的经历,想要的无非就是亲朋安康。
孟南枝那双初见时淡漠疏离的眼眸,此刻在清晨的阳光下温柔又平和,花朝和她对上视线,心头跳了下。
天啦,姐姐美貌杀我。
“我知道了,我肯定会回去的,枝枝姐姐你放心!”她说着低头看了眼时间,“不行了我要迟到了,我先走了!晚点再联系哦!”
这急匆匆的样子,充满了人间烟火气,谁能想到她不是尘世中的普通的姑娘,而是异世来的精怪呢?
孟南枝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就着牛奶咬了口面包,吃了两口后才反应过来:她手上这个是花朝吃了一半的。
她并没有觉得恶心或是排斥,第一反应居然是:以花朝的饭量,她待会儿不会饿晕过去吧?
“我好饿啊,呜呜。”花朝一边压腿一边哀嚎,“救命,我怎会娇弱至此!”
三个室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本以为花朝都和心上人同床共枕了两晚上,应该确定关系了,没想到她回来居然只想着吃。
对此她们表示:难顶,真的难顶。
等终于到了午饭时间,花朝刚要拍一下今天的午饭给孟南枝看看,对方的消息就先发过来了。
南枝:【都是青青曾经交往过的男友,一个好东西都没。】
花朝立刻明白了,【枝枝姐姐放心,我挨着打过去!】
她大概翻了一下,挑了一个看着格外不顺眼的,最终决定就打他了!周末就动手!
正在此时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下,是周雅仪的电话。
周雅仪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和关心:“朝朝啊,吃饭了吗?”
“正在吃呢,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你姐姐告诉我们,你想教训一个欺负你朋友的人,是吧?”
得到了花朝的肯定答复后,周雅仪叹气,“你这孩子真是的,还需要那么麻烦吗?有什么事来找妈妈不就好了,这种人品低劣的家伙,只要你一句话,他连简历都递不出去。”
哪怕在说狠话时,周雅仪的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花朝想到孟南枝为她出头那天,发现这对母女都是用温柔和缓的语气,说着扎心的话。
当然孟南枝的气势要更强硬一些,这份外放的强硬有孟家墨的影子。
而周雅仪,是纯粹的温柔刀。
花朝笑了起来,一双眼眸弯弯,“我知道了,谢谢您,下次我就不费这种功夫了。”
“乖了。”周雅仪顿了下,再开口时有些忐忑,“那朝朝,这周末回家来住吧,好不好呀?”
就连南枝都说朝朝是改了,那这孩子肯定是真知道错了。
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周雅仪见花朝周五祭拜了亲生父母后直接回了学校,连个电话都没给他们打,总觉得孩子是生她的气了。
虽然周雅仪不觉得自己当时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但……妈妈总会对女儿心软的。
隔着一个电话,花朝都能感受到周雅仪的小心翼翼,和那份来自母亲的温柔关怀。
“嗯,我会回去的。枝枝姐姐也让我回家来着,我已经答应她了。”
周雅仪还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但两个孩子相处得好是好事情,她乐意见到这种改变,又关心了几句后就将电话挂了。
“朝朝,你怎么了?”心思敏感的赵夏第一个开口关心,“和妈妈吵架了?”
听着也不像啊?
花朝摇了摇头,“不是的,只是想起来一些从前的事情。”
修炼的那一千年,花朝许久未曾想过父母,但来了这个世界,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想到父母了。
其实在硬扛天劫的那一天,她就放弃追寻父母的脚步了。
成神者需斩断尘缘,怀大爱弃小爱,方才爱世人。
或许在飞升的那一天,她和父母的缘分就已经尽了吧。
花朝不想在伤感话题上多谈,三个姑娘们也很有眼色,一顿饭的时间嘻嘻哈哈地就过了。
等到了午休时间,花朝感觉到金山茶处传来了异动,便拉上床帘查看蒋青青的情况。
蒋青青医院训练营两头跑,今天蒋传宗终于可以出院了,还是她在忙前忙后跑个不停。
花朝单手托着下巴,“这不也就住了一个多礼拜的院吗?果然没有多重的伤,他们是故意借着这个机会往青青姐旁边凑。”
“你说你,住什么酒店?这大城市的酒店一晚上就要好几百块钱,有这份钱你给我们租个房子不行吗?”蒋母不停数落着。
“你昨天才通知我传宗要出院,我上哪儿连夜给你找能住三个人的房子去?”蒋青青跑了半天,一张脸红扑扑的,正搀着蒋传宗上车,“而且你们不是就住几天时间吗?哪里有租房子的必要?”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能在城里多住几天了,你这是赶我们几个走?”蒋父一张口就是居高临下的道德绑架,“女儿长大了,翅膀也硬了,真是用不动你了。”
蒋青青无力极了,但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父亲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话模式,更加清楚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这些罪责总会推到她的头上。
她只能又一次退了一步,“那就再安排吧,你们要是想多留一段时间,我再替你们找住处。”
“这还差不多,哎呀,小心着点,你弟弟的腿还没痊愈呢,再伤着他了可怎么办?”蒋母对蒋青青的安排处处都不满意,“章宋呢?他不是有车吗?为什么不过来接?”
蒋青青其实没打算这么早跟父母说,但妈妈都问了,事情也瞒不住,她沉默了下,还是说了实话:
“我们分手了。”
“什么?!”蒋母的声音突然拔高。
这才开车的司机师傅都被她吓了一跳,瞥了她一眼,“麻烦你不要大吼大叫,会影响我开车的!”
“不好意思啊师傅,我妈就是脾气急,我们不是故意的。”蒋青青连忙道歉,又压低声音,“有什么事等到了酒店,咱们关上门来再说。”
蒋母依旧很生气,她几乎是在厉声质问:“好端端的干什么分手?都谈了这么多年了,你又在胡闹些什么?”
“就是啊,街坊四邻谁不知道章宋是我未来姐夫?就这么分手了,不丢人吗?”蒋传宗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拱火,“你跟他谈了这么久,分手的时候要青春损失费了吗?没有?那岂不是被白嫖了?放古代你这算破鞋了吧?”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别说是当事人蒋青青和对这母子三人十分厌恶的花朝,就连正在开车的司机大叔都觉得听不下去。
“恋爱分手是多正常的事情,这年头结婚离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怎么能这么说呢?”
蒋父在此时又一次摆出了自己一家之主的架子:“这是我们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来插嘴,你好好开你的车就是了。”
司机师傅:“……”
花朝都不需要读心,就能看出师父的内心一片奔腾,也就是这份钱还没赚到,不然怕是要直接骂人了。
蒋青青忽然觉得这场面挺可笑的。
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弟弟对她贬低羞辱,爸爸在她被教训时一声不吭,却在有人为她说话时摆起了架子。
在出租车这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唯一一个向着她的人,居然是初次见面的出租车司机。
如果是从前,蒋青青肯定会又伤心又难过,甚至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如今,她却觉得心态平和了许多。
就像在和章宋分手时,她本以为自己会很难过,结果冷静下来后,居然乐得解脱。
曾经将她束缚住,让她挣脱不得的亲情爱情,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割舍不下。
蒋青青并不知道,这是孟南枝送给她的吊坠在起作用。
若非花朝来到这个世界有诸多限制,修为和灵力也大打折扣,这一朵盛开的金山茶足够将她身体里的邪祟彻底清除干净。
“到了。”司机师傅后半程路再没说过一句话,一路风驰电掣,加快将人送到了目的地。
他看着那母子三个往酒店走,只剩下那个被指责的姑娘付钱,她正在扫码付款时,那个妈妈又出来说:
“你动作快一点,你弟弟需要休息,他不能久站!”
“知道了。”蒋青青随意应和着,付款之后又跟师傅道了个歉,“实在不好意思啊,因为我还让你莫名其妙被训了。”
本已经决定不要再管闲事的司机师傅,听了这话忍不住劝了一句:“姑娘啊,你还是……快跑吧!”
一家四个,三个神经病,最正常的就是眼前这个了。
司机说完也不想掺和到这种家庭纠纷里,一踩油门跑了。
见状蒋青青无奈笑笑便进了酒店,她报出预留的身份证号,又付了钱和押金,陪着母子三人上楼去。
蒋传宗需要人照顾,他和蒋父住一间房,蒋母一个人住在对面房间。
蒋青青嘱托着:“这附近坐车吃饭买药什么的都很方便,你们要是无聊了,出去逛逛街也行。我这周末有假,你们有什么安排提前告诉我。”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分手?”蒋母目前只在意这一件事,“眼看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折腾什么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把你生出来了!”
“妈,我才二十,刚过法定结婚年龄而已。”蒋青青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解释太多,因为她知道根本说不清,“而且就算我们没有分手,我也不会轻易结婚生孩子的,我正处于一个运动员的黄金年龄。”
“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吧。”
蒋青青说完也不等她妈有什么反应,转身就走了。
花朝的视角也随着她的离去而转移,花朝想了想,趁着她还没走远,将感应重新连到了蒋母身上。
房间里,蒋母已经快被气疯了。
“翅膀硬了,真是翅膀硬了。我怎么生出这么个大逆不道的白眼狼来!”
她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比起生气她更多的是不安和暴躁,还有挥之不去的心虚和慌张。
淡淡的蓝色荧光穿透了行李箱,蒋母被吓的心跳都停了几拍。她赶紧将门窗都锁好,反复检查之后再恭恭敬敬地将人鱼神像从行李箱中捧了出来,放置在酒店桌子上。
她没来得及准备香和贡品,只能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又是虔诚又是恐惧。
“人鱼娘娘在上,是信徒办事不力,求娘娘饶恕我这一次的罪责,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人鱼神像的一双眼眸灵动又诡异,半空中传来她空灵的声音:
【若再寻不到你的骨肉之亲来代替,你就是本尊的祭品。】
蒋母整个人都在颤抖。
人鱼娘娘第一次显灵时,她先是害怕后是狂喜,便向神像许愿,只要能让她生个儿子,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后来她果然生了传宗,可人鱼娘娘要用她的命来还愿,她又怎么能愿意呢?
还是人鱼娘娘看她可怜,告诉她,若非是蒋青青抢占了本属于蒋传宗的命格,她第一胎就会生下儿子。
娘娘还说,蒋青青日后会越来越像一个男孩,这都是她抢占她人命格所致。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学体育跑田径,当真像个男孩一般。
最后,人鱼娘娘开恩,让蒋母陪伴传宗二十年,但二十年后她必须要来还愿,否则报应就会落到传宗头上。
随着二十年的期限越来越近,蒋母也越来越害怕,终于在几个月前,她跪在地上问人鱼娘娘:一定要用她或是传宗的命来还愿吗?别人不行吗?
蒋青青不行吗?
这个本来就不该出生在世上,强盗一般的孩子,难道就不行吗?!
【可以。】人鱼神像那张精致的脸上,带着和她悲悯眼眸不相符的诡异微笑。
【用你来还愿,只需一死。可用他人来还愿,本尊要她的苦痛恐惧,要她的命格气运。】
“我答应,我答应!”蒋母宛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没有半点犹豫,只剩下狂喜。
“只要娘娘放过我和传宗,就是要我生剐了她的肉供奉在娘娘面前都可以啊!”
【她的苦痛与恐惧,你未曾拿到半分。相反,她如今的日子越发快活了。】人鱼神像幽幽叹息一声,【你真是,太无用了。】
“我……我尽力了!”蒋母绞尽脑汁,她跪在地上,冷汗都冒了出来,“我会跟她要钱,逼她退役,这样她肯定会很痛苦!”
【让本尊来帮你一把吧。】
一阵风吹过,蒋母磕头的动作停顿在半空,她脸色死白,颤抖的眼球暴露出她的惊恐。
她感受到内脏一阵剧痛,身体如同撕裂一般,疼得她快要昏过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响在她耳边的,是人鱼娘娘动听的低吟:
【你会感谢本尊的。】